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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楊少年

作者:明開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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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偷吻到的露珠(03)

第十七章 偷吻到的露珠(03)

話音未落,她已覺察到陸明潼目光沉下幾分,卻什麼也沒說,只將她的手拿開,轉身往回走。
「加什麼加,你給錢哦!」
她笑看著沈漁,摟一摟她肩膀,笑說:「我經常說,如果不是小漁還在南城,且我父母年事已高,我都懶得再回來。」
沈漁接完電話,陸明潼有自知的什麼也沒問,把水遞迴去,兩人再沉默地往回走。

她穿一件七分袖的敞袖白色上衣,輕薄的料子,接電話那隻手舉起來,袖管滑下去,露出自肘往下的一段清瘦小臂,借三分燈光來看,瑩白如玉。
散場時,秦正松說,過兩天再由他做東,請她吃飯。
他挺直的一道身影,大步如風,肩線都未塌下去半分。
沈漁倒沒覺得落一身輕鬆,反有種失落感。
江樵蹲在電腦桌下配線,不便起身,只言語打了聲招呼。
「……就陸明潼回來了。」沈漁輕描淡寫地說。
一人看著與葉文琴一般年紀,穿一件苧麻料子的上衣,淺灰色的長褲,氣度爾雅。
葉文琴說,原本兩位初來南城,該帶他們去吃最有名的菀柳居,地道淮揚菜,可惜那兒很難排隊。便對沈漁說:「小漁你挑個餐館。」
前者叫秦正松,她的一位朋友;後者是秦正松朋友的兒子,叫齊竟寧,因為準備往後來南城開拓業務,所以就先隨世叔,即秦正松一道過來探探路。
沈漁坐在靠近門口的一張桌子往外望。
沈漁口腔里還有辣灼之感,彷彿自己也在辣油里煎過一遭,便往對面去買了兩瓶冰水,解辣降溫。
「你跟他有來往?」葉文琴疑她怎麼了解得這麼清楚。
葉文琴卻說,不單她一個人,還有兩位朋友自崇城來,他們已在南城落地,到時候其中一位會去機場接她。
推門走出店外,暑氣很快襲得人一身汗。
葉文琴腳步一頓,朝著房門翻了一眼。
陸明潼做出洗耳恭聽狀時,沈漁口袋裡手機響了,她說一句「等下」,放下筷子,接聽。
煙黃燈光與亮紅色霓虹燈, 裝點一整條街的食肆。
陸明潼看見她自凌亂長發間露出兩隻濕漉漉的眼睛,試著去拉車門,是鎖定的,緊接兩下敲在玻璃上,更急更重,不由分說叫她:「車門打開!」
「你們做婚禮策劃的,好像上限不高?沒想過轉行么?」和*圖*書
時間尚早。
只是……
「再說吧。」
出門打卡,撞上陸明潼也下班。
沈漁一把奪回來,急急地爭辯,有用!萬一以後有用呢!
