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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逾白叫梁司月稍等，自己下車去。

這是柳逾白的家，他卻不能從大門進去，只能在後門等人捎帶些原被人命令倒了喂狗的東西。

「柳先生也過來吃一點吧。」梁司月說。

哎。

「……」她不知道，她只是隨口一問而已，而且她明明是在暗諷有錢人這種走到哪兒買到哪兒，連下海龜卵的海灘都不放過的浮夸作風好嗎！

對面，梁司月捧著碗，已經迫不及待地贊了一聲：「好喝。」

柳逾白叫她關窗的吩咐都已經到嘴邊了，看她一邊急急忙忙撩開被風糊到臉上的頭髮, 一邊關窗, 就笑了聲，沒說什麼。

「……車裡吃？」

吃過飯，梁司月收拾了餐具，成功在沒有說明書的情況，啟動了廚房的洗碗機。

柳逾白一碗豆花還沒喝完呢，只得撂了筷子走人。

柳逾白撥了一個電話，沒一會兒，門打開了，一個阿嬤走了出來，手裡提著一隻藍布袋子。

她拿出這套餐具，把藍布袋子里尚且溫熱的菜湯都盛裝出來，米飯舀了兩碗還有餘。

實則，今天一大早，柳逾白抵達南城首先就去程淡如那兒報道去了, 趕巧吃了一頓晚點的早飯。

「但是錢吵贏了。」

至於柳逾白，反正單看表情，看不出來他明顯的喜惡，但她注意觀察過了，他比前幾回吃得要多得多。

開到一扇黑漆的木門前，車子停了下來。

房子一樓是客廳和開放式廚房，這裏沒有270度的環景落地窗，但有一樓二樓貫通的超高玻璃牆。

柳逾白沒理她，將車起步，開到前頭路口去掉頭。

車在前方掉頭，開了十幾分www.hetubook.com.com鐘，進到一條小巷子里，兩邊是青磚圍起的院子，院子里是江南水鄉式的小樓。

車窗外一閃而逝的街景里, 高樓連著黑瓦白牆，衰草敗葉, 但因為出了太陽, 稀薄一層陽光灑下來, 蕭索但並不肅殺，是不同於崇城的一種清寂。

梁司月笑了，拿起筷子遞給他。

梁司月原想睡半小時就能醒的，誰知道睜眼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原本明亮的玻璃牆，此刻外頭是冥冥的夜色。室內沒有開燈，柳逾白似乎不在，安靜極了，簡直有種叫人驚懼的寂滅感。

一盤清炒蝦仁是最先見底的，露出盤底繪的蜜瓜圖案，梁司月不由問道：「這套餐具好可愛，是你自己買的么？」

他去沙發那兒坐下，點了一支煙，側著身，架起手臂，撐在了靠背頂上，煙拿在手裡，卻是要抽不抽的。

等了一會兒，柳逾白下樓來了，看她沒有動筷，便說：「你自己吃。」

梁司月以為柳逾白是要送她回酒店，哪知道，不過十來分鐘，七拐八拐的，就到了一個小區，臨湖，小區里多為層低的獨棟或者疊墅。

理性告訴她這是多麼不妥的一個行為，然而感性層面，連警惕意識都未被觸發，多次事件證明，她可以毫無保留地信任他。

沒想到，門外忽地響起手機鈴聲。

柳逾白一點不知道，自己房子在某人心裏已經和溫室大棚劃上了等號。他揚手將大衣扔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上樓，一邊讓她自己去廚房找餐具，把冷掉的飯菜熱一下。

柳逾白將藍布袋子放在門口石階上，m.hetubook.com.com走到一旁的柳樹下，一手插袋地等著。

孫媽問他, 這時候還在南城沒有。

柳逾白接了筷子，蹙眉看著梁司月盛了一碗湯，推到他面前來。他飲鴆似的為難神色，端起喝了一口。

她問：「柳先生在北城是不是也有房？」

「……」

梁司月抱著它們，不知所措。

……不還是遷就她了么。

這裏正在那堵一眼望不到頂的玻璃牆的下方，毫不刺眼的陽光，不要錢似的灑下來，她攤開了書頁，看了不到幾行字就開始犯困，手腳都懶得動，彷彿自己成了一株植物，下一秒就能進行光合作用。

柳逾白瞥她一眼：「你怎麼知道？」

「我吃不完呀。」梁司月定定地看著他，很是堅持。

柳逾白通知她：「先繞個路，我拿點東西。」

沒一會兒，阿嬤又出來，這回再交與柳逾白一件東西，遠遠看著像是保鮮盒之類。

現在，她寧願自己不要那麼容易共情。

孫媽說：「昨天太太估計你今天要回來，特意囑咐我買些新鮮食材回來，她其實大早上就備上了，給你煨了乳鴿湯。方才我跟太太吃飯，那乳鴿湯太太一口沒嘗，也不讓我嘗，說直接倒了，或給隔壁喂狗去……我想，好歹是太太的一片心意，逾白你要是人還在南城，我就給你送過來吧，總比浪費了好。」

