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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采知道，時機終於是成熟了。

但漸漸的，有人感覺到有些不對了，不止是因為阿濟格沒有動筷子，只是咳嗽的，更因為肉的味道實在是有點怪，再細細看，發現王府僕從的表情，也是一個比一個怪，每一人望向桌上湯肉的表情，不是垂涎，而是驚恐……

想不到今日提前在王府之中嘗到了。

「你們可知這是什麼肉？」見眾人都停下了，阿濟格咳嗽的問。

「多爾袞，害了大清啊！」

對他這樣的小年輕來說，何曾經過這樣的殘酷？

臨時行轅內，多爾袞一個人躲在房裡，用力捶打胸口，無聲哭泣……

轉身就往回狂奔。

鮮血從他咽喉出噴涌而出。

建虜八旗走投無路，只能跟著阿濟格咬牙堅持，但漢軍旗和蒙古旗，卻沒有人想要陪他們一起送死。

「都吃，吃飽了殺敵！」阿濟格命令。

除掉了盯梢，高文采接下來就可以自由行動了……

第二日凌晨，多爾袞逃進廣寧城，終於是可以喘息一口，等待了一天，簡單清點，發現逃回廣寧的，竟然只有兩萬人多一點，比起最初和代善分兵之時的六萬青壯，竟然是足足少了一半多，而且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恐，再沒有過去的驕傲和勇氣，很多人一進廣寧城，就跪趴在地上，放聲大哭。

眾將都沒有懷疑，以為英親王府中有庫存，又或者是新殺了戰馬。面對端上來的肉，誰也耐不住飢火，開始大塊朵頤。

「轟轟轟~」

雖然竭力堅持，但說到最後，阿濟格還是劇烈咳嗽，整個人搖搖欲墜，竟然好像是坐也坐不穩了，站在旁邊的管家都塞要攙扶，但被阿濟格目光一瞪，嚇的縮回了手。

郝六站在原地等。

「萬勝，萬勝！」

一場忽然的大雪，嚴重阻https://www.hetubook.com.com礙了明軍追擊的速度，原本應該在當日上午抵達大凌河的扎薩克圖騎兵主力，足足到了黃昏，才能艱難趕到大凌河，想要追建虜也是來不及了，兩日後，孫傳庭率領的六萬步兵主力，陸續來到了大凌河。再兩日後，孫傳庭的大纛出現在了廣寧城下。

哇，哇！

雖然圍殲計劃失敗，多爾袞和建虜主力逃出了生天，但就大明來說，大凌河依然是一場漂亮的大勝仗，不但殺傷殲滅了將近一萬多建虜，擊殺俘虜了大批的建虜八旗宗室和將領，逼的守衛大凌河堡的碩塞投降，更有大批的漢軍旗在李定國吳三桂等人的追擊之中，成建制的投降。

郝六翻著死魚眼，眼神驚駭，口中咕嚕咕嚕，一個字也沒有說，就被高文采伸手扶住，慢慢的放倒在了地上。

一片起身謝恩的聲音，隨即，各回各位。

圖爾格最先按住筷子，接著李率泰，然後漸漸的，所有人都停下了。

——十五萬大軍出征，到現在只剩下兩萬餘人，上下信心已失，糧草輜重更幾乎是蕩然無存，這種情況下，已經是無法再戰了，現在多爾袞能做的，就是返回盛京，加固防守，以備最後的決戰。

