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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紅顏

作者:是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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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夜春宵

第九章 一夜春宵

薛婉容忙道:「是兒臣的不是。」
太后臉色不悅,倒不是對許妃有何不滿,只是覺得皇帝對其寵愛太甚,居然連越數級直接封妃。
含光一愣,原來他方才坐在她的床邊竟是仔細看了令狐菡的頸下。
她心知上了當,但心裏卻是劫後餘生一般,莫名的舒心放鬆。
霍宸溫言寬慰了兩句,便起身離去。
含光跟在霍宸身後踏進房間,第一眼便看見屋中的方几上搭著一條白綾,觸目驚心。
虞虎臣見霍宸前來,立刻跪倒在地。
含光看見邵六帶著曖昧不明的笑,頓時羞紅了臉,道:「不用。」
霍宸聽見令狐菡已醒,便踏進房門。
含光猛地一驚。
兩人皆是練武之人,身體敏感,力道不弱。含光的身體溫軟而又柔韌,不同於那些養在深閨的女子柔弱如草,像是一棵風中藤蔓,柔中帶剛,征服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和成就感。
承影提了一盞風燈走在前面。
「偏生不放,那日在虎頭山,你踩了我一腳,此仇不報非君子。」
當夜,霍宸駕臨雲深宮,與新妃共進晚膳,並賜下無數珍玩。
「起來說話。」
霍宸見含光同意,便讓邵六將虞虎臣傳進宮來。
霍宸頓了頓道:「你在閑雲寺中毒,皆是因我而起。」
「昨夜宮裡出了點事,兒臣心情不好,便去了凈宇閣。」
霍宸轉過頭,望著她:「是,我知道像你這樣的人很多,但普天之下,人海茫茫,我只遇見了你。」
霍宸未帶隨身內侍,只對含光道:「你也來。」
含光大驚之下酒意也嚇醒了一半,慌忙趴著船舷低呼:「皇上,皇上。」
含光恍然,怪不得他得知自己忘了往事,便一口肯定自己中了毒。
「是你眼巴巴看著,直流口水啊。」
她輕輕閉上了眼睛,感覺到他的手指觸碰到了自己的肌膚,是一種滾燙的輕顫。然而他只解開了第一個珠扣,手指便離開了。耳邊是一陣細微的衣服摩挲之聲,含光睜開眼睛,見他已經脫了濕衣,穿上了一件深藍色的錦袍。
太液池邊,清風送爽,波光粼粼。霍宸牽著她的手踏下玉階,湖邊停著一葉小舟。
「可是你也不問我願不願?」
「賠什麼禮?」
三人很快到了暢景苑的東廂。這裡是平素打掃園子的宮人休憩之所,種著一片竹林,此刻夜靜風輕,竹葉微動,林間稀疏透著縷縷月光,今夜暢景苑盛宴,苑內宮人都忙得分身乏術,宴散之後,宮人正在苑中收拾打掃,此處越發顯得清幽靜謐。
霍宸望了望她,唇邊浮起一絲溫柔的笑意:「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且安心休養,朕過幾日再來看你。」
含光直覺父親出了事,急問:「皇上,我爹他?」
含光羞惱的護著衣衫,卻被他伸手扯去了中衣,內里裹胸方才已經濕透,所以她中衣之下不著一縷,頃刻間,便衣衫零落。
