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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馬士秀相信，左夢庚假裝馬驚，從坐騎上摔了下來，摔斷了腿，紗布裹了一層又一層，躺在榻上，呲牙咧嘴，一臉疼痛。此時面對馬士秀的告行，他微微欠著身子，一臉「誠懇」地說道：「一切就都託付給叔父了。」

「馬士秀……」

聽完高斗樞的回答，朱慈烺忍不住大笑起來：「卿回答的好形象啊，朕幾乎是看到了你說的那個場景。」

不唯他們，感覺陳勛和王錫也在激動中，襄陽縣令王錫的袖子，更一直都在無風自抖。

隨即收住笑容，嚴肅地說道：「左營之兵，除了襄陽，還在光化，谷城，南漳，宜城等地有駐軍，零零總總，加起來有八萬之眾，但三萬主力卻基本都在襄城城中，由左夢庚親自統領，現在左夢庚詐傷，不敢來見朕，卻在襄陽提高戰備，做出刺蝟的架勢，卿以為，這黃鼠狼之氣，我們要如何施放？」

高斗樞正要回答，此時，腳步聲響，內監于海進入帳中，報道：「陛下，襄陽道陳旭，知縣王錫，左營副將馬士秀連同其營中將領，張應祥徐恩盛等人已經到鄧州了，他們在大營之外，請求面聖。」

陳勛王錫兩人在前，其他六人在後。

山呼過後，帳中一片肅靜。

……

一本小冊子，交到馬士秀面前，馬士秀雙手恭恭敬敬的接過了，打開了看，只看了幾頁，他臉色就已經大變，這冊子不是別的，正是當日襄陽道陳勛、知縣王錫

此時，隱隱聽見，營中有操練之聲。

「少帥放心，朝廷對少帥的一些誤解，末將必竭盡全力，在陛下面前解釋清楚。」得左夢庚的命令，馬士秀代替左夢庚，前往鄧州，臨行前，馬士秀拜見左夢庚。

鄧州。

張應祥徐恩盛感覺到了兩位文官的鄙夷，嘴角忍不住露出冷笑。

高斗樞回道：「攻心！左夢庚之亂，大部分的左營將領和軍士都不願意跟隨，這也是左夢庚有賊心沒賊膽，遲遲未動的原因。只要大軍圍住襄陽，hｔtps://www•hｅtuboｏｋ.ｃｏm•com宣布左夢庚之罪，其軍自然瓦解。」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如果有一日，他高斗樞陷入困局，隆武帝必然也會如今日這般的擔憂。

「左夢庚為何不來？馬士秀回話。」首先問話的不是隆武帝，而是軍機陳奇瑜的聲音。

除了馬士秀，張應祥徐恩盛等武將，襄陽道陳勛和襄陽知縣王錫也奉詔前去覲見，襄陽文武少了一大半，但左夢庚的心腹，惠登相，郝效忠、金聲桓、常登等幾人卻是留在了襄陽。

等馬士秀走後，王世忠近前一步，對左夢庚說道：「少帥，隆武非是常人，此番帶著大兵，親自南下，又召陳勛王錫前去，明顯就是在探查我營虛實，以圖對我左營不利，我們不可大意啊。末將以為，應即刻備戰，外送內緊，全面提高襄陽的戒備，如同是一隻張開的刺蝟，令隆武知道，如果他敢強硬施行，我左營必和他血戰到底，如此，才有可能逼的他放過我左營，我左營也才能有一線生機！」

——自從奉命之後，他們兩人不敢怠慢，跟著馬士英，護著陳勛和王錫兩個文官，從襄陽到鄧州兩百里，只用了一天多一點的時間就到了，差點將陳勛和王錫累的散了架，此時站在營門之外，望著京營連綿的大營，以及營中升起的飛虎飛龍，還有像象徵著隆武陛下的二十四大旗，兩人心中都是震撼。

馬士秀臉色臊紅，他當然知道這樣拙劣的借口瞞不過朝廷，但除了這麼說，他沒有其他的選擇。

「臣聽農人說過，最善於對付刺蝟的，乃是黃鼠狼，因為黃鼠狼會放臭屁。當刺蝟捲起來時，黃鼠狼就會對著刺蝟連放臭屁，刺蝟受不了，最後只能鬆了尖刺，轉身逃跑。而這時，早有準備的黃鼠狼就會以口咬刺蝟的嘴部，令其無法逃脫。」

「遵旨。」

除了隆武帝，帳中還有陳奇瑜、高斗樞兩位軍機，承天巡撫宋一鶴和鄖陽巡撫徐啟元，和-圖-書以及楊爾銘袁樞兩位行走和李紀澤劉子政等幾個參軍參政。至於武將，除了左柳營主將馬德仁和武襄左衛指揮使宗俊泰，再無其他人。

