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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潼擰開了水龍頭，和她一起一邊洗手，一邊叫她等下出去先坐著吃點水果，他得跟舅舅打一聲招呼。如果沒預留多的酒店房間，他們再自己定。

「不知道。」

陸明潼看她。

最後，沈漁下定決心，「就住這兒吧。只要不會打擾到他們。」

「外公。」陸明潼在外公跟前，全然另外一副乖巧模樣，跟在沈爺爺面前一式一樣的。

離目的地越近，沈漁越是沉默。

沈漁挨著陸明潼，在沙發上坐下，始終局促。

更多的，還是聊陸明潼自己，近況如何，工作順利與否云云。

沈漁延後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陸舅舅是讓陸明潼別點破她的身份。

附近有條河, 架設年代久遠的石墩橋。

果然沈漁適應很快，半會兒就愜意地晃起了兩條腿。

「走一走吧, 免得浪費我這個妝。」

他往後視鏡里看陸明潼一眼，冷哼一聲。

他抬頭看著她，頓了片刻，忍下了自己的欲言又止，「算了，不問了。」

陸明潼停步轉身。

陸明潼：「她人在南城，管不到舅舅你江城這一塊。」

然而，甥舅兩人，彷彿就喜歡這種凡事互相杠一杠的相處方式。陸舅舅繃著臉道：「這我跟沈小姐之前的人情來往，你插什麼嘴？」

沿路，聊的都是陸明潼表哥訂婚宴籌備的事。

如果不是陸明潼還帶著一個人，他保管直接轟他走……這都是些什麼事！

陸明潼解釋說：「他們年紀大了，要分房睡，還有一間是書房，就剩唯一一間客房。但他們喜靜，平常一般不留人住。」

陸舅舅一半精和*圖*書力用於觀察路況，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路上分明是沈漁在陪著他聊，陸明潼半天才吭一聲。

