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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仙途

作者:減肥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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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五集 曲徑通幽 第四章 曲徑

第二部 第十五集 曲徑通幽

第四章 曲徑

這裡是一片濕地,也就是此界傳聞中的曲徑通幽。
「熊奇執事在本盟也是有身分的人,容不得秦宗土信口誣衊。若是宗主以為人死燈滅,一了百了,卻也想得岔了。」
或者,那丹藥有什麼特異之處,唔,也許……
那風過枝葉的微響,輕重有節,若過濾掉裏面沙沙的雜音,起落中不正是一句最平常的問候嗎?
「多謝師弟挂念,還說得過去。」秦婉如亦浮上半空,俏臉上綻開笑靨,那是如釋重負的笑容,彷彿身上的千斤重擔一朝卸下,便連宗主威儀也在笑容里融化掉了。
宮侍神色安定,也不糾纏,再施一禮,很乾脆地告辭。
李珣想了一萬種進入曲徑通幽的方式,卻沒想到竟然如此粗暴。以他近乎不死不滅的魔軀法體,竟然也在這天地旋動的感覺中暈眩起來。
李珣平平淡淡講來,卻自有一番森嚴氣度,顯然絕非只是說說而已。
李珣皺緊了眉頭,青吟的影子突地便從腦海里跳出來。他沒有正面響應,只想從秦婉如這裏知道此界傳言的具體情況。
宿主挾著昏迷中的吳姬,已經遠離了秦婉如的控制範圍,其本身的意識也漸漸醒轉。
「怎麼,有問題?」水蝶蘭明知故問。
正估計此樹的年歲,水蝶蘭那邊的變化,還是讓李珣瞪大了眼。
李珣無奈地道:「擊殺她之前,我以攫靈法鎖住了她的元神,不過這種手段我也是第一次用,沒有把握好,用力重了些。」
「莫不是秦宗主認為,熊奇掉了腦袋,便死無對證了?怎麼本盟幾天前收到的消息,是他要引薦一名脫離貴宗的散修進入四方接引任職?」
主事的不開口,這些打下手的如何能越俎代庖?
秦婉如粉面結霜,森然道:「何來了結一說?離魂和尚,既然你也知道身分,便放下吳姬,莫要干涉本宗內務,散修盟會去管散修便是,手臂不要伸得太長。」
這嗓音,李珣是聽過的。辨音識人,再結合對方的生機脈動,他很快就確認,來者正是古音的親信,妙化五侍之首的宮侍。
暈眩其實就是一眨眼的事,李珣很快就恢復正常。
不過,水蝶蘭只是稍怔,便明白過來:「這是那個吳姬的……」
據李珣的了解,離魂和尚修行的「彌勒轉生法」可以使元神出竅,神遊萬里,亦能暫時分出一部分神通,寄生於他人身上,平時不顯,關鍵時刻能夠暫時奪舍控制,傳說中甚至有「身外化身」的效果。
「哪裡,前些日子多虧師姐送來破魂梭,幫了我的大忙,今日只是投桃報李罷了。」李珣客客氣氣的,與之前對宿主的飛揚跋扈差別明顯。客氣話說完,他順勢一轉,低聲問道:「可是因為姬兒的事么?」秦婉如神色一黯,幾可不見地點了點頭。
李珣做恍然狀,哦聲之後,又很是迷惑地問她:「羽夫人已然與世長辭,這種事情,當斷則斷,若真不能解決乾淨,也就是那回事了。師叔向來不計毀譽,師姐也無需太在意才是。」
雖是奴婢身分,可宮侍言辭中,對離魂和尚竟是毫不客氣,與斥責無異。妖僧聽了,偏偏暗吐一口長氣,知道這個台階,總算有人給鋪下了。
所以,離魂和尚很是唯唯諾諾地應聲,側身向宮侍解釋百鬼如何擊殺了吳姬,又如何暗算了他,任務因此失敗云云。
對面岸上,仍是一片林子。依稀可以看到更遠處鋪開的草甸,還有偶爾點綴的片片水光,幾隻水鳥飛起來,在半空中繞行一圈,遠遠飛走了。