「卿知道如何對付一隻豎起全身尖刺，蜷縮成一團，看起來毫無破綻的刺蝟嗎？」

「襄陽知府王行檢被殺之事，你軍中可有議論？」陳奇瑜盯著馬士秀，繼續問。

軍機大臣，尊稱軍輔。

朱慈烺明白了，點頭：「宣他們進帳吧。」

「倒也是巧合的很吶，陛下不來，平賊將軍不落馬，陛下一來，他就落馬了。史可法也染病了。」陳奇瑜冷笑。

陳勛王錫兩個文官，連同馬士秀等武將和親兵隨從，一共三百餘人，此時正在等待。

不說張應祥徐恩盛，就是陳勛王錫也是吃驚，不要說皇帝，就是在督撫面前，除非是有特別的恩遇，以他們的官階，也是難有座位的，想不到陛下竟然賜座。

居然還能有座？

「史部堂染了重疾，無法起行。」馬士秀回。

隆武帝年輕溫和、但卻不失威嚴的聲音傳來。

張應祥徐恩盛兩人不敢抬頭，但卻似乎能感覺到，隆武帝的目光正徐徐掃過他們。

「南京史可法呢？」陳奇瑜問。

——不是震撼各色旗幟，而是震撼于那股撲面而來的強軍氣勢，所謂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同為帶兵之人，根本不需要進營，只站在營門之外，聽營中的鼓聲和操練，看營門守衛的彪悍肅然之氣，就知道眼前這支軍隊，乃是百戰精銳。

陳奇瑜也不再問，轉頭用眼神向隆武帝詢問，隆武帝點頭，隨即，于海捧出

左營在襄陽三年，軍紀敗壞，襄陽百姓苦不堪言，身為父母官的陳勛和王錫，對左營印象極為不佳，連帶著軍紀不錯的馬士秀，都被他們兩人都厭惡，因此，兩人寧願站在迎風的另一面，也不願意和左營將領們緊鄰在一起。

左夢庚卻嘆口氣，又靠回了枕頭：「史部堂原本也是要去的，但昨夜史部堂忽發急病，連吐帶和圖書泄。城中幾個名醫都說了，史部堂暫時不宜移動，不然會有性命之危，這件事，你也一定要向陛下稟報清楚，絕非是左夢庚攔阻，實在是史部堂身體不適。」

和去年羊樓鎮之戰時相比，京營各部戰力，好像又有提升。

……

「有人說，王行檢乃是左少帥派人所殺……不過末將以為，這不過都是捕風捉影的流言罷了，左少帥雖然和府台大人不和，但卻絕不會派人將之殺害。」馬士秀急忙辯解。

「左少帥卻是年輕，但他跟隨左帥多年，精明幹練，遇事通達，對朝廷忠心耿耿，絕不會做出這等糊塗事。再者，軍中人數眾多，如果真是左少帥所做，豈能沒有風聲？」馬士秀絞盡腦汁，為左夢庚辯解。

八人都是受寵若驚，再次謝恩，然後依次坐下。

聽到後半句，正要起身的陳勛連忙坐下。

趕到案發現場，第一時間調查所取得的一些證據。

「……」

高斗樞眼中露出感動。

張應祥徐恩盛心中都驚駭的想。

馬士秀並沒有立刻退下，而是抱拳繼續道：「少帥，陛下的旨意，是令史部堂一起前去覲見，還請少帥請出史部堂，由我護衛前去。史部堂乃朝廷二品，又是謙謙君子，和左帥一向交好，由他在御前言說，必有事半功倍之效，陛下對少帥的誤會，一定能消釋不少。」

又想，京營士兵不但有軍餉田，戰死戰傷有撫恤，從不拖欠軍餉，而且出征皆有補助，平均一個人的餉銀是左營在冊軍士的兩倍有餘，甚至三倍，也怪不得能有如此士氣和戰力了。

王錫忍不住想要插口，但陳勛拉了一下他袖子。

「為何？」陳奇瑜冷峻。

營外之外。

朱慈烺點頭，隨即又憂慮：「但還有一個難題，那就是史可法還在襄陽城中，如果戰起，左夢庚驚恐之下，一定會遷怒於他。如何保史可法的周全，卿可有建議？」

「我正是這麼想的，傳我命令，說收到消息，張獻忠可能襲擊襄陽，襄陽進入戰備和_圖_書，各門嚴查出入！」

馬士秀卻是一臉愁容，他腦子裡面想的全是見到隆武帝之後，該如何為左夢庚解釋的託詞，其他事，他根本顧不上多想，也顧不上多看……

但隆武帝卻在為史可法擔憂。

雖然是在馬扎里坐了，但卻不敢坐太多，只坐了小半個屁股。

進到大帳，遠遠望見坐在正中、頭戴黑冠，身著龍袍的隆武帝，張應祥徐恩盛急忙跟著陳勛王錫和馬士秀一起跪下，以頭觸底，山呼：「臣襄陽道陳勛，知縣王錫，副將馬士秀，參將張應祥徐恩盛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面對如此皇帝，高斗樞焉能不感動？

