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梁司月站起身，離開了書桌，朝書房外走去。

梁司月落落大方地笑說：「那就當是今天是正式的打招呼吧。」

車開了二十來分鐘，到了吃飯的地方。好在柳逾白沒有為難她，是一家可以單手執筷的中餐館。

梁司月沒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疑惑的一個「啊」字還沒說出口呢，柳逾白已經伸手搭著她肩膀將她往外趕了。

梁司月看著抄送列表裡的一堆名字，各個掛著響噹噹的名頭，無端緊張。就四個字，她還反覆檢查了三遍，直到聽見柳逾白笑了一聲，才滑鼠點下「發送」按鈕。

梁司月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被他一把揉亂，無端的，生出一種踐行自己「奮不顧身」的信念的衝動。

如池喬這樣的網癮少女，除非在忙，否則一定手機不離手。

他就沒談過這麼純情的戀愛，小朋友這一套動作搞得他難受死了，他甚至都不確定，她懂不懂這時候的要走不走根本是一種邀請。

從頭翻到了尾，最後幾頁，是所有簽約藝人和重要部門領導的簽名。

「……」

這麼多麻煩, 這瓶水不如不喝。

池喬：太好了太好了，祝你們幸福。

梁司月只好說：「如果凡事我都自己做了，那你要做什麼？」便故作鎮定地將水瓶遞給他。

書房外傳來腳步聲，是柳逾白已經洗完澡過來了。

她喝水，而柳逾白在看她。

跟在柳逾白身後走進去，穿過大堂到了後方的卡座。

梁司月一時情緒複雜，如果早知道這頓飯還有旁人，她一定會身殘志堅地化個妝的，哪怕花錢請人上門也行。現在完全是素顏，也不知道會不會看起來氣色不好。

梁司月右手「一指禪」地打完這四個字，回頭看了柳逾白一眼，柳逾白卻說：「發啊。」

梁司月完全感受到了曲心慈的熱情，她並沒有太多識人的閱歷，一切全憑直覺，但曲給她的感覺是真誠的，毫不矯飾的。

公司成立十周年，柳逾白今年32歲，那豈不是，22歲他就有自己的事業了？

梁司月問：「什麼正事？」

曲心慈一來一大串，根本沒有她插嘴的間隙。

再回到和池喬的聊天界面，同樣發的語音，提煉重點地解釋了一下，消除她的擔憂。

從前她是絕對不敢給他發語音的。

柳逾白伸手攬著她的肩膀，將她輕輕地往裡推，一面介紹：「曲心慈，你見過的；她哥哥曲心誠。」

「就十幾層電梯，送什麼送？你傷的是腳？」

「應該下午五點鐘就能hｅｔｕｂｏｏk.cｏm.ｃom回家了。」

車停在小區門口。

柳逾白倒沒多大反應，擰上瓶蓋，將水瓶擱在一旁的流理台上，叫她出去說點正事。

「那你幫我把郵件回了。」

她確定了，哪怕關係變了，柳逾白的原汁原味都不會變。

比如現在，她提及外婆廣場舞的舞蹈隊要去演出。

一掀開帘子，梁司月呆住了——曲心慈，還有一個陌生男人正坐在裏面。

對有些事情，她相當遲鈍，如果不是看這個紀念冊，她都不知道柳逾白簽了這麼多大腕兒，還直接或者間接投資過那麼多有口皆碑的影視作品。

沒告訴外婆，一起吃飯的對象是柳逾白，只說是跟學校的同學。

「沒有！」梁司月笑了，「我只是隨便一提。」

書房寬敞又明亮，長而寬的一張黑色書桌，放了一台電腦，幾本書，一些雜誌。座椅後面是高及天花板的一面書櫃，除了書，還有許多電影碟片，有正放亦有側放。正面朝外的那些，可能便是柳逾白的珍藏。