含光低嘆:「她也很可憐。」
虞虎臣急道:「皇上,臣不知她是宮內秀女,只當是宮女,當時只是上前看她生死,未曾有半分逾矩。」
圓拱門處傳來一聲低嘆,含光回頭,看見霍宸站著門外。樹木扶疏,月色不明,看不見他的容貌,越發顯得清遠。
錢瑜語帶哭音:「求皇上明察,賜我與表妹一個清白。」
含光一怔,瞬間眼眶便熱了。
此言一出,薛婉容與錢瑜頓時臉色齊變。
走到御花園,在假山石林間,霍宸停住腳步,望著含光無奈道:「我本想送她出宮,眼下,卻不得不留下她了。」
霍宸徑直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霍宸驟然聲音一冷:「我最不喜歡的就是玩弄心計的女人,但偏偏身邊圍著一群這樣的女人,我還要裝作不知她們的手段,對她們溫存體貼,真真是讓人厭惡。」
兩人在漢白玉的石階上半真半假的過招,他動作越來越急切,呼吸也急促起來。她不敢用全力,自然不是對手,最終被他擒住雙手壓在身下。月色下那光滑緊緻的肌膚,吹彈可破,依稀帶著蓮葉的清香,如同一場饕餮盛宴芬芳誘人。
含光忙伸手去拂,不經意卻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只覺得他身子一僵,手裡的玉杯砰然一聲脆響,滾下了玉階,她已經被他壓在了地上。
皇后臉上勉強掛著笑,賜許妃金冊印寶之時,手指冰涼。這是她身為皇后第一次封妃,但絕不是最後一次,這種折磨在今後的歲月里,每四年便有一次,而每過四年她便老一回,走到她跟前的卻永遠都是年輕貌美,萬里挑一的美人,從她手中接過金冊印寶,從她身邊奪走那本就少之又少的帝寵。這種折磨,直至她死方休,或者是,她不做這個皇后。但兩者她皆不願。唯有硬生生咽下心頭血,強顏歡笑,以www.hetubook•com•com示賢德。
霍宸容顏舒展,將她攬在懷裡。
霍宸便道:「都退下吧。」
人未脫離,杯中酒卻灑了他一身。
石洞間一片陰涼,一束光線從假山的縫隙里投射下來,照著龍袍上金線織成的雲紋,光華璀璨,但卻比不過他眼中的那抹深情款款。
霍宸微微一笑:「母后,此事還是算了。徹查只會讓事情鬧大,雖然令狐菡與虞虎臣清清白白,但傳出去總是讓令狐翰林與虞將軍面上無光。依兒臣看,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將令狐菡嫁於虞虎臣,倒是兩全其美。」
「參加皇上。」
霍宸聽見腳步聲,回頭笑了笑,月色下容顏清俊,平易近人,藍色的錦袍憑添了幾分隨意和洒脫。
「是么?」拱門外響起一聲低沉的男音。霍宸踏進圓拱門,一肩清輝,似是踏月而來。
含光跟在他的身後,望著他的背影,陡然生出無奈和悵然。他對她再好,也不是她一個人的。昨夜的那一場風花雪月,彷彿就是鏡花水月般的一個美夢,她如同在半夢半醒之間徘徊。
宮中不讓帶進兵器,鴛鴦刀放在家裡,想必也蒙了塵。含光折了一支桂花,使出一招撼風停雲。
霍宸見她不語,便微微嘆了口氣,擁了擁她的肩頭。
錢瑜恨道:「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在宮裡要事事小心,不論何時都要多個心眼,你倒好,出了這檔子醜事。你為何不去問問綉春宮其他三位秀女,可曾也去赴宴?你只當你容貌最勝,便處處比別人高出一籌么?」