秦正松和齊竟寧坐在沈漁母女對面。
他往地鐵站方向走,經過街邊停放的一輛大眾polo,下意識地多看了兩眼。
門依然敞開著,今日李寬不在,只有那個叫江樵的男生。他正在安裝電腦,屋裡換了沙發、電腦桌和置物架,已有些煥然一新的景象。
玻璃外牆反射一輪紅而瘦小的落日,外頭霞光漫天。
陸明潼看著她。
「我幹得挺開心的,」沈漁感覺那笑容在自己臉上快要掛不住了,「您別操心我。我要跟你去了,不打擾您生活么。而且我過不習慣,一吃西餐就拉肚子……我在南城挺好的。」她開始語無倫次。
「當靠枕挺好的。」
結束時,沈漁還有點兒意猶未盡,陸明潼趁機說,「再加一斤?」
陸明潼回來時,點的三斤油燜大蝦還在做, 只上了一盤鹽水花生, 一盤拍黃瓜。
陸明潼要轉身進去的時候,沈漁叫住他。
六樓。
「我不了解你?高中那會兒內褲、襪子到處扔,還不是我給你收拾的。」
秦正松看著沈漁,笑說,「急匆匆的,又沒提前約,很是失禮。但文琴說你就在旁邊的寫字樓工作,我覺得倘若不跟小沈你打聲招呼,恐怕更失禮。」
葉文琴逡巡著屋子,一邊問沈漁:「樓下的回來了?」
她聞聲轉頭。
另外,住宿也已經安排好了。
回到樓上家裡,沈漁給葉文琴找一雙拖鞋,再去倒水。
她去拿龍蝦,未防那是剛出鍋的,燙得一縮手。
上初一那年,家裡做大掃除。
玻璃門常有人推開,捎進來外面的暑氣。
沈漁覺出一些意味。
其實這些話,她每一回回來都是要說的,沈漁也就隨口一應。
老話重提:「你還是再考慮下吧,我真覺得現在這實習不適合你。即便不跟李寬他們創業,去找個對口的工作……」
沈漁說:「我趕早出門都沒收拾,家裡很亂。」
「現在工資多少了?」
六樓,房門關著,裏面傳來打遊戲的聲音。
葉文琴解釋:「我準備以後就長居國外了。」
「我媽過來了,我跟她一起吃晚飯……」
「轉行還得從零做起。沒您m.hetubook.com.com想得那麼差啦,我前陣子剛剛升職。」說著,騰出一手從儲物格里拿出張新名片給葉文琴看,「現在是總監。」
可她背光的另一側卻在一段灰霧的陰影中,讓他只能遠遠地站在那裡,心情分裂地欣賞她,又畏懼她。
沈漁愣了下。倒不為沒猜中葉文琴要說的,她以為會要聊那位秦先生。
「……我們就一小作坊而已。」沈漁已經看出來了,葉文琴不怎麼滿意她目前的發展。也就不想說自己了,把話題往別處引。
店主很快出來,舉掃帚拂趕咒罵,將野貓嚇得喵嗷一聲,飛快逃竄。
穿過窄巷,一拐彎,整條街漫漶著橙黃燈光。
服務員端上來一大盆蝦,陸明潼分塑料手套給沈漁,一邊問:「不準備買房了?」
「有什麼忌口嗎?」沈漁笑問。
葉文琴說:「我想把這套房子賣了。」
他們路過窄巷裡的一家小賣部,有隻野貓在門口扒拉垃圾桶。
葉文琴沒接,瞟一眼,「你跟老闆幹了這麼多年,他沒個股權激勵的打算?」
「不吃?不吃那算了。」
但那些寒暄間的機鋒,沈漁是懂的,吃這頓飯沒什麼別的目的,就是秦正松想見見她,見見葉文琴最親近家人是什麼模樣。
對面一爿小賣部, 陸明潼正在那兒買煙。濃釅夜色里的一副清正骨架, 個子高到出來時,差點撞到店門一側懸著一顆燈泡,他趕緊地扶扶額。
陸明潼走過去,敲窗。
葉文琴也只是隨口一提,將玻璃杯擱在沈漁卧室的書桌上,在床沿上坐下,「小漁,媽想跟你商量件事。」
不止她,還有兩位男性。
這些餐館的後面也太髒了吧,衛生檢查能過關嗎?
