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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霜河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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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百劫執手仍相待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百劫執手仍相待

窗外,柔嘉忽然間轉身,往院外疾走。平王再看了一眼薛謝二人,也跟在她身後離開了院子。
戰後的燕雲關,彷彿一葉扁舟衝過了驚濤駭浪,雖然破損不堪,卻終於到達了可以休憩的港灣。
雖然失去了親人,雖然「家」已瀕於破碎,他們仍然懷著微薄的希望,繼續在這塊世代居住著的土地上堅強地生活下去。
「薛先生還在守著小謝?」平王問道。
他任她的真氣帶動著自己的內息,緩慢而平穩地在體內流轉,那種融融的感覺,彷彿……那一日,夕陽下,她伏在自己的腿上,秀髮在自己的雙膝上溫柔地散開。
薛蘅忙在床邊坐下,看著謝朗胸前的傷口,將草藥輕輕地敷上去,責道:「這種葯藥性較重,傷口肯定會有點疼,但會令你好得快一些,你得忍著點。堂堂大將軍,要做到刮骨療傷猶面不改色,怎麼象個小孩子似的?」
「安排好了。小謝當初收了一百二十三人,陣亡五十一人,餘下的七十二人我都已安排入了冊,進了驍衛軍。讓唐儼暫時先統領驍衛軍,待小謝……」徐烈心中難受,沒有再說下去。
沒有哪一次的殷丹之戰,能結束得這麼快。勝利來得這麼快,令聽到消息的人們起始都不敢相信,直到平王派出持有勝利節符的使者,騎著駿馬一路南奔,人們才抱頭痛哭、喜極而泣。
平王一震,半晌,輕聲道:「柔嘉,你的心中,不是只有……小謝嗎?」
徐烈的傷已經大好,他出去問了問,迴轉來,道:「是尚氏hetubook.com.com族人,他們正在唱傳統的祭天之曲,為小謝祈福。」
平王道:「京城來報,父皇賜了泉安給大哥做封邑,海州給二哥為封邑,命他們在過了中秋後,便啟程前往封地,沒有父皇許可,不得進京。」
柔嘉在桂花樹下停住腳步,斜陽將她的剪影投得很長。她抬起頭來看著北方,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但這絲苦笑轉瞬即逝,她轉過身,望著平王,喚道:「皇兄。」
謝朗聽到這句「臭小子」,也才終於確信自己並不是在陰曹地府與她重逢。這時,他也才感到全身劇痛,彷彿被放在烈火上炙烤著一樣,忍不住痛哼了一聲。
二人執手相望,唇角都慢慢地綻開溫柔的微笑。
燕雲關的百姓回到家中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家中插了三炷香。他們在香前祈禱,求菩薩保佑那位青年將軍,能吉人天相,早日醒過來。他們也為死去的驍衛軍將士們祈福,希望英烈們能升入西天極樂世界,靈魂得以安息。
見平王神情猶有不舍與掙扎,柔嘉忽然明朗一笑,道:「皇兄,你可知道,當一隻雲雀變成雄鷹,它還會願意回到束縛她翅膀的樊籠之中嗎?」
平王想起秋珍珠的密報,道:「這件事情,恐怕和薛先生有關。」說著抬腳往外走,「走,我們去看看小謝。臭小子再不醒,我扒了他的皮!」
平王欲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半晌,才伸出手,摸摸柔嘉的頭髮,輕輕嘆了口氣,「柔嘉,柔嘉,你…hetubook.com.com…長大了。」
「是。」徐烈嘆道:「半刻都不曾離開,一直守著小謝,只要有一分精神,便替小謝運氣療傷。唉,我看這樣子下去,小謝還沒醒來,薛先生只怕也要撐不住了。」
平王緩緩道:「小徐,你不覺得奇怪嗎?」
薛蘅感覺到他體內氣息逐漸平穩,放下心來,還氣入谷,睜開了雙眼。
平王不知如何向她開口,正躊躇時,忽聽柔嘉輕聲道:「皇兄,我願意和親,嫁給那個回離蘇。」
平王收到庫莫奚族王子回離蘇請求和親的文書時,並不是沒有過猶豫,他也曾想過,要以宗室之女代替柔嘉嫁到庫莫奚。可若沒有庫莫奚人暗中讓路,將殷軍放過西境,殷軍便不能截了丹軍的糧草。若沒有回離蘇及時反出聯軍,讓丹國聯軍自亂陣腳,這一戰也不可能結束得這麼快。更何況在平王今後的計劃之中,庫莫奚人是牽制丹國最重要的一支力量。回離蘇在求親文書中直指柔嘉之名,若以宗室女代之,萬一對方惱羞成怒,只怕會再度掀起軒然大|波。
柔嘉淡淡一笑,道:「皇兄,我不是有意偷看的,只是想看看母後有沒有來信,恰好就看到了。」
謝朗看著她距自己鼻樑不過寸許的絲絲秀髮,聽著她看似責備、實則關心的聲音,再聞著她身上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清香,心魂俱醉,忽然間覺得有這一刻,便是再受十次重傷也值得了。
