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晚安,小茉莉

作者:明開夜合
晚安,小茉莉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六章 星夜

第六章 星夜

電影緩緩推進,到了唐在雨中翩翩起舞的場景了。這一段的音樂周茉爛熟於心,忍不住跟著哼了兩聲。
然而周茉畫時一貫全神貫注,似是完全沒聽見他的聲音。賀沖哭笑不得,把蘋果擱到一旁的盤子里,收起水果刀,站著沒動,耐心等周茉畫完。
明明她與他的生活環境天差地別,他卻似乎總能在她身上看見那個被拘束的、不得自由的自己,不同的是,拘束周茉的是錦衣玉食,拘束他的是廣闊天地。
「我聽說過,但詳細情況不清楚。」
周茉深吸了一口氣,伸出胳膊,緊緊地抱住了賀沖。
周茉在心裏說,也挺凶的。她還是第回看見這樣的賀沖,明明沒有發火,卻不由得讓她感覺到氣短心虛。但她轉念又想,自己為什麼要心虛呢,又不是故意受傷的。
「韓漁說如果有空塊去滑雪,」賀沖笑著說,「韓老闆負責食宿,機會難得。」
賀沖笑出了聲:「見縫插針地嘲諷我?」
賀沖將雪杖猛地一撐,滑雪板擦著雪面,往前飛速衝去,他一個急拐彎,在周茉撞上樹之前,硬生生擋在了樹前。
人住之後,四人在酒店吃過中飯,就去了滑雪場。
周茉氣的扯他的毛衣:「賀沖!你這是欺負弱小!」
賀沖背著她,慢慢離開了酒店的範圍。不遠處有家咖啡店還開著門,店裡人不多,隱約能聽見從裏面傳來的爵士音樂。
林星河擺了擺手,把外套帽子一拉,兩手揣進口袋裡走了。周茉注意到了靠牆停著的那輛摩托車:「這是林星河的?」
周茉窘迫萬分,低聲說:「我是在認真諮詢你的。」
「我是想讓你早點兒回來陪我。」
周茉看了看賀沖。
葉茵茵笑了:「我陪你?我倆上廁所都是一起去的,還沒陪夠?說實話,男女朋友還沒上床之前的那段短暫時光是最美好的,你好好珍惜吧,趕緊讓賀沖多陪陪你。」
周茉猛點頭。
周茉一張臉疼得煞白,咬著唇輕聲說:「我沒事。」
「暫時忙完了,下個月要開始準備期末考試了。」
她穿著紅色的滑雪服,在白雪世界中宛如一道火焰,躍動而出。賀沖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身體已經先一步行動了。他跟在周茉後面,看著她靈活矯健地躍過一個個坡道,向著下方終點滑去。
多矛盾啊,說是「怕死」,其實已經對整個世界說了再見。
賀沖笑著說:「這事兒我不不早就知道了嗎?」他從塑料袋裡拿出了一個蘋果,「吃嗎?」
賀沖頓了頓,抬手將她一攬,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本來以為要癱瘓了,但我運氣好,手術后還能站起來。接著做了半年多的復鍵,把賽車那兩年賺的錢全花光了,最後只能從頭開始。」
周茉又搖了搖頭。
賀沖哈哈大笑。
賀沖氣極反笑:「還疼不疼?」
周茉不說話,把頭往他懷裡靠,還確認他的存在似的蹭了蹭。
滑雪之旅還是順利敲定。
「誰滑個雪都能崴腳,誰就是小朋友。」
周茉傷了腳踝,自然不能去了。她眼巴巴地瞅著葉茵茵換上了酒店的浴袍,問:「你幾點回來?」
醫生給周茉開了單子去拍片,最後結果出來,萬幸只是普通的拉傷。
周茉小聲地說:「他們又不知道我是跟你出來的。」
她雙手攀在賀沖肩上,被他背看出了酒店,一路上一直有人行「注目禮」,她不大好意思,把臉埋在賀沖頸間,聽見他低低地笑了一聲。
周茉的眼裡湧起一片水霧,模糊了眼前這人的身影。她想,這或許會是她這輩子聽過的,最動人卻又最心酸的情話。
周茉盼望著出發之日,整整一周都雀躍不已。行李增增減減,臨近出發,也沒完全整理出來。她給葉茵茵打了一個電話,詢問哪些該帶哪些不該帶。
周茉接過蘋果,「咔嚓」咬了一口。
回到酒店,周茉把衣服換了下來。她的腳腫得厲害,噴過葯之後倒是沒那麼疼了。
副駕駛座的葉茵茵轉過頭來,對周茉說道:「茉茉,我就不陪你聊天了,我昨晚沒睡好,現在得補覺。」
賀衝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瞅見了自己削了半天的勞動成果。他拿起來遞給周茉:「小朋友吃點水果,補充營養。」
她這一下扯得格外用力,把毛衣的領口扯得滑到了肩頭。周茉愣了,抬頭一看,賀沖瞅著她,似笑非笑。
「我抱過,不重。」
賀沖笑著說:「別看這老闆現在這樣,年輕的時候很懂得浪漫。跟老闆娘結婚以後,錄像廳的生意也漸漸做不下去了,後來開飯館,開網吧,開茶館……樓上這塊地方,他始終保留著,改建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偶爾會有小年輕過來看個電影,但主要還是他自己用。」