除了那個宿主被摔到隊伍前,曾引發了微微的騷動之外,這幾百個散修中,竟然沒有一人出面應對。
只這一手,恐怕便不比鍾隱差到哪裡去。
李珣正琢磨其中的微妙處,卻見宮侍並未離去,反而向這邊飄過來。最終停在數丈外。遙施一禮:「百鬼先生,婢子代我家宗主向您賠個不是。」
老氣橫秋地說完,宿主哈哈一笑,彎腰將吳姬提起來,就這麼搖搖晃晃地向前走。轉眼與秦婉www.hetubook.com.com如擦肩而過。大氣中響起微微的震顫聲,周邊元氣的波動越發劇烈,巨大的壓力也一直鎖定在宿主身上。
心中轉著這些念頭,他又奇進:「怎麼不見青老?」
秦婉如聞言為之一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直接向李珣告辭:「散修盟會南下,宗門正是多事之秋,我不能長時間在外,今日得承師弟的情分,當圖后報。」
那是千百道劍光破空聲的混雜交融,北方天際,流光連閃,大群劍光接連而至。
在十執議中,此人和損益天君是最為低調的兩個,修為卻穩壓冰妖娘、甲道人等人一頭,算是僅次於七妖、玉散人的第二層級。只是由於性格、人脈等原因,平時不大說話,也很少介入盟會的戰略決策。
「就是『明心靈竹』啊。」
她垂下眼帘,不想讓心中的情緒流露太多,便主動變更話題:「你最近有沒有回去……明心劍宗?」
只是,無論怎麼做作,都擺脫不了灰溜溜的味道。
在這種情況下,秦婉如身為一宗之主,也不好再故作姿態。不過立刻改口也不符她的身分,故而她只是冷眼盯著宿主,一言不發。
李珣知道她也只是嘴上說說。便笑著搖頭:「有備無患而已。」
言罷,他一拂袖,就是不願再談的表示了。
此時,離魂和尚理智的底線終於被心中毒火沖得七零八落,刺耳的尖嘯聲從那邊轟傳過來:「狂徒!」
李珣微笑著攤開手,掌心處一團輕紗似的紅芒慢慢滾動,而其中央則有一層極淡的霧氣,不停地組合變換形狀,一時半會兒,也辨不清究竟是什麼東西。
「傳言明心劍宗某個身份極高的長老叛宗而出,和血魔一起搶走了鍾隱遺世的斬空寶劍,些時明心劍宗正全力封鎖消息,幾個長老差不多是輪流出來闢謠,卻更顯得欲蓋彌彰。至少可以肯定,斬空神劍確確實實是丟了!此外,還有個消息,與你有關……」
「咦?那個闖入坐忘峰的血魔,不是你嗎?」秦婉如顯然是聽到了風聲,信息還頗為準確。
他將那元神殘片收回來,心裏則在回憶霧隱軒中有沒有水蝶蘭所說的法寶。其實他也不怎麼著急,反正陰散人被他控制在手中,就算秦婉如發現了又怎樣?
「師弟說的是,我只是沒想到這賤牌竟勾結外人,還扯上了散修盟會,才讓事情不可收拾。多虧了師弟幫忙……嗯,離魂和尚,他真的來了!」
下一刻,天旋地轉。
「古音的看重,不要也罷。」李珣感覺到秦婉如言語中微妙的情緒,也多說一句,以安其心,「與她站在一起,最後總沒好下場的。」
秦婉如再一回禮,便攜林中的手下向南飛去。感覺上行色匆匆,日程確實緊張得很。
不過,他等來的,只是一陣難堪的沉默。
接近地面,李珣才發覺,這裏的樹木相當巨型,粗可十圍的大樹在這裏隨處可見,林木高可參天,深綠的樹冠連接成片,幾乎完全遮擋了天光,酷暑的威力登時被砍掉大半。
這具傀儡,在背後撼神震心的笑聲里開口說了話:「秦宗主可是揣著明白裝胡塗,剛剛已經要喚出老鈉的法號,何必再冠上個妖孽的名頭?」
周邊遮雲蔽日的巨木群落不見了大半,眼前還是那株老榕樹,枝葉垂根的位置都沒有任何變化。然而李珣感覺得出來,它已經明顯不同了。
「呃,是嗎?」李珣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而這荒唐的感受也僅僅持續了一小會兒,他便開始奇怪,這種流言是如何興起來的?總不會是某人的陰謀吧,可看起來又毫無意義。