她趕緊爬起來，才發現身上蓋了條毯子。

梁司月坐在車裡，看見柳逾白接過那藍布袋子，往裡看了一眼，說了句什麼，阿嬤緊跟著又進去了，門卻沒關。

「……我就在沙發上躺一會可以么，等一下就該回酒店了和-圖-書。」

「不方便帶，也沒地方放呀。」

車經過一條兩側俱是梧桐樹的街，路上還立有不知道哪一年的舊牌坊, 地名都好聽, 像是唐詩宋詞里隨手拈出來的。

柳逾白想了想還是將電話免提接通了, 料想不至於有什麼身旁這位小朋友聽不得的事。

梁司月好幾次想把視線從柳樹下的那道背影上挪開，又始終沒能。

客廳的半隔斷，是一面黑色的置物架，上面放了些書，在得到首肯以後，梁司月拿了一本下來，在長沙發側面的單人扶手沙發上坐下。

柳逾白看菜式如此齊全，笑說，不如再打包兩碗飯，中飯就齊全了，孫媽真就又跑進去裝了一盒飯，拿在手裡還是熱的。

柳逾白穿著那件黑色大衣，明顯剛從外面回來，進屋時，捎進來一些寒澀空氣。

沒一會兒，柳逾白過來拍她肩膀，她勉強睜眼，聽見他叫她去樓上睡。

低頭去看時間，已經晚上六點半了，「您出門的時候怎麼不喊我……」

梁司月打著呵欠，起身挪到了長沙發上，起初她還想靠著，後來身體不受控地往下滑去，就勢躺下了。

在片場，有一回何訥誇獎過她，共情能力強，能輕易走入角色的內心。

這頓飯，梁司月很喜歡，因為菜式都是家常口味，她感冒了胃口不盛，吃得不算多，但也算盡己所能了。

導航的目的地是一家以葯膳為概念的餐廳, 前兩年柳逾白吃過，味道還不錯。

好久，柳逾白傾身將煙掐滅在煙灰缸里，起身走過來，沒好氣地說：「真把自己當成需要別人萬事遷就的病號了。」

這裏明顯是後巷，後和_圖_書門之所在，正常的大門不會這樣窄，門前的路也不會這樣逼仄。

「……」

「那你吵贏了么？」

梁司月在水槽那兒洗了個手，打開櫥櫃一看，果真炊具齊全，要什麼有什麼。

梁司月坐在餐桌這邊，遙遙地望著他，她其實哪裡有資格同情他，可真真實實的，這個心不在焉抽著煙的寥落身影，叫她覺得有點可憐。

柳逾白似乎心情愉悅得很，走進來，丟了門卡在玄關柜上，錯身時，順手便在她肩膀上輕輕地搭了一下，「餓了沒有？」

兩個人在門口說了一會兒話，阿嬤進屋去了，柳逾白拿著東西轉身回來。

「忘了，可能朋友送的。」柳逾白瞥她一眼，「你要是喜歡，可以洗乾淨了帶回去。」

柳逾白笑說：「我去跟何訥吵架，喊你幹什麼，給我助陣？」

柳逾白拿下了他的大衣，沒穿，搭在臂彎，梁司月將那盒飯放進了藍布袋裡，提在手上，跟在他身後。

走到中途, 來了一個電話，孫媽打過來的。

而柳逾白一條手臂撐著方向盤，側身看著她，好像是在思考該怎麼處理，片刻，他揚了揚下巴，對她說：「交給你解決了。」

柳逾白手指點著方向盤，猶豫片刻，說道：「我過來拿吧。」

在吊櫃里，她發現一套彩陶的餐具，是金魚、枇杷果、蓮蓬等四時風物的圖案，很好看很有趣，風格和其他物品格格不入。

總覺得，一旦出大太陽，這裏就……

上了車，柳逾白關上車門，把拎過來的兩樣東西都遞給梁司月。

摸到手機照明，去門口將室內燈打開了，然後給柳逾白打電話。

原本談話的氣氛www.hetｕboｏｋ.cｏm.ｃom還算平和，畢竟今天是新年。然而，當程淡如知道昨晚上柳逾白是在柳文藻那兒過的，一下就翻了臉，拂袖離席。

方才，柳逾白見孫媽拎出來的藍布袋子里，豈止拿保溫桶裝著的乳鴿湯，還有鎖鮮盒打包的好幾樣菜，葷素都有，孫媽說，這些根本都沒動過，不是吃剩下的。

「沒有。」

梁司月已經在南城待了有一段時間了, 但是從來沒有出去玩過，平常片場和酒店兩點一線，閑暇時間累到只願意蒙頭大睡。

梁司月急忙掛斷了電話，柳逾白口袋裡的鈴聲也跟著停了。

實實在在隨意極了的一個動作，完全的無心之舉，她卻被施了定身咒，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還好。」

梁司月有點困惑，卻聽下一秒，「嘀」的一響，門打開了。

「啊……」梁司月竟然有點替他感到惋惜。

梁司月沒防備會聽見柳逾白的家務事，還是功放，想迴避都沒辦法，她轉過頭去看著窗外，不想讓柳逾白覺得自己對他的私事有什麼刺探的意思。

車一路開進去，到了停車場。

從停車場，到柳逾白的房子，步行不過兩分鐘——梁司月姑且覺得那應當就是他的房子，因為室內裝修的風格，和他在崇城的那個超大平層一模一樣。

梁司月在玄關處蹬掉自己的靴子，穿上柳逾白給她扔在腳邊的一雙一次性拖鞋。

梁司月扒著車窗，直到外頭卷進來的一陣風，勾出她喉嚨里一聲咳嗽, 才趕緊關上窗戶。

「酒店房間都讓你住成倉庫了，多一套餐具算什麼。」柳逾白調侃她，泡腳桶倒有地方放呢？

柳逾白瞥來一眼，不怎麼願意搭理她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