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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桐倚露出疑惑神情，張屏如實道：「覺得死得有些突然。」

只有今天下午。

張屏將自己的橘子雙手捧上：「老員外為何會突然仙逝，著實令人震驚悲痛。」

馮邰瞄了一眼拜帖，丟至案角：「此人在門外？」

張屏聽柳桐倚說完，皺了皺眉。

而且明天上午，吏部的人會帶著他到京兆府拜見馮府尹，可能下午就得立刻離開去豐樂縣上任，說不定還會有其他人跟隨，不一定能得到空閑。

因為馮邰其實不在衙門，此時就在府內。

那麼，至少是昨日便已到京城了。

張屏忙忙又換了套衣服，柳桐倚著人送來筆墨箋紙，又和張屏道：「張兄，要麼弔唁的信禮皆有我這裏預備。張兄你先去馮大人府邸，我在雙成大街西口等你，屆時你我回合，這樣更快些。」

張屏再看看他，點點頭。

門房望著馬車一溜煙遠去的背影心道，不知這貨還要往哪位大人家送人情，跑得這麼快，回到屋內拿起拜帖向門內道：「轉稟老爺，豐樂縣的姓張的新知縣，方才來拜。」

小廝鬆了一口氣，退出書房。

張屏道：「暫只是覺得突然，得多知道些，才能判斷其他。」

皇上塞過來了這個陶周風的愛徒，撫慰？與刑部建立情誼聯繫？刑部的眼線？暗示他馮邰不會帶屬下？呵呵～～不過一小卒爾，不堪當回事。

柳桐倚寬慰道：「員外已登極樂，但請節哀。」

柳桐倚笑道：「下午衙門中無事，吃完了飯，我可與張兄一道回去。」其實是上午他回大理寺后，將遇見張屏的事兒告訴了鄧緒。他雖然就是順便一提見到和圖書了，很簡略，更沒說邀請張屏吃酒和到自己那裡住的事，但鄧緒一聽柳桐倚說在門口遇見了張屏，一道進了衙門，頓時瞭然，便道：「這小子真是老陶門下一寶，來日定然常常照面。就是有些地方有點楞不啦唧的，偏偏分到了老馮手底下。對了，下午衙門裡應該沒什麼事，你可以不用過來了。不記假。」

柳桐倚只說了三拜，已經是拜見上官最最簡略的次數。

張屏一點頭：「好。」匆匆寫好拜帖，柳宅的下人已幫他備好禮盒，放在車中，車夫一路快馬加鞭，來到馮府尹的宅邸，張屏將拜帖與禮盒交與門房，門房客氣接下，卻讓張屏稍候，張屏只好等著，正想著過一時拔腿走掉是不是不太好，眨眼門房又回來了，客客氣氣一揖道，府尹大人還在衙門，尚未回府，待回府後定然呈交。

柳桐倚的眼睛亮了：「張兄懷疑死因有蹊蹺？」

不過今天上午，吏部已派人告知此人到京的消息。

不一時，到了柳桐倚的小宅，門開在一條長巷中，是江南庭園樣式，清幽雅緻，院中許多花木，皆已發新綠，鬱郁蔥蘢。

小廝接過，叩開房門。

張屏向柳桐倚道了謝，吃罷飯，兩人一道回柳桐倚的小宅，張屏在車中一直話不多，視線常直僵僵定在窗外或某處，柳桐倚以為他在思索待會兒往馮邰府上送拜帖和拜禮的事，就只當未曾留意。

雙成大街離馮府尹的府邸太遠，初次拜見馮府尹，去太晚不合禮數。如果下午過去，傍晚或晚上再去弔唁亦太晚了，姚員外的家人未必接待，就算接待ｗwｗ.hetｕbｏｏk.ｃom•com，大概也只能上了香就走，不能待太長時間。

另一名家僕打量了一下張屏：「公子亦是豐樂縣人士？」

張屏道：「去雙成大街，弔紙。」

柳桐倚笑吟吟道：「多謝大人。」亦未再多言。

捧著唁禮的柳宅僕從隨他二人一道入內。

門內通傳接過拜帖，轉中院再到內院，內院到書房門前，奉與門前侍候的小廝。

賣橘子的在一旁嘆道：「唉，上歲數的人往往說走就走了。節哀。這麼個走法，算是有福了。」

小廝告知豐樂縣的張知縣來拜，馮邰自書上抬起眼。

「而後官署正式拜見，離京時，可再做辭行。」

現在還不算是，但過兩天就是了。張屏點點頭。

柳桐倚委婉道：「張兄要出門？」

柳桐倚道：「張兄不先呈帖？」他見張屏方才的回答，知道他的確不明究理，他亦了解張屏的脾氣，就又笑一笑，閑話一般直接地道，「京里行事繁瑣些，初拜上官，官署中正式拜見之前，或可往大人府上先呈帖知會。」

唁禮乃柳桐倚匆匆備就，在他看來，很簡薄了，這個簡薄，是相較於太傅府邸平日喪唁來往的禮儀。那些僕從捧著輓聯、箱盒魚貫入內，驚得姚家下人飛奔去通報，姚老員外的幾個兒子聽到豐樂縣張屏的名字，覺得張屏兩字有些耳熟，但平日來往的大戶，又好像沒有張姓，來不及細想時，看見兩張又年輕又陌生的臉，都愣了一下。