此人是離魂和尚的記名弟子,被師父上身也不是第一回,並不怎麼驚訝,與離魂和尚稍做交流,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問事,當下底氣更足,連身上的重傷都無所謂了。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那位美人兒宗主心裏的矛盾,已經清晰地擺在臉上,可想而知她心中的掙扎是多麼強烈。
幾乎和*圖*書與笑聲同步,散修群側方,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來:「離魂大師,眾執議通過的命令,可不是旁生枝竹!」
「嘖,和老情人依依不捨呢?」水蝶蘭突然的發聲,卻沒嚇到李珣。
隨著距離接近,宿主背後的人頭又開始蠕動,卻是漸漸平復下去。看起來,這種暫時奪舍的法門損耗亦是不小,而且從漸漸明晰的氣機連結上看,和尚的本體恐怕就在剛剛來到的諸修士之中,此時大局已定,便收功了。
這個念頭只一閃,便被他壓在心底最深處。
你倒是看得開!李珣心中嘟噥一聲,明白秦婉如此時正是標準的旁觀者心態,想看散修盟會與正道九宗、西聯這一場可能改天換地的碰撞結果,再對症下藥,這也是陰陽宗這樣的中小宗門的處世之道。
論在通玄界的身份地位,此刻的李珣並不比曾經的陰散人差到哪裡去。
水蝶蘭想了想,搖頭道:「沒有看到,不過,大部分時間我都在閉關療傷,便是她們之間有聯繫,我也不知道。再說,這種事情,你直接問陰重華便好了吧,她還能瞞著你不成?」
「宗主說,先生入主霧隱軒,那東南林海便可算是先生的產業,敝盟不告而入,確是失禮。只是情勢逼人,不得不在此了結一些事情,還要請先生見諒。」
秦婉如沒有半分退讓,平聲道:「他勾結本宗叛徒,竊探宗門機密,死有餘辜。」
這株榕樹真不知道生長了多少歲月,正所謂獨木成林,龐大的樹冠及各個方位或橫生或垂地的枝幹,幾乎籠罩了近畝方圓,其間枝葉錯雜,意態橫生,當得上壯觀二字。
滯后片刻,他終於明白了這些灰燼的來歷──右肋下夾著的吳姬,已經形神俱滅,除了漸漸周圍這點兒殘灰,再沒有半絲痕迹。
宮侍衣飾華美,儀態端莊,話卻謙卑得過分。李珣難得有些心中打鼓,臉上當然不顯出來。只笑道:「古宗主太客氣了……」
「散修盟會的先頭部隊到了。」李珣非常清楚來者的身分,也有點兒替秦婉如難受。
這正是和尚求之不得的。當然,某些姿態還是要做。帶著幾分不甘,惡狠狠投來個眼神,繼而破衲一卷,當先離去。
眼前這人,大概就是離魂和尚挑選的宿主了。
笑聲初時低不可聞,與後方密林間的風吹枝葉聲混雜在一起,可轉眼便擴展開來,深厚的震波直打進周圍修士的胸腔內,讓他們的內臟也隨之顫鳴。
李珣揚起眉毛,他感覺得到在笑音擴散的瞬間,至少有五六個旁觀的散修被震昏過去,而陰陽宗修士受到的衝擊更大,在密林中埋伏的十八人,有一小半都控制不住真息運行,天罡雷煞的陣法,不攻自破。
「離魂散魄,神遊萬里,他是離魂和尚,散修盟會的離魂和尚!」
就在他眼前,一根柔枝從樹冠上緩緩垂下,上面還點綴著三五片新葉,綠瑩瑩的十分耐看。水蝶蘭騰出一隻手輕輕拈在樹梢處,回眸看來,眼角唇邊,分明就是狡黠的笑容。
秦婉如最終還是沒有做出動手的決斷,離魂和尚寄生的宿主咯咯笑著,慢慢騰空,向趕來的大部隊靠近。
他開始慘叫,撕心裂肺的叫聲里,后腰處挨了一記重腿,整個身子都被踹飛,直撞向更高處接應的隊伍之前。
也許有些名不副實,可相較於曲曲折折的小家子氣,李珣倒更喜歡眼前生機勃勃的景色。
「怎麼?」
咦?照水蝶蘭這麼說,曲徑通幽豈不是青帝遺老一人的私產?這個可與其餘幾大絕地的情況截然不同。