霍宸揮手讓張誠敬進了東廂房,片刻之後,只聽裏面響起幾聲呻|吟,然後是一聲驚呼:「你是誰?這是那裡?」
含光搖頭:「不是。」
趁著后妃都在,她便想提點幾句,於是佯作不知,問霍宸道:「皇上昨夜留宿何處」
虞虎臣說到這裏,極是氣惱,「我在屋裡喊了半天無人應答,直到承影與邵公公找到此處,在屋外台階上拾起鑰匙才將門打開。這究竟是何人陷害於我,求皇上明察。」
眾人魚貫而出,錢瑜看了看霍宸和令狐菡,也退了出去。
霍宸沉默了片刻,道:「此事都有誰知曉?」
微微的涼風拂到身體上,絲毫也不覺得冷,只是稍稍降低了肌膚交接之處的灼熱。從他進入的那一刻起,她知道昨日種種都已如煙。她不是懦弱膽怯的女子,素來也不會忸怩作勢,既然沒有了退路,那就破釜沉舟。
錢瑜忙站起身來請罪,因為這兩月來,是她在暫理後宮,薛婉容明是請罪,其實是在指責她管理失職。
含光一怔,依稀聽出他話語中的一抹沉痛與失望,驟然心中一軟,便從他手中拿過杯子,倒了一杯酒,低聲道:「我喝了便是。」
含光道:「其實,我這樣的人很多,只是你生在宮中,環境所迫,人也不得不變。」
兩人衣衫盡濕,貼合在一起便顯得分外的旖旎曖昧,彷彿貼著肌膚一般,親密到能感覺到肌膚的溫度和身體的反應。
錢瑜冷哼了一聲:「你以為這樣便沒事么?女子清譽勝於性命,若我料得不錯,只怕明日,皇上便將你賞了虞虎臣。」
霍宸屏退了宮人內侍,便將昨夜之事說與太后。
荷葉隱著湖水,水面只是一團黑沉,竟然悄無聲息一般,含光跳下水,慌亂之中四處摸索,終於摸著了霍宸,她緊緊摟著他,抓住了船舷爬上去,又將他使勁託了上來。
霍宸低聲道:「去了便知。」
霍宸凝眸望著她,語氣陳懇:「真心誠意終會換得你心甘情願。」
寫春和映雪慌忙施禮:「參加皇上。」
她看著他走到自己身前,看著他伸出修長乾淨的手指,來解她領口的第一顆珠扣。她心裏閃過一絲掙扎,但隨即而來的一絲心涼讓她僵立著沒有閃躲。今夜的虞虎臣已經讓她絕望之極,斷了她唯一的念想。
霍宸沉聲道:「閑雲寺那段時日,對我至關重要。我四歲入學,經史典籍爛熟於心。但身邊人、事卻處處與書中不符,什麼宅心仁厚、捨生取義、與人為善、成人之美,我從沒見過,倒是處處可見處心積慮,居心叵測,直到認識你,才知道這世上還有另一種人。你吃了我的點心,不疑我會害你,你挺身為我擋劍,沒想過自己會死。我初時還笑你傻,後來回了宮,卻一日比一日惦記著你的好。」
漿過之處,一圈圈的漣漪緩緩地泛開,天地之間皆是一片沁涼清新,四野靜謐,唯有明月清風,及那無邊無際的清波。小舟划入荷葉之中,此時已是初秋,湖中荷花開過極盛,滿月當空,依稀可見荷葉風姿楚楚,在夜色中搖曳,涼風裡攜著荷葉的甘冽清新。
霍宸緩緩道:「是,和*圖*書我本是好心,卻不想連累了你。所以,得知你喪失記憶,我心裏一直有愧,誓要將你治好。」
令狐菡震驚之下,哭聲立止,立刻跪倒在地,抱住錢瑜的小腿。
含光在明月軒,聽著外間寫春和映雪的低聲議論,手裡的針,一下子刺在了食指上。一顆血珠涌了出來,燈光下紅的透亮。
邵六道:「皇上,張御醫來了。」
進了卧房,霍宸一眼瞧見桌子上的荷包,便拿起來仔細看了看,笑問:「是做給我的么?」
含光跟在霍宸身後,心裏疑惑,難道是有人告知了令狐菡,父親已經拒絕了賜婚?還是她壓根就不想出宮嫁給父親?
