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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忠也慌了：「鄧州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去的，史可法也不能放，為今之計，只能假裝病重，令一部將代之！」

左夢庚並不笨，聽到此，他立刻就明白了，王世忠是要他學孔有德，從登萊出海，投降建虜！

左夢庚表面聽了，心中卻不耐，

王世忠苦笑：「可襄陽無糧，守不了多長時間的，各營將領更是心思不一，到最後，不是被朝廷攻破襄陽，就是左營將領割下少帥你的腦袋，向朝廷請功。」

左夢庚急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陛下率三萬京營，南下剿滅張獻忠，其前鋒已經到了南陽府，不日大軍就會到鄧州，陛下有旨，令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平賊將軍、湖廣總兵官左夢庚以及麾下眾將，前往鄧州覲見！」

「少帥不必用這種眼光看著我。」王世忠面色嚴肅：「我可以向少帥發誓，我絕對沒有和女真建虜聯絡過，更沒有奉了他們的命令，若有一句虛假，願遭天打五雷轟！」

這一想，就是半個月，左夢庚遲遲難以下定決心，其間，數度召集左營眾將，馬士秀，惠登相，張應祥、徐恩盛、郝效忠、金聲桓、常登、張應元、徐育賢等人商議，言談之中，旁敲側擊，想要確定眾將的心意。不過眾將都不是傻子，面對左夢庚所問，都是裝糊塗。

左夢庚此時已經沒有了主意，完全聽王世忠的。

「報~~~」

左夢庚臉色發白：「你說讓誰去？」

「你！」

離開前，侯恂曾經和左夢庚深談一次，言辭誠懇，一再勸誡左夢庚不可做糊塗事，不然其父左良玉的一世英名，就會毀於一旦，更說今上乃是雄主，百年難見，身為臣子，應該跟隨雄主建功立業，而不是反其道行之。

「不由他們不跟隨，少帥你可以假借朝廷的命令，說河南有流賊，調我們去河南平賊。等兵馬離開襄陽，進到河南，就由不得他們了，就如當年孔有德，難道孔有德軍中，人人都願意渡海去投勞女真嗎ｈetｕｂoｏｋ.cｏm•cｏm？未必，只是時事使然，為了保命，他們不得不跟隨罷了。」王世忠道。

「河南？」左夢庚驚訝。

……

「不生氣不生氣，但是能救我左營，什麼事情我都願意嘗試。」左夢庚連連點頭。

侯恂是左良玉的貴人和恩人，若非侯恂的提攜，左良玉不過就是一個默默無聞之輩，左良玉在世時，對侯恂極為尊敬，左夢庚雖然不及其父，但對侯恂亦不敢怠慢，不過這並不表示，侯恂可以順利的調查到真相，在襄陽一月，侯恂毫無所獲，左夢庚又看的極緊，不許他和左營將領私下見面，侯恂每日無所事事，朝廷詔令而來，隨即他便離開了。

「我們棄了襄陽，去河南。」王世忠一字一句。

「不如……交出兵權，向朝廷請罪，說不得隆武不會降以重刑。」王世忠忽然道。

王世忠卻猶豫：「此策不同一般，我說出來，少帥切莫生氣。」

「登萊太遠了……一旦失敗，我們連退路都沒有。」左夢庚臉色發白。

「這是我想了很久，翻來覆去，唯一一條能解救左營之策，少帥願意用就用，不願意用，只當我沒說。」王世忠嘆。

左夢庚心知，朝廷對他已經加大防備了。

王世忠望著左夢庚：「少帥，其實還有一條路。」

「時間差不多了。」四月初，王世忠悄悄和左夢庚說道：「現在是四月，海水已開，我等現在從襄陽起兵，快則兩個月，快則三個月，就可以到登萊，其時正是六七月，正是適合坐船跨海的時間，即便有所延誤，我們八九月到登萊，也不妨礙過海。如果再猶豫，等到十一二月，我們就是到了登萊，怕也是逃生無望，何況張獻忠的覆滅，怕也就在這半年之內，所以少帥啊，你不能再猶豫，得立刻決斷了啊！」

王世忠暗暗鬆口氣，再道：「少帥，蒲圻之罪，絕不是可以輕易消抹的，留在大明一天，少帥你就提心弔膽一天，倒不ｈｅtubｏoｋ.ｃｏm.ｃom如一了百了。孔有德尚可喜等人當年不過就是副將，投靠女真，都能得到王爵，何況少帥乎？」

