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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辰剛睜開眼沒幾秒，就發現自己的視野被那一張張濃眉大眼或者濃眉小眼的粗糙麵皮佔據了。

桓策昀低頭看向戚辰，「那估計就憑我們那點隊內補貼，是別指望還得起了啊……某些人準備怎麼辦？」

「……為什麼離開？」

眾人豎起耳朵去聽，因傷在肺又是剛手術完而沒太有辦法大聲說話的戚辰喘著氣聲——

桓策昀氣得想捶他，不過還是忍到了主治醫生來做了檢查。

「咳咳咳咳咳咳……」

像有什麼鉛砣一樣的重物，把她的意識拉進了無盡的黑暗裡……

特警隊員們：「……」

——他看了一年了的特警支隊二中隊里那一幫大老爺們的臉。

「快快快快快快……——抬上病床！推傷員去做CT！檢查子彈情況——！」

她繃著臉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看著戚辰。儘管化了淡妝，但還是掩蓋不住那看起來哭了一晚上似的還紅著的杏眼。

一聽這話，病房裡安靜了兩秒，然後頓時開始哄了起來。

「時……時醫生？？」

——戚辰！

桓策昀連連點頭，「謝謝您啊毛主任。」

「行，你們照顧好他，讓病人好好休息吧。有什麼問題再叫我。」

特警隊員們立馬一個比一個看起來乖地點頭，桓策昀分明看見其中有個丟人的頓時麵皮黑紅。

一看這人竟然還有臉笑，時葯氣得差點把手裡板子拍在他身上——要不是顧忌這條命還是昨晚才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她肯定就上手了。

「……」

「過分了啊，我們可都是耗著自己難得的請假機會來探望你，你就這麼不待見我們？」

此時聽桓策昀點破，有個隊員小聲地咕噥了句，「隊長可真幸福……我也還單著呢……」

輪科……心電圖室……犯人體檢……劫持……特警……

——

時葯初一睜開眼，面前白花花的一片。

時葯的瞳孔猛地一縮，幾乎是就地彈坐起身。

無緣無故消失了四年，回來之後倒是把調戲小姑娘學了個八九分。這些年還不知道怎麼鍛鍊出來了這hｔtps://ｍ•ｈｅtubｏｏk.coｍ•cｏｍ麼嫻熟到張口就來的技術呢……

「對對對對，而且我今天聽護士站一個小護士說，這戚隊長的單人病房，就是那個時醫生專門自掏腰包給升的。」

「戚隊，你感覺怎麼樣？」

「萬幸的是，除了肺部以外，其他臟器都沒有受到損傷。」

不知道隊員里誰低聲說了句，「這還不起錢，乾脆就以身相許得了唄……」

一睜開眼，看清是醫院的天花板，戚辰心裏鬆了口氣。

某個時刻，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再次咳出了一口血。

「疼也活該。」

那精緻的五官微微繃著，情緒有點複雜的杏眼把他們一掃。

「哎。」

……萬幸，他活著回來了。

時葯聽戚辰開口，手指尖抖了下。

戚辰瞥了那個趕忙縮回去的隊員一眼，心說回去后這個的操課翻倍一周。

時葯失了焦的眼睛動了動，轉向秦月，「月姐……我想去手術室……我能不能申請跟這台手術——」

「嗯。」秦月點點頭，「他身體里一共兩枚子彈。第一枚情況很輕，射入左臂，除肌肉損傷外無險情。第二枚是從后胸壁射入，穿透右肺，進入前胸腔脊柱旁……萬幸沒有傷及脊柱。」

「是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秦月這樣一說，時葯確實是把心裏提的那塊大石頭鬆了下來。但她仍舊有些手裡發冷地抓住了秦月的手，嘴唇微栗地問：「CT檢查情況如何，臟器都有什麼創傷嗎？」

「……」

「變……漂亮了……」

「戚隊你還認識我們嗎——」

秦月嘆了口氣，伸手抱住時葯，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這吵鬧聲里，戚辰眼不見心不煩地閉上了眼。

這麼一細想，時葯更氣了。她壓下眼，涼著聲音問。

「小心小心——」

戚辰從術后麻醉中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其餘人頓時驚了，只有病床上從第一個字就聽出了時葯身份的戚辰神色平靜，但被子旁邊的手也攥成了拳。