沈漁笑說:「我們工作日晚上一般沒什麼安排,即便有,我媽回來,我怎麼也能抽出時間。」
葉文琴詳細介紹了齊竟寧此行的目的,卻對秦正松一語帶過。
沈漁:「您就讓我送吧!」
沈漁帶他們去吃蒸汽海鮮。

葉文琴今日穿一件單領的白色上衣,搭配藏青色條紋包身裙,簡潔利落的一身,皮膚比上回見晒黑許多。她不懼露出眼角皺紋,臉上妝容描得沒那麼細緻。但整一身是和諧大氣的。
葉文琴能開始新生活,她自然一萬個替她開心。
挑一個晚市的四人套餐,和圖書生蚝、血蛤、海鱸魚和南海鰻都有,最後打底的是海鮮粥。
沈漁有時嫌這飲食男女的眾生相吵鬧,有時又覺自己混跡其間能討個心安。
葉文琴聽她語氣和聲調都不對,愣一下,往她臉上看,她卻一偏頭躲開目光,把椅子往桌空里使勁一推,轉身就往外走。
沈漁卻覺心裏有一瞬急慌慌的。
最後去了沈漁的卧室。
「總不會比我當時還爛。小漁,媽沒有瞧不起你現在工作的意思,只是……」
沈漁做完手頭最後一點工作,當即收拾東西,又往洗手間去補個妝。
沈漁有所預感的,站在書桌邊,後背抵住了桌沿,兩手往後撐著,「您說。」
等看見車牌號,他愣了下,往駕駛座瞥,熄了火的逼仄和昏暗裡,沈漁在裏面,腦袋趴在方向盤上。
葉文琴瞧見枕頭邊上一個鯊魚的玩偶,還是兩三年前,她回來的時候,跟沈漁逛宜家時買的,問了句:「還留著呢?」
「怎麼跟個狗皮膏藥似的,他們陸家不是江城大戶么,非賴著這麼個老破小。」
葉文琴的電話,是通知沈漁,她應當會在外公生日的前三天就回來。
她那時候不知道。
她沒一點心理負擔,這龍蝦198元一斤,陸明潼點起來不含糊的,她說兩斤就夠,他非點了三斤。再加些配菜、飲料,一頓吃掉她七百塊!
陸明潼一下就知道是誰打來的了。
臨近九點半,他離開準備回自己的住處。
他反倒拿喬:「你不用跟我解釋。」
沈漁趕兩步路,與葉文琴匯合。
往巷子里走,沈漁又來一個電話。
上樓時,葉文琴穿著高跟鞋,差點被高低不一的樓梯絆一跟頭,沈漁趕緊攙住她,「小心。」
「陳薊州對你影響這麼大?」他涼涼語氣。
他作勢要拿回來,沈漁以更快速度抓起就送到嘴裏。
陸明潼不免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即便知道沈漁的出發點是為她好,這個時候,也難免會聯想,她不過是想將他趕離身邊罷了。
沈漁不覺笑了聲, 笑他蠢樣。
沈漁開車,葉文琴在副駕上拘束得很,問她:「你這車買好幾年了吧,怎麼也不換輛新的?這麼小空間,開著舒服?」
只有葉文琴的電話,她才會背著他接。
路面壓壞十來年了,現在還這樣,下雨怎麼得了……
「暫時不準備看了,過一段時和圖書間吧。」
葉文琴要給她丟了,說,有什麼用,放屋裡佔地方又積灰塵。
「沒啊……」沈漁下意識撒謊,「就樓上樓下的碰見過。」
「……」沈漁指一指眼前,「看見這盤鹽水花生了嗎?」
沈漁被辣香刺|激得口腔生津,氣自己燙得吃不著,陸明潼還故意勾他。
「剛才要是我沒克制住,現在它已經在你頭上了。」沈漁輕哼一聲,戴上手套。
沈漁沒應聲了,垂下目光,抽紙巾擦乾桌面上水漬,把水杯遞給葉文琴。
說到這兒,沈漁又想適時的勸誡他兩句,「我今天問唐舜堯要了一項權利……」
葉文琴沒待多久便准走,沈漁要送,她說不用,一來一去的多耽誤事兒。
葉文琴主動介紹。
清水街于葉文琴而言是一處疥瘡,遲早得除掉的。
車停在路邊,沈漁領著葉文琴往巷子里走。
沈漁低頭看一眼,愣了下。
葉文琴沒否認,只說,「你現在有多少存款?我幫你湊個首付,你自己往後慢慢還房貸?」
「說不準,看收益。我們主要靠拿提成的。」
