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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漁駭得立即抽手，她覺得自己腦子已經有點不清醒了，有比失戀還要更深的失魂落魄，一層一層漫上來。

葛瑤打完電話，就坐在梳妝台前，開始護膚。

「沒有。」

老闆笑說：「你這麼說，我就沒辦法了。」轉身把酒拿來，拿起子開瓶的時候，又打量陸明潼一眼，說：「你倆在一起啦？」

沈漁沒有否認。可能，要糾正的是，不只斷絕他的希望，也是她的。

「二五仔！」

他們到時只有吧台位了。

「跟陳薊州為什麼分手？」

陸明潼笑了，神色無辜得很，「他倆自己掰的，跟我可一點沒關係也沒有。」

「為什麼？」

「再怎麼樣，收拾你的餘力還是有的。」

「陸明潼瘋歸瘋，還是個正常人。你呢，看起來正常，實際比誰都不正常。反正我沒見過你這樣理智的，可怕。」

「替陸明潼打的。」

陸明潼將遊戲存個檔，塞進隨身背著的一隻黑色雙肩包里，再自然不過地接了沈漁手裡的小號拉杆箱。

力氣之大，讓沈漁懷疑人生，「……幹嘛？」

陸明潼接過老闆遞來的啤酒，也接他的話，「沒有，還在努力中。」

「……」

離大學城很近，離清水街也不遠。去那兒消費的，多半都是年輕人。老闆是個實在人，不整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不設最低消費，不弄什麼滿兩千送一千的活動。反正，喝多少，給多少。

陸明潼鬆了手，衣服跌落回去，他語氣淡淡地問：「阿姨要回來？」

她一旦看清這個人不值得，立馬抽離絕不拖泥帶水。

陸明潼看著她，到底沒說，在他這兒，出不出軌，陳薊州都是爛人一個。

老闆往她面上掃一眼，笑說：「好久沒來了哈。」

陸明潼覺得她這一點還是值得稱道的，他不記得她這是第幾次失戀了，但為失戀買醉，一次也沒有過。

陸明潼隔開ｈｔtｐs://wｗｗ.ｈｅｔuｂｏoｋ•cｏm.ｃｏｍ她的手臂，輕巧提起行李箱便走。

陸明潼沒走進去，把行李放在玄關處，低一低頭看她，「出去吃飯？」

沈漁因頭昏而闔上了眼，睡意是沒有的，返程的飛機上睡夠了，「……說句實話，沒有喜歡他到非他不可的程度。」

「……我爸，雖然是個機械工程師，但骨子裡是個風花雪月的人，時不時的還要拉會兒手風琴，看看蘇聯的老電影。陳薊州和他正好相反，不解風情，也沒有任何文藝方面的喜好。所以我才選擇他，我以為選擇他是安全的。」

老闆是個中年男人，一把絡腮胡也遮不住的和善，「第一回喝這款啤酒，覺得logo上貓頭鷹怪可愛，非讓我把酒瓶子送給你，是你吧？」

葛瑤驚了，「……這話什麼意思？」

「他出軌了。」

一氣到了七樓，陸明潼在門口站定，示意她拿鑰匙開門。

他帶著酒味的呼吸就落在她鼻息間，讓她一時間不敢喘氣，伸出手去，要去推他。他卻順勢地將她手指一捏。

樓里是聲控燈，白熾燈泡，亮度極低。

「……喂！」沈漁緊跟上前。

「你再叫我一聲大姐試試？」

「奔著安全去結婚，那不就是著相了么。男人出軌和他浪漫不浪漫沒有關係，時機到了，該出的就是會出。」葛瑤塗完護膚品，撳滅了大燈，留床頭一盞昏黃小燈，也掀開被子躺下，「你呢，表面上看起來強勢，實際上很擰巴，所以我一直覺得，陳薊州不適合你。不過千金難買你喜歡嘛，我作為一個外人，也就不潑涼水了。」