秦婉如笑意微微,裏面有些別樣的意味:「這幾日有人說,靈竹被百鬼化身的血魔斬殺在北齊山脈深處,屍骨無存。消息傳得活靈活現,明心劍宗甚至派了得力的修士去查探呢。」
而水蝶蘭之前那一串舉動,應該就是以特殊的方式與青帝遺老聯絡。這個獨立的空間只能從內部打開,若主人不願意,便是天皇老子也進不來,怪不得此界只傳曲徑www.hetubook.com•com通幽之名,卻連大概的方位都找不到……
李珣不知道她打算做什麼,不過,就算她下一刻直接穿進大樹的主幹,並說這裏就是入口,李珣也不會吃驚了。
代替巨木群落的,是一片不算寬廣的水域。
「言重了。」李珣並沒有虛偽地客氣兩句,略一欠身,算是送客。
碧綠的湖水環繞周邊,將老榕樹所在之地,圍成一個小小沙洲。老榕樹巨大的樹冠邊緣已經生在水上,旁邊卻有片片浮蓮荷葉,從沙洲一直延伸到對岸。
叫聲未落,平地風起,吹動眼前這棵榕樹枝條,嘩嘩作響。
對他而言,狐假虎威的日子,早已過去了。
眼前這個背後長腦袋的怪物,當然不是離魂和尚的真身。
這種情勢下,李珣哪能任由他揉捏?根本就是不理不睬,徑自與秦婉如說話:「師姐這回也算是把散修盟會得罪了,後面可有應對之法?」
李珣看著她的身形去遠,忽地一聲長嘆。
李珣略估計一下此地到海邊的距離,奇道:「曲徑通幽也不大啊。」
水蝶蘭聞言一笑,驀地揚聲叫道:「青老,那小子和你打招呼呢!」
陰森森的話音直透進宿主心底,幾乎把五臟六腑全數凍結。然而與這感覺相背離,他右肋及腋下,像是被燒紅的鐵水潑到,灼痛伴著焦糊的味道,瞬間打垮了他的感官承受極限。
秦婉如聞言,心中便是一震,再看眼前男子,才恍然發覺,這個曾像惡狗一樣匐伏在她身子上尋求慰藉的男子,不知不覺間已經蛻變為可以輕易主宰他人生死的絕頂人物。
暗處的李珣低哼一聲。離魂和尚是散修盟會的高層人物,十執議之一,在加入散修盟會前,就是此界有數的邪道高手。
唯一的相關概念,就是這個即將見到的大妖魔,是此界資歷最老、修行時間最長的前輩,通玄諸宗的開派祖師在他面前,也是不足道的小毛頭。
具備離魂盪魄之功的音波,瞬間與李珣體內的魔氣攪在一起。
「有心機卻無忍性,怪不得他在十執議中沾不上半點兒發言權,古音將他吸納進來,除了修為之外,更看重他這性子吧。」
大剌剌地現身出來,李珣抱臂斜睨,不帶個正眼看人的模樣。
李珣想著,也許應該用靈竹的身分回山一趟,或者……趁勢做個了斷?
「能大到哪裡去?」水蝶蘭的心情很好,免費送他一個白眼,「方圓千里也不小了,青老喜靜不喜動,而且,地方要是再大些,他哪照顧得過來?」
「且敝盟成員良莠不齊,縱然儘力約束,恐怕也有所疏漏,若是他日不小心冒犯了先生,還請先生高抬貴手,只略施薄懲,教訓一下便是。」
照這妖僧傳說中的性情,早該上來生死相見,然而,現實就是這麼殘酷,莫說和尚如今有傷在身,便是神完氣足,面對能夠與青鸞激戰又全身而退的血魔,他又能有幾分把握?
二人在這裏言笑晏晏,無疑就是狠抽離魂和尚的耳光。
話至中途,她突然改口,語氣也再轉強硬。
照顧?李珣腦子裡馬上浮現出一個慈悲為懷的老花農形象。
初時的疑惑過後,李珣稍一靜心,便感覺到水蝶蘭周身氣機變動頻繁,差不多是一瞬百變。就這麼走出一里多路,水蝶蘭至少變化了近萬次,讓李珣眼花繚亂之餘,也越發地胡塗,這算是幻術基礎表演么?
秦婉如面沉如水,也不響應,只是用宗門獨有的暗號聯繫手下,希望組織起第二波絞殺攻勢。
調息的時間有點兒長,李珣閑來無事,便開始打量眼前的巨木。
「貴客臨門,可好么?」
秦婉如知道他是故意晾著那和尚,便莞爾一笑,很是配合地響應:「在搶回娘親的那一刻起,便將他們得罪透了。可只有師尊在,古音如何都要有所忌憚。」
不過,他還發現,秦婉如對陰散人的依賴不是一般的嚴重。只是不曉得若她知道陰散人的真實境況,還能笑得出來嗎?
