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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楊少年

作者:明開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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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偷吻到的露珠(04)

第十八章 偷吻到的露珠(04)

「是你非要用強的,講不通道理的一頭倔驢。」
陸明潼一下拉開了車門, 緊接來牽她胳膊。
沈漁還沒回復,他又連續發來幾條:
陸明潼無語地望一眼,把剩下的接了過來。
沈漁放了手機,繼續攤餅似的翻覆。
他準備去買,沈漁提醒一聲,「我車裡有。」
她渴極了,一口氣下去,但沒喝光,還剩個四分之一。
陸明潼挑眉笑了笑,走之前,手臂往沈漁肩膀上一搭,低頭,湊攏她耳邊,沉沉語氣,「姐姐,心裏有鬼才這樣呢。」
學化妝那會兒,畫內眼線能讓她難受得想死。
陸明潼最了解不過沈漁這個人。
「陸明潼!你回來!」
委屈這事都和得獎一樣,不是第一名,都不被認可。
如今,念想沒了,回憶也將沒了。
多傲慢冷漠的一個句號,好像前面那刷屏式的卑微言論不是他發的一樣哦。
他眼也沒眨。
始終有比她更委屈的。
「房租1500一個月,全網最低。」
「你可真會過河拆橋。」陸明潼扯一扯衣服給她看「罪證」,嘲道,「剛剛怎麼不叫我離遠點?」
這種時候的沉默,多半等於「要」。
他算著,幾分鐘了,五分鐘?六分鐘?
就不回。
只能徒勞掙扎,以及更徒勞地罵他:「你有病么!」
陸明潼轉個身讓她後背靠住樹榦,在這種更加無從逃離的局面里,他問:「為什麼哭?」
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煎熬心情。
沈漁被他注視得很難堪, 伸手去推, 沒推開。
陸明潼這才退開些,低頭看和_圖_書,只看見她打濕的長睫毛,她眨一下,他心臟就跟著顫一下,聲音倒還是平靜的:「阿姨對你說什麼了?」
沈漁眼睛很敏感。
陸明潼眼裡薄薄一層慍色,突然地捉著她兩隻手腕,猛往後一推,無視她後背給硌了一下而眉頭一蹙,徑直俯首去。

