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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文琴平淡開口：「……你也就這點出息了。你再硬氣點兒，我說不定還高看你兩眼。這軟趴趴的性格，完全隨了你爸。你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那我也說兩句。你知道我是個什麼性格，在我這兒，就沒有後悔這一說，因為我但凡軟弱一點，就走不到今天這一步，這是我的原則。所以，我壓根就不會考慮原諒不原諒，接受不接受。選擇題是你做的，你想通了不用求著我原諒，這很好。各自把日子過好吧。你也不要後悔就行。」

請客吃飯這天, 葉文琴起了個大早做準備，雖不至於婚禮筵席一樣興師動眾, 到底還是個重要場合。

沈漁的表妹辛萌萌口沒遮攔的：「大姨，您再婚這麼重要的場合，怎麼表姐都不來的呀？工作有這麼忙嗎？」

沈漁辨不清這解釋的真假，終究，葉文琴不排斥見她，她就頭腦一熱地請求，給她幾分鐘時間，單獨說兩句話。

她抬手飛快地抹去了，笑一笑說：「……我送您上去吧。」

兩人順著正門這條路往前走，走到盡頭，拐了個彎，到旁邊那條僻靜的小路上去。

等一等又怎樣呢？

沈漁下車以後，陸明潼點了一支煙，坐在車裡等她。

沈漁原本是帶著笑的，說到最後還是忍不住聲音漸啞，但淚花在眼裡，沒晃下來。這是葉文琴高興的日子，她不想觸霉頭。

人生無非食得鹹魚抵得渴。

都是「琴瑟和鳴，白頭之約」這類文縐縐的大詞，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因都是親友，葉和秦提前說好了，以交流感情為宜，喝酒就點到為止了。

重新審視，覺得沈漁遠比他印象中的離經叛道，還在微信上調侃過她兩句。

「……」

「不了不了，您把禮物拿去了我就走。」

沈漁遲遲不語，難得，葉文琴也不催她。

「就在車上等你。」陸明潼揣上煙盒和火機，和圖書「我出去透透氣。」

齊竟寧回到自己那桌，給沈漁發條消息：「你還沒到？要開席了。」

「有啊，我結婚早，小孩兒現在讀初一了。也是個女孩。」她笑說，「她剛三歲我就離婚了，一個人拉扯她。我沒讀幾年書，工作也不固定，離婚以後她爸只按月匯基本的撫養費，一年到頭也不來看望一次。她小時候跟著我受了不少的苦，但她懂事，從來就沒抱怨過。這幾年經濟條件才好，去年第一次帶她去迪士尼樂園，她高興得不得了……」

葉文琴下樓來取禮物，解釋是秦正松這時候被賓客纏住了，脫不開身。

這一回，卻哭得比感冒發燒更甚。

就撲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哀求：「媽媽，你慢一點，等等我呀！」

整個過程漫長極了，從基礎護膚開始。

沈漁的表弟和表妹兩人，正湊攏著玩遊戲，大笑大叫的，一點沒顧及場合，直到沈漁外公出聲喝止了才收斂幾分。

到時，現場正要散席。沈漁怕秦正松看不見微信消息，直接撥的電話。

想等，已經沒處去等了。

她倒是從未懼過老去，只是這些年忙忙碌碌從沒停過腳步，這一陣休假，難得的歇一口氣，回頭望，還是很有些時光流逝如斯的驚怔。

許久，沈漁才低聲開口，帶笑意說道：「媽，我知道我從小成績不怎麼好，做事也不靈光，一直不是您心目中能令您驕傲的那種女孩。您受了委屈，我幫不到您；您想揚眉吐氣的時候，我卻做了個灰頭土臉的工作。如今，我談戀愛，又完全傷害了我們兩人之間的情分……」