但換了個角度，這道歉就高級多了。

從前沒有談過戀愛, 無法借鑒, 她不知道其他的情侶這種情況之下是不是都這樣。

「你幾點下課？」

另一方面，她覺得曲心慈實在情商高——道歉的本意，顯然是覺得自己可能給她造成了誤解，但真要這麼說，未免顯得太把自己當回事，也難免會有暗裡反襯她太過小氣的意思，畢竟，人家十多年的交情，上門拿個相簿，何至於要上綱上線。

公司成立十周年宣傳部做的紀念冊，排版的電子檔，發給他最後過目。

柳逾白明顯地頓了一下，隨即笑出聲，真就接過去喝了兩口，而後瞥她一眼，慣常揶揄的語氣，「你是打算跟個破水瓶子耗上一晚上？」

梁司月笑著點頭：「如果我不在劇組，不趕通告的話。」

梁司月忙不迭點頭。

外婆坐在沙發上，身旁竹筐里放著針線和布頭，她戴著老花鏡，修改過幾天舞蹈隊表演要穿的統一的演出服的腰身。因為梁司月要去外頭吃，梁國志晚上也不回來，她不用忙著做飯，晚上自己煮個面湊合一下就行了。

第二天，梁司月下了課以後回到家。

只換了一條白色到煙藍色漸變的雪紡紗連衣裙，帶一件寬鬆的薄款針織開衫，以隨時應付入秋以後漸涼的夜色。

柳逾白起身給梁司月讓了位置，叫她路上小心些別撞到人了。

抬手按門邊開關，燈光傾瀉而下。

梁和_圖_書司月笑說：「坦白說，我有被恭維到。」

「為什麼不是？」

柳逾白看她一眼，沒多說什麼，只伸手往她腦袋上揉了一把。

「不是在自抬身價，我和我哥可以算是逾白的家人。他是很注重私人社交和工作的界限，相信你應當了解他。所以，不是真正重要的人，不會帶給家人認識，這是他的原則——因為，這樣說可能有些現實，一但進入私人圈子，分開以後會變得很麻煩。」

她看見顯示的是一個2秒鐘進度的語音條，愣了一下，手機差一點滑下來砸到臉上。

果真。

攤牌之後, 正式確定關係，氣氛驟然變得彆扭起來。

最後單獨的一頁，留給了柳逾白：筋骨清正勁道的草書，「柳」字的右半邊，「卯」的一豎拖得長長，俠客出鞘之劍一樣鋒利。右下，還草簽了一行英文，她努力地辨認了一下，認出應該是「Andersen」。

梁司月應下之後出門。

「……」

其實, 梁司月也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件事才猶豫，她知道在拆她台這方面，柳逾白一貫不遺餘力。

她順便瞥了一下屏幕的角落，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猶豫了一下，便說：「我得下樓去休息了，明天要去學校上課。」

即便是衣服，換和脫也是困難重重，要在外婆的幫助下，先摘了固定帶，穿上裙子，再綁回固定帶。過程中得注意手臂不能大幅度動作，實在是複雜到讓人沒脾氣的一套流程。

柳逾白笑了。

「因為……因為我真的只是隨便說說的。」梁司月不好說，她是她，她的家人是她的家人，她不會覺得柳逾白會去親近她的家人，雖然這是她所期望的，但短期之內，她不敢有此幻想，柳逾白願意禮數上無所虧欠她就很滿意了。