令狐菡急道:「表姐,那宮女身著明嵐宮宮裝,裙子下擺綉著一朵芙蓉,我不會看錯。」
眾人見到霍宸忙齊身施禮。
錢貴妃已經趕到了綉春宮,正站在令狐菡的床前,看張太醫給她把脈。
令狐菡面如死灰,頹然坐在地上。
她下意識的就想反抗,但她又時刻記得他是天子,所以又不敢盡全力,倒像是半推半就一般,越發撩起了他的征服慾望。
霍宸抱住她,柔聲道:「我這麼做,全是為了你。」
含光暗嘆霍宸心思縝密機敏,表面不動聲色卻對後宮之事了如指掌。
正巧薛婉容與錢瑜也來給太后請安。
「已經救下,太醫已經去了。」
「臣將江承影視為親生,他日承影娶妻生子,過給虞家一個孩子便是。」
含光抿唇不語,昏昏然不知自己的心在何處,彷彿已經遺失在方才那一片荷葉的清香之中。靜夜無聲,彼此的清淺呼吸,近在方寸,你中有我交纏在一起。他的手握著她的,十指交叉,用著力氣,親密到了極處,像是要融到一起。她只覺心下砰然,終於微微蜷起手指,合住他了滾燙的手掌。
含光聽到這句話,不由心神一動,普天之下人海茫茫,她所要的,也不過是能有一個人陪著她而已。若他不是皇帝,便再好不過。可是,這世間之事總是讓人不能如願以償十全十美,於是便有了人生七苦,便有了愛恨情仇。
含光拿過深深吸嗅,他也湊了過來,卻不是聞荷花,而是埋首湊在她頸間聞了聞,喃喃:「好香。」
「心機太多,會糊住了真心。」
令狐菡站起身來,不由自主便紅了眼圈,燈下珠淚盈盈,梨花帶雨一般。
含光正欲舉杯,突然靈光一閃,問道:「那點心你怎麼吃了沒事?」
小舟順勢滑入水中,嘩啦一聲輕響。
令狐菡含淚道:「皇上,臣妾只是想以死明志,求皇上還臣妾清白,為臣妾做主。」
隔著一團朦朧的光,含光望著眼前的這個人,他的眼眸幽沉深邃,有一種動人心魄的沉迷。
含光聽見腳步,回過身來,笑容略帶羞澀。經歷了昨夜,再見他,便覺得有種無形的聯繫將他變得親密起來。
手中桂花枝猛地一震,細細密密的花朵簌簌落下,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含光以花代刀,在月色下連出數招,彷彿回到了虎頭山的青玉河邊,漸漸心中恢復了清明開闊。
私下無人時,他並沒用自稱朕。
霍宸牽著她的手上了岸,對她柔柔一笑:「你累了,今日歇著吧。」
兩人登上亭子,皆是一身濕漉。霍宸點了燈,牽著她的手進了內閣,將燈放在案上,然後回過身來。
含光看著夜色中父親魁偉高大的身影,心裏酸楚不已,有一種無依無靠的孤零之感。
荷葉深處,竟然還有一隻晚荷俏立。霍宸放下手裡的漿,折了那隻含苞的晚荷放在她的手裡。
霍宸臉色沉肅下來,說道:「前面帶路。」
令狐菡的眼淚簌簌而下,莫名其妙和一個男人關在房中半個時辰,便是什麼事都沒有,傳出去也是抹不去的污點。宮闈之中,更是避諱不及。
含光直言:「本來打算是,後來做不下去了。」
霍宸躺在船上一動不動,含光摸著他的臉頰,急得幾欲哭出聲來,想也不想,便湊到他的唇上吹氣。
霍宸唇邊帶著一絲譏諷:「你覺得她可憐?懸樑上弔,脖子上至少要勒出個紅印,她卻是毫髮無損,肌膚如常,不過是演一齣戲讓人朕看看罷了。」
「皇上既然知道,為何不警戒規勸,反而要裝作不知?」
含光坐在他身邊,中間隔著那壺酒。
令狐菡哆嗦了一下,燈光將錢瑜籠在一團柔光之中,人如新月,但語氣里卻似乎夾著冰雪刀槍,讓她無端的冷。
張太醫道:「已經無礙。」
霍宸笑道:「那不算。我只是怕你離開。在我心裏,再也沒有人可與你相比。」
霍宸莞爾,點了點她的鼻子:「你吃醋么?」
錢瑜道:「我的確未曾派人去叫你,那宮女你若再見,可認得出她來?」