周茉心意已決:「什麼時候出發?在哪兒會合?」
以前只是單單覺得他好,沒想到原來當他的女朋友,竟會讓她這般被寵,以至於不敢相信。
「怎麼了?」
周茉一時間心跳得飛快,難以呼吸。她覺得嘴唇發乾,不自覺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卻見賀沖的目光越發深沉,定定地盯著她,不容她退縮分毫。
周茉瞧了瞧,托盤上放著兩杯熱茶,一盤瓜子,她不由得有些無語。
周茉的腳在地板上繞著圈,找到了拖鞋穿上,單腳跳了起來。賀沖抬眼:「哎,消停點,想要什麼我幫……」
「物以類聚唄。」
「也去。」
天氣一天冷過一天,十二月初,整整一周陰雨連綿。
「這就是瞧不起我了。我這人眼光高,你應該知道啊。」
「你在跟誰打電話呢?」
賀沖笑著說:「是嗎?那看來我還有進步的空間啊。」
「我不管,就這個。」
周茉聽得笑出了聲,笑過發覺賀沖正轉頭看著自己。
這人從容自如,住在一間那麼空蕩蕩的房子里,成日里與汽車零件打交道,卻也自得其樂。那不是什麼酒脫豁達,那是真正的看淡生死,所以無欲無求。他不在乎世俗的目光,更不在乎金錢籠絡。然而,當一個人太過超然,也就意味著這世間於他而言,已沒有太多可以留戀的……
「去喝點兒東西?」
賀沖笑了:「你不用會什麼,只用做三件事。」
賀沖神色微斂:「差一點死了。」
周茉笑著說:「突擊檢查啊。」
天上的烏雲不知道什麼時候散了,露出一輪彎月,空氣冷而清新,風帶著一股乾燥的寒意。周茉盡情享受室外清新的空氣、中呼吸間,從口中冒出大團大團的白霧。
賀沖的步子邁得很穩,時不時往上顛一顛,阻止她往下滑。
「怎麼了?」
賀沖挨著她站著和*圖*書,轉頭看了她一眼:「冷不冷?」
「我也喜歡你。」
「我退伍以後,就去南方發展了。我沒讀過什麼書,就隨便找了份工作先乾著。後來因機緣巧合,被人拉進了一個車隊里,訓練了半年後,我就稀里糊塗地去參賽了。那是第一屆城市賽,大家水平都不高,我運氣好,湊巧得了個冠軍。」賀沖的語氣很平淡,他把煙往嘴裏送了一口,又接著說,「我那時候意氣風發,覺得自己應該能靠這行吃飯,但後來就出了事,參加錦標賽的時候,出了車禍,差點丟了命……」
賀沖想了一下,把她的圍巾拉了起來,裹住她的半張臉:「這樣就看不到了。」
韓漁笑著說:「你知道老賀得過賽車冠軍的事嗎?」
周茉沒問是什麼,接過來嘗了一口,發現是熱巧克力,化在舌尖,甜而不膩。
周茉的臉一陣發熱:「你瞎說什麼。」
「你吃我的住我的,回頭還嫌棄上我了。」
老闆把一個托盤遞給賀沖,往裡看了一眼,擠眉弄眼道:「沒打擾你倆吧?」
周茉的心開始發慌,心裏起了汗,她的氣息開始不穩,克制著自己不去看他。
賀沖笑著說:「沒事兒,就看看你。」
賀沖淡笑,摸了摸她的頭:「就是這麼一件事兒,都過去好幾年了。」
周茉點了點頭。
「叫我周茉就可以了。」
四個小時的路程,大家聊聊天,說說話,很快就到了。韓漁選的酒店離滑雪場不遠,是一家挺高檔的莊園式酒店,還帶有溫泉浴場。
周茉的身體一顫。
「怎麼不打個電話,我好過去接你。」
「你可得好好問問他,老賀這人可厲害了,一肚子秘密。」
周茉窘得說不出話,賀沖笑了,牽著她的手,往樓上走去。
她的聲音有點低沉,還有點啞。賀沖愣了,按著她的頭,想往外板,她沒依,掙扎了一下緊緊抵住了他的胸膛。
「想贏你唄。」
「你還有道理了。」
「還給我!」
這是一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的老電影,帶著一種極富歲月感的復古腔調。電影他們以前都看過了,演到記憶中那些印象深刻的片段時,兩人還是忍不住會心一笑。
「這和該帶什麼有什麼關係嗎?」
賀沖深沉的目光之中情緒翻湧,周茉看在眼裡,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一下重一下輕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索性閉上了眼睛。
「嗯?」
周茉突然說不出話來,一顆心宛如泡進了溫暖的糖水裡,只覺得熨帖又溫暖。
葉茵茵哈哈大笑:「而且我說了也白說,你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好看的內衣,肯定都是白色純棉的那種。」
「你起碼得負一半責任吧。」
