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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桐笑吟吟地遠遠觀望：「一團亂啊一團亂。」

李將軍臉色大變，手微微顫抖：「這……這是攻城的信號……九邑城休矣！」

惟有杜如淵袖著一卷書靜靜地看。

錢副將調轉馬頭，待要撤兵，卻見路邊樹叢中突然冒出無密密麻麻身披草皮樹枝的兵卒，手持弓弩，箭矢如雨。

五千精兵整列完畢，孫奔換上鎧甲，翻身上馬，黑色披風帶起一陣燥熱的風。

廳中其餘人沒有動靜，沉默地坐著。

它只能輕聲道：「樂越，冷靜一些，孫奔……」它憑直覺說出自己的看法，「孫奔知道解圍的方法，相信孫奔。」

杜如淵看著渾身血跡緩緩向議事廳來的樂越，自言自語般道：「經此一役，越兄應該明白了些居上位者的責任與不易。」

琳箐在半空中，只能揮袖捲起狂風，卷落箭雨，暫時迷住敵軍雙目，讓錢副將和洛凌之得已抽身退離。

是，還有除非。

城東的大門再度打開，樂越騎在馬上，引著兩千兵卒馳出城門。

此話剛落，密集的箭雨忽然停了。

李將軍顫聲道：「兩千兵，又能頂多久？」

琳箐咬牙，忍不住想要一道落雷劈到河中去，突然感到附近有熟悉的鳳凰的氣息。

半個時辰過去，商景忽然抬頭道：「有報信的人回來了。」

用手中的書冊輕輕敲在樂越肩頭，「聽孫兄的吧。」

琳箐的臉色更難看了，握緊了手中鞭。

李將軍的神情有些沉重，沉吟不語。

樂越重重一拳砸在石欄上，大步跨到李將軍面前：「借我一千兵馬，我們是為活命，不是為贏為殺人，我去救錢副將和洛兄！」

跟著，馬蹄聲近，樂越奪門而出，正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從馬上滾落在前廳外的空地上：「報……尤長和-圖-書孟……處……有埋伏……我們……撐……不住……援兵……」

樂越眼前金星閃爍，伏住欄杆，竟有些站立不穩：「孫奔他……」

他曾親眼看過。

但，箭雨剛亂，四周突然瀰漫起異味，洛凌之揮箭掃落一片飛箭，高聲道：「是桐油，敵人要火攻，快撤離！」

「本將自打算追隨樂少俠起，便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能為九邑城而死，雖死尤榮。剩餘兩千兵馬，全聽憑樂少俠調度。」

樂越攥緊虎符：「好！就賭天意！」他高高舉起虎符，「信神龍者，跟我來！」

孫奔揚了揚眉：「從此刻起，城中兵卒全部聽我調度，由我指揮。」

樂越在鎮西王府中忐忑等待，每一刻鐘，都好像一輩子那麼長。

他注視著出城的兵馬，微微眯起眼，恍然明白了鳳君讓他前來的本意。

樂越回到廳中時，洛凌之與錢副將即將出發。

李將軍遲疑道：「既然樂少俠無疑義……」

「李將軍」已被五花大綁，不敢置信地掙扎了幾下。

琳箐冷冷道：「不用你管。」

對方箭雨如飛蝗而來，九邑兵卒在慘呼中落地。而九邑兵射出的箭尚未近敵身，敵人已沒入水下，箭落浮到水面上，被水兵們撈起，再度架上弓弩。

從河水中，草叢裡，冒出無數身穿水靠藤甲的兵卒，手持圓刃，先斬馬腿，后擊兵卒。九邑城的無數兵士在馬腿折斷時即被亂刀斬殺。

樂越一言不發，靜靜站著。

除非……

敵軍萬想不到，他會舍三千兵卒性命于不顧，這個辦法異常狠毒，卻異常有效。

他用了鳳凰本形，雙翅劃過流雲，不消片刻，就從京城到了九邑城上空。

錢副將神色青黃，狂咳數聲，噴出一口血：「這是……傳訊進和-圖-書攻的訊號……他們要等九邑城空……出兵九邑……」

他疾步走向李將軍，聲音嘶啞地道：「借我些援軍，我要去救他們！」

南宮苓道：「五千兵被他帶走，城中只有兩千兵馬，倘若他投靠安順王，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李將軍苦笑道：「杜世子真是臨危不亂。」