她素和圖書來怕癢,忍不住躲閃。偏他又不肯放棄,非要一親芳澤,含光半醉之際,力道格外的大,胳膊肘便使勁一搗,只聽噗通一聲,回頭再看,船上只剩了她一個人。
含光心裏酸澀,但仍舊笑了笑,點頭應好。父親年歲漸大,又忙於公事,身邊有人陪伴侍候,終歸是件好事。朝中不少官員,原配尚在,身邊也有不少妾室服侍,因此她並不反對父親續弦,但一想令狐菡和自己年歲相仿,便有些不自在。再想到母親跟著父親操勞半生,卻不得善終,更是心裏難過,但這些心思,也只能放在心裡罷了。
錢瑜氣道:「皇上,這分明是有人冒充明嵐宮的人陷害臣妾。令狐菡是臣妾的表妹,臣妾豈會如此毀她清譽?」
令狐菡遲疑了一下道:「她來時,已是天色擦黑,站在門外,逆著光,我不曾留意她的容貌,只見她的衣衫,便不疑有他。」
「我與葉蕭,江承影及他手下四人。」
虞虎臣進了御書房,見禮之後聽聞霍宸的安排,立刻跪倒在地。
含光小聲道:「你那裡真心了,又那裡誠意了?」
霍宸握起含光的手,淡淡一笑:「跟朝堂上的風起雲湧相比,後宮不過是池水漣漪,我不是不知曉,只是不想去管。那些人,不值得我費心思。你懂么?」
霍宸見她便問:「你可曾派人叫令狐菡到暢景苑赴宴?」
霍宸倒了酒,遞給她:「這杯酒,給你賠禮。」
霍宸笑容一僵,將酒杯拿過去,一飲而盡,然後眼眸沉沉望著她道:「這世上,誰都可以防著我,我唯一不願的就是你防著我。」
月華如水,照著她玉般溫潤白皙的肌膚,長長地秀髮落在肩頭,胸前旖旎若隱若現,撩人心魄。
霍宸頗為意外,道:「愛卿可考慮過子嗣傳承?」
虞虎臣退下之後,霍宸嘆道:「含光,沒想到你父親卻是如此重情重義之人。」
霍宸冷笑:「比如令狐菡之事,不是昭陽宮便是明嵐宮做的手腳。但無論查到誰,必定會有一個替罪羊,出在綉春宮的秀女身上,一石兩鳥除去令狐菡和另一個秀女。這等伎倆,我都看得膩了,索性不了了之,免得牽連無辜人等。」
寫春和映雪掩嘴偷笑,這位方才還說天子呼來不上船,轉眼間就乖乖被皇上牽了去。
說著,他便動起手來。
含光一見到那個身影,提著的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父親安然無恙。
「我將你中毒原因告訴你,便是表示我的誠意。至於真心,日久便知。」
霍宸對虞虎臣道:「天色已晚,宮門宵禁,你先出宮。」
霍宸放下荷包,將含光拉到身前,挑起她的下頜,輕聲問道:「是今天許媛的事惹你不高興了?」
虞虎臣道:「含光讓雲公公帶話,說有事相商,讓我在西角門等她。我剛到西角門,便有個宮女過來傳話,說含光改在東廂見我。我到了東廂,見這個屋子有亮,窗前又有個女子身影,便以為是含光,不疑有他,推門便入。不想進門卻見那女子趴在桌上,我上前看她是死是活,只聽身後一聲響,門卻被人鎖住了。」
霍宸端起酒杯,往她身邊挪了挪。
令狐菡盈盈睜開眼眸,掙扎著要起床下跪,霍宸攔住了她,「你這是可苦?」
這時,邵六屈身踏進殿內,低聲道:「皇上,綉春宮宮人來報,令狐菡,方才懸樑自盡。」
內宮宮女的衣裝按照品級分為不同顏色,為區別各個宮室的宮人,又在裙子下擺綉有不同的花紋。薛婉容的昭陽宮綉著牡丹,錢瑜的明嵐宮繡的便是芙蓉。
當夜,皇帝臨幸了秀女許媛,次日冊封為妃,遷往雲深宮。此舉後宮嘩然,歷來從未有過入宮秀女連越數級,直接冊封為妃之事。如此盛寵,讓人驚憾。
滿懷柔情感動瞬間便被氣惱衝到九霄雲外,含光重重哼了一聲,肩頭一扭,便想從他懷裡掙脫。
天地之大,若是無愛,不過是一片蒼茫,方寸之地,若是相知相守,未必就是牢籠。身體肌膚廝磨交纏之際,她心裏反覆的縈迴著他的誓言。他說,許她一世真心,永不負她。那好,她信他便是。
