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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陳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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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季 實習律師余白 第二十九章 雪崩

第二季 實習律師余白

第二十九章 雪崩

余白便也只是開著車,並不催促。她知道這不是一件小事,她願意等待,等他覺得合適的時候再告訴她。
起飛三個小時之後,三個人到達桂林,在機場租了輛車又往陽朔去。
丁浩努力回憶,又或者是在找一種合適的表達,但最終只說出簡單的一句話:「我看著他那個樣子,覺得自己要是不做那個決定,就得跟他一起死了……」
丁浩有點意外她居然懂這些,看著她愣了愣才答:「那不是一條既有的線路,沒有預先打好的掛片。但Free solo之前我們也做過準備的,尹盛做先鋒攀,我在後面做確保,一起爬了好幾遍,把沿線容易鬆動的石頭,青苔和積水都清理掉了,還留了一些岩塞在上面。」
說完這番話,羅楠又拿出手機,點開微信,往前翻了許久,遞到唐寧面前:「這是浩浩那幾天發的朋友圈,你們可以看看。」
「我不知道,」丁浩低頭,十指插|進頭髮里,「我覺得他狀態不太對,我也不知道……都慌了,我跟他都慌了……」
余白低頭記錄,這不是一個對丁浩有利的細節。自他從山上下來到他被警方帶走,始終沒有出於本人意志置於司法控制之下的行為,只是消極地不逃脫,是不會被認定為自首的。而且,更關鍵的是,他當時已經離開了事發現場。
「後來呢?」余白問。
丁浩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麼,又添上一句:「要是正常情況下,就算是遇到沖墜,就算只剩一個岩塞掛著,我跟他也是可以等到別人上來救援的,或者就用我身上的裝備降下去的,但是……」
余白這才繼續,指指唐寧介紹:「這位是A市立木律師事務所的唐寧律師,我是他的助理余白。這次來是受你母親羅楠的委託,事務所指派我們作為你的律師,對你進行會見,提供法律幫助,你同意嗎?」
「能描述得具體一點嗎?」余白蹙眉。
唐寧翻了翻,神色難得的冷峻。
那天晚上,他們在縣城一家賓館住下。
羅楠沉默良久,終於開口:「去年仙居那場比賽之前,浩浩的確因傷退賽了。他之所以受傷,也是因為尹盛帶他出去看抱石線路,又沒有做好保護。但那次的傷其實並不嚴重,他看了醫生,休息了一周就正常訓練了。那種程度的傷病,要是換了是尹盛,肯定還是會堅持參賽的。但是我對浩浩一直比較當心,他還年輕,來日方長,hetubook•com•com從事攀岩更多的也是出於愛好。我不希望他太在意輸贏,而是享受運動的快樂。從他小時候開始,我就是這麼對他說的,他也一直這麼想。所以當時是他自己選擇退賽的,情緒也很正常。」
路人又回來反問:「既然妥妥的,怎麼就失手了呢?」
結果,還是出事了,余白腹誹。
兩人回到事務所,唐寧便開始安排其他的工作,準備第二天出差。因為這件突然插|進來的案子,他那天在事務所留到很晚。余白盡量幫忙,但最後有些事實在插不上手,只能在隔間外面等他結束,正好上網查了查相關的資料。
等到唐寧忙完,時間已經不早,兩人還要趕著回去收拾行李,即刻離開了事務所。一直走到停車場上了車,余白才把手機給唐寧,讓他看她摘出的幾條評論。
外面門禁一響,丁浩被管教帶了進來。
余白對他點點頭,等到管教離開,方才開口:「你認識羅楠嗎?」
余白也已經意識到自己用詞不當,像在背書,不像說人話,只得又解釋一句:「怎麼被抓進來的?」
那個時候,她正準備出國,跟唐寧也在冷淡期。不過,這件事影響實在太大,想不知道都不行。
唐寧看著羅楠,把前一天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你如果知道什麼,一定要告訴我們。」
「尹大哥要破紀錄,陽朔這邊山不高,只有這一條線最合適。他說沒問題,難度也不是很高……」丁浩解釋。
「那件事你肯定也聽說過。」他忽然開口。
次日一早,他們趕到機場,與羅楠碰了頭。
這句話被岩友看見,當即反駁:「不好意思,我們玩的是攀岩,又不是玩命。麻煩你去看看尹盛的微博,正式Free solo之前,他們已經帶著保護繩在那道岩壁上反覆爬過幾遍,除了熟悉線路,最後才定下的方案。視頻里也可以看出來,他每個抓手的岩縫都留著白粉的痕迹。而且,他是5.14級別的老岩棍,那道岩壁上好多樹,難度定下來只有5.12b,妥妥的好吧。」
