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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又看她臉上的傷口，嘖嘖一嘆，「這說不定要留疤，我倒是知道一個土方，只是不保證有效。」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圓珠筆，將繳費單翻過來，在背面刷刷寫了幾行字，遞給蘇嘉言。

蘇嘉言看了，耐心疊好，笑說：「大哥，今天謝謝您了，要不您就在我訂的酒店房間住一晚吧，反正我今晚要住在醫院里。您開夜車回去也不安全。」

從頭到尾，細細想著，時間安靜流逝，天將黎明的時候，她終是睡了過去。

「這是她罪有應得，只是……髒了你的手。」

他還細心地給蘇嘉言打了一瓶熱水過來，倒了一杯遞到她手裡。聽蘇嘉言說了狀況，他笑著安慰，「別擔心，你看著就是有福之人，孩子也肯定福大命大。我老婆當年懷我兒子的時候，跌了一跟頭，也差點流產，都以為保不住了，可現在都已經讀初中了，這麼高了，」他比了比自己肩膀的位置，「蘇小姐你安心養著，不用著急，你還有個那麼懂事的弟弟，又有出息，沒什麼好操心的，啊？」

黎昕笑了笑，拍著她的肩膀，聲音卻是感嘆，「什麼話，你安定下來以後就給我打電話，我決不泄露你的行蹤。」

等蘇嘉言從浴室出來，所有東西都已經收拾得一乾二淨，車子也已經裝好了行李，等在劇院門口。

「師兄，你去打盆冷水過來。」

她伸手按住肚子，發現墜痛早已消失。不由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天空。心情非常輕鬆，httｐs://ｗwｗ•hｅtuｂoｏk.ｃｏm•ｃｏｍ輕飄飄浮在雲端，前程往事，便似一出遊園驚夢，而未來的一切都正在眼前鋪展開來。

蘇嘉言目光微沉，「師兄，她動手的時候，可沒有絲毫顧念。」

「不把她逼急了，她也不會輕易出手——我只是沒想到，她真的下手這麼重。」蘇嘉言聲音虛弱，此刻才發現小腹墜痛難受。

蘇嘉言抱著他，點了點頭，頭埋在他頸窩處，卻是久久沒有鬆開。

蘇懿行將毛巾在冷水裡投了，仔細擦拭著蘇嘉言臉上的鮮血，蘇嘉言看著黎昕，幾分愧疚地解釋：「師兄，讓你操心了，這是我和懿行計劃好的。」

蘇懿行見已是四下無人，立即飛快關了房門，又反鎖住，這才回到床邊，伸手將蘇嘉言身上的被子掀開。

司機走了以後，夜復又安靜下來。蘇嘉言側躺著，思緒混沌，疲累不堪，卻睡不著。她伸手輕撫著肚子，不由自主開始回想。

心裏無端生起幾分恨意，然而一想到謝澤雅的死狀，又無從恨起，只覺得分外無力。

黎昕拍了拍她的手背，長長嘆了口氣，「我不怪你，這的確是最好的方法，你得遠離傅寧硯，重新開始，好好生活。這才是師傅的心愿。」

唱完謝幕，掌聲經久不息。頭上一頂大燈燈光打了下來，她被刺得閉上雙眼，又忍不住睜開一條縫，往台下看去，黑壓壓鼓掌的人群，人人臉上都帶著笑，她便覺得未來的一起都和_圖_書正在眼前鋪展開來。

蘇嘉言頓了一頓，關上車門。車子飛快發動，蘇嘉言轉過身看著後面，夜色中，黎昕仍在遙遙地揮著手，而劇院的一切、崇城的一切，正漸漸地，離她越來越遠。

「保重。」

黎昕一驚，抬眼看去，蘇嘉言正在脫防彈背心，他陡然明白了大半，一時又驚又喜，「你們這是……」

便這樣一句一句往下唱，偶然一抬頭，看著觀眾沉醉的表情，心便似飛到了雲端。

蘇懿行已經在崇城附近的一個城市訂好了酒店，車子上高速之前，蘇懿行下了車，彼此一番叮囑之後，蘇懿行回去劇院，和黎昕將剩下的戲演完，而車子繼續在夜色中朝城外駛去。

黎昕一怔，「懿行，你做什麼？」

蘇嘉言脫了防彈背心，只穿一件單衣，蘇懿行連忙用被子將她裹住，仍然細心擦著臉龐的傷，他低頭看著，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蘇嘉言疼得「嘶」了一聲，蘇懿行忙收回手指，冷聲說：「謝澤雅下手真狠。」

夢裡夢到了自己第一次上台的場景。那時戲台還不像現在這樣，雖然打了燈光，卻並不太亮。她緊張得手心裏一層濕滑的冷汗，眼睛都睜不開，卻仍在回想每一個已經爛熟於心的動作。

蘇嘉言洗澡的時候就發現有些許落紅，此刻肚子更是墜痛難耐。走高速到鄰市只要一個小時，蘇嘉言咬緊牙關，輕撫著肚子，心說，這孩子也是命該遭遇此劫，要是保不住，只能算二人有緣無分。ｈｔtps://wwｗ•ｈｅｔｕbooｋ•cｏm•ｃoｍ

