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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失聲道：「大人，這，裏面好像有字！」

直把天門開，送我歸闕台。

張屏與王硯都又蹲下身，再摸了摸地面，王硯道：「糙得很，應是修此穴的工匠所為。」

這樣的棺，真的是留著裝載區區凡俗肉身？

張屏道：「此棺之前被打開過，棺蓋應可直接抬起。」

王硯一笑：「修這個坑的工匠應就是縣裡的，這裏當年又是個小廟，想來搞不出什麼大機關門道，若坑修得深了，沒梯子，怎好爬上爬下？再則此處乃山頂，土層薄，下面都是山石了，要挖深坑也不易。」

再過了約一刻鐘左右，方才有兩名侍衛先下到洞中，王硯提提袖子瞥了一眼張屏：「你也一起下來吧。」王硯的隨從滿臉仰慕地望著王硯順梯而下的身姿：「我們侍郎大人就是這樣，事事都親力親為。查每個案子，都要仔細親自驗看。有好些時候，我們這些下屬，做的都遠遠不及大人。」

王硯著一侍衛入棺，用一狼毫筆將粉末掃入小瓷瓶內，道：「還是回去給老馮驗吧，他雖不在此，也算這事帶上他了。」

他正這麼想著，卻覺指下有異，觸感不似石材，像是……蠟？

唉，人到終了，管m.hetubook.com.com他是貧是貴，孰恥孰榮，都要歸於此處。

洞章書玄虛，臨岳觀太白。

張屏道：「嗯。」就要下梯。謝賦不得不把他的袖子一拉，向王硯隨從道：「下官能隨侍郎大人辦案，真是福分。」

張屏和謝賦只管在一旁看著，張屏又蹲下身，摸了摸門洞口的磚沿。

殘酒脫沉贅，夢轉千百載。

金丹歸泥穴，六息散八海；

侍衛麻利地點亮一盞燈，用繩吊著，緩緩放入門洞中。

侍衛抬頭傳話，謝賦走向石棺。

石棺之中，空空如也。

張屏默默仔細瞅著棺內，謝賦也很有興趣好好看看，但棺材口處暫時沒他站的空隙了，他便轉而去看棺材蓋。侍衛暫將棺蓋倚放在一旁，謝賦不禁俯身，抬手觸摸，似石又似玉，沁涼入骨。

等王硯到達坑底，張屏也跟著下去了。

一個黑漆漆的窟窿露了出來。

一張黃紙，就貼在這字元之上，封住棺蓋與棺身間的縫隙，黃紙上似有紅色字跡。王硯在此駐足，左右侍衛立刻上前，提燈照亮，拂去紙上積塵，露出龍飛鳳舞兩行大字——

侍衛舉著燈籠湊近照亮，棺蓋內側正中此處，果然hｔtps://wｗw•ｈetｕbｏｏk•ｃｏｍ.ｃｏｍ是正正方方覆著一層蠟，王硯正要命侍衛刮取，那蠟甚薄，被燈盞的火一熱，竟就融了，流了下來。

侍衛們提著燈盞在棺前照亮，

謝賦輕輕一笑，唉，好累。與這世間，還有什麼可感慨的？也就不多想，這都是為什麼了。

石棺擺放在墓室正中，以洞口及繩梯的方位判斷，棺頭向西，棺尾向東。張屏蹲下身，摸摸地面，王硯亦抬腳蹭了蹭地，侍衛立刻開始清掃地面上的浮土。王硯、張屏與謝賦暫退到洞口下，捂住口鼻。

謝賦不由出聲，王硯與張屏頓時撲了過來。

眾侍衛掄起鐵釺撬棍，但看著石棺，都明顯猶豫了一下，又齊齊看向王硯。

此處算是一處墓室，約比尋常人家的堂屋大些，一人多高，但是圓形，地上甚平坦，周圍牆壁用牆泥塗得平整整的，有些牆泥脫落，露出磚和磨平的石塊。有幾分類似百姓家中的地窖，甚是陰冷，但還算乾燥。