他聽了一陣,問道:「誰人在唱?歌聲這般蒼涼?」
但薛蘅的髮絲恰於此時掉下一和圖書綹,拂過他的鼻尖,他心猿意馬下,一時沒忍住,「啊切!」一個噴嚏打了出來。
薛蘅忙握上他的手,閉上雙眼,調運內力,不停傳入真氣。謝朗凝望著她清瘦秀麗的面容,疼痛大為減輕,他貪戀著這份劫后重生的幸福,雙眼不敢稍閉一瞬。
謝朗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只能無力地咧嘴一笑。
小柱子頗感委屈,道:「少爺,我已經夠輕的了。薛閣主幫你換藥,你就眉開眼笑,怎麼我幫你換,你就……」
這一刻,他們的目光膠著在一起,看著彼此的面容,對彼此以外的一切不聽、不聞、不問。
可柔嘉是平王唯一的胞妹,將她嫁到庫莫奚,他每每想起就會心疼難捨,所以才猶疑不決,一直沒有將這封求親文書上達景安帝。
「是,王爺。」
二人進了後院,正見柔嘉站在窗外,目光定定地望著屋內。平王輕咳一聲,柔嘉渾然不覺,彷彿神遊天外一般。
燕雲關的百姓,更象有著頑強意志力的漁夫。戰亂起時,他們相攜著南下逃難,待戰事平定,他們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從四面八方趕回了自己的家。儘管他們那幾間殘破的土房子,可能已在這次戰事中變得更加殘破,甚至已變成一片頹垣敗瓦。
然而這一次,又稍有不同。
平王看完景安帝在軍情摺子上嘉許的批複時,恰好聽到靖邊樓外傳來一縷歌聲。
「是有點奇怪。」徐烈也覺這樣的轉變來得太不可思議。景安帝將弘王、雍王遠派封地,分明就是為平王入主東宮掃平障礙,可明和圖書明戰事初起時,弘王一系還多有掣肘。多年的朝堂爭鬥、激烈對弈,景安帝怎麼一下子就定了心意呢?
屋外隱約傳來薛蘅與裴紅菱的說話聲,謝朗驀地「啊」聲大叫。他聲音未落,薛蘅已疾如閃電般沖了進來,問道:「怎麼了?!」
平王雙眸一黯。一個多月前,儘管戰爭的陰雲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但那時,他的身邊有陸元貞、有謝朗、有徐烈。而現在,只有仍然臉色蒼白的徐烈在陪伴著自己。
平王一怔,對她這句話似懂非懂,柔嘉已將目光投向西北風雲漸涌的天空,輕聲道:「也許,那裡才是我秦姝,一個大殷的公主,真正應該去的地方。」
平王憐愛地看著她,道:「柔嘉,皇兄以後不會再打你了。」
敷上藥后,薛蘅伸出左手,將他上身抱起,再將紗布繞過他的胸膛,動作輕柔如水。謝朗躺在她溫暖的臂彎中,感受著她身軀傳過來的熱度,不由浮想聯翩。
他暗嘆一聲,道:「尚氏族人,都安排好了嗎?」
徐烈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嘴,繼而大喜道:「恭喜王爺!王爺入主東宮,指日可待!」
平王怔了許久,看著案几上景安帝的批複,道:「小徐。」
薛蘅看到他這個笑容,才終於確定他是真的醒了過來。她眼睛一下子濕透,輕輕地罵了聲,「臭小子!」
「啊!」謝朗呲牙咧嘴,對小柱子罵道:「你小子就不知道輕點嗎?」
小柱子無奈地站起,傷心地說道:「薛先生,還是您來吧,小的手太笨了。」
「柔嘉……皇兄不是這個意思,和*圖*書皇兄怎捨得將你嫁到那苦寒蠻夷之地……」平王心虛地說道。
平王眼神一慌,道:「柔嘉,你……」
一次又一次的殷丹之戰,他們都這樣頑強地活了下來,這一次也不例外。
謝朗張目往窗外望,還不見薛蘅的身影,這刻雖只是辰時,他卻覺得似等了一生般漫長。小柱子見他神色,忙道:「少爺放心,薛閣主為你找葯去了,說是在白沙河谷邊長著的一種草,可以令你傷勢好得快一點。」
屋內的人卻絲毫沒有聽到窗外的動靜。
黃昏的風捲起柔嘉漆黑的長發,她再回眸看了看後院,悵然良久,低低嘆道:「皇兄,你也看見了。他們的眼中,可還容得下別人的身影?」
他生怕一閉上雙眼,便再也看不到她,再也聽不到她罵自己「臭小子」。
平王不知道她在看什麼,心中好奇,躡手躡腳地走到她身邊,目光投入室內,驚喜下失聲而呼。
柔嘉微笑起來,道:「皇兄,從小到大,你都沒有打過我。唯一打我的一巴掌,是讓我記住自己姓秦。」
三萬驍衛軍,重創近二十萬丹軍。他們在左家堡堅守了十天,令殷軍主部抓住了戰機,最終獲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並讓殷軍以最小的傷亡,結束了這場戰爭。
「皇兄,你說得對,我姓秦,是大殷百姓們用錦衣玉食供養著的公主。現在是我這個公主,為秦氏、為大殷百姓盡自己一份責任的時候。」柔嘉仰頭看著平王,眸子中煥發著從未在她眼中有過的明亮光芒,「皇兄,我願意和親庫莫奚,嫁給回離蘇,請您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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