長子啞聲道：「兒孫不孝，還未來得及孝順他老人家，就……」話到此處，淚流失聲。

這回的備禮呈帖乃為致和_圖_書意，禮到不了大人面前，是對從門房到通傳接待的家人的一點知會。讓大人與府上家人們知道有你這號人物。

馮邰垂下眼：「罷了，就說本府還在衙門。」

家僕一看他二人，尤其柳桐倚，氣度非等閑，立刻請入。

張屏道：「吏部著我明日往京兆府拜見。」

唔？竟先來拜？行事竟如此庸俗？竟與沽名釣譽渾水摸魚逢迎溜須之輩舉動如出一轍，呵呵～～陶周風愛徒，不過如此。

柳桐倚笑道：「張兄不用客氣。」兩眼亮閃閃地看著他，「你這麼一說，我有些好奇，想跟你一道去弔唁，不知可否？」

靈棚已搭好，姚老員外已被挪入，張屏和柳桐倚在靈棚前敬香，孝子行完謝客大禮后，張屏道：「老員外陡然仙去，令人悲痛意外。」

張屏猶豫許久，還是選擇了去雙成大街。反正明天也得拜見馮大人，今天不去也罷。

張屏抬眼看看他。

小廝躬身：「是。」抬眼偷看馮邰，「可要小的去帶他……」

「老爺，豐樂縣張知縣來拜。」

柳桐倚喜道：「多謝。」立刻吩咐備車馬，和張屏各自扎回房中更衣。

官署拜見的那回是朝廷規定的必然過程，只是個過場。登邸造訪，方是重中之重，關係到上官大人的看法態度。送什麼禮，呈帖的詞句，穿著言談都至關重要，許多官員都會召集幕僚參詳，唯恐紕漏。

張屏嗯了一聲，拱手道謝，拎著橘子一頭扎進房中，關上了門。

家僕忙道：「小的代家老爺謝過公子心意，果禮小的萬不敢擅收。」遂將地址告訴張屏。

蘭珏本來也打算告訴張屏這些，但一想和*圖*書馮邰的脾氣和張屏的性子，覺得張屏照不照著規矩做，結果應該都差不多，遂就沒再多管閑事。

柳桐倚一怔：「張兄有故人離世？」

馮邰微微挑眉，接過張屏拜帖。

柳桐倚略一沉吟：「張兄休怪我多事，馮大人那邊，還是先呈帖拜望一趟好些。馮大人此時定然在府衙，張兄將帖交由門房轉呈便可，用不了多久。再折回雙成大街弔唁亦來得及。張兄可在車內更衣，若怕趕不及備禮，放心的話，我這裏幫張兄備下便是。」

二兒子泣道：「大夫說是中風心塞……」

根據他在豐樂縣聽得的消息，姚員外這趟來京城，很可能是覺得自己愧對謝知縣，想要托關係到馮府尹面前替謝知縣求情。

往內院去的一路上，張屏的眼神仍直勾勾的，忽而閃了閃，神情轉作堅定，彷彿做了什麼重大的決斷。柳桐倚便在廊下止步：「張兄請權做休息，有事只管吩咐下人。」

張屏肅然道：「何症？」

張屏便坐下，柳桐倚見他把拎著的一簍橘子放在腳邊，道：「張兄可是下午要去拜望府尹大人？」

張屏拎著橘子繼續向酒樓去，因為橘子剛才讓了一回姚員外的家人，不大好再送給柳桐倚了，就又稱了些別的果子。到了酒樓，柳桐倚已經來了，見到張屏頓時道：「啊呀，張兄，怎如斯客氣。這麼著下次我可不敢找你吃飯了。」笑讓張屏入座，示意夥計上酒菜。

張屏道：「某衣不得體，不合致唁，可否告知住址？」又將橘子往前送送。

几子再謝，張屏又揖道：「在下還有一不情之請，可能入內一拜老員外？」

剛到京城就死了https://m.hetubook.com.com……張屏覺得還是去看看好些，趁下午過去，說不定能看到屍首。到了明天，就未必了。

馬車馳得飛快，張屏在車內換了衣袍，趕到雙成大街，與柳桐倚會合，天正未時。兩人乘車到了意南巷，巷口不少人探頭圍觀，只見巷內一門前白布高懸。嗚咽哭聲飄出，定然就是姚家暫住的居所。柳桐倚與張屏行到門外，向門前家僕道：「聞員外仙逝，前來弔唁。」

張屏無暇多做打量，柳桐倚本想與他到內園小廳再吃茶閑聊一時，但見張屏的神情，便引張屏先到廂房。

張屏鬆了一口氣，趕緊爬回馬車。

家僕哽咽：「員外平日就不算硬朗，這些時日又因……昨兒傍晚覺出來有些不舒服，誰想夜裡就……」

張屏立刻拱手：「多謝。」

柳桐倚是大理寺的人，如果一起去……柳桐倚又道：「我只是自己好奇，並無他意，冒昧一提，望沒有給張兄憑添困擾，若是不便就算了。」

几子又一怔，柳桐倚嘆息：「仙者永極樂，仆身在凡塵，憑香憶音容，長敬奉，鐫心田。」

張屏皺眉：「其實不認得，但想去看看。」

那家僕拱拱手：「家老員外樂善好施，結交甚廣，常來往的貴客小的不能一一識得，萬望莫怪。」

嗯，未見拜帖。有意做些孤介姿態。自詡清高。以為這樣便能讓上官留下深刻印象。呵呵～～所謂機智，原來如此。

柳桐倚自轉回旁邊的卧房中更衣，過了一時，聽見隔壁門響，便也出門到廊下，一眼看見張屏一身去奔喪般的素衣行頭，手裡仍拎著那簍橘子，一臉肅穆。

孝子們眼眶一熱，姚家長子躬身：「尊客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