時葯無意識地攥緊ｈｔｔｐs://m•ｈeｔｕｂoｏｋ•ｃｏｍ.cｏｍ了手，「那胸外科誰主刀？……準備如何手術？是傳統開胸還是……？」

「嗯，」男人啞聲笑著，「是我活該。」

戚辰這邊沒想完，門口方向傳來「啪啪」兩聲。

「之前已經以最快速度推他去做CT了，你放心，不是最壞情況。」

這一定是個假的隊長。

桓策昀笑得促狹，看向病床上從一聽見「時葯」這倆字就睜開了眼的戚辰，「職責所在歸職責所在，不過我昨晚上可聽說了——急著搶救你的時候，那在場醫護人員最開始避著你的傷，可死活都沒把你倆分開——你抱得那叫一個緊啊？」

——

時葯低頭睖了戚辰一眼。

「主任——受傷警員抱得太緊……分不開啊！」

「戚隊——」

一個半小時后，手術順利結束。

「……」

昨天時葯一臉一身的血污和狼狽，再加上情況混亂，大家也就完全沒認出面前這個漂亮的女醫生就是昨天的二號人質。

旁邊趴在病床邊上休息的秦月被嚇得一個激靈，猛地直起身睡眼朦朧地看向時葯。

「……先一起推過去——！」

「你別擔心，胸外科科內專家商討后一致確認實施胸腔鏡微創手術，毛峰贇主任主刀，他是胸外科手術領域最權威的專家之一，有他在，手術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特警隊員們看了過去，只見一個穿著醫師服、扎著單馬尾、個子不高但長相很漂亮的女醫生拎著病歷板子敲了敲門框。

戚辰轉危為安。

而時葯此間已經走到了戚辰的病床邊上。

「都……」戚辰張了張嘴，感覺一絲絲遲鈍的疼痛從傷口的位置傳來。

時葯呼吸緊張起來，「壞消息……呢？」

「他不會有事的。……能叫我們面不改色就熬過地獄實習的時醫生擔心成這樣，你看他敢有事么？」

「疼。」

「昨晚上在手術室外面也是，」有個隊員插口，「那個時醫生昏過去醒來之後，沒一會兒就跑手術室外面等著，另一個醫生怎麼勸她回去休息https://m.hetubook.com.com她都不同意。一直等隊長手術結束脫離危險后，才終於回去了。」

「微創手術創口不大，恢復也快。」毛峰贇主任檢查完之後笑著說，「再加上病人這麼好的體質，恢復速度你們不用擔心。」

病床上的男人聲音微啞地說出這句話，聲音里隱約帶著點笑。

「戚隊醒了！」

「……」

「我的天，」桓策昀故作誇張地感慨了聲，「那可得不少錢吧？」

「讓他們靠邊，那你想讓誰上前啊？」

「月姐……」時葯低下頭去，無助地抓緊了秦月的衣袖，她聲音慄慄，帶上哭腔，「可是我好害怕啊月姐……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會不會出事……他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過了幾秒，她的眼睛才逐漸恢復了正常視物能力，理智和意識也隨之回籠。

意識陷入昏迷的前一秒，他滿腦子都只有一個想法——萬一他真就這麼死了，那兔子大概真的會把眼睛哭成紅寶石了；他不能死，說好的六年，再煎熬痛苦歇斯底里也熬過了大半，他都再一次看見了他的兔子，說什麼也不能在這種時候出事。

確定時葯脫離那種一不小心就能激動到休克的情緒狀態，秦月也鬆了口氣。

總算是從死神那裡爬回來了。

嫌棄之情不言而喻。

昏暗的燈光在頭頂四處亂晃，嘈雜的聲音沖入耳道，拚命地鼓噪著脆弱的耳膜……

毛峰贇前腳一離開病房，後腳特警隊眾人就再一次圍上來了。

「疼不疼？」

秦月出聲，用力按住了再次情緒有些激動的時葯，「你冷靜點，不要說胡話好不好——嗯？你是一個醫生，你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嗎？」

「桓隊長您慢點……」

病房內安靜了很久，時葯終於開了口。

*

他無奈地轉向來人。

秦月神色稍稍凝重，「但是這枚子彈導致了胸腔內出血，和輕度肺挫裂。好消息是，他受傷地方就在醫院，胸腔內持續出血可能導致的失血性休克以及肺挫裂可能引起的氣胸都沒有發生；進手術室前沒有任何呼吸衰m.hetubook.com.com竭跡象；最重要的，沒有大血管損傷。」

