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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霜河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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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靜女

第四十五章 靜女

這一帶是謝朗自幼玩慣的地方,他用馬鞭指著,一一向薛蘅詳述,正說得興起時,遠處忽有人在歡喜地叫著,「明遠哥哥!」
謝朗的心倏地一下飄在了半空中。他愣愣地望著薛蘅,彷彿又回到了雙臂受傷的那段日子,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她的輕嗔薄怒。腦中迷迷糊糊記起自己曾下過的一個決心,腳趾頭不由自主地在靴子里動了幾下。
如果每日醒來能看到這樣的一雙眼眸,是否再無輾轉難眠的孤寂,再無夢魘初醒的凄惶?
他靜靜地看著她,彷彿已看了百世千載。
他正想喚出一聲「蘅姐」,一側頭,薛蘅正靠在他的肩頭,呼吸細細,顯然還在熟睡。
平王建府立制后,一直都很忙,她只得忍住羞澀,去求陸元貞。陸元貞沉默了許久,禁不住她的央求,答應幫她傳信。可是,竟連陸元貞也沒有見到謝朗。
自謝朗回京后,柔嘉日夜盼著能與他見一面,但皇帝說謝朗護書時受了傷,允了他三個月的假,她竟一直沒能見著。
薛蘅一愣,馬上反手一把扼住他的手腕,怒道:「謝明遠!」
謝朗一聽,心內自責。當日薛蘅雖然沒有說出是為了他才受的內傷,但他心思靈敏,事後很快便猜出了原委。眼見蘅姐的傷這麼久都未痊癒,他心中不禁又急又疼。
「還好。」
「好。」薛蘅隨口道。
「等我?」謝朗莫名地有些不自在,下意識望了望從後面緩緩策騎而來的薛蘅,道:「等我有什麼事嗎?」
這歡喜和_圖_書,在他睜開雙眼、看到晨曦滿天的一瞬間,更加地濃烈。
哪有半點未婚夫妻之間的柔情蜜意,分明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二愣子!
謝朗自不能說出心中那點小小的想法,只笑道:「軍中有這習慣,因為經常在野外宿夜。」
這番為薛蘅推宮活血,頗耗真氣,又是後半夜,他漸覺睏倦,但又怕薛蘅思慮過度再引發心病,便坐在她身邊,依著大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說話。
薛蘅開始仍有點心不在焉,可謝朗說得眉飛色舞,這小子又口齒伶俐,繪聲繪色,她也慢慢被吸引,及至謝朗說到陸元貞跑了一晚茅廁的狼狽情形,不由卟地一笑。
遠處的山巒飄緲如煙,近處的河岸堤柳籠翠。
薛蘅見他滿頭大汗,額頭上還沾著一片樹葉,便伸手替他拈下,順便用衣袖替他拭了拭額頭上的汗珠。
薛蘅本能地一縮,剛想將他推開,但轉頭一看,便再也沒有辦法伸出手去。
「要不,我去找點吃的?」
薛蘅愕然片刻,哭笑不得,剛張了張嘴,又不知怎麼開口。謝朗已閉上雙眼,凝神定氣,一股熱流隨著他的掌心緩緩傳到薛蘅體內。
他無法移開目光,這一刻,注視著肩頭的這張面容,似是有種令人著魔的情緒在體內滋生,象春光里蓬勃生長的野草,每一片葉子都在呼喊著生長。
水波柔軟地將她托住,她的心,也如深海般沉靜,再無當頭壓下的黑暗,再無無處可逃的驚懼。
謝朗是薛蘅高和圖書興他便高興的,說得更是起勁,不知不覺中,一隻野雞薛蘅吃了大半,他仍是一條啃了兩口的雞腿拿在手中。
謝朗不敢動彈分毫,屏住了氣息,生怕將她吵醒。過了好一陣,見她仍在熟睡,他才敢緩慢地透氣。
這聲音似是極為熟悉,謝朗正想著是何人,前方已馳來兩匹駿馬,當先一位紫衣少女,雖然略有倦色,卻笑靨如花,正是柔嘉公主。
謝朗也感覺到她體內氣息平穩,鬆了一口長氣,依依不捨地收回右掌,再睜開雙眼,向著薛蘅微微一笑。
夏日的清晨,山間的霧仿似都是明亮的。霧氣沾染在薛蘅的睫羽上,謝朗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伸出左手,但靠近時,又慢慢收了回來。
謝朗的心一下子又落了下來,眼見野雞已烤得香氣四溢,忙撕了雞腿奉給薛蘅,「蘅姐,趁熱吃。」
還記得在一望無際的草丘上,他縱馬疾馳,追隨著一個身影。春風令他無比舒暢,那人回眸的微笑,更讓他湧上刻骨銘心的歡喜。
「明遠,我不是內傷發作,只是——」
