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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身後

作者:陳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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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合伙人

第十二章 合伙人

註冊資格,十年從業,主持過大型項目,所有這些條件隨清都只是剛好滿足而已。起初,她也有一絲惶惑,自己這麼做是否太魯莽了一點?可轉念卻又想,同樣的一件事也許也可以反過來理解——所有的條件都已經滿足,本以為一事無成的自己其實確實有自立門戶的實力。
那時,她已在名士公寓的底層騎樓里看房子。帶她來的中介小陽,十分鐘之前還在馬路對面的房產公司門口排隊做操,喊著「誠信,用心,顧客至上」的口號。
這篇文章她其實早就看過,此時重讀,又聯想到昨日在車上的對話。他說自己想造的房子不必大,不必豪華,倒是覺得此人確實有些想法,只是這些傳統工藝昂貴而複雜,與她眼下要做的商用項目相關性並不太大,能不能派上用場,她暫時也想不到。
時至今日,斯人已去,他對她的承諾也全都破碎了。
又將此文草草翻過一遍,窗外才剛天際微亮。床上的吳惟大約被亮光攪擾,嘟囔了一句什麼,深深縮進被子里,繼續蒙頭大睡。看那樣子,一時半會兒不會醒來。隨清乾脆起床洗漱,換了衣服,摸出門去。
魏大雷看著她沒說話,只是抬手摸了一下天花板,胳膊都不用伸直。
隨清在下面看著,又覺得這個實習生用得還真挺划算。文,能畫圖,寫方案。武,能包攬一切雜活兒,什麼都願意干。她忽地又記起自己在Q中心樓頂上對他的初印象——下面分包施工隊的民工,不禁靜靜笑起來,自覺還是有些慧眼識才的本事,並沒和*圖*書有完全看走眼。
雖然腦中還是棉絮般的一片,隨清自知不可能再入睡,索性起身工作。
小陽尷尬地笑笑,答:「也沒多久……租金什麼的都可以商量的。」
昨天說好等她電話,但他顯然沒想到會這麼快,好在住得近,不多會兒就連滾帶爬地趕來。隔著玻璃門,隨清看見他在路旁鎖了自行車,然後跑上台階推門而入,如往常一般對她笑,叫了一聲:「老闆。」
隨清適時回答:「那你聯繫房東報個底價吧,我考慮一下。如果可以,今天就落定。」
「你覺得怎麼樣?」隨清又問魏大雷。
唯一不變的似乎只剩下那座奇異的三稜柱形的公寓,她再次看到它,在腦中描摹出整幅平面圖的時候,還是會像最初那般戰慄,還是會由衷地讚歎,好神奇。
隨清見他興奮得如此顯而易見,更加覺得兩人性格有差,竟是有些後悔方才關於合伙人的提議。但有些話一旦說出去,就是覆水難收,中介小陽也已經拿到房東那邊的報價,等她下得樓來,正好就把租金談定了。
曾晨向她求婚,也是在一個雨夜裡。隨清記得自己坐在床沿,他單膝跪在她面前,是從來沒有過的鄭重。身後的落地窗宛如一道水幕,就好像世界已不復存在,只剩下眼前包裹著他們的這個小小的氣泡。
吳惟看后,並沒有說什麼,又在服務公寓住了一天,便說不想再打擾她,要搬回娘家去住了。
時至今日,她一把年紀,一事無成,母親對她的期待已經全部被她辜負了。和_圖_書
隨清大致滿意,卻還是沒說話。
又過了十分鐘,魏大雷到了。
大約是太爽氣,以至於像一場騙局似的,或者是疑心她要在這裏做什麼不法生意,隨清暗暗自嘲。可她才要開口,魏大雷已經替她回答:「建築師事務所。」
而後,就把她帶這兒來了。
打電話給魏大雷的時候,是早晨八點。
隨清並沒打算在這上面花多少錢,秉承能省則省的準則,只僱人拆除了原本的地板和樓梯飾面,上下兩層都做了水泥自流平,所有牆壁刷白。還有原先的吊頂也都拆了,她對魏大雷說,這一項是專為照顧他的需要,所以拆舊之後清掃裏面積塵的工作也是他的。
房子落了定,隨清又想起另一件事來。前一夜與忻濤的對話,她不知道應該如何轉述,乾脆截了屏發給吳惟。
那時,他們已經在計劃結婚的事。幾個月前,他甚至建議停了措施,開始備孕。又或者,那是她的提議?床上激|情中的對話,她自然是記不太清的。
而名士公寓那邊既然已租下辦公地點,接下來便是裝修與打掃。
她眼淚流下來,只覺人生圓滿了。
與此同時,設立事務所的流程也已走完。
小陽連忙答說:「有,有,房東給了鑰匙,隨到隨看。」
本來不過就是一句話而已,眼前這人竟是十分感動,看著她點頭,兩隻眼睛亮晶晶的。
「眼下的條件就是這樣,」她實話實說,算是跟他交了底,「短時期內只有我們兩個人,你是我的助手,但我也會把你當作合伙人來看,希望你也這樣https://m.hetubook.com.com想。」