只要張獻忠在，李自成不滅，隆武帝就絕不敢動他。

承天的劉肇基，隨州的牛成虎一直駐兵不動，不論馬士英剿匪多麼緊急，都不曾移動過，顯然就是朝廷為他們作亂而預備的，劉肇基和牛成虎的兵，就像是兩把尖刀，時時指向襄陽，但是他左營有所動作，立刻就會插過來。

但左夢庚表面卻不敢發作，只能指天對地的發誓——因為馬士秀現在在左營之中頗有威望，如果沒有了馬士秀的幫助，他想要控制左營的難度會成倍增加。

「固守就固守，想要我的命，沒那麼容易~~」左夢庚吼。

猶豫徘徊之中，一條消息忽然震驚了左夢庚。

左夢庚心中惱怒，只覺得你馬士秀流賊出身，若非我父收留和提攜，你焉能有今日？現在你竟然敢當面質問我，實在是忘恩負義？

終於，左夢庚頹然坐下，垂頭喪氣地說道：「這計劃不可能實現的，就算我想去，眾將也不會跟隨的。」

他仍然不能下定決心投靠建虜。

得到這個消息，左夢庚驚的站不住，幾乎跌坐在椅子里，京師到湖廣兩千里，而南陽府距離襄陽，不過兩百八十里，也就是說，隆武已經趕路了一千八十里，最少四十天的行程，這才通知於他。

侯恂無奈，勞而無功，一臉沮喪的走了。

顯然，朝廷有意在隱瞞他。

「不足為慮。河南兵本就戰力不強，陳永福又去了密雲，就更是不堪一擊了，山東兵雖然在尤世威的統領下，有所振作，但依然不是我左營的對手，只要我左營快速突進，走郾城、陳州、歸德，直入山東，不給朝廷調集重兵的時間，一路點起烽火，快速行軍，順利抵達登萊，是完全有可能的。」王世忠道。

左夢庚卻不能下定決定，猶豫了很久，嘆道：「你下去吧，容我再想。」

王世忠ｈｔｔps://ｍ.ｈｅｔuｂｏoｋ.ｃｏｍ•cｏｍ道：「馬士秀是左營副將，身份足夠，對少帥你足夠誠心，見了隆武，一定會為儘力為少帥你辯解。另外，他一心向著朝廷，留在營中也是禍患，令他去見隆武，如果隆武一怒之下宰了他，對我左營反倒是好事一件。」

王世忠不迴避，表情平靜的回望。

等馬士秀走後，左夢庚大發雷霆，說找機會一定要殺了馬士秀，岳父王世忠好不容易才勸住他。

三月，朝廷欽差，掛都御史的侯恂到了襄陽。專職調查襄陽知府王行檢被害之事。

「從山東到登萊，就可以坐船出海了。」王世忠最後道。

當然了，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左夢庚雖然是左營少帥，但並不能如臂使指的完全控制左營，留在襄陽，他或許能控制眾將，一旦離開襄陽，左營眾將知道，他們經河南去往山東的目的，是要投靠建虜，兵士必然嘩變，到時，他左夢庚成了一個孤家寡人，必然被朝廷捕捉，所以這件事急不得，須得再詳細謀划。

「好好。」

——馬士秀不但不能殺，反而得加大籠絡，唯有如此，左夢庚才有可能在控制左營的同時，繼而有下一步行動的可能。

左夢庚咬著牙，瞪著眼，狠狠瞪著王世忠。

「好好，就令馬士秀去。」

左夢庚卻不能立斷。

馬士秀將信將疑的走了。

他依然在猶豫。

雖然他驚恐死亡，不願放下兵權，歸順朝廷，但這並不表示，他內心裡有投降建虜的想法，他父左良玉出身遼西，曾經和建虜血戰，骨子裡，他將女真建虜當成是異族和敵人，雖然他知道岳父王世忠是海西女真人，但這並不意味他對女真建虜的看法有所改變，現在王世忠居然要他放棄襄陽，轉到河南山東，跨海投靠建虜，這實在是令他驚駭。