水蝶蘭微微一笑,也不說話和-圖-書,自去抱起青鸞,領著李珣在巨木間穿行。
不能怪他胡思亂想,畢竟青帝遺老的事迹離他太過遙遠,以至於沒有任何信息可供參考。
宮侍對這些均瞭然於心,並不過多發揮,只淡淡說話:「此事乃突生變故,怨不得大師。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便撤了吧。」
在對上這眼神的剎那,宿主便似是被蛇盯上的青蛙,整個身子都僵硬了。耳朵接收到來自李珣的警告:「以後再進別人家,記得先敲門!」
就像是一次最平常不過的口角,李珣扮演的二愣子也相當出色,然而只有被揪住的宿主,才能在近距離下看清李珣眼中妖異流動的血光。
他第一時間抬眼去看,卻被突然放亮的天光映得微眯眼睛。等他再把眼睜開,眼前的景象讓他忍不住深吸口氣,沁入心肺的,是輕淡的水氣,揉和著若有若無的青草微香。
和尚已經在後悔了,剛才這句話,根本就是愚蠢到頂。非但自取其辱,還弄得現在下不來台,雖未回頭,他也感覺得到,背後的手下們越來越古怪的眼神和態度。
「要是你能禁錮元嬰,甚至是剝離一個較完整的元神,我有成百上千種法子讓她把知道的東西全給吐出來。可現在這半死不活、風吹就散的樣子,怎麼也要一些鎮魂安神的法寶來配合吧?」
在這種心態下,他的速度又提升少許,眼見就要與己方接上頭,左肩一痛,似是撞上了什麼東西。力道不大,卻也把他震歪了身子。扭頭看著空無一物的虛空,他為之愕然。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再無事端,李珣和水蝶蘭一路急趕,終於在第二天正午時分到達目的地。
秦婉如飛快地瞥去一眼,略有些擔憂地道:「這妖僧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師弟折辱他太甚,日後恐怕會引出許多麻煩。」
當然,天地並非真的在打轉,而是充斥天地間的巨量元氣,在那瞬間陰陽倒顛,相對平衡的狀態被一舉打破,由此產生了強烈的漩流,且與他體內真息衝突、共鳴,最終反應到肉身感覺之上。
他早知道水蝶蘭跟了過來,在高空看熱鬧,此時只是撇了撇嘴,道了聲:「哪裡。」
「秦宗主是不願善罷罷休了?熊奇已死,本盟要得知其中詳情,吳姬此人不可或缺,今日老衲便要帶她離去,細細詢問。若事情真如秦宗主所說,本盟再將她交由貴宗處置……哦,秦宗主,不打算說理了么?」
「一會兒我問問……」李珣嘴上說著,招呼水蝶蘭登上雲彩,再度向東面飛去。感覺著飛出數百裡外,他伸出左臂,在水蝶蘭疑惑的眼神下,晃了晃緊握的拳頭:「你有沒有拷問修士元神的法子?」
然而,妖孽卻不給她從容布置的機會。笑聲一變,由渾厚突轉高亢,似是從千尺深谷一躍而上,直抵青天雲層,劇烈的轉換間,似有一股直透靈魂的力量,撼動元神,使之不安其位,一時間,周邊一陣嘩然。
李珣嗯了一聲,卻沒有正面響應。
「怎麼樣?」水蝶蘭仍在樹下,笑吟吟地說話,「這是青老以自成天地外化而成的空間,比不得霧隱軒,你可莫要嫌小。」
李珣先是驚訝,但很快就醒悟過來。
「無妨,若他真不知機,逃得今日,也逃不過明朝,東南林海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說著,她又不滿道:「人心莫測,私心雜念誰都有,要是都像你這樣,眼裡容不進半點兒沙子,還有別人的活路沒?」
只是,人頭的笑聲很快將她的聲音壓下。在越發宏大的音波里,蜷曲在地上的人體緩緩站起來,搖搖擺擺的,臉上甚至還保持著嘶叫時肌肉扭曲的模樣。
終於,水蝶蘭停了下來,就站在一棵巨大的榕樹之前,閉目調息。
水蝶蘭才不管他想什麼,指揮他落下雲頭,停在一個地勢偏低的山坳里。
而在他高飛的身體周圍,還繚繞著點點飛灰。
不過,李珣之前的疑惑再度浮現出來,將自家的侄女煉成丹藥確實聳人聽聞,不過,由陰散人做出來,也不是什麼不可接受和_圖_書的,也未嘗不可對人言,何以秦婉如竟愛惜羽毛到這種地步了?