陸明潼堅持來接。

葛瑤開一輛卡宴來接。

……倒像是她求他來接似的。

「我跟他不可能的。」

那精釀啤酒度數不高，喝多卻也漸有醺醉之感，況且沈漁的酒量一向差得很。

沈漁愣ｈｔｔｐs://ｗwｗ.ｈetubｏｏk•com.ｃom了下，坐直身體，「您是真記得我，還是這就是招待顧客的話術？」

邊往外走，陸明潼邊問，晚上想吃什麼。

「你真會自作主張。」

沈漁受天氣和心情的雙重影響，沒一點胃口。經過機場開的一家網紅奶茶店，看見那打出來的新品招牌，倒是想試試。

「喂，」葛瑤使勁晃她，「你把話說清楚，不然我今天不會讓你睡的。」

沈漁自嘲笑了聲，「你說得對，我看男人的眼光確實很有問題。」

吃定她的神色。

沈漁不想再聊了，「睡覺么，我好睏了。」

沈漁差一點給拖下高腳凳，急忙伸手撐住了，而陸明潼已經湊攏來，一張臉近在咫尺，眉宇間是沉鬱之色。

沈漁被他逗笑，「陳薊州的媽媽毫無疑問是個好人，我不想叫她難辦。算了吧。」

陸明潼不應，撈起酒杯，冰塊撞著杯壁，喝入口中，是冷而澀的滋味。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沈漁瞪他，他直直地回視，一臉的「有何不可」。

葛瑤點頭。讀書時聽沈漁籠統說過一嘴，是因為出軌，詳細的她就不知道了。

沈漁喝著酒，聽會兒樂隊唱歌，雖然興緻不高，但離悲痛欲絕也還差得遠。

計程車堵在了路上，司機抽煙時開了窗，讓沈漁聞了一肚子的尾氣。

陸明潼反倒是笑了聲，「有心情杠我了？」

架不住葛瑤自己會腦補，這問題她追問好多年了，沈漁從來不回答，「該不會，你倆是失散多年的真姐弟吧？」

陸明潼走了進來，伸手，準確無誤地從那堆衣物里勾出一件禮服裙，墨綠色絲絨質地，隆重得與她那些休閑款式格格不入。他挑眉，「嘖」了一聲，「帶這麼條裙子去做什麼？跟陳薊州和好以後當場結婚？」

沈漁白他一眼，「回來的時候等飛機在機場買的。我外公要過生ｈetuｂook•ｃom.ｃｏｍ日了，七十歲，定了酒店要做壽。」

「那你圖什麼。」

兩人挨坐著，老闆遞來酒單，沈漁不接，直接點了幾支常溫的常陸野貓頭鷹的拉格啤酒。

「肯定回來的。」

沈漁懶得理他，拉開行李箱，往地上一攤，挨個取出裏面的衣服，往床上放。

她跳下高腳凳，對他說想走，這時候恰恰來了個電話，葛瑤打來的。

「當初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對他說，倘若以後沒感情了，先和我清清楚楚分開再另謀出路。他是知道我最厭惡什麼的。」

沈漁繼續翻著行李箱，拿出化妝包，一件一件歸置的時候，想起手裡頭拿的這支Armani的口紅是陳薊州送的。

葛瑤不說話，往她手臂上猛拍了一下。

陸明潼始終跟屁蟲似的在她身後繞來繞去，這時候就抱臂站在卧室門口，看著她。

沈漁不答，換了鞋，繞過他推著行李箱往裡走。

萬幸，她有了可以暫時不跟陸明潼呆一塊兒的理由了。

他們去的那家酒吧，在沈漁讀本科時就開著了。

她丟手往垃圾桶里一扔，無由煩躁，不想繼續收了，轉身對陸明潼說：「我想喝酒。」不容他置喙的語氣。

「不是的話，那有什麼不可能的呢。在一起了，其他問題再慢慢解決，以陸明潼的勁頭，什麼困難能攔得住他？」

末了眨一眨眼，「小陸同學，有時還是要信造化的。」

「你就沒別的事做了？」

沈漁笑說：「大部分女生都會覺著這貓頭鷹可愛。」

陸明潼心裏嘲笑她，都生理期喝酒了，還管冰不冰，也不嫌多此一舉。

「你才二十六，不是三十六，把自己的一輩子套牢在一個並不那麼愛，也不那麼愛你的人身上，你瘋了么？怎麼說你好呢，平常挺靈清的一個人，一遇到這種問題就犯渾。你既然這麼想結婚，不如選陸弟弟呢，至少他愛你愛得不可自拔。https://m.hetubook.com.com」

