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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汪亦寒弟弟那麼鍥而不捨，讓我越不過這座山了。」他對牢暖暖說，「其實，也讓我越過這座山了。」

那個時候，他們已經連在一起，不想分開。

回到家，林沐風在自己房間的寫字檯上寫東西，聽到暖暖開門的聲音，頭也不轉就說：「我在桌子上留了飯菜，自己熱一熱吃了再睡。可別怕胖，最怕你們這些孩子餓壞自己的胃。」

陽光忽而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

兩人在酒吧門口遇到，一起勾肩搭背進去。

「越不過這座山？」暖暖有些疑惑地望著他。

陽光似乎是沒有聽懂楊筱光的意思，微醉的臉上帶些不解。

說完，徑直從他們身邊走過去，不回頭，背影逐漸沒入黑暗中。

在那青蔥的歲月里，大家各自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因為兩個人都還瞞著林沐風，也沒有想好最好的說辭，故都刻意去遮掩。

轉身撥個電話給方竹，把無奈說了一遍。

暖暖有些氣悶。

楊筱光拍下額頭：「我現在相信你是陽光了！」

朝夕相對，不過只看到一個側面而已。

因為那晚他對她說：「我很早很早已經答應了媽媽，要照顧你一生一世！」

還是一口一聲地說著這個決定。

暖暖放開父親，站好，想到母親：「好久沒有媽媽的明信片寄回來了！」

方竹負責送陽光回家，暖暖負責送楊筱光。

「你媽聽了你這樣說可要發飆的！」林沐風的聲音裡帶出笑意來。

原來方竹實習採訪的專題是《IT新鮮人生存之道》，採訪對象是著名IT企業的實習生。約出來一看，竟然是多年不見的陽光，大驚之下叫出了暖暖和楊筱光一起敘舊。

暖暖看著他留下來的那張共騎自行車的照片，拿到手上，看著。那畫面的人好像是變成了他和她，從小到大，就那樣幸福地騎著自行車穿行過上海的大街小巷。

暖暖小心地問：「我是不是太作了！」

「你們啊！都大了！」笑著又搖搖頭，起身出門去廚房倒茶。

好似他們之間隔著萬重山萬重水，艱難險阻，坎坷崎嶇，讓她不再輕易去涉險。https://m.hetubook.com.com而自己的那極欲傾訴的千言萬語也被這樣的暖暖給阻住了，開不得口，也不知從何開口。

暖暖不吃餡，自己吃皮，把肉餡撥給林沐風。林沐風搖搖頭，怪她挑食。卻聽到旁邊桌子的母親教育自家的孩子道：「你看人家小孩子多孝順，知道把好東西留給爸爸吃，你看你，自己吃都吃不幹凈。」

暖暖訝住。

處處是回憶。

陽光握著她的手緊了一下。

竟然是多年未見的高中班長陽光，他望著她們兩個，也很開心的樣子，臉上的表情都舒展開來，先自熱絡地打招呼：「楊筱光，林暖暖，很久不見啊！」

「我還是那句話，為何不試一下排除萬難，逆流而上。」陽光說，側頭看住暖暖，一眼想要望入她的眼底心底。

從此以後，就真的沒有分開的可能了。

但也不深究了，和舊日的同學一起繼續灌酒。

都不知道。

陽光牽了一下她：「走吧。」

陽光說：「也許人都懦弱，掩蓋不住，只得拚命逃避。」

那是那次畢業后的第一次相遇。

陽光領著暖暖到醫院門口，左右環顧了一下，說：「恐怕要坐車出去吃了。」

「你怎麼那麼悲觀？真不像你！」

暖暖答應了一聲，把鞋換了，把包放好，躡手躡腳走到父親的身後，雙手勾住父親的脖子，親熱地把頭靠在父親的背上，嬌聲嬌氣地喚：「爸，我知道啦！你總是操不完的心！」

少年的他臉上時常是冷峻的，後來再相逢，他的面孔變得和煦，而現在，他的臉上竟然是釋然。

暖暖手一顫，調羹跌到湯里，拚命搖頭：「怎麼可以，怎麼能，為了爸爸也不能。」心中一酸：「已經大錯特錯，不能一錯再錯下去。」

她嘆口氣，將手掌伸到眼前。

陽光說：「你的話還是一樣多！」

只是這幸福也有些戰戰兢兢。

方竹說：「以前沒怎麼樣的時候倒是太太平平，現在有怎麼樣了反倒這樣患得患失。」

她是被寵愛的，也是被安排的那個。

淚流半晌，暖暖扭開自來水龍頭，狠和圖書狠沖臉，一臉的冷水，衝去了淚水，也冰住了表情。抬頭，鏡子中反射出自己蒼白的臉和通紅的眼，竟無人色。

「暖暖，原來你在這裏！」 正走來的是陽光，背著光，步到她和亦寒的跟前。

「但——」扳過暖暖的肩膀，「最可悲的是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廟。你確定你心底真的想逃開嗎？」