蘇嘉言不由笑了笑，對這陌生人的善意由衷感到溫暖。

黎昕花了些時間才將整個事情完全消化，聽完蘇嘉言的話，不由點了點頭，又說，「為了報復謝澤雅，何至於做到這種地步，再說，這種事本不該讓你動手，雖說是她自作孽，到底……」 黎昕話沒完，微微嘆了口氣。

又過了半晌，蘇嘉言鬆開黎昕，眼眶中有淚，她走到車邊，「師兄，一切保重。」

蘇懿行扶蘇嘉言坐了起來，開始幫忙解她已被鮮血浸透的大衣，「師兄，先幫忙打盆水過來，等會兒跟你解釋。」

音樂聲響，她恍恍惚惚踩著節奏，曼聲開口，聲音最初艱澀，卻漸漸婉轉圓潤，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盤，「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以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黎昕輕撫著她的背，「師傅常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大約是我們命里需要遭遇此劫，過了今天，以後就一切順遂了。你答應我，無論如何，好好生活……你，你肚子你的孩子……」

話音落下，蘇嘉言便又覺得腹中一陣絞痛，她強自忍耐，從床上起身，「我去洗澡，懿行你把這些東西處理完了我們就走。」

蘇嘉言伸出冰冷的手握住黎昕的手，「師兄，我知道算計人非常不妥，我也不為自己開脫。今後，你就當再沒我這個人，劇院的事，全須你鼎力相助，這也是師傅最後的心愿。」

一年時間，宛如石火光www.hetubook.com.com陰，不知不覺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她閉眼，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臉上已經結痂的傷口。

「你們這是……怎麼都不跟我商量一聲。」

司機擺了擺手，「我回去也只要兩個小時，就不耽誤你了。你好好養著病，有需要用車的地方，可以再聯繫我。」

蘇嘉言穿著一件齊腳踝的大衣，戴著帽子，半邊臉藏在圍巾里。

蘇嘉言手指微動，悠悠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已是清晨。澄亮的天色通過玻璃窗照了進來，東方的天空一片橙紅的微光，似乎太陽就要噴薄而出。

黎昕嚇得倒吸一口涼氣，不由退後一步，震驚看著床上分明還是活著的蘇嘉言，「這……這是怎麼回事？」

「留下就留下吧，孩子終歸是無辜的。」

車子下了高速，到了鄰市，蘇嘉言吩咐司機直接開去醫院。

黎昕怔怔坐在椅子上，面容憔悴，雙目無神。短期內遭逢兩次打擊，他已然頹敗不堪。

黎昕仍是不解，正要再問，卻赫然發現在床上的蘇嘉言正悠悠睜開眼睛。

蘇嘉言咬了咬唇，搖頭，「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得趕快按照計劃離開崇城，」她看向黎昕，「師兄，這就是我和懿行完整的計劃。我還活著這件事，請你務必瞞下來，我暫時離開崇城，等懿行事情辦妥了，就和他一起出國。」

蘇嘉言垂眸，「事情緊急，也怕知道的人多了就露餡，所以只好暫時瞞著師兄。」

司機耐心幫忙將行李送去了酒店，送完了又回到醫院看她。司機是個和-圖-書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方臉粗眉，看著格外憨厚老實。

蘇懿行帶著蘇嘉言回了劇院，又安排其他演員先行回去休息，安撫過了聶君君，四周都沉寂下來時，已是深夜。

「師傅讓我留下。」

黎昕愣了半晌，立即飛快跑去倒水。等他回來時，便看見的地上躺著濕重的大衣，旁邊散落著數個已經空了的……血袋。

蘇懿行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忙問：「要不要緊？」

蘇嘉言不由攤開手掌，她指甲縫裡還帶著乾涸的血跡，她垂著眸，聲音冷冷清清，「不這麼做，我才會真的一輩子良心不安。以德報德，以怨抱怨，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如果她不動念殺我，她也不會把自己逼瘋，更不會失足溺水。」她抬眼，看著黎昕，「再說，如果不是我，恐怕師兄你就打算動手了，我怎麼能看著你為了這麼一個人自毀前程。整個事情因我而起，自然也得由我終結。」

「真的挺不過也好，這個世界這麼骯髒，生下來也是遭罪。」她攤開手，垂眸懨懨地看著自己的掌心。

蘇嘉言看著那晨光，眼眶無端濕潤起來，心裏便似有情緒翻湧而出，然而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呢喃：「寶貝，就叫你蘇迎晨。」

黎昕將兩人送到門口，蘇嘉言頓下腳步，轉身抱住黎昕，「師兄，十多年來，仰仗你的照顧，到最後還要讓你擔驚受怕。」

醫院有值班醫生，檢查后說是有滑胎跡象，安排她打了針服了葯，但是能不能保住胎兒，還要看第二天做B超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