陸明潼一副「我又不瞎」的表情。
這邊微信里葉文琴通知一聲他們已經到寫字樓前面的廣場了,沈漁驚惶,將陸明潼手臂一抓,「你……你晚點下班。」
「不用,」沈漁急切語氣,「……我已經湊夠了,原本就打算年底買房的。這裏,您賣了也好……」
確實都沒用了,除了她投射在那上面的,沒有人在乎的一點不舍。
葉文琴想去趟清水街,去沈漁那兒坐坐。
沈漁之前找的一個房產中介打來的,問她這周末打不打算去看房。

陸明潼問沈漁升職的事,是不是唐舜堯想讓負責拓展海外。
答話的是那位秦正松秦先生,端煦語氣,「我跟文琴不拘,竟寧不能吃辣,別的,小沈你做決定吧。」
「你呢,想不想出國去工作?」
他沒吭聲,低頭進屋。因略帶著情緒,關門的動作比平常重,聽起來倒有點像是把門給摔上了。
對面說手裡幾個好盤,要不抓緊點,很快就會被別人給簽走了。在沈漁再三推拒之下,他才放棄,囑咐如果再有需求可聯繫他。
陸明潼這一陣經常下班以後來清水街待會兒。誠然是為了沈漁,但也願意跟江樵他們打打遊戲。他是個社交關係匱乏的人。
怎麼幾年m.hetubook.com.com過去了,外頭日新月異,就清水街沒一點兒變化。
沈漁看了一眼來電人,一時表情晦澀,往旁邊走了走,背過身去,才接起這個電話。
另一人則似乎三十來歲,挺括的一身正裝,面容清俊,笑容溫和。
「……和那位秦先生一起?」
葉文琴端著玻璃杯滿屋子地逛了一圈,無非還是那幾句,這麼破的地方,難為自己當年怎麼能忍受得下來。
拿出手機時,陸明潼自然地接過她手裡的礦泉水瓶。
沈漁勉強擠出一個笑,「我就算了吧,我英語這麼爛。」
「我是想等出海的第一單完成了,唐總少不了我的提成,到時候直接買個三房的不好么。」
當天,沈漁提前問明航班號,要去接機。
因只是臨時一聚,且後續秦正松和齊竟寧還有安排,這段飯很快結束。席上只聊了些彼此新近的狀況,沒往深里去。
「開習慣了。」沈漁沒說自己是攢著錢打算買房,免得好像有問葉文琴要錢的意思。
葉文琴從沈漁的卧室里翻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小學課本,七歲買的發卡子,八歲收的水晶球,九歲買的文具盒,十歲寫的「絕交信」……
快到下班時間,沈漁接到葉文琴的電話,說住的酒店離她的工作室近,步行也就十來分鐘,不如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他自己也沒住,租給別人了。」沈漁壓低了語氣,拿燒水壺往洗凈的玻璃杯灌入涼白開。
「是啊。他去年就想讓我領導團隊了,我沒答應。」連著病兩場,讓沈漁看開了,她要想繼續在這一行幹下去, 確實得適度地把執行類的工作交給別人去做。
這家不是南城常見的盱眙龍蝦的做法, 因老闆是潛江人,用料更厚重。前幾年沈漁第一次過來吃, 辣得一邊吸氣一邊直呼過癮。她盼望老闆生意興隆, 結果興隆過了頭, 四回來, 三回沒位,今天是湊巧。
陸明潼輕笑一聲,自己拿了只,掐去前部,扯出一段還帶著蝦黃的肉。又大又嫩又新鮮,連蝦線都不怎麼能瞧見。
邊走,葉文琴邊感嘆:
沈漁一眼審不清這兩人的身份。
「可別叫我碰見,怪噁心的。」
盛夏的主題是啤酒和小龍蝦, 各家架出招牌, 麻辣蒜蓉十三香。
哪知道陸明潼只是虛晃一招,那蝦快到了嘴邊又拐個彎,被放到了她面前的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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