她洗了澡躺在床上了,還覺得像是被烙鐵燙過,總忍不住去碰,明明一點痕迹也無,卻叫她燒到心裏去。
陸明潼身上一件棉質的圓領白色T恤,胸口全給浸濕。
這個人,怎麼這麼能哭啊。
她最清楚不過的,念想就是妄想,一切都不回去了,可也甘心地做個守墓人。
後來那件事,擊穿沈漁前十八年累積的自信,她所認知的普通但幸福的三口之家,結果卻是破船一條,不堪一擊。
凡關於她的,多瑣碎他都能考慮得到。
陸明潼立馬鬆手,停頓一瞬, 撐著車門,彎腰湊近。
「那你回去吧,一回兒地鐵該停運了。」
「我……眼鏡,」她指一指車內,「先摘的時候不知道落在哪兒了,你幫我找一找。」她五六百度近視,讀書時候不注意用眼衛生,老躺床上看書。現在摘了眼鏡,世界都是高斯模糊過的。
陸明潼回復她一個句號。
箍緊她還在試圖掙扎的手臂,往後退幾步,到了路邊的那棵梧桐樹下。
好像知曉最終會有一場大考揭曉成績,然而就是不肯好好複習,好好面對,只能又拖延,又恐慌,又焦慮。
陸明潼發了一個句號。
沈漁接過戴上www•hetubook.com•com,神色彆扭地說句謝謝。
陸明潼那個吻,偏就落在她的眼角上,還蹭到了一下脆弱的眼皮。
沈漁看屏幕快給他單條單條的刷滿了,趕緊打斷他:「考慮個鬼,不考慮!」
「幫你做早餐。」
沈漁感覺到,摟抱她的手臂緊一緊,他說,「我知道。」怕她不相信似的,再重複一遍,「我知道。」
他跟許萼華剛搬來那會兒,她來他家裡玩,總是抱怨,葉文琴管她太嚴,又自我又強勢,燒飯還難吃得很……可是,聽在陸明潼的耳中,這些抱怨不過是無傷大雅的小牢騷,因她內心有一層被愛著的底色。
她大三暑假實習就搬回清水街了,誠然最初的理由是想省一筆租房錢,但此前逢年過節總來打掃,使它還維持一個家的模樣,因在她心裏,還留有那樣的一個念想。
也不叫她抬頭,就這樣抱著她,說是私心,他也認了,難得的,沈漁不會對他張牙舞爪的時刻。
「我喝過的!」
起碼,那屋裡,有她不肯丟棄的回憶呢。
最不得體的那種哭法,和美、和梨花帶雨沒有半點關係,只是純然的嚎啕。
「讓開!」
「她打算把這兒的房子賣了,長居國外……和新家庭。」沈漁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清水街對她是個心結,卸了包袱重新出發,且又找到了後半生能陪她一程的人,每一樁都是好事,但是我……」
偏偏她沒法委屈。
沈漁不敢再言語無忌了,她真的信他什麼都幹得出來的。
趕在她抓狂之前,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已迅速幾步退開,手抄在褲子口袋裡,「你趕緊上樓去,我走了。」神色語氣儼然比誰都要無辜。
沈漁看他又要靠過來,趕緊伸手推他肩膀,叫他離遠點,她本來心裏就亂得很。
「喂!」
大人們一人抱一個救生圈逃命了,而她攥在懷裡的一塊破舢板都要被奪走。
覺察沈漁情緒逐漸平復,陸明潼問:「要不要喝水?」
他有時候甚至想提醒她,你真想拒絕我,就不要由著我一次一次在你最脆弱的時候靠近你。你是不知道男人總愛憐惜弱者,這狗改不了吃屎的德性,多大歲數都一樣。
沈漁並不是有意要跟陸明潼僵持, 她只是想一個人待會兒,誰都不見。
陸明潼從後座拿一瓶還沒開過的,擰開了遞過去。
陸明潼撳亮車廂頂上的閱讀燈,俯身找一圈,在靠近副駕的底下找見了。從中控台上抽一張紙巾,擦乾淨了才遞給她。
她攥緊了方向盤, 抵抗一陣,「你拽疼我了!」
沉默無聲地僵持片刻,陸明潼忽又低頭,薄薄一個吻,落在她的眼角處。
「你可以先繼續住著,慢慢地找買家。」
陸明潼頓了頓說,「我租的是個兩室的,還沒找到室友,如果……」
真不想這時候再跟他糾葛不清, 這些事兒已經夠煩夠讓她頭疼的了。
「我先去問嚴冬冬願不願意把次卧租給我,再不濟,公司附近也有很多一居室。」她急急打消他這種危險念頭的語氣。
陸明潼腳步不停,他自發地討了賞,心情好得很,才不想折回去和_圖_書再聽她的教訓。
沈漁搖頭,「我打算搬出去了。」
委屈的時候,人真是受不得一點點關心。
一般來說,近視的人眼睛都挺敏感的。
他無奈且無聲地嘆口氣。
她翻著手腕掙扎, 陸明潼似怕再弄疼她, 力道卸了兩分,但並沒有完全鬆手。他只有所遲疑地輕拽了一下,待她朝他這邊側了側,看見她霧氣濛濛的雙眼時,他徑直將她往自己懷裡一合。
還是陸明潼發來的。
自他折返回來,她一直是沒敢看他的,倘他去看她,她就立即將目光瞥向另一處。
圖片最後,附上文字:「當然,我覺得這套最好。某人卻不領情。」
「幫我個忙!」
他應承得很無所謂,「我就是有病。」
離她嘴唇只余寸許的距離,他驀地停下來,盯住他,「我告訴你,這才叫用強。」
他的習慣,表示收到了,且不用繼續往下聊。
陸明潼頓一下,轉身,要聽完她說要幫什麼忙才行。
看她沒有要跟他算賬的意思,他索性再跟她聊兩句,問她,「房子什麼時候賣?」
「衛生全包也不是不行。」
陸明潼依言退後。
沈漁抬手臂蓋住了眼睛,他去拂開了她的手,再期近一步,把她腦袋按在自己胸膛。
「你考慮下。」
他只是虛晃一槍,沈漁卻嚇得後背僵直,驚惶得心跳漏拍,她瞳孔放大,屏住了呼吸,因他的呼吸就落在鼻尖。
抗拒卻不由自主,這兩種矛盾心情怎麼會那麼和諧地共生於她的身上。
轉身,看見梧桐葉間灑落的朧黃色燈光灑落在她臉上、白色短T上,這和_圖_書樣昏朦的調子,莫名叫他不由自主地湊近一步,想看清楚些。
突然的幾聲微信提示音嚇了她一跳。
陸明潼沒所謂地「哦」了一聲。
他長睫毛下的一雙眼睛里,是威脅目光,彷彿告訴她,不是不敢,只是不能。
及至等到不知道多久以後,聲息漸消。
「我媽讓我找個中介先把房子掛上,也不著急。」
幾乎可以說,從租住的角度而言,這已經是「夢中情房」的級別了。
沈漁沒點開看,回復一句:「謝謝,我先看看」。
總之是點開來了,還好,沒發什麼叫她更睡不著的內容,是他從找房類的網站上,分享過來的幾個一室戶的租房鏈接。
「洗衣服。」
年輕男人蓬勃乾淨的氣息,烘熱的體溫, 一堵無盡頭的高牆一樣豎在她四周。
沒一會兒,手機又響。拿起的時候手滑了一下,手機差點掉下來砸到臉上。
她鑽出車門, 懊惱不已,急急地要走, 手臂被陸明潼一把抓住。
偏偏陸明潼催命鬼一樣, 大有不把她催開門誓不罷休的架勢。
像他和許萼華便不會如此,如履薄冰的關係,平日里連重話都是不敢說的。
她太了解他, 怕引來旁人的圍觀,最後只好給車門解了鎖。
幾張照片,客廳、廚房、浴室、陽台和側卧,乾淨整潔,陽台上擺放一個梯形置物架,整整擺滿了綠植。整個屋子,還是沈漁最最喜歡的木地板。
摸手機過來看,是陸明潼發來的消息。
捏癟了喝完的空瓶,擰上蓋子,瞥見不遠處有個垃圾桶,投籃似的找一找準頭,扔過去,堪堪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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