鳳桐閃后數丈，輕笑道：「琳公主個性太過火爆，休怪在下多嘴提醒，護脈神有護脈神的分寸，凡人之事不可太過參与。」

孫奔再度道：「樂少俠覺得自己有把握救得出他們？」

「報——！」突然有一騎人馬闖入大門，馬上的兵卒在空地處滾鞍下馬。「孫……孫奔領著五千兵馬折轉向北，直奔毛旺福和安順王大軍去了！」

他化回人身，站在雲端，只見九邑城東城門打開，一騎兵馬馳出城門。

昭沅小心翼翼問：「該不會輸吧……」

他站起身，將手中書冊丟在身側案上，突然大喝一聲：「來人！」抬手指向李將軍，「將此人拿下！」

樂越接過虎符。

話未落音，那些披著草皮樹枝的兵卒身上已冒出火光，他們迅速將燃燒的草甲拋到一旁，草甲下竟然是烏黑的水靠，在一瞬，已經紛紛跳入河中。一張張弓弩，從水面上撐了起來，錢副將高喊：「快！向水面放箭！」

樂越腦中一片空白，大步奔到那名兵卒身邊：「埋伏？什麼埋伏？！」

「尤長孟出身川軍，擅長埋伏弓弩，他雖是平北王手下，但此次布局乃安順王一手調度，他怎會留下一個如此輕易被別人看出的弱項？」

那是一枚令符，卧虎型。

前方，鮮血滿目，屍橫遍野。樂越拔出長劍，迎著箭雨和利刃而上，大聲道：「不要戀戰，保命要緊！走！」

孫奔和_圖_書的聲音冷冷響在耳邊。樂越握緊拳頭，有血腥味從牙齦處瀰漫開。

南宮苓搶先一步道：「越兄，你考慮清楚，九邑城中只有這兩千兵，倘若此時西南兩路敵軍來襲……」

樂越大聲回道：「另五千兵被孫奔帶走，去打毛旺福和安順王了！」

昭沅來不及解釋，又有流箭向樂越射來，眼看低檔不及，幸好有長劍從斜刺里揮出，斬落流箭，樂越一把拉住那個熟悉的人影：「洛兄，快，上我的馬，撤！」

「吹號，擊鼓，開城門。」

應澤再吞一塊點心，依然道：「哼。」

兩千人帶著折損的殘部順利歸來，樂越扛著渾身是血的洛凌之進入王府，有預備好的擔架上前將洛凌之和傷兵們一一抬到耳房中救治，大夫藥材都早已預備妥當。

樂越急忙催馬狂奔，他所帶領的兩千兵卒幾乎全身而退，護著之前的殘兵退出戰場，奔出約兩里遠，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尖嘯，樂越回頭望，只見一枚焰火隱約綻開在半天空中，狼煙頓起。

鳳桐望了望：「看來凡人太弱，琳公主再強也無用。此戰敗局已定。」

樂越拳頭攥得更緊了，昭沅在他懷中，感到他的心在劇烈跳動，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傳訊的焰火炸開在半空，滾滾狼煙在大廳門前即能望到。