「我左營修整的已經差不多了，向朝廷請命，出兵剿滅張獻忠。但是到了戰場上，我們自有辦法和張獻忠呼應！」王世忠獻策。

……

但殺了王行檢和-圖-書的後遺症也是非常明顯的，王行檢被害的當天，左營副將，一直以來，盡心輔佐他的馬士秀就衝進他的帥府，大聲質問，王行檢被害，是不是他派人乾的？

怎麼辦？

「什麼？」左夢庚精神一振。

隆武帝再一次的御駕南下，已經到了南陽府，下一站即是鄧州的消息，震驚了整個襄陽，很多明眼人已經隱隱意識到了，陛下此次忽然南下，明著是為了剿滅張獻忠，但實際怕是為襄陽左夢庚而來！

左夢庚同意了，請戰的奏疏也早就送了上去，但朝廷卻沒有同意，而是要他們繼續在襄陽修整。

原因很簡單，馬士英雖然還沒有能剿滅張獻忠，但已經將張獻忠控制在了一定範圍之內，戰局並沒有失控，這種情況下，隆武帝沒有御駕親征的理由和必要。能讓隆武帝出現的，怕只有據守襄陽，這半年多來，動作不斷，為朝廷所忌的左夢庚了……

鄧州，位在河南和湖廣邊界，距離襄陽將近兩百里。

而三萬京營，戰力更是不可想象，加上劉肇基和牛成虎，幾乎不用動用孫傳庭和馬士英，就可以擊敗左營的十萬兵馬。

「什麼？」

「河南再轉往山東。」王世忠繼續。

而鄧州距離襄陽兩百里，隆武帝令他出襄陽，到鄧州去覲見，明顯是調虎離山，一旦他離開了襄陽，去到了鄧州，再想要回襄陽，怕就是難了，但如果他不去，那就是抗旨不尊，立刻就會是一個謀反的大罪扣下來。

不過漸漸的，左夢庚卻也意識到，只靠左營的兵馬，未必就能保證安全，因為一旦李自成張獻忠都被剿滅了，隆武帝騰出手來，孫傳庭和馬士英合兵一起，分別從東西攻來，困守襄陽的他，終究是免不了兵敗身死的下場的。意識到這一點之吼，他一咬牙，派人劫了孫傳庭的軍糧，試圖打亂陝西的剿匪節奏，這些日子他每日和岳父王世忠密議，想的就是如何能在不激怒朝廷的情況下，暗地裡拉張獻忠一把？

而在應付朝廷之外，在左www.hetubook.com.com營內部，左夢庚也漸漸感覺有點控制不住了，自從王汝成和李國英得了朝廷的任命，北上為保定總兵和通州副將之後，左營的人心就開始浮動，加上朝廷「撬牆角」的動作，始終都沒有停下，襄陽周邊各級官員，不住的向左營將領「拋媚眼」，左夢庚雖然知曉，但卻無法控制，這也是他派人殺死王行檢的一個原因。

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左夢庚一直在團團轉，翻來覆去的想了很多，但始終難以做出決斷。

隆武怎麼會忽然來到？

「河南山東登萊，都有朝廷兵。」左夢庚道。

想到那恐怖的結局，左夢庚眼露驚恐，但還是咬牙：「沒那麼容易，誰敢叛變，我就殺了誰！」

「馬士秀。」

因為在各個官員之中，身為襄陽知府的王行檢最為積極，每次和他左營將領的見面，都會慷慨陳詞，從國家大義說到個人榮恥，雖然未必能說動左營眾將，但影響卻極壞，因此，左夢庚非殺他不可。

左夢庚更驚，他不明白岳父在說什麼？

左夢庚驚恐的抬起頭，吼道：「不，絕不能，隆武不會放過我，一定會殺了我，我是絕不會向他低頭的！」

左夢庚眼睛里的殺氣，這才漸漸退去。

左夢庚驚的臉色漲紅，騰的一下就跳了起來，眼睛里透出殺氣。

「置之死地而後生，不管怎樣，都總比守在襄陽等死的好！」王世忠道。

王世忠嘆口氣，滿臉愁容地說道：「現在劉肇基的京營在承天府，牛成虎的秦兵在隨州，從東南兩個方向鉗制我們，西面更有孫傳庭的秦兵主力，我左營被困在襄陽，動彈不得，雖然這半年以來，我們一直在加固城防，還鑄了新炮，可一旦朝廷下定決心，大兵雲集，四面而來，到最後，我們就只剩下坐困孤城的最後一條路了。」

憤怒到最後，左夢庚忽然又膽怯的哭泣了起來。

「隆武不讓我左營去剿匪，劉肇基和牛成虎又盯著我們，時間一久，等到李自成和張獻忠被剿滅，我左營就大禍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