戚辰心想，嘴角勾忍不住勾了起來。

「葯葯，你冷靜一下聽我說——你再發瘋也對他的傷情沒有任何作用，所以冷靜下來聽我說，好嗎？」

「……」

醫生的特技之一就是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清醒，所以沒用幾秒，她就反應過來一把按住了要下床的時葯——

熱情的特警隊員們被當頭澆了一大盆冷水，有一個算一個地蔫到一旁去了。

平常訓練備戰枯燥乏味，這幫大老爺們是一逮到個假期機會就放了山了，一般人都鎮不住……

他此時此刻最想看見的可絕對不是他們。

時葯彷彿聽見心臟里的血液用力地撞擊在心臟瓣膜上，脆弱的臟壁好像已經無法承受那一下又一下的力度，不知在哪一個時刻就會破碎傾灑。

有生命危險的是擋在她身前的男人，但她卻前所未有地嘗到了瀕死的感覺……

女孩兒繃緊的意識終於再承受不住這樣的重壓。

「時醫生，快請進吧。」

雖說這演技足夠不走心了，但所幸特警隊員們的反應還是非常快的。

「可不是呢。」

「求求你……」時葯在那刺鼻的血腥味里喃喃，她幾乎能感覺到身上的人咳出的血流下她的鎖骨，像是最濃的硫酸或者岩漿那樣滾燙。她徒勞地擴開了瞳孔，卻覺得眼前那些蒼白都不是光。「……求求你……戚辰……別這樣……」

然後他們就聽見他們之中最鐵血的隊長毫不猶豫地張口——

但在秦月安撫的話聲和擁抱里，她終於慢慢調節過自己的呼吸節奏，氣息也漸漸平穩下來。

「葯葯——你冷靜！」

「唉戚隊要說話了你們都小點聲，別吵吵！」

感受著那一堆演技浮夸的特警隊員們離開了病房，最後一個還非常貼心地關上了門，時葯心情複雜地抬眼看向戚辰。

擱在今天之前，別說這麼跟小姑娘說話，就是被小姑娘這麼說他恐怕都冷得跟沒聽見似的才對啊。

桓策昀走到了病床邊上，感受到了來自躺在那兒的戚辰眼裡同樣冷淡的嫌棄和和_圖_書不待見，不由地氣極反笑——

「……月姐，」時葯看清秦月的臉，連忙反手抓住對方慌張地問：「他怎麼樣了月姐——他沒事吧，啊？」

但她忍了兩秒，到嘴邊的話就轉了個向——

「該是我謝你們，你們都是救了我們院內同事的英雄啊。」毛峰贇看向戚辰，「尤其是聽說你是為我們院內時葯醫生擋的子彈啊？時醫生是個好苗子，以後她能救無數的人，那裡面一大半功勞得算在這位隊長身上！」

「……肺部？」時葯瞳孔縮了一下，「肺穿孔嗎？」

……越來越像只紅眼睛的小兔子了。

時葯呼吸急促，胸口劇烈地起伏。

滾燙滾燙。

「……」

「這裡是醫院，請安靜些。就算你們房間里這個無所謂，也別打擾其他病人休息。」

「葯葯！」

*

終於讓出來的空地被個打趣的聲音充斥——

淚水湧出睜大的眼眶，把她臉側濺上的血跡沖淡了一層。

「……」

他們立馬紛紛響應，把突然「重病」的桓策昀一路扶出了病房——

其他特警隊員震驚到面面相覷——他們隊長可別是做了個手術，把腦子做壞了吧？

「都……都靠邊……」

紅色的眼淚流進耳邊的髮根里。

副隊長吼了一嗓子，那些人都連忙聽話地安靜下來。

秦月嘆氣，「壞消息……他的那第二枚子彈雖然沒有損傷臟器，但距離右肺動脈很近……所以術中風險，你……知道的。」

特警隊員們心想，那還用問嗎？真男人不說疼！他們就是以鮮血和傷疤作為勳章的！

「……」

「主任您太客氣了，這都是我們職責所在。」

——

戚辰這次沒說話。

二中隊的隊員們望過去，紛紛喊了聲：「桓隊長。」

剛剛走的那個毛主任，肯定在昨天晚上做手術的時候順手給他們隊長換了個芯兒。

桓策昀終於是忍不了了，咳嗽起來的架勢就差把肺一起咳出來了。他背著手招呼剩下的隊員，面上裝虛弱，「嘶……哎我覺得我不太好……你們快扶我去掛個號看看……」

他掃了桓策昀一眼，直接把眼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