「如果左夢庚困獸猶鬥，死守襄陽，禍害襄陽百姓怎麼辦？」

于海得了旨意，走到大帳口，高聲宣諭：「宣，襄陽道陳勛，襄陽知縣王錫，左營馬士秀、張應祥徐恩盛等襄陽文武覲見~~~~」

于海令人取來八個小馬扎，兩前六后，在帳門口分別擺開。

「咚咚咚咚~~」

直到此時，坐在後排的張應祥徐恩盛才敢微微抬頭，偷看向坐在正中大椅里的隆武帝——雖然並不是第一次見，開封之戰和羊樓鎮之戰時，兩人就在隆武帝的麾下，聽隆武帝的命令衝殺，不過不同的是，隆武帝那是還是太子，現在卻已經是天子了，身份不同，氣勢自也不同，張應祥徐恩盛感覺到的壓力，也更加威迫。

「宣，陳勛，王錫，馬士秀、張應祥徐恩盛等襄陽文武覲見~~」

「陛下宣你們覲見！」

「少帥……」馬士秀知道他說的是假話，還待勸。

張應祥徐恩盛兩個人的注意力立刻就又轉回到面前的軍營之上了。

襄陽。

無奈，馬士秀只能長嘆一聲，躬身一禮，悶悶不樂的去了。

「照軍機處的計劃，圍三闕一。左夢庚能力全無，倚仗的，不過就是其父左良玉的威名，其本性怯弱，只要朝廷大軍雲集，往襄陽包圍，驚恐之下，他必然會棄城逃跑。」高斗樞回答。

大帳口的錦衣衛wｗw.hｅtuｂooｋ•ｃom.cｏm和武襄左衛都扯開嗓門，將隆武帝的口諭一道道的傳了下去，一直傳到數里之外的大營轅門之外。

隆武帝雖然年輕，但卻有超乎年齡的成熟和冷靜，雖然是皇帝，但為人處世，卻如君子一般的謙和，言談舉止，令人如沐春風，鮮有動怒的時候，對臣子更是赤誠相待，如摯友一般，如果是其他皇帝，對於襄陽城中的史可法，才不會多關心呢，大軍平叛，豈能為一臣子的安危而動搖？

沿途所見，京營將士甲胄精良，身體強健，手中長槍和鳥銃都擦的鋥亮，每一人都是精氣勃發，士氣高昂。

待隆武帝的旨意傳出，在中軍官的帶領下，跟在陳勛王錫馬士秀身後，進入大營，往隆武帝的大帳而去之時，兩人心中的震撼就更是多了。

「回陛下。馬士秀追隨左良玉多年，為人講義氣，其心中亦有忠義。剛才陛下問到史部堂的安危，臣以為，史部堂的安危，或可系在馬士秀的身上。」高斗樞道。

但左夢庚卻已經是閉上了眼睛……

如果真像猜測的那樣，隆武陛下此行真是為左營而來，左營何能是對手？

就像是文武有別一樣，兩邊的隊伍也是涇渭分明。

眾人目光都齊刷刷地望著襄陽來人。

「平身，賜座。」

朱慈烺看向高斗樞：「卿在鄖陽多年，對左營將領多有了解，你以為，馬士秀其人如何？」

馬士秀猶豫了一下，面對陛下，陳勛和王錫又在場，他不敢撒謊，只能點頭：「回軍輔，有。」

「如何議論的？」陳奇瑜追問。

左夢庚臉色憂慮，他想的是陳勛和王錫調查王行檢的案子，到了御前，不知道會不會「胡說」？一旦胡說，隆武相信，他可就徹底沒有機會了，於是點頭：

馬士秀從後排站起，抱拳躬身，臉色嚴肅，小心翼翼地回道：「回陛下，回軍輔，左少帥前些日子騎馬狩獵，不慎落馬，雙腿骨折，傷勢極其嚴重，連床榻也是下不了了。左少帥深為惶恐，臨行前，令末將再向陛下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