他換了一件海軍藍色的棉質T恤，同樣棉質的藍色暗條紋居家長褲。洗漱過後，旅途的疲憊都似一掃而凈，整個人顯得清爽極了。

附帶嗚嗚大哭的表情包。

回到樓下，梁司月拿鑰匙打開門，沒開客廳燈，輕輕地闔上門，用手機照明，躡手躡腳地回到自己房間。

梁司月瞥了一眼，裏面有許多她連名字沒聽過的冷門作品，但也不乏《教父》、《辛德勒名單》、《美麗人生》這樣耳熟能詳的豆瓣top50。

兩個人，當場就在洗手間里把微信加上了。

「有什麼標準嗎？」

果真，消息發出去沒到三秒鐘，她便回過來一串的感嘆號，緊跟著問和_圖_書那曲心慈是事情有沒有問清楚。

柳總完全是這些他都能一句話就包圓的語氣。

柳逾白沉默了一下，「……是想叫我贊助的意思？」

不知道池喬是不是已經在休息了，但好消息一定要第一個跟最好的朋友分享，便發微信給她：我們在一起了。

「那……」她腦子早就徹底短路，不單單因為知道柳逾白這人某些方面有多潔癖，還因為，那是她喝過的呀……

早點睡，晚安。

點完菜之後，曲心慈笑問梁司月可不可以陪她去一趟洗手間。

總之, 她不擅長處理這種彆扭，借口想要喝水便推開了，趕在柳逾白伸手過來攔她之前, 飛快地往廚房走去——她好怕柳逾白又要趁機逗她, 說一些叫她不知道怎麼招架的話。

曲心慈笑說：「我是不是有一點交淺言深，我哥老說我大嘴巴，認識不久的人，只要喜歡就什麼都叭叭叭地往外倒。」

拉開冰箱門，拿出一瓶水，卻犯了難, 她可以單手做很多的事情，但這裏面絕對不包括擰瓶蓋。

「柳……」她下意識要喊「柳先生」, 又覺得稱呼會否太生疏, 頓了一下，還是算了。

切出去，柳逾白已經回復她了。

看見她拿著水瓶手足無措地站在冰箱前面, 立即明白了她的困境，一時樂了, 「這回不自己擰了？」

坦白說，她又被恭維到了。

然後膨脹了一秒鐘——柳逾白願意簽她，說明在他心裏，有朝一日她也是夠格被印上這紀念冊的吧？

他說得不多，總在適當的時候搭一句話，她就可以繼續說下去了。

回到卡座，還沒坐穩呢，柳逾白立即轉頭問梁司月：「她對你說什麼了？」

可能衣服如何，端看臉長得如何。

她笑說：「他以前也交過女朋友的呀。」

梁司月在屏幕這邊傻笑，也發給她一個表情包。

「……啊？」

梁司月在洗手池旁邊等著，一會兒，曲心慈就從裏面的隔間出來了。

「因為我懶得。」

說的是夏天她還在武術培訓基地上課的時候, 那晚去看她，到小河邊散步買水，她非要自己把瓶蓋擰開。

梁司月笑了。

外婆抬頭瞅她一眼，「吃完飯早點回來啊，在外面注意手臂，可別在哪兒撞了。」

她點著滑鼠，一頁一頁往後翻。

餐廳的洗手間很是乾淨，沒有任何異味，燃著淡淡的香薰。

柳逾白打開了郵箱，從某一封郵件里將附件下載下來。

梁司月小心翼翼地上了車，問柳逾白，自己這身衣服可m.hetubook.com.com不可以，吃飯的地點會不會過於隆重到讓她不能登門；假使如此，能行使他的「鈔能力」通融一下嗎，因為：「……讓我換衣服不如殺了我。」

「我還要在崇城待好久，以後可以約你一起逛街嗎？」

走到玄關處，梁司月頓下腳步，轉身微微笑說：「那我走啦。」

梁司月驚訝于柳總這台Windows系統的電腦開機快極了，而桌面的整潔程度更是讓她咋舌。

想了想，嘆口氣，伸手，抓住了她背後的門把手，將門打開了，板著臉，手指點了點她被固定帶束縛的左手，「真以為這是免死金牌？」

他走過來，一手撐住了座椅的扶手，站在她側後方，往電腦屏幕上瞅一眼，問她，看得怎麼樣了，有什麼想法？

「……他真被問住了，能有什麼正事，不過因為好幾天沒見著她了，想多讓她待一會兒而已。」

掬水洗手的時候，曲心慈看著鏡子里的梁司月，笑說：「叫你陪我過來實在太不好意思了，因為我真的太好奇。我這人，就是沒辦法好奇心不能立刻被滿足。白天逾白給我打電話，說晚上一起吃飯——我回崇城這麼久他都沒空約飯，我當然意識到事情不簡單。果真，他說，要介紹女朋友給我們認識。這是第一回 ！」