…………
僅從這幾條圖文來看,羅楠的說法還是比較客觀的。但這些顯然夠不上證據的標準。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兩人之間又究竟是什麼關係?恐怕只有見到本人才能揭曉了。
「沒什麼,」唐寧放下手機,搖頭笑了,「就是覺得眼熟,每次有這https://m.hetubook.com.com種網紅案子,都會是這樣。」
小說家也即刻跟進:「你們注意到視頻里丁浩的神態和動作了嗎?那冷酷的眼神,果決的動作,手起刀落,一點猶豫都沒有。」
「你是說你師父的最後一個案子?」余白聽出他話里的意思。
「在看守所呢,」警員解釋,「這案子特殊,你也理解一下我們的壓力。」
腦洞可能大了點,但有時候現實還真會超出一般人的想象。就好像陳銳給他們敲過的那些警鐘——有女朋友冒充姐姐簽署委託的,只這麼一句核實,委託關係直接違法,下一步便只能停止會見了。甚至還有更誇張的情況,同案兩個嫌疑人,一個人的老婆做了假結婚證,委託律師進去套另一個的口供。
「同意,我同意。」丁浩點頭。
「你一個人爬,就用的岩塞?岩壁上沒有掛片嗎?」余白打斷。掛片是用膨脹螺栓固定在岩壁上的不鏽鋼件,穩定性比一次性可移除的岩塞要好得多。
那是幾張風景照,日期是去年自然岩壁賽開賽前一天,下面配文:跟尹盛大哥去山裡探新線。
Flash失敗,把自己摔進醫院了[流淚][流淚][流淚]。
又有自然派法學咖表示反對:「尊重法律的精神比死扣文字更重要。刑法的立法目的是阻止犯罪,當一個人的生命受到威脅時,自我保護的本能是不應該受到法律威懾的。」
余白聽著,感覺到他胸口的起伏,貼上去在他耳邊道:「現在跟那個時候不一樣了,不管遇到什麼,還有我跟你在一起。」
下面跟著一長串評論,自然都是關心他的傷情。
儘管前幾天刪視頻的時候,一些博文和評論也一起被刪除了,但關於這件事的話題還是鋪天蓋地。余白這一搜索,自然又看到許多。本來還像是大海撈針,但現在她已經知道了仙居的那件事,再看網友爭論,又別有一番意味。
從案發到庭審,不管是主流媒體,還是社交網站的大V們齊齊發聲,或調侃、或扼腕、或反思。期間甚至還有頗有影響的大報,寫了傳播最廣卻又最不靠譜的報道,諸如「當天多雲,陽光被雲層遮蔽」,「他取出試劑瓶」,「注入寫字檯上的保溫和_圖_書瓶」,滿篇言之鑿鑿的描寫,那個記者宛如就在現場。
小薇——余白想到了羅楠提起的那個名字,以及視頻里一閃而過的那個背影。
岩友知道些內情,欲言又止:「這兩位一個是高山仰止,另一個是後起之秀,一個常年壓著另一個一頭。而且,還有去年仙居那件事,不好說,不評價……」
再往後兩天,比賽收官,他又發了一張獲獎選手的照片,配文:恭喜尹大哥,恭喜小薇。
羅楠抬起頭,神色變了變,解釋道:「昨天我沒說,是因為真的覺得那件事跟這次意外沒多大關係。」
唐寧自然懂這言下之意,全網直播的謀殺,視頻點擊量破千萬,各種評論沸沸揚揚。官方通報一日不出,路邊社消息便紛涌而起,警方也是爭分奪秒。
中間插|進一條路人留言:「玩這個的本來就是玩命,或早或晚總得出事,沒辦法避免。」
余白聽得一震,那件事她當然知道,只是沒想到這個案子的辯護律師就是唐寧的師父。
「她是你什麼人?」余白又問。
「那天我從山上下來,身上有傷,」丁浩回憶,「救護車把我們……把我送到縣醫院,還在縫針的時候警察就來了,等醫生處理完傷口,就把我帶回去問話了。」
總算過了ab門,交了提押票,兩人坐在會見室里等著。
「就是生物製品研究所投毒案,」唐寧說下去,「當時,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
三個人過了安檢,坐下來等待登機,唐寧把那些網評拿給羅楠看。羅楠沉默,低頭對著手機,但目光凝滯,顯然並沒有細讀。余白猜得到,她一定早就看過了。
同一天晚些時候,又發了一條,沒有圖片,只有文字:
看過照片,余白又查了去年仙居的那場攀岩比賽。果不其然,那一次比賽男子組的冠軍是尹盛,獲獎名單里沒有出現丁浩的名字。除此之外,女子組第三名是一個名叫戴羽薇的中國選手,看資料只有二十歲,常年在紐西蘭訓練。
余白接著問下去:「你是怎麼到案的?」
支持分析實證派的法學咖卻說:「法律有明確規定的就該嚴格遵守,在法律之內考慮其他因素,說白了就是對法律的漠視。」
鍵盤偵探開始工作:「上面那位說他們倆是一起清理線路的?有沒有可能丁浩在那岩壁上做過什麼手腳,所以尹盛才會失手?」