邵六手裡提著一盞燈,光影搖曳,照著霍宸袍角上的雲紋,堪如太液池的清波,微微漾動。
八月十六這日按例罷了早朝。霍宸用過早膳便去了安泰殿給太后請安。
霍宸劍眉一凜,低聲道:「去綉春宮。」
東廂的一間房前亮著燈,邵六守在門口,正與一個人低聲說話。
他寥寥數句,含光卻聽出一些感傷來。在她眼中的平常之舉,到了他眼中,卻是難能可貴,可見他那時在宮裡,必是步步荊棘。
許妃受封之後,著禮服前往後宮拜謁太后、皇后。
寫春映雪便退下了。
回到明月軒和-圖-書,含光讓寫春找來一壺酒,坐在院子里,一口一口的灌著自己。她知道,自己是再也出不去了。知道那條密道的人,除了虞虎臣,都死了。而父親,一心盼著她早日盛寵後宮。她再也不存半分僥倖,心裏是萬籟俱靜般的沉寂與心灰,只想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散發弄扁舟卻是永生不能了。
含光心灰意冷站在一旁,想起母親和霄練的慘死,心裏越發的涼寒。權勢和野心會讓一個人變得六親不認,唯利是圖。而虞虎臣正是這種人,她對父親真正的絕瞭望。
霍宸對兩人道:「你們自去安歇,我與尚儀有話要說。」
霍宸上前,握起含光的手,「我們進屋裡說話。」
「皇上怎麼來了?」含光默然將手中的桂花枝,放在了院中的石案上。
走出閣樓,她看見他已經坐在廊前的玉階上,身旁放著一壺酒和一隻玉杯。
「你到底是喜歡我的。」
「此事明日再說,都回去吧。」霍宸的聲音帶著些倦意,說罷便抬步出了東廂房,帶人而去。
水聲嘩嘩的輕響,心裏彷彿也是如此這般的泛著清音波瀾,漣漪般的盪開了去,有一份無法意會言傳的默契和安寧。
含光恍恍惚惚,似是在夢境里一般。湖中映著一輪滿月,隨著水波輕輕晃著,像是幼年時母親手裡的搖籃。
「所以,從我知道你是虞含光的那一刻起,就誓要將你留在身邊。」
「把衣服換了吧,別著了涼。」
寫春和映雪聽見聲音,連忙從屋內出來行禮。兩人自從那夜含光徹夜未回,大致已經猜到原因 。但霍宸不封,彤史未記,含光仍舊是御侍尚儀,兩人雖然疑惑不解,但也不敢問及含光,只對含光比往日更多了恭敬。
含光回望著他,被那一片深海般的眸光吸附了進去,喃喃道:「我答應。」
船身猛地一晃,她被他反壓在身下,然後便是一陣急吻。
霍宸屏退眾人,笑著走到她的跟前,「如今你進了宮,你父親孤身一人身邊也沒個人照應,我想將令狐菡賞給他,你看如何?」
小舟穿過層層荷葉,劃到湖中的凈宇閣。這裏便是皇帝避暑之處,酷暑之際,太液池中荷葉亭亭,紅蓮吐蕊。皇帝便乘龍舟來此處理政務,既無人打擾,又清凈涼爽,景色絕佳。
含光一怔,立刻明白過來:「你是說,我中毒是因為你給我的那些點心?」
霍宸扶起虞虎臣,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含光不滿道:「你前些日子剛剛算計過我。」
眾人都有點驚詫,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么?令狐菡見皇帝離去,再也忍不住泣出聲來。
她心生羞赧,推開他拿起了船槳。他坐在她的身後,貼著她的腰身,握著她的手掌和她一起划水。船槳起落浮沉之際,她能感覺到他強健有力的胳臂合著她的動作,像是比翼一般。
「皇上不查,豈不是姑息養奸?」
含光接過酒,無意道了一句:「酒里有沒有放葯?」
邵六帶著三個內侍悄無聲息的守在橋下,見霍宸與含光上了船,便解開韁繩,往湖裡一推。