「我保證什麼也不會往外說的。」

柳逾白笑了，「哪兒這麼多話？只要你願意，披個麻袋都行。」

柳逾白「嗯」了一聲，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梁司月覺得這番話作為開場完美極了，不至於讓昨晚她所覺察到的，兩人關係轉變之後的那種彆扭和尷尬的氛圍回籠。

柳逾白抽出椅子，將她按在那上面，又俯身將電腦主機打開。

柳逾白並不是開玩笑，滑鼠點開了郵箱，讓她打字。

在家裡等到大概六點半，接到柳逾白的消息，叫她下樓去。

梁司月將這個pdf文件點開了，沒急著往後翻，反倒先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卷首的企業文化、發展歷程諸如此類的介紹性內容。

「……你不送我到樓下就不說了，還趕我。」

有了這樣一個見面的基調，後面就容易多了，因為他們在一起是不缺話題聊的。哪怕她說的事情再無聊，柳逾白也會給出相對應的回應，雖然並不總是正面的。

腳步就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即去開門，抬頭看他一眼，還沒對上他的視線，就低下頭去。

梁司月一時好慚愧，她今年20歲，一部作品還未播，一部作品拍一半受傷回家「摳腳」了，哪怕m.hetubook.com.com她再怎樣超常發揮，天時地利人和地在22歲拿個影后，也趕不上柳逾白的成就了。

行，誰讓他是老闆呢。

「我左手……」

「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回復。」

梁司月只說，蠻好的，她沒看出來哪裡不好。

柳逾白丟了滑鼠，朝外走去，他要先去洗個澡。

激動地手指點開，手機里傳出他的聲音，聽起來和面對面有一點微妙的不一樣：

梁司月歪頭看他，「你是當真的嗎？」

不久, 梁司月便感覺到了這個擁抱的姿勢，維繫起來的艱難，她必須時刻注意不能壓迫到左手。

梁司月一面跟兩人打招呼一面往裡走，坐下以後，對面曲心慈雙手合掌舉在額前，笑著道歉：「梁妹妹千萬原諒，昨天匆匆忙忙的，也沒好好跟你打招呼，太失禮了。」

柳逾白跟過來送她，「明天晚上有沒有空，帶你出去吃飯。」

梁司月先切出去，給柳逾白髮消息。她打字不方便，想了想，直接發語音消息，對他說「我已經到家，在床上躺下了」。

當然，柳總是不會承認的，編也要編出「正事」來，便將她的手一挽，往客廳帶，走到一半，又拐去書房。

因他手臂撐在了座椅扶手上，她沒法將座椅往後推，不得不再出聲提醒一次。柳逾白這才往後讓了一步。

柳逾白讓她先幫著看一遍。

正要放回冰箱，而柳逾白已經聽見她的聲音走過來了。

「嗯。」

「那你先回來，我下班了過來接你。」

「看你心情。」

因為晚上要跟柳逾白一起吃飯，想要稍稍打扮，但一隻手實在無法完成化妝這樣的高難度操作，只好作罷。

「你實在是……」曲心慈彷彿有些詞窮，「我都有跟我哥打賭，說柳逾白這個人恐怕要孤獨終老。他實在界限感和戒備心太強，沒有女孩子會受得了。」

曲心慈受不了地「嘖」了一聲，「你把我當成什麼人？再有，梁小姐連你都能搞定，你可不要小瞧她哦。」

梁司月不渴，一點也不渴，但還是接過打開的水瓶喝了兩口。

看得她窘迫極了，腦子短路般地遞過水瓶，「……你也要喝？」

旁若無人的，怕她受了欺負的護犢子的語氣。

「需要贊助嗎？你問問。隊服、場地、或者現場鼓掌的托……」

梁司月笑了。

梁司月拉開車門，駕駛座的柳逾白，慣常工作狀態的裝束，但僅僅是白襯衫，在他身上也有蘊藉風流的效果。

「就打一句話，『可以付印』，還用不上你兩隻手。」

柳逾白眼神複雜地瞅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