但只是奔了兩步，他就停住了，提高燈籠，臉上露出假笑：「啊，譚川，原來你在這啊。」

而阿濟格的下一句更是讓他們驚駭。

「上吧。」阿濟格道。

而比較機敏和信心的圖爾格和李率泰卻發現，貝子傅勒赫一反常態的沒有跟隨英親王出現。

一個人影從旁邊的斜角里閃了出來，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廣寧。

「輔政王不可能敗，錦州為大清要地，更不可能不救，輔政王忽然退走，一定是別有隱情，本王相信hetubook.com.com，輔政王很快就會帶兵返回的！」

「是嗎？」

燈籠熄滅，高文采悄然離開。

……

阿布奈的嘔吐，令很多人都有嘔吐的同感，但他們都強忍著，等待阿濟格下一步的命令。

多爾袞率領戰敗殘兵剛剛離開不久，大明追兵就到了，隨即將廣寧團團圍住，令建虜投降，達爾漢不應，只是督促死守。

語無倫次，一時不知道如何說？同時也不敢相信。

雖然老天幫助，降下大雪，多爾袞帶著最後的主力僥倖從大凌河逃走，又一路冒著大雪，往廣寧而去，但其付出的代價卻也是相當慘重，不說幾乎是丟棄了所有的輜重，也不說昨日的激戰，只說凌晨的突圍，在李定國、黃得功的猛烈阻擊，其後又率兵追擊，吳三桂虎大威佟翰邦陸續趕到，繼續追殺的情況下，只在大凌河的東岸，就差不多又扔下了五千具的屍體。

阿濟格大聲說。

第一，令達爾漢率兵三千，駐守廣寧。一來繼續收攏敗兵，二來抵禦明軍的攻擊，以為大清爭取更多的時間。

——此人是李率泰派來監視高文採的，雖然隱藏極深，但卻也騙不過高文採的眼睛。

一擊致命，毫不拖泥帶水。

「所以，我等必須堅持！」

「起來吧。」

腳步聲響，王府僕人為眾將上了碗筷和盤子，接著，鐵鍋中的肉也被分割端了上來。

……

高文采向和他一起巡夜的郝六笑，順手將燈籠遞了過去。

加上沒有糧草，這樣的煎熬，實在是折磨。

……

「誰也不能動搖，動搖者，斬！」

眾人都黯然，英親王的身子，終究是不行了，今日軍議，明顯就是強撐著出現的。

兩百裡外。

……

但晚了。

沒有人回答。

圖爾格起身，將城裡城外的情ｈttps://ｍ.hｅｔｕｂooｋ•ｃoｍ.coｍ勢進行稟報——雖然將錦州團團包圍，但明軍卻沒有要攻城的跡象，如果說，在多爾袞的大軍沒有到來之前，明軍可能是想要圍點打援，因此不著急攻城，但現在多爾袞大軍撤去，錦州變成孤城，明軍卻依然沒有攻城的跡象，那就說明，明軍從一開始就抱定了要困死錦州的念頭，面對錦州堅固的城防和三四百門的大小火炮，明軍好像連一兵一卒的傷亡都不願意付出，硬生生的要耗死城中的所有兵馬。

「傅勒赫就是明例。敢有人提投降者，殺無赦！」

只在廣寧休息了半日，痛定思痛，反覆思考之後，多爾袞就離開廣寧，急急退回盛京。

多鐸和豪格卻是又爭吵了起來，兩人甚至是拔刀相向，幾乎就要動手，幸虧被勒克德渾抱住了。

高文采手中的短匕已經搶先一步刺進了他的咽喉……

高文採去往牆角的黑暗處。

但兩人並不敢多問。

是怎麼了？出什麼變故了嗎？

嗤！

只有火把噼里啪啦的燃燒聲。

其後逃亡廣寧的道路，又凍又餓，在雪地里跋涉，不過一百里的路程，卻是足足走了一天一夜，凍死累死無數，很多走不動路的漢軍旗都選擇等在路邊，向大明投降，將官們根本喝止不住。

「圖爾格，城外情勢如何？」阿濟格問。

聽到此言，堂中人都是大驚，圖爾格更是驚的跳了起來：「王爺，這這這……」

等了好一陣，始終不見高文采出來，他心中不禁懷疑了起來，於是提著燈籠，小心翼翼的向前探進，口中叫道：「譚川？譚川？？」

王府中的驚恐，高文采並不知道，但城中徹底斷糧，戰馬食盡，人吃人即將全面展開的亂象，以及各軍各部的驚恐和絕望，他卻是清楚感受到了，其實在多爾和-圖-書袞的大軍忽然撤退，儼然是放棄了錦州之後，城中的軍心和人心早已經是崩潰了，不再是動搖，而是變成了無助的絕望。只是因為有建虜八旗的強力彈壓，方才又堅持了這七八天了，七八天時間過去，沒有援兵之外，糧食有徹底斷絕，只能人吃人，這樣的慘景和人間地獄，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謝王爺！」