錢瑜扶起她,嘆了口氣道:「我本來還想著你入宮來,能幫襯我一二,卻不想……妹妹,事已至此,傷心無益,虞虎臣雖年歲大了些,但身居要職,又深得聖寵,你嫁於他,未必不是件幸事。這宮裡,富麗堂皇花團錦簇,其實內里滿是荊棘血淚。你生的這般美貌,更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心思單純,只怕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霍宸冷冷一笑:「母后,查來查去,宮裡不就是這麼幾個人么?江山代有才人出,去了舊人,新來的未必比舊人敦厚。」
霍宸問邵六道:「屋內女子是誰?醒了么?」
含光已是半醉,咯咯笑著:「我才不怕。大不了,天子呼來不上船。」
「姐姐救我。」
他分開她的腿,擠了進去。初次的痛楚讓她低呼一聲,他略一遲疑便一攻到底,她疼的身子顫了一下,猛一抬頭便咬住了他的上臂。他似乎不覺得痛,攻勢反而更加的凌厲迅猛,彷彿只有這樣才可以讓她徹底的成為他的一部分,再無離去的力氣。
「此事不得外傳。」
令狐菡乍一見霍宸,驚慌之中,忙屈身下跪。
「我對別人再多算計,對你不會。」
晨曦撒到凈宇閣的時候,天邊還只是一抹淺淡的紅光。含光和霍宸一起登上小舟,藉著晨風回到岸邊,邵六已經等在階下。
「你,你放開我,可惡。」
令狐菡彷彿難以置信,一雙明眸瞬間亮如曙星,紅顏如玉,楚楚動人,含光站立一旁,只覺得自己都被令狐菡的艷光所驚,幾乎錯不開眼。
含光驚愕之下擔憂不已,父親無疑捲入了一場風波之中,若是普通宮女便也罷了,偏偏卻和圖書是此次選秀最出色之人,況且她名義上已是皇上的女人。
「這杯酒算是賠禮。」
含光一聽她用了「臣妾」兩字,頓時明白,她雖然並未被臨幸,但顯然已經自命為霍宸的嬪妃,大有生是皇家人死為皇家鬼的意思,寧死也不肯出宮。
映雪和寫春好心來勸:「尚儀少喝些,明日還要上朝呢。」
霍宸問道:「可曾救下?」
邵六低聲道:「是錢貴妃的表妹,新選秀女令狐菡,像是被人迷昏了,已經派人去叫太醫。」
「回皇上,是一名宮女到綉春宮來,說表姐讓我來暢景苑赴宴。我帶著兩名宮女走到半路,突然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醒來便是在這裏。」
許妃容顏清麗,論嬌俏靈動不及令狐菡,論華麗美艷不及錢瑜,勝在端莊清雅,且只有十六歲,正是少女風姿正濃的時刻。
含光自己也沒想到父親竟然如此,這麼多年來,從不見他提起母親,她以為他早已忘卻結髮之情,看來她並不了解他。看著窗外父親闊步離去的身影,她竟然覺得陌生起來,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霍宸罷手免禮,問道:「她怎樣?」
「多謝皇上美意。但臣妻因臣而慘死驚風城,臣已立下重誓,此生不再娶妻納妾。」
醋么?含光捫心自問,除卻那點點酸,還有一絲不忍,同在寂寞深宮,同是如花妙齡,又怎忍心看著她們孤單凋零?有時候,越是良善,便越是為難。她怎麼能仗著他對她的喜愛,硬生生阻攔,她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含光似乎不知道痛,看著那顆血珠,痴了一般。這個荷包剛剛綉了兩天,已經寡然無味。中秋已過,窗前明月,不復中秋那夜明亮圓滿,已經缺了口。含光悵然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針線,推開窗戶,躍到院中。
太后怒道:「這宮裡越發的沒有規矩了,竟然出了這樣的醜事。」
若不是那夜酒中有葯昏睡過去,醒來誤會自己和他木已成舟,那有今日?