沒人可以在一天之內斷掉運兵道。

東。

琳箐冷冷掃他一眼，揚鞭一甩，滿天陰雲起，地上飛沙走石。

洛凌之微微笑了笑，輕輕點頭，與錢副將前後出門，翻身上馬，藍色的披風和鎧甲折出一抹耀眼的日光。

不可能，絕不可能。

城東戰場處，血流遍地，橫屍處處。

龍神這一局，必定滿盤死棋。

方才與綠蘿夫人談話之後，樂越心中反而堅定了許多，洛凌之和錢和_圖_書副將向他辭行，樂越只吐出兩個字：「保重。」

樂越平靜片刻，重重點頭：「好。」

樂越沉默片刻，向孫奔轉過身：「孫兄，此刻，應該如何做。」

杜如淵放下書，向廳外看了看：「唉，果真如此么？算了，是命躲不過。不動，不變，任他進之，任他砍之。」

他初穿戰甲，只覺四肢沉重，戰馬狂奔向前，他聽到天上琳箐的聲音驚道：「樂越！」

杜如淵嘆氣道：「也是，不用頂了，大家一起袖手不動，看看龍神是否庇佑。信神龍，不怕砍。」

號角響。城門開。

地面上，錢副將的肩上已中箭，洛凌之縱若武功高強，亦受了幾處輕傷。他揮劍再度斬落一簇飛箭，喝道：「錢副將軍，此處又我暫時支撐，你帶人快撤回城中！」

洛凌之趁機斬滅了一片火舌。但密集的箭雨仍然射倒了不少兵卒。

樂越僵住，李將軍等人的臉上亦變了顏色。杜如淵忽然道：「我贊同。」

他轉目四顧，廳中已沒有了琳箐的蹤影，只有她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我要和洛凌之一起出發了，我一定讓他打個勝仗回來。」

鳳桐向著九邑城的方向展翅而來。

昭沅悄悄爬到應澤的袖子中，小聲問：「這一仗，會不會贏？」

杜如淵負手站在他面前，神色平靜：「我們差點便忘了你，幸虧想起時，尚且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李將軍，文霽，都是閣下冒充的身份，不知能否請教閣下的真名？」

杜如淵握著書一派鎮定地等待，但他手中的書，過了兩刻鐘，仍然停在那一頁上。

她猛然轉身，只見鳳桐袖著手悠哉游哉地站在雲上：「琳公主放心，我只是過來看看熱鬧，並無插手之意。」

洛凌之渾身血跡，傷痕處處，一旁的錢副將www.hetubook.com.com亦傷勢慘重，錢副將被兵卒護著上了一匹馬，尤在遙遙向樂越嘶聲問：「城中為何僅存了兩千兵？！」

杜如淵微微笑了笑：「你等的安順王爺的大軍不會進城。城中的運兵道在城外五里處皆被斬斷。若沒算錯，孫奔此刻正在瓮中捉鱉。」

杜如淵淡淡道：「剩一千兵馬在城中，和沒有沒什麼兩樣，這次我們便賭一把，這兩千兵馬，越兄你都帶去。」

應澤咬著點心：「哼。」

四周的人大驚失色。

樂越截住他話頭：「孫兄要如何救？多少兵？」

孫奔簡短道：「李將軍，點五千兵。」

杜如淵的聲音及其冷靜：「他以洛兄和錢副將為餌，讓敵人以為我們要派兵援救，實際卻殺往北方，給安順王出其不意的一擊。」

杜如淵再度合起書：「應該是樂兄和那兩千兵把洛兄他們救回來了。」

李將軍神色大變，南宮苓等人的長劍已經橫在了他的頸上。

寂靜的大廳中，只有應澤吃點心的聲音格外清晰。

又過了半晌，有紛亂的馬蹄賓士聲，如滾雷般而來，李將軍渾身一抖。

他們出兵，果然選了尤長孟，鳳桐微笑起來。

李將軍從懷中取出了一樣東西，緩緩捧到樂越面前。

李將軍唉聲嘆氣，來回踱步：「倘若再入埋伏，我們便是此城百姓的罪人。」

持虎符，可調動全軍。

昭沅使用隱形術，爬到樹頂扯雲飛起，鼓起腮拚命吹起風，將樂越的呼喊遠遠擴散開：「洛兄——錢副將——快——調轉馬頭——隨我撤——我帶了城中僅存的兩千兵來救你們——」琳箐氣急敗壞扯起它：「你們怎麼來了？城裡還剩下五千兵馬留給孫奔和杜書呆和那個老將軍守了？」

李將軍在議事廳中來回踱步，廳中眾人皆面帶憂色，又憂色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