然後,又來了更多的路人,觀點都差不多:「要是這也能判無罪,那m.hetubook.com.com以後看誰不順眼,可就簡單了。」
但作為律師,他有律師的立場。幾經交涉,《會見通知書》還是拿到了。一行人再趕到看守所,把會見函、執業證和委託書一併交進去,申請會見。可惜會見時間已過,當天是肯定見不上了。
僅僅幾天功夫,整個人像是又變了一變,既不是視頻里的樣子,更不像從前那些照片。面目疲憊凄惶,像個小孩子,更好似迷了路,一見余白他們,就等不及地問:「我媽媽來了嗎?」
這一段丁浩應該已經說了許多遍了:「當時,我們爬到一個外懸的部分。尹盛已經上去了,我在他側下方三米左右。他停下來,像是要休息一下。我就打算收起攝像機,爬到他上面找個合適的位置繼續拍攝。但就是這個時候出事了,他腳踩錯了一個點,一下子摔下來,帶到了我的保護繩。我們兩個一起往下掉,繩子上三個岩塞,掉了一個,又掉了一個,只剩最後一個還卡在那裡……」
「後來,」唐寧繼續說下去,「師父解除了委託,然後就不做律師了,連執業證都註銷了。」
「沒有。」丁浩即刻否認,像是自證清白。
被害人和嫌疑人是A市生物製品研究所的兩個博士,都是名校畢業,都只有二十幾歲,因為一點瑣事,一個下毒殺害了另一個,用的就是實驗室里正在研究的藥物。
第二天一早,唐寧和余白再去看守所。到大廳辦好手續,領到提押票,排完隊也快中午了。
沒有前科,如果被認定為誤殺,取保還是有希望的。余白點點頭,又道:「說一下當時的情況吧。」
有懂點法學的發表意見:「法不強人所難,這種緊急情況,隨便換了誰都只能這麼做,就應該算緊急避險,判無罪。」
余白和唐寧兩人擠一張寫字檯,並排擺開電腦,把白天耽誤的工作補上,等到全部結束已是深夜。大約是累過了頭,洗漱完睡下去,余白反而了無睡意。她知道唐寧也醒著,就在黑暗中靜靜抱著她。
就這樣,眾多網民也跟著宣洩情緒,有的聯名求死刑,有的聯名求免死,直鬧到沸沸揚揚,好似一場雪崩。以至於到了最後,法庭的判決還沒下來,被告已經被民意判了死刑。而作為被告的辯護律師,身上的壓力也可想而知。
這已經不是余白第一次進看守所,要見的也不是什麼死囚,而只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半大孩子。但她卻還是有些緊張,因為來之前唐和*圖*書寧就對她說過,今天要由她來提問。
「為什麼不裝掛片,或者選其他有掛片的路線呢?」余白追問。她總覺得這裏面有些問題,雖然丁浩是帶著保護繩上去的,但沒有其他隊友幫他做確保,而且還帶著一台攝像機,不光要攀岩,還得完成拍攝任務。
「正常情況?」余白注意到他的這個表達,「當時有什麼異常?」
「有沒有關係,或者重要或者不重要,都得由我們來做判斷。」唐寧語氣鄭重,「現在案子還在偵查階段,如果走錯了方向,我們做的所有工作就可能全都白費了。」
余白自然知道,他說的「那個決定」是什麼。
唐寧點頭,但還是沒有說下去。
話說的沒頭沒尾,但余白卻知道他在說什麼,是導致他師父隱退的那個案子。
那時,余白已經開車上路,只覺得車裡靜得反常,轉頭看了他一眼,問:「怎麼了?」
丁浩算是圈內小有名氣的運動員,名字百度一下,出來的條目不少。雖然已經在視頻里見過他的臉,余白此時再看到他的照片,卻還是覺得十分陌生。那些照片里的丁浩,年輕,俊美,有時笑得爽朗,有時耍寶搞怪,總之與視頻畫面中切斷繩索的那個人太不同了。
唐寧接過去,與余白一起看了。
唐寧帶著余白進去了解情況,要求開具《安排會見通知書》。等了很久,辦案的警員才到,對他們說丁浩正在訊問中。
黑暗中,他輕輕笑了,把她擁進懷中。
「什麼?」丁浩一怔。
丁浩疑惑,從裏面出來的時候,管教就告訴過他這是律師會見,他有點奇怪她會這麼問。
「這都是第五天了,人還沒送看守所?」唐寧問了一句。刑事拘傳一般不超過十二小時,之後就得送交看守所羈押,訊問也得在那裡進行,以保證嫌疑人的休息和飲食。
好在,類似的事故並沒有出現。
車是羅楠開的,陽朔是個攀岩勝地,她常來常往,對當地比較熟悉,刑警隊也已經去過一次,進了縣城,便先把車開到那裡。
他便統一回復了一句:不嚴重,大家不要擔心,手肘擦傷,屁股腫了半邊[允悲][允悲][允悲]。
丁浩答:「她是我媽。」
這一套是規定程序,未必要這麼小心,但這一次余白格外遵守,就是因為這案子是「奇途」的法務介紹過來的,而唐寧之前疑心過裏面或許有利益衝突。
「以前有沒有受過刑事處罰,行政拘留,強制戒毒?」余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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