冥冥之中或許早有定數，叛賊孫得功死的早，但他的兩個兒子，孫有光孫思克卻都被多爾袞留下守衛廣寧，尤其次子孫思克，後來建虜入關之後，還成為了河西四漢將之一，和張勇、趙良棟、王進寶齊名，但這一世卻是不可能了。

高文采也露出笑，然後忽然一個欺身，一個健步就躍到了郝六的面前，郝六大吃一驚，本能的扔了燈籠就要拔刀。

因為氣氛太詭異了。

這一點，各個將領其實早已經明白，並且竭力抗拒過，就在多爾袞帶兵撤走，明軍主力大軍追擊的那一晚，阿濟格登上城頭，圖爾格親自帶兵出城，想要撕開明軍的包圍圈，但面對明軍的三重壕溝和無盡的火器，最後傷亡慘重，不得不退回城中。

如果明軍大舉攻城，他們還能拚死一搏，展示一些英雄膽氣，但明軍偏偏不進攻，只讓絕望的氣氛和死亡的氣息，持續籠罩。

經此一次，城中主力損失過半，再也無力出城突圍。

孫傳庭獎勵眾將，並上報朝廷，為眾將敘功，隨後在勸降無效的情況下，決意對廣寧展開總攻。

……

不理會郝六的假笑，高文采上前一步，慢慢逼進郝六：「剛才你說不好，是什麼意思啊？」

於是，眾人驚恐的站起，向阿濟格行禮，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大堂。

熱氣騰騰，令人垂涎欲滴。

郝六態度倒是好，接住燈籠，笑道：「去吧去吧，和_圖_書我等你。」

天啟二年，廣寧之戰時，因為叛徒孫得功的出賣和巡撫王化貞的昏聵和無能，廣寧輕易落入建虜之手，六萬大軍一朝潰敗，今日大明軍旗重新出現在廣寧，兵圍廣寧城，也算是事情回到了當初的起點。

第二，廣寧以東的所有地方，但是大軍撤退經過，全部堅壁清野，能燒的燒，能毀的毀，道路橋樑也要破壞，不給明軍利用的機會，沿途大大小小，一百多個驛站和堡壘，全部放棄，人員撤退，一直撤到海州，才是終止——海州距離遼陽不過一百余里，距離瀋陽不到三百里，更是蓋州復州去往遼陽瀋陽的樞紐，因此非是死守不可。

正是譚川。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阿濟格好像也是筋疲力盡了，揮手：「都下去吧。」

到現在，只能坐困孤城。

阿濟格的聲音很慢很緩，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方能說出來。

一直到牆角根，死胡同擋住他的去路，他也沒有發現譚川的蹤跡，臉色一變，口中輕叫一聲：「呀，不好！」

阿濟格的表情卻是森然：「傅勒赫無德無能，膽小怕事，居然要勸本王投降，這樣的兒子，本王要他何用？大清又要他何用？」

望著道邊倒斃的屍體，以及身邊越來越少的護衛，和積雪嚴重，難以行進的逃亡道路，豪格一邊哭，一邊罵。

「沒什麼意思，我就是看不見你著急。」郝六臉上還是假笑，但腳步卻開始後退，並且迅疾的將右手燈籠換提到左手，原本提著燈籠的右手，則是慢慢的摸向了腰間的刀把。

離開廣寧前，多爾袞下了兩道命令，

……

眾將列隊迎接孫傳庭的大纛，將士齊聲歡呼。

「殺虜~~」

「郝六。你等一會，我去方便一下。」

一出大堂，就再也壓制不住，三三兩兩的的蹲在堂前，嗷嗷的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