「你查一下。」

沈漁對訂婚宴的配置到流程，大局到細節，都能頭頭是道。

就由他口頭上嘲諷這兩句，沉默領受了，先走社交流程地介紹了沈漁的身份。

摟她的身體進自己懷裡，熨帖她被河上夜風吹得微微發涼的皮膚。

沈漁趴著欄杆往橋下望，問陸明潼，「這是什麼河。」

沈漁知道，在這件事上，陸明潼對她卻很有愧疚心，不是真像他自己說的那樣行事乖張肆意。

這熱情讓沈漁有些吃不消的難受，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矯情了。

陸明潼外公家離附近的大學很近，當年和學校的同事一起買的這小區里的房子，住了有些年頭了。

但讓陸明潼萬萬沒想到的是，竟是陸舅舅親自來接。

沈漁很是遲疑：「原本安排的，就我們兩個人住在這裏么？」

陸舅舅初初接到陸明潼要去參加訂婚禮的反饋時，嘴上不饒情地刻薄了幾句，結果卻還是不失禮數地安排了車子去高鐵站接。

「你腿再亂踢就真要掉下去了。」他兩條手臂穩穩地箍住了她的腰，只要她身體不非得往後倒，並無半點風險。

陸外婆笑呵呵問道：「不知道小沈習慣吃什麼水果？要是不合口，晚上我再叫人去買一些。」

他手裡拿著一本書，正捏著老花鏡往鼻樑上架，等看清楚陸明潼的臉，先笑了一聲，「來了。」

陸明潼語氣平淡地應承：「知道。」

「你怎麼這麼討厭。」和-圖-書沈漁打他一下。

陸明潼沒甚所謂地「嗯」了一聲，緊跟著忽然伸手，摟著沈漁的腰叫她轉過身來，攔腰將她抱托著, 坐上了欄杆。

「快滾快滾。」沈漁笑著去推他。

外婆精神矍鑠，氣質靜和，遠比實際年齡看起來年輕。

沈漁嚇得直嚷：「要掉下去了！」

車並不是開去酒店的，而是直接去陸明潼外公家裡。

眼下，從陸舅舅親自來接開始，一切都在偏離預期。

很快，保姆端了水果上來，洗凈的草莓和青提，還有盛在白色瓷盤中的，切牙的哈密瓜，一應都是新鮮水靈的。

便對她說：「我小時候在江城生活的那幾年，不住在這兒，跟我媽租住在外面。」

他叮囑道：「到了外公跟前，你最好知道點分寸。在南城隨你怎麼不懂規矩，到了家裡把皮繃緊點，別就回來兩天，攪合得我們這些在江城的人也不得安寧。」

兩人到廚房去。

沈漁洗凈手，擰上水龍頭，低聲說：「其實住這兒也可以。」

「難不難過，要不要我抱抱你？」

遠不到「諒解」的程度，但她不貪心的，這樣就足夠。

陸外公又望向沈漁，等陸明潼介紹，外婆也是且打量且喜悅的神色。

「不想。」

「要不我還是去找個酒店住吧。」沈漁抱住手臂，笑容很是勉強，她隱忍了一路，還是決定提出自己的疑慮，「……我覺得太打擾了，你外公身體本身就不大好。」

沈漁偷偷掐陸明潼手背。

她望見門口的兩人，滿面笑容，直請趕快進來坐。

陸舅舅略略覺和圖書得沈漁有些眼熟，一時想不起，只先禮貌微笑應承，請她先上車。

好在兩位老人很有分寸，只等陸明潼自己介紹，絕不主動探問她的信息。

他就勢捉住她的手臂往後一別，摟住她肩膀, 邊走邊問：「回家，還是我陪你走一走。」

為節省時間，他們乘高鐵去。

沈漁禮貌笑著打了聲招呼。

「等一下……」

「那就不查了。」

叫她放心，這裏，絕對不會有讓她不高興的痕迹。

實話說，沈漁並沒有做好與陸明潼的家人親近接觸的準備，她原本以為，過來也就普通地吃一頓酒席，剩餘時間在江城逛一逛，權當散心。

一定是兩位老人叫她想到了沈爺爺，也就推己及人的不想讓人失望。

她腳上穿的是一雙穆勒鞋，直接脫掉了赤著腳。

陸外公一眼看出來，女方應該大了幾歲，但什麼也沒問，笑著叫他倆趕緊坐，又喚家裡的保姆看茶、切水果。

身後的陸明潼輕輕地推一推她，輕聲說：「進去坐一會兒我們就走。」

「你下回還想來？」

陸明潼說：「我女朋友，叫沈漁。」

陸明潼牽住沈漁手腕，對外公外婆說道：「我先帶她去洗個手。」

沈漁笑說：「我是做婚禮策劃的。」

陸明潼抬起一隻手撫著她的後頸，叫她低下頭來，好讓他吻她。

陸明潼不催促，讓她自己決定，等她慢慢考慮。

陸明潼穿一件圓領的黑色短袖體恤，衣服有薄薄的煙味。膚色讓深色衣服，襯出一種冷調的白皙。

陸明潼自然聽出來這是客套的託詞。

陸明潼對上自己這位舅和*圖*書舅一貫是不怎麼擅長招架的，且上回還欠了他一個人情，更沒什麼硬話可說。

陸舅舅問：「沈小姐是酒店工作人員？」

沈漁笑說：「我雖然不在江城工作，但有些業內同行在江城。您到時候如果真需要的話，我介紹給您。」

沈漁站在酒店的這一邊, 向著對面望了望，沒有看見車, 只看見人。

在路上的時候，陸舅舅猛地記起來：這姑娘不就是住清水街陸家樓上那一家的么，也就是說……

至少，在她看來，她們母女兩人已經達成事實上的「理解」了。

陸舅舅仍是揶揄口吻，說陸明潼輕易不回來一次，回來的排場，比座上賓還要座上賓。外公親自安排的，說酒店再好也不及家裡。

「你別太拘謹，就當是在家裡，有什麼需要直接跟明潼說，打發他去給你張羅。」

「好。那我們上去打個招呼就走。」

沈漁跟著陸明潼下了車，落後他半步，遲疑地出聲：「陸明潼……」

「還有裙子。」陸明潼略低下頭, 在她耳朵尖的正上方低聲說, 「……姐姐穿裙子好看。」

陸明潼估計他應當打個招呼就得走，如果他跟沈漁不住這兒，最好提前單獨跟他說一聲。

「挪別處去了。」

這時候，陸舅舅停好車上來了。

後來兩個兒子又給他買了套湖景別墅，周邊環境和物業管理都比這兒好上太多了。但他住慣了，和陸明潼的外婆商量以後，還是決定不搬。家裡書多、細小的物件兒多，光收拾就是個大工程。

她左右觀望地穿過馬路，到了陸明潼跟前, 後者彎腰低頭,hetubook.com.com 徑直往她臉上看：「是不是又哭了？」

沈漁趕緊說：「我都吃，不挑的。」

說著，他隱約意識到沈漁在為什麼而猶豫。

陸外公緩慢地從書房走了出來，他穿一件淺灰色的苧麻上衣，看花色和樣式，和陸外婆身上的應當是一套。

便主動告訴他，問她也無妨的。攤開來說清楚了，結果是好是壞都能承受。事實上，情況比她以為的樂觀多了。

這一段路, 到了晚上車流並不密集, 初夏濕潤清涼的風, 捎帶些煙塵的氣息擦過耳畔。

到了小區門口，陸舅舅去找地方停車，叫兩人先上去。

「車呢。」

這房子面積很大，四室兩廳，還帶兩面生活陽台。

陸明潼懶散站在路邊, 朝她揮了一下手。

「犬子的婚禮，到時候還得仰仗沈小姐指點。」

沈漁從資本家唐舜堯手裡，硬生生地摳出來一個完整的周休，陪同陸明潼一道去江城。

人家明顯客套話，順著說就行了，幹嘛拆台！

沈漁微笑說好。

是陸明潼外婆過來開的門。

「懶不死你。」

陸明潼無可無不可的神情。

沈漁拎起自己的鏈條小包輕輕摜他一下，「又不是給你看的。」

陸舅舅自己的解釋是，家裡其他人都有任務安排，騰不出空來。原本他自己也沒空，但他這位外甥難請得很，怕慢待了，回頭說他辦事不周到。

沈漁低眼望他：「至於讓我相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就是往後你要向我證明的事了。」

她心裏有隔膜，還做不到不帶主觀情緒地去面對許萼華的親戚朋友。在她這裏，只有陸明潼本人是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