「哪個?」
李珣看著她的背影,明白自己拒絕了古音又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示好和招攬的誠意──如果,這真算是誠意的話。
「今日多虧有師弟在此,否則被那賤婢逃走,又是好大一樁麻煩。」
不過,看眼睛便知此人已經神智全無,只是一具被人操控的傀儡罷了。
驚訝的人反倒是水蝶蘭。正奇怪間,又聽到李珣的低語:「我不在霧隱軒這段時間,秦婉如有沒有向陰重華飛劍傳訊之類的?」
秦婉如在旁驚嘆一聲:「古音對師弟很是看重呢。」
宿主話鋒陡轉,目光向四面一掃,將陰陽宗變動中的布置看出了大半,他夷然不懼,只是笑道:「老衲佩服秦宗士的膽氣,卻不免要提醒一聲,意氣之爭,對貴宗全無好處,作為一宗之主,務必要細細思量。」
「哪個不長眼的東西,飛起來就不看路了吧?」
「你也知道下手重了?」水蝶蘭同樣以無奈回應。
李珣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見散修群原本不可一世的氣勢,以幾可目見的幅度向下掉落,他嘿嘿一笑,徑自轉身,和秦婉如打招呼:「秦師姐,好久不見,一向可好?」
宿主震驚于對這個就藏身在自己旁邊的人物竟毫無所覺,本能地一個激靈,不願另生事端,剛想繞開,胸前一緊,已被李珣劈手抓住了衣襟。
李珣聽得笑起來:「古宗主把本人捧得太高了些。這樣,宮夫人且轉告古宗主,我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比不過古宗主的大氣,但求守園護宅而已。其餘事項,不需在我這兒備案,真到了變故臨頭時,恩對恩、怨對怨,弄個分明便是!」
最後四個字,是傳音傳過來的。李珣微微一怔:「怎麼了?」
宿主僵硬的臉上缺乏表情,語氣卻還算生動:「秦宗主好辣手,本盟的熊奇熊執事與貴宗無冤無仇,怎麼就被斬殺在此?」
秦婉如也被眼前妖異的景象震住了,她秀麗的眉毛蹙起,半晌方遲疑道:「離……何方妖孽!」
李珣聞聲回頭,恰見到一個粗壯的光頭,身上鬆鬆垮垮罩著一件灰衲,分開散修群,站在了前面。稍停,光頭沉聲說話,聲音宏亮,卻不像之前奪舍時那麼張揚:「百鬼道人,上前說話。」
就在宿主中腿的剎那,停在半空中的散修中,有人低哼一聲,尾音卻是啞了。李珣準確地捕捉到了這極細微的聲息,笑吟吟地扭過頭去,最後卻也沒什麼表示,仍然抱臂虛立半空,等著對方做出響應。
這裏距東海之濱不遠,偶爾一陣強風,鼻尖就能嗅到淡淡的海腥味兒。
這倒不是說他們真的不動如山,而是藏身其中的離魂和尚吃了個暗虧。被李珣藉著宿主隔山打牛,一時間氣血翻湧,根本喘不過氣來。
秦婉如很是知機,便將自己所知的情況都說了出來。
最難得的是,在叢生的枝幹和垂地根莖包圍下,粗大的榕樹主幹依舊渾然一體,顯得分外厚重。不像大多數古木那樣,主幹已經空心或分叉。
「況且,天塌下來,還有個子高的人頂著,東南林海這邊,結局未定吧……」
沒有任何意外,燃血元息轟然反彈。李珣周邊的溫度陡然攀升,高溫燒灼空氣發出的劈剝雜音,彷彿是千百怨靈廝磨扭曲,以秦婉如的修為,也忍不住退後一段距離,以平復體內蠢蠢欲動的元氣。
秦婉如緩緩轉身,恰好對上宿主背後那顆妖異的頭顱。那人頭一直閉著的眼睛猛然睜開,兩團幽藍的光芒從中進射而出。光芒掃過,周圍已在出手臨界點上的陰陽宗修士不自主一窒,再想恢複合擊狀態時,天空中一股奇特的聲音響了起來。
李珣不緊不慢地轉身,遙遙盯著那妖僧,正要有所動作,心中卻忽有所感。視線往邊上一瞥,他冷笑了起來。
「哪裡的話,真是好地方!」李珣真心實意地讚歎一聲。同樣是自成天地的神通,霧隱軒靠的是禁法,而青帝遺老則完全憑藉自己的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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