這時,內侍葉蕭領著一人匆匆走來。
霍宸握著她的手腕,直視著她的眼眸,一字一頓道:「我許你一世真心,你也答應我,永遠不要防我。」
霍宸回到御書房,便見一個清麗的身影站在龍案前,秀髮如雲,纖腰一握。
含光不及推辭,已經感覺到手上的力道之大,絕難抗拒。也罷,就去遊船賞月好了,正巧她滿心煩悶鬱結,索性盡數付與流水。
含光聽出他話外之音,笑了笑:「皇上是想說,那幾位秀女不能光看不練是么?」
含光氣呼呼道:「那你還讓我吃?」
「參加皇上。」含光起身時身子微晃了一下,霍宸上前兩步伸手扶住了她,而後,握住了她的手掌,道:「朕今夜正巧想要和你遊船賞月。」
令狐菡後悔不迭,泣不成聲道:「表姐,我雖與他同處一室,但他並未對我逾矩。」
「邵六,去傳錢妃。」
錢瑜忙道:「臣妾不敢。暢春苑宴客名單是太后親點,臣妹尚未冊封,按例不得入席。」
霍宸拿起船槳,朝著湖心劃去。
「你穿我的衣服便是。」
含光心念一動,氣也漸漸消了。
「哦?出了何事?」
「妙極,朕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花招。」
含光獃獃的看著父親,心裏寒涼之極。她本是想找個無人處問他,當日他帶人殺進宮裡的密道在哪兒?她想離開的心思一日未曾斷過,但此時此刻,她徹底死心了,她便是問,他也不會說的。他此刻最關心的是如何洗清自己的冤屈,不讓霍宸對自己心生嫌隙。
霍宸見虞虎臣一臉剛毅,心知不可勉強,便笑著收回了成命。
果然,太后語調一轉,便對薛婉容道:「皇后,此事你派人徹查,決不能姑息。」
「含光,身為帝王,總歸有許多情非得已,我對別人敷衍,對你永遠不會。」
錢瑜剛剛回到明嵐宮,不及卸妝,便匆匆趕來。
太后已經得知昨夜霍宸並未歇息在昭陽宮,心中不悅。似中秋這種節日霍宸便應該留宿中宮,帝后和諧才是後宮之本。
虞虎臣躬身告退,闊步離去。
錢瑜嘆了口氣:「出了這樣的事,誰也救不了你了。」
床榻上放著一套乾淨的衣服,含光脫下濕衣,只穿了他的中衣,外袍卻不敢著身,因為那袍子上綉著五爪金龍。
霍宸笑了:「因為我根本沒吃。我自小就被人害過無數次,飲食上不敢有半分疏忽,所以那些點心雖是父皇送來的,我也存了防備之心,不敢食用。」
良久,他放開她,眉眼間皆是溫柔到了骨子裡的輕笑。
虞虎臣氣得濃眉緊鎖,胸膛起伏。含光上前攙著他的胳臂,本想寬慰他兩句,不想虞虎臣卻一把甩開她的手,怒道:「你究竟有何事要說,害的為父被人陷害於這不清不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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