眼裡有些不耐，彷彿叫她別鬧了。

沈漁被她搡得生無所戀，「長得帥，身材好，死心塌地，細心體貼，朝夕相對……我也是人，是人都會心動的。」

不過，這種考量在她所有考量之中排序最為靠後。

沈漁開空調，洗把臉，再回卧室整理行李箱。

瞧一眼沈漁，一時間覺得一股焦躁無從排遣，便撂了酒杯，順從本意，驀地伸手，摟住她的腰，用力往自己跟前一攬。

「你說得都對。」他沒甚所謂地應承，再催她，快點。

這下沈漁是真確定老闆還記得她了。有一回陸明潼跟她告白，就是在這酒吧里。

葛瑤半晌才開口，「你這麼急急的想結婚，不會也有想斷絕他的希望的考量吧？」

可能，下午在電話里，她已經哭痛快了吧。

僵持一瞬間，沈漁還是去掏了門鑰匙。

葛瑤的老公潘岳山出差去了，偌大豪宅里就她一人，所以才一時興起想叫沈漁到自己家裡外宿。

沈漁沒在首都多耽誤一刻，改簽了下午五點多的飛機，延誤一小時，晚上九點左右才抵達南城。

葛瑤嘴張得比雞蛋還大。

「沒什麼意思。你聽聽就得了，別跟陸明潼通氣。」

沈漁既不搖頭也不點頭，人有點怔忡地望著台上，忽然說：「陳薊州出軌了。」

沈漁搖搖頭，「具體不說了。」

到了樓下，陸明潼幫忙卸了後備箱里的行李箱。沈漁過來攔他，「不用送了，你自己找地方吃飯去吧。」

「但是，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陸明潼也知道我為什麼拒絕他。」沈漁翻個身，把腦袋埋在枕頭裡，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我確實是個擰巴的人。」

這段樓梯他爬了這些年，肌肉記憶連每一階與每一階高度不等的落差都熟悉。

「煩請你以後，給我挑對手也挑個有競爭力的。成天跟些歪瓜爛棗浪費青春，你是覺得你自己配不上更好的嗎？」ｈｔｔｐs://wwｗ.hetuｂｏｏk.cｏｍ•cｏm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爸媽為什麼離婚。」

葛瑤罵了句髒話，「那你就這麼回來了？你招呼一聲啊，拿我當外人嗎？這是老潘的老本行，不把陳薊州揍得跪地叫爸爸，都算他業務能力下降。」

他等在國內到達口，托著一台switch玩遊戲，不得閑的模樣，接到她以後，還不耐煩抱怨一句等了好久。

她有最為消極不過的婚戀觀，沒決絕到成為單身主義者。既然終歸要結婚的，挑個合適的、靠譜的人選，總比賭一個人的永不背叛來得容易。

陸明潼幾番看她，想了想還是不問了。

這一趟實在讓她糟心得很，整個人靠著車窗，怏怏地打不起精神。

陸明潼瞥一眼，「大姐，那是冰的，你生理期還沒結束吧。」

除了共用的卧室之外，葛瑤還保留了一個單獨的房間，用來吵架之後自己待著。

此刻，洗過澡的沈漁就躺在她的這個房間里，粉色的牆壁，粉色的紗簾，粉色的床品，粉色的真絲睡衣……她在一片粉色的海洋裡頭暈目眩，聽見葛瑤在門外給她老公打電話，語氣甜膩得彷彿吞下了一口粉色的糖果。

陸明潼目光一沉。

之所以說「有一回」，是因為過去的陸明潼，就是個行走的告白機器，有事要說，沒事也要說，聽得她耳朵起繭。

陸明潼攔一下她手裡的酒杯，湊攏問：「還喝嗎？要不去吃點東西？」

陸明潼也跟進去。

「要能在一起的話，早就在一起了。」

「我本來以為，這回這個陳薊州還是靠譜的。我跟他見過幾面，覺得他雖然缺乏情趣，但人不壞。」

陸明潼哼一聲，不拆穿她的色厲內荏。

將沈漁安置在副駕駛上以後，她笑同陸明潼說，放心，她帶走的人，回頭肯定也全須全尾地送還回來。

沉默一陣。

「婚姻不就是這回事么，選擇喜歡的又能怎麼樣。愛情最容易變質，我爸就是明證。」

直覺是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