她誇葉文琴氣質好, 精神面貌也好，跟平日接待的養尊處優的全職太太不近相同, 身上有種職業女性的幹練。

他們是那種再傳統不過的家庭，長這麼大，極少在口頭上說「愛」這種和-圖-書話。

「這不是因為有您在背後做靠山，您女兒才能隨心所欲做自己喜愛的工作嘛。」

「那你在大堂坐著等一會兒，我馬上下來。」

葉文琴似聽非聽的，往鏡子里望一眼。

負責她的那人三十來歲，名頭是店裡的總監, 說話溫聲細語的，服務態度很專業, 分明說的是奉承話, 可臉上笑容一點也讓人看不出來服務行業獨有的那種虛偽矯飾。

最後，沈漁腳下一絆，撲倒在地，嚎啕大哭。

酒店裡定了三桌，葉家幾個親戚，秦家幾個親戚，除此之外，還有兩人的好友。

「我絕對不會放棄陸明潼，不管您是否認同這一點，陸明潼是無辜的。我確信他是那個能陪我一直走下去的人。當然，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如果到時候我不幸打自己臉了，那也是我活該。但此時此刻，我必須堅守自己的立場。

車停在酒店對面的路邊，臨時停車，打著雙跳。

沈漁說齊總這是小瞧人，一貫悶聲不吭的，才是做大事的人。

收到消息以後，沈漁便拿上提早準備好的禮物，準備出門了。

「所以說女兒是貼心小棉襖呢——您放心，今天我一定幫您把妝發做好，讓您女兒高高興興地看著您組建新家庭。」

她遺憾自己沒親身見證，但也高興不管有沒有她，葉文琴今後的生活都是確定無疑的喜樂平安。

「不過婚禮策劃比我們累得多，大事小事都要操心。賺錢不穩定，主要看提成，而且他們還做不了回頭客生意。」

秦正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啊？」辛萌萌愣了下，往她媽坐的位置看了看，「夠的吧……」