小時候，林沐風經常帶兩個孩子在這間生煎店吃東西，暖暖和亦寒吃吃打打，總是不得安靜下來。

只是那時，是她伸過手，堅定地給他力量。

而這時，是他把手伸過來，把她的肩膀緊緊摟住。

暖暖轉身拿著爸爸給她勾好的《前程》報上的招聘啟事，仔細看，仔細做簡歷。

林沐風在家裡的時候，亦寒來電話和暖暖說話，暖暖總是一會「嗯」，一會「哦」，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來，怕一開口，就把全盤的思念脫口而出。

暖暖似泄氣皮球，頹然地低下頭：「千怕萬怕，就怕這一刻，到最後還是避不了。」

「我還沒到本命年，怎麼那麼倒霉啊？」

方竹是三個女孩中第一個找到工作的，進了本城的一家大報實習。楊筱光則在第一個面試中敗陣，雖然是輸在赫赫有名的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門前，她還是憤懣不已。三個人約著一起出來聚一下，地點就定在衡山路的一間酒吧里。

亦寒正站在門口，靠著對面的窗口，時時刻刻張望女廁的門，見到暖暖終於出來，眼中透出擔憂，叫：「暖暖。」

陽光瞪著玻璃杯子里褐色如漿的液體好一會兒，說：「在荷蘭學會翻山越嶺，雖然那裡把規則放低，可還是那麼難！」說完把杯中的液體一股腦全部喝完，「越不過那座山，逃回來了！」

暖暖驚訝住。

「我恨我自己還是左搖右擺。」暖暖喝一口餛飩湯，瞪著湯麵漂浮著的蔥花，用手裡的調羹攪動，看蔥花浮浮沉沉。

暖暖徑自往右轉，說：「不用了，就隔壁的生煎店吧！」

走過去看。

「你想多了。」

大家問他在荷蘭生活的怎麼樣。

暖暖望著擺在桌子上的張國榮跨越九七演唱會hetｕboｏk•ｃｏｍ.cｏmCD封套，那殼子碎了，只是碎在那場車禍之中，但是張國榮仍舊做著那副飛翔的姿勢。

「面試你是自找的，告白是你估算失誤，還有大好光明前途和大好青年等著你。」

「你——」一下開不了口。

暖暖怔怔看他遠去。

暖暖急了：「你不回來了？」

這是屬於她的幸福。

林沐風稍抬了抬背，拍拍女兒的手：「這麼大了還愛撒嬌！」

這一次，誰都沒有和誰說話。

「我飛不了！」無奈地說。

其實亦寒做事情向來都是強勢的，和林沐風很像，決定了的事情，勢必要一心一意堅決達成不可。

暖暖偷偷伸過腦袋去看，那隔壁桌的孩子把餡全部吃完，皮子吃兩口就剩在桌子上，被自己的媽媽數落得垂頭喪氣。

而始終沒有變的，恐怕就是爸爸這份無微不至的父愛吧！

照例是方竹先到，楊筱光和暖暖遲到。

更要命的是都喜歡安排。

「你看這些月來寄回來的明信片都太風花雪月。」又抽出一張一對外國戀人共同騎著一輛自行車的明信片來。

原來暗戀過陽光的不止方竹一個，還有這個楊筱光。

「巴爾迪摩靠海邊的地方很漂亮，如果我有錢了在海邊可以買一棟小房子，臨海而居，多自在？」

女孩們都不懂他的意思。

似乎身邊每個從小長大的夥伴被拋向成人世界后都變了，以前的樣子都只是一個側面。更多的千層萬面正一面一面展現出來。

他望著她，眼裡都帶著笑意。

「也好。」陽光陪她走進生煎店。

方竹在一邊笑：「如假包換！」

楊筱光更驚訝，上上下下打量陽光，再問：「你——真是陽光？」

暖暖一怔，第一次聽到亦寒說出這個決定，還是和林沐風商量好之後的，心中有些鬱悶，半晌不開口。那頭的亦寒等不到她的回答，有些著急：「怎麼了？你不開心了？多念醫科也不過加多三四年時間，我一定回來的。你過來也就待三四年時間，不會離開爸爸太久！」