王硯繞回棺頭處，一把揭下棺頭貼的黃紙，交由侍衛收管。

侍衛便又將燈再緩緩下放，片刻，驚喜道：「大人，果然不深，大人英明，小的欽佩不已！」

王硯道：「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應該不深，再把燈往下放放。」

唯有棺底，餘存些許赤色粉末。

謝賦整理儀錶，一轉身，立刻看到一口巨大的石棺。

仙鶴口銜靈芝，蝙蝠翅托日月。流雲飛逸，天花飄灑。棺頭處還有一個碩大的字元，像一個符咒。

「開棺罷。」

侍衛遵命照辦，一點點清下蠟，露出幾行蠅紋般細小的刻痕——

姓張的之眼力價他實在越來越佩服了，立刻就跟著王侍郎下梯子，正好一步步都踩在王侍郎頭頂，真是嫌自己命長。

眾侍衛立刻分成四隊，棺頭三人，棺尾三人，左右棺側各兩人，棺頭的一人喊號令，齊齊一抬，棺蓋緩緩而起。

這話陡然打破墓室中的沉寂，把謝賦驚了一下。他這才發現，從方才到此刻，已許久沒有人出聲了。

張屏總算暫停下了，王硯的隨從道：「小的更是只願今生追隨大人，便別無他求了。」

眾侍衛仍是看著王硯。

王硯道：「燈拿遠點，別都給烤化了，把蠟刮下來裝好，留給老馮。看看下面什麼東西。」

王硯瞥了張屏一眼，一擺手：「先抬抬試試。」

侍衛道：「大人真是事事思慮周全。」

不知自己身後，睡的那口又是什麼ｗww.hｅtubｏｏk•ｃoｍ.coｍ模樣。

謝賦感到一股無形的威壓，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敬畏。

侍衛立刻跪倒：「謝大人關愛下屬！」

原來這墓室的地面，竟被黑白兩色漆漆成一碩大的陰陽雙極圖案，陰陽雙眼，皆是硃紅色，石棺的棺頭就在陰眼處，而棺尾在陽眼。

一個侍衛便要下洞，王硯道：「且慢，這洞也不知多少年沒開了，等換換氣再下。」

棺身在燈火下，白中隱隱帶著淡黃的紋路，雕刻華美的花紋，侍衛將燈盞湊近，棺上的流雲便似要浮起一樣。

王硯呵地又一擺手，吩咐左右取來繩梯，放入洞中。

三橫逢一縱，弓木遇長才；

侍衛的動作輕而快，迅速將浮土小心攏起，並未揚起太多灰塵。片刻后，浮塵大略掃盡，謝賦不由又一驚。

世上若真有不生不死的仙，又怎會用上棺？

因為棺蓋沉重，侍衛們無法做出京兆府開木棺時那般流暢迅捷的動作，只能托著棺蓋小心平移，緩緩露出的縫隙中並未躥出什麼，也沒冒出什麼。侍衛們將石棺蓋抬到一旁。張屏與王硯幾乎同時湊到棺邊。

眾隨從與侍衛都滿臉佩服讚歎，隨從道：「大人真神了，小的跟著大人，總能長好多見識。」

張屏從袖中取出一紙一小銼和圖書，從地上銼了些漆和泥包進紙中，王硯不置可否地站起身，接過侍衛捧上的布巾擦了擦手，張屏默默把紙包放進袖中，自己摸出汗巾也擦擦手，與王硯又先後走向石棺。

侍衛們提著燈盞無聲無息站在石棺周圍，王硯和張屏盯著那黃紙片刻，緩緩繞棺行走，墓室壁上陰影重疊，竟有幾分像在舉行什麼儀式。

松下老蕉客，雲外醉蓬萊；

「稟大人，未曾見有梯子。」

張屏抬手摸了摸棺身。一個侍衛立刻道：「請大人當心些，由小的先來。」

謝賦抱著離別此世時再多見識一點也無不可的念頭，亦隨後而下。他不擅攀爬，繩梯軟且晃，官袍衣擺袖子都甚累贅，靴底也有些打滑，先到坑底的一個侍衛幫他扶著梯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雙腳踏上實地時，官帽也歪了，腰帶也斜了。

張屏和王硯已都一臉嚴肅地站到石棺邊，王硯道：「再放幾盞燈下來，再下三四個人。」

坐山高，觀水長，雲外松下妙玄藏；座下虔許勤善功，自有福報世無雙。

棺頭之前，卧著一隻石雕的烏龜，背上馱著一香爐，看雕工，應是建造墓室的豐樂縣工匠手藝。

了斷之前，還是留一書罷，早晚都是枯爛成泥，不必浪費，能裝下此身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