她往地上看一眼，看見沈漁落後她一頭的影子。

齊竟寧給她發來消息之後，她順勢地拜託齊竟寧，要是看著酒席快結束了，給她發條消息。

齊竟寧跟他父親今ｍ•hetｕbook.ｃoｍ.ｃoｍ日也出席了，齊作為小輩，主動幫忙做了一些接待的工作。

「非得這時候馬後炮？」葉文琴真被辛萌萌的那一句話給慪到了。都是大人教的，小孩子說出口，倘惹得她不高興了，一句「童言無忌」就能打發過去。

葉文琴默了一瞬，叫人幫忙倒一杯水來，轉移了話題。

齊竟寧聽見同桌的有人竊竊私語，問女方不是有個女兒嗎，怎麼沒見人影。

她這個女兒，小時候學東西慢歸慢，但有個優點，就是很少哭，出去打針都呵呵笑，反應遲鈍得很，跟小傻子一樣的。

「但是，即便您不原諒我，我也永遠愛您。在南城，在我這裏，永遠有您的一個位置。」

開車過去二十來分鐘。

秦正松另有事情, 要迎接自崇城來的親朋好友, 將她送到以後先行離開。

葉文琴笑了笑，「你有個好女兒。」

這條消息，半小時后才有回復。

至於葉文琴這邊，是沈漁外公致辭。老人專門寫了稿件，怕忘詞，沒脫稿，有因為看不大清，時不時的得舉著稿子湊攏到老花鏡前。

葉文琴揚了揚手，「走吧，我還得回去送客。」

想到小時候沈漁說話和學步，都比別人要晚。後來上了小學，學字也慢，甚至更慢。她是凡事爭先的性格，為此沒少著急上火。

然而，走在她身旁的並不是秦正松，而是葉文琴。

後來有次沈漁數學考試不及格，請了家長。

葉文琴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打斷她。

「我是叫你現在喊小漁過來，還來得及。」

敬了一圈酒，葉秦兩人去了秦的親戚那一桌坐下吃飯。

齊竟寧最近剛知曉了沈漁和陸明潼的事，他對沈漁只到略有好感的程度，調整心態也快。

「我知道您對我為什麼會答應跟陸明潼在一起的過程，肯定沒有半點興趣，所以我也就不廢話了hetubook.com.com。

現在這急景凋年，她們要走的路都不在同一方向。

「姐姐，你送禮去的，不是砸場子。阿姨再不願意見你，不會在這種場合給你難堪。」

辛萌萌一下不敢說話了。

她今天穿一條黑色裙子，妝發穩重又不顯老氣，極有氣質。路燈下，臉色泛紅，應當席上喝了不少的酒。

喝水的時候，葉文琴問她：「你有小孩了么？」

步子放得慢，昏暗燈光下，兩人腳步一聲疊一聲。

回家的時候，她拽著沈漁的手，走得飛快，一點沒注意到女孩兒跟得踉踉蹌蹌。

葉文琴笑看著她：「菜夠不夠？」

葉文琴挽了秦正松過來給葉家親戚敬酒。

始終面色淡淡地，打量著沈漁——她只是過來送個禮物，卻也特意打扮過，化了妝，戴了隱形眼鏡，專門穿了條法式風格的碎花裙子。她小時候最討厭穿裙子，更討厭她時不時叫她淑女一點的耳提面命。

要她說，唯一後悔的事，是兩人還在朝夕相對的時候，合該慢一些，不催，不急。

陸明潼推了筆記本自沙發上站起來，「我陪你去。」

沈漁早早就下班候命了。

陸明潼自發地承擔了開車的任務。

她不由自主地從手包里摸出手機，翻著通訊錄的時候又猶豫了，最後還是放回去。

待到宴席即將開始，齊竟寧往葉家那一桌掃一眼，人都來齊了，只除了沈漁。

他只知道沈漁跟葉文琴大吵一架，沒想到能鬧到這樣嚴重的程度。

她話里語氣，又似嘲諷，又似長輩對晚輩的單純揶揄。

求仁得仁罷了。

秦正松問她：「要不要上來敬杯酒。」

秦正松那邊講話的親人是他的兒子，此前一直跟他前妻生活在香港，為了這一頓飯專程趕過來的。

葉文琴早過了愛聽陌生人吹捧的年紀, 還是略略受用這幾句, 便就放了手機, 同她閑聊起來。

這快被時光湮沒和_圖_書的一件往事，突然叫葉文琴心頭一慟。

沈漁看著他，有所猶豫。

她一字一句的，懇切，不帶一點怨懟地剖白：

造型師手法再專業，所用精油再優質，也是遮不住眼角皺紋了。

她聽說葉文琴有個女兒，是做婚禮策劃的，便笑說兩人也算是一條產業鏈上的半個同行。

葉文琴語氣淡淡的：「所以她就是成天瞎忙, 累死累活的還賺不了幾個錢，不知道圖什麼。」

秦正松湊攏葉文琴耳邊，低聲說：「我是不是說過，你不請小漁過來，是親者痛仇者快。」

往副駕上看一眼，沈漁抱著那禮物袋子，神情與趕考沒兩樣。

她約了專業的造型師做妝發造型, 早上吃過早餐以後，將熨燙好的裙子帶去店裡。

「不夠我就叫后廚再加兩個菜，」葉文琴伸手捏一捏她的臉，扯得她嘴角咧開，「免得堵不住你這張話多的嘴。」

沒一會兒，他看見沈漁從酒店裡出來了。

簡單儀式結束，宴席正式開始。

沈漁告訴他：「我不來。你玩得開心——幫我多拍點照片吧。」

沈漁根本沒聽進他的話，仍舊自己琢磨著：「……算了，還是給秦叔叔吧，反正心意送到了就行。」

沈漁眼角餘光打量葉文琴。

宴席儀式也很簡單，葉文琴和秦正松各自講話，再請兩人的至親致辭。

陸明潼便啟動車子，駛離這一段路，準備另找個停車的地方。

「您說得對，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所以，您不用原諒我，我也不會糾纏您，讓您為難。

「你說，我是交給秦叔叔就好，還是直接交給我媽更好？」

葉文琴聽得思緒漸漸飛遠，回神時她已經住了聲，估計看她沒在聽，以為自己多話招人煩了。

「遲到了像個什麼樣子，還不如不來。」葉文琴神色淡淡，「再說了，你又不是沒請，是她自己不來的。硬氣得很，還非得我低三下四地求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