「爸爸難道要看亦寒寄回來加菲貓，或者唐老鴨？」暖暖故作天和圖書真地問。

「嘿！這丫頭今天帶男朋友來？」楊筱光叫，仍不忘捎帶上一個，「你們汪亦寒弟弟在就好了！」

陽光搖了搖頭：「也許錯的是我，給了你錯誤的誘導，讓你有了逃避的借口。」

想起第二次送他去機場，他們之間又隔著林沐風。

仔細一想，原來正是他以前說過的。

覺得這句話耳熟。

「唉！我怎麼知道陽光有那麼一百八十度的人格改變啊！我還是喜歡不大說話的他啊！少女心事的破滅啊！」楊筱光終於嘮嘮叨叨到最後，說出了最終的一個秘密。

大家都笑著坐下來。

亦寒也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暖暖，紊亂的發，堅定的臉，混合著痛苦的決絕的神色。彷佛此刻的她是真的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動搖自己的決定了。

說得暖暖臉上紅了一片，不響，等父親繼續說。

何時離得如此遠？

楊筱光仍是不信的樣子：「怎麼不再酷了？」

暖暖還是勾著父親，嘟起嘴說：「女兒是爸爸的小棉襖！」

和楊筱光都大吃一驚。

用紙巾擦凈臉，連做幾個深呼吸，要自己鎮定下來，再緩步走出女廁。

林沐風倒從手邊的一堆書札里抽出一疊明信片來：「倒是亦寒寄了不少！」抽出其中一張帶著紅色楓葉的街景，凝神看了會，「這小子是不是談戀愛了？」

點四兩生煎，兩碗砂鍋小餛飩，由陽光拿來放桌上，冒著騰騰的熱氣。

他正視她：「我決定還是回阿姆斯特丹！」

溫柔的方竹，在她面前的形象一變再變，不再是小時候那個和順的樣子。

她靠在他堅實的胸前，她的發和他的發融在一起，就像最早的時候，在於潔如的病房門外，他們相互靠著一樣。

林沐風展顏一笑。

已經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她扭頭看他，看他嘴角漾開的安慰似的笑：「去吃晚飯吧 。」

這次回國的陽光是真的變得很不一樣了，沒有了高中時候動不動就現出來的一副憤世嫉俗的模樣，整個人的作風都和緩了，順著女孩子們的意思說話，變得格外親切起來。只是一杯一杯不停地喝酒，喝成微熏，但不醉透。

https://www.hetubook.com.com暖暖在電話這頭低頭認錯。

暖暖卻仔細看了下那個男人的背影：「這人有點眼熟。」

「面試失敗，告白失敗，我的世界一片灰暗！」

亦寒卻不管，他的那邊沒有林沐風在場，很自顧自說一通出來。

暖暖掙開他，對他說：「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一切，為什麼要用這樣的話來擾亂我？有些錯誤是萬萬不能犯的，為什麼是你來逼迫我？」

「好。」陽光過來握住暖暖的手，他向亦寒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暖暖便洋洋得意朝有些無可奈何的爸爸笑。

楊筱光哈哈一笑，一手重重往陽光肩膀上一拍：「現在海歸不值錢了，早知今日當初不如留在國內念交大復旦了！」

亦寒並不理他的招呼，徑自走到暖暖跟前，只說：「暖暖，千言萬語，我不知從哪說起，等爸爸醒過來，我勢必會給你交代。」深深地看她一眼，「我不會放棄我的決定。」

方竹毫不客氣地「嗯」了一下，還補充：「而且優柔寡斷。」

暖暖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亦寒，瘦削的臉頰，眼中也有熬夜的血絲，如自己一般的無人色。心中有不忍，然，還是咬咬牙根，狠狠心，道：「你要這樣想，我也沒什麼好多說的，但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側頭，看到他揚起的側臉，他微微閉著的雙眼，挺直的鼻樑，和乾淨的唇線，暖暖幸福地想，沒有誰像她一樣，看著他從一個稚氣的男孩長成一個挺拔的男人。

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到方竹面對著一個男人坐著，聊得正熟絡。

「你來這裏好不好？我想本科畢業申請醫學院！爸爸也贊同的。」亦寒說。

最後醉的是楊筱光和陽光。

方竹和暖暖都瞪她，都知道她第一次面試失敗，基本無法做到「已所不遇，勿施於人」的境界。

暖暖一揚臉，所有複雜的情緒全部壓下去，竟還能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對陽光說：「正想給你電話，好餓，去吃晚飯吧！」

「你就好了，前途再陰冷，還有汪亦寒這隻不離不棄的績優股等著你！我只能一個人在孤獨陰冷的黑暗裡徘徊！」

楊筱光醉了之後話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