要求提出來,她又覺得是否過了分。人家可是哥倫比亞的畢業生,來她這裏見習做建築師,又不是做民工。不想大雷卻欣然領命,戴著防塵口罩騎坐在一架人字梯上,將房頂管線一一擦乾淨,整理好,再全部刷做黑色。
水波平靜,處處暗礁。而她,寧願放棄發現水下暗礁的機會。
隨清抬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也正看著她,臉上還是那樣簡單明朗的笑容,引得她也勾起嘴角。
一切,都是剛剛好。
「這裏空了多久了?」她問,伸出手指,在桌上畫了一個星號。
「生兩個孩子。」他點頭。
出事的前幾天,他出差去B市,住在賓館里,臨睡前總會在視頻里對她說:「讓我看看你。」
但僅是下一秒,夢境便停在這一切安好的時刻。隨清驟然醒來,整個胸口都是痛的。與平常一樣,床頭的夜光時鐘顯示凌晨三點半。窗帘的縫隙間透進室外的微光,是路燈和周圍建築的泛光照明,總之不是月亮。
……
「這裏上下兩層,總共兩百平,」中介小陽絮絮重複著才剛從培訓中學來的生意經,「房型很正氣,又沒柱子,面積使用率特別高。周圍有居民區,也有商務樓,客流不小,做美容美髮或者SPA館什麼的尤其合適……」
隨清站在後面看著,又寬慰自己:不錯,還能派這個用場。
快進,暫停,播放,夢境繼續。
隨清不禁笑起來,這層高對他來說的確是逼仄了一點。
小陽一聽,連忙應下,避開他們去樓下打電話。
和-圖-書隨清忽然惶惑,就像吳惟說的,愛或者不愛是可以感覺到的。而面對曾晨,直到他離去,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對她的感情。這也許就是為什麼她至今不去深想丁艾說的那些話,只怕細究之下,顛覆了所有的回憶。哪怕那只是一些她不敢重溫的回憶,她還是不捨得。
隨清沒有開燈起來,卻也不敢再閉眼。但黑暗中的天花板就像是一幅幕布,一個個過去的場景還是不斷地在她眼前出現。
全部條件確定,約好籤合同的時間,不過上午九點多。
可就在百年前,當鄔達克租下一個房間,開設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打樣行的時候,與她一樣,也是三十二歲。
看過樓下,又到樓上去,靠窗擺著一張假紅木貼面的大辦公桌與人造革老闆椅,是上家留下的,已經蒙了一層灰。
「做最好的父母。」他又點頭。
「做最好的父母。」她補充。
「當然認識,我跟他們學過手藝,」魏大雷又活過來,一步跨兩級台階,探頭彎到前面看著隨清,「我們要去G南了嗎?什麼時候出發?是直飛G市,還在C市轉機?」
頭髮還是濕的,身上帶著些許香皂的氣味,像是剛剛淋浴過。
什麼三十歲以下最傑出,她此生是沒有機會了。
隨清坐在車裡看了一會兒,見他麻利順眼,便在一排中介當中挑中了他,下車上前詢問:「對面有沒有商用房出租?」
出了商鋪要鎖門,才發現原本的門鎖早已經壞了,用一把環形鎖加固。外面還有一道捲簾門,魏大雷伸手輕鬆拉下。
「生兩個孩子。」她看著他笑https://m.hetubook•com•com,這樣提要求。
從兩人讀中學開始,隨清就經常去吳家做客,知道吳惟跟父母關係很好,同住肯定沒什麼問題,跟她自己的情況完全兩樣,這也一向是她最羡慕吳惟的地方。可這一次卻又不同了,僅僅過了兩天,吳惟又回到她這裏借宿。隨清也不多問,猜到她多半是因為離婚的事受了父母的責怪。
這問題恰問到痛處,近幾年電商繁榮,老城區的沿街商鋪空置的極多,騎樓下這一排有將近一半都是空著的。
看見他這反應,搞得隨清也有些尷尬,彷彿自己是個初初落草為寇的山大王,才剛對手下小兄弟承諾,你在我微時跟了我,我定不會虧待你。
在他們工作的間歇,曾晨會過來抱她一會兒,靜靜地什麼也不說,只是擁抱。
她清了清嗓子,覺得這時候應該再講點什麼,只可惜她這人極少說這種叫人感動的話,更不習慣面對別人的感動,於是索性轉身下樓,一邊走一邊扯開了去:「還有,我又看了一遍你的研究報告,你認識那些建造木結構廟宇的工匠嗎?」
至少賞心悅目,隨清自我開導。
兩人正要離開,那中介小陽又追過來,向隨清開口道:「阿姐,阿姐,還得問一下,您租下這裡是準備做什麼生意?照規矩,房東總要了解一下情況……」
打開筆記本電腦,其中與BLU有關的項目資料大多已經移除,只剩下G南登山基地這一個文件夾。她點開,看見一個文檔,覺得名稱陌生,許久才想起來,就是魏大雷獲選BLU基金的那篇報告——《G南藏區建築的生態適應性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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