幾個月的相思,終於見到魂牽夢縈之人。看著謝朗剛毅英挺的身軀,他明朗的笑容,柔嘉臉上象被火燒一樣熱起來,心怦怦跳得厲害,好半天才能說出話來,「聽小柱子說,你出城沒回來,好象是往西邊走的,我、我想著你回來時肯定要走這條路,所以——在這裏等你。」
謝朗見薛蘅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卻不敢問她,心念電轉,笑道:「蘅https://www.hetubook.com.com姐,你肚子餓不餓?」
薛蘅訝然,問道:「怎麼還帶著這些東西?」
眼見這二人一個含情脈脈、欲說還休,另一個卻神色迷茫、不解風情,抱琴終於忍不住,大聲道:「駙馬爺,公主她等了你一個晚上!」
胸膛深處,似被什麼東西慢慢地填滿。
「好了,氣息順了。」薛蘅終於輕輕地說。
薛蘅慢慢鬆開手,默默地望著他,他掌心的熱度,漸漸緩解了她疼痛,到了喉頭的那句話,便怎麼也說不出來。
四下岑寂,連夢中也是一片岑寂。
薛蘅腹中冷痛一陣強過一陣,腰更似要斷了一般,不耐道:「沒事,老毛病。」
謝朗喜道:「好啊好啊,當師叔祖的弟子,再好不過了。」
晨曦讓她微眯了一下眼睛,身軀坐直、雙眼完全睜開的瞬間,她的目光,正對上謝朗的雙眸。
「蘅姐,雖然我內功不是很好,不足以治好你的內傷,但幫你推宮活血還是可以的。你隨著我推拿之勢調運一下氣息,看會不會好一些?」謝朗看著她,認真地說道。
謝朗馬上盤腿端坐在薛蘅對面,氣運數周天,抓住薛蘅手臂,替她推宮過血。
謝朗愣了一瞬,打馬迎上,笑道:「柔嘉,你怎麼出宮了?」
薛蘅哪知他的心思,只是按住腹部,噝噝抽著涼氣。
薛蘅卻似有了知覺,睫羽微微一動,睜開了雙眼。
月光朦朧,他的聲音也逐漸迷糊,終於頭一歪,靠在了薛蘅肩頭。
薄薄的星月光輝下,他倚在https://m.hetubook•com•com她肩頭沉睡。他明朗的眉眼舒展開來,嘴角微微上翹,彷彿有抑制不住的喜悅從夢中噴薄而出。
周遭一切聲音在消退,只聽得到他勻凈的呼吸。這極有規律的呼吸聲,象海潮一般起起落落,她如同在水波中輕漾,意識逐漸迷濛。
薛蘅因為心裏有事,這雞腿便食不知其味。謝朗啃了兩口,忽然哈地一笑,道:「蘅姐,想到吃烤雞,我說個笑話給你聽好不好?」
謝朗比兔子還要迅捷地跳下馬,奔入林中,過了許久才再出來,額頭滿是汗珠,鑲玉束冠也被樹枝颳得有點歪斜,手上提著的卻是一隻野雞。
再等數日,又傳來了謝朗夜遊翠湖的風聞。
迎著晨風奔出十余里,二人又不約而同的拉了拉馬疆,兩匹馬便在官道上慢悠悠地並肩走著。
抱琴見柔嘉每夜枯坐在窗前,托腮落淚,人也日漸消瘦,終於坐不住了,親自去了一趟謝府,雖然也沒能見到謝朗,好歹將柔嘉的親筆信交給了小武子。
等撿來乾柴,架起火堆,他又從馬上掛著的皮囊中取出幾個小瓶子,一一打開,竟是鹽、茴香、孜然等物。
不等她說話,他便興高采烈地說了起來。
「蘅姐,你想吃野兔子還是烤蛇?」謝朗笑嘻嘻道。
亭亭如蓋的梧桐樹上傳來一陣歡快的鳥鳴。梧桐樹影間,謝朗咧嘴一笑,輕聲喚道:「蘅姐。」
那漆黑的眼眸中,映著她的身影。彷彿日月鴻蒙、天地初開,那裡就有她的身影,也只有她的身影。
說到最後幾字,hetubook•com.com她已拋開了矜持,眼神明亮地望著謝朗。
謝朗被鳥叫聲驚醒,睜開眼的一剎那,竟分不清此身此時到底是夢是真。
薛蘅終於抬頭,微笑道:「都好,只要不烤焦了就成。」
薛蘅的心不規則的跳了起來,她靜默片刻,淡淡道:「走吧。」
薛蘅報以微笑,道,「明遠,我看你雖偏重外家功夫,但內功底子還是不錯,回去后,我找找娘練槍時的心法,你照著練,對槍法的提高會有用的。」
「好。」謝朗一躍而起。二人縱身上馬,不約而同地回頭,看了看昨夜二人倚肩而眠的那棵梧桐樹。
對抱琴而言,柔嘉雖然貴為公主,卻象自己的親妹子一般,且這個妹子是世間最嬌嫩美麗的那朵花,需要世間最溫柔的愛惜和呵護。柔嘉放下公主之尊,約謝朗在柳亭見面,謝朗不但不赴約,讓公主在柳亭苦等了一夜,好不容易截著他了,他竟是一句「等我有什麼事嗎」!
薛蘅喝了口涼水,腹中忽然一陣冷痛,痛得她抽了口冷氣,皺著眉頭按住腹部。
一旁的抱琴聽了,在心中「嘿」了一聲,恨不得上來狠狠踹上謝朗兩腳。
薛蘅卻又陷入沉思,今夜所見證實了《山海經》中暗語所言之隱秘,如何化解可能發生的隱患,卻毫無頭緒,她不由有點喪氣。
她以為他會去平王府,找了數次借口去探望皇兄,可每次都怏怏回宮。
謝朗嚇了一大跳,見她臉色寡淡、雙唇無光的樣子,以為她內傷發作,忙將雞腿一扔,扶住薛蘅,連聲問:「蘅姐,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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