然而瓜子這玩意兒似乎自帶一種魔力,只要伸手去拿了第一顆,就會從此墜人慾罷不能的深淵。
周茉忍著笑。
音響的聲音恍若消失了,兩人只能聽到彼此愈發清晰的呼吸聲。
誰也沒有說話。
周茉笑了,但還是有些猶豫:「我很重的……」
「那你圖什麼?」
原來,她害怕的從來都不是接吻這件事本身,她害怕的是沒有遇上那個正確的人。
「我不想進去,想待在外面。」
「哪有,這是表揚……」
「你管得著嗎?」
林星河很有眼力見兒,不準備留在這兒當電燈泡。他把今天的工作收了個尾,穿上外套,對賀沖說:「沖哥,我今天先回去了。」
周茉小試身手后,覺得意猶未盡,轉頭跟賀沖說:「我們來比賽吧。」
周茉不知道賀沖晚上有什麼安排,拿過手機正準備打電話時,賀衝過來敲門了。
賀沖朝她看了一眼,笑著走過去把門打開。周茉則趕緊回到了座椅上,心虛似的把衣服領子理了又理。
周茉這才發覺自己渾身都在顫抖,她的睫毛閃了閃,緩緩地睜開雙眼,對上了賀沖的眼睛。
周茉繼續扯他毛衣的袖子,想把他的胳膊拽下來:「還給我!再不還我,就真的要生氣了!」
「脾氣還挺大。」賀沖笑著伸手將她拽入懷中,緊緊摟住。
賀沖卻彷彿還不放心,特意多叮囑一句:「哪兒也別去。」說完,就帶上門離開了醫務室。
「那時候,他每天給人放點兒港片,等下班以後,再把老闆娘帶過來,單獨給她放費好大力氣弄來的《泰坦尼克號》那種好萊塢電影。把椅子往旁邊一堆,中間空出來,兩個人一邊看電影,一邊跟著音樂跳舞。」
葉茵茵戲謔道:「什麼意思?怕我回來早了打擾你們?」
「這是我聽你說過的最有文化的話了。」
「火急火燎的,挺擔心你的。」
「你心大唄。」
周茉安靜了片刻,把臉埋進他衣服后領里,低聲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葉茵茵也去?」
「還成我的錯了?」
從出口到停車場,將近一公里的路,周茉屢次想出聲,但抬眼偷看了看賀沖的表情,還是沒敢說話。
「喲,難得啊,老賀居然沒有拿這件事情跟你吹牛?」
賀沖輕哼一聲,不再說話。
車很快駛進城中,賀沖照例在離周家不遠的路口處停了車。
賀沖目送周茉進了家門,步履輕快地往回走,回到車上,駛入歸程的夜色里。
賀沖笑著說:「你決定吧,我也不知道你平常喜歡去哪兒。久了你了就知道了,我這人的生活特別無趣。」
周茉嗅著賀沖衣領上清淡的香味,心裏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愉快。
「那你為什麼喜歡我?我什麼都不會,茵茵常說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離開周家,恐怕就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小廢物。」
賀沖「嘖」了一聲:「你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周茉到車場時是下午四點,車場大門關著,但沒有鎖。
周茉一時沒忍住,笑了,斜眼去看賀沖的臉色。
她呼出一口氣,手掌撐著桌面,晃了晃懸空的雙腿。
賀沖停頓了片刻,話鋒一轉:「所以,小姑娘,我很高興能認識你。人活在世上,還是得有那麼一點牽挂的東西。願你再麻煩點,讓我永遠割捨不下。」
「回來就回來,怕什麼?」
周茉的臉刷地紅了:「上本壘是什麼意思?」
葉茵茵問:「你跟賀衝進展到哪一步了?」
「是嗎?」周茉聽了心裏就像飲過糖水一樣甜滋的。
「那時候去執行任務,是在邊境的山裡。那晚天氣特好,連銀河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我們那時候已經長途奔發四五天了,精神有點兒渙散。我的一個戰友,一直在發燒,但怕影響整體行動,不肯報告請假。那天跟逃犯短兵相接的時候,他的反應慢了一拍……」賀沖閉和圖書上眼深呼吸,手猛地攥緊,又緩緩鬆開,「他就在我身旁,被子彈擊中了頭……」
「你有毛病。」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清楚,這句話簡直跟嬌嗔沒什麼兩樣,賀沖聽到后笑得更大聲了。
「你讀過那麼多書,沒聽過『善泳者溺於水』這句話?」
道旁的路燈沿路灑下橙黃的光,遠處燈光漸漸模糊,圖案成一個個毛茸茸的光團。
「我畫的人多了去了,難道都要給他們看嗎?」
老闆急忙拱手,笑著說:「對不住對不住!」門合上,賀沖端著托盤迴到了座位上。
車停在路口,韓漁降下車窗,跟周茉打了一聲招呼,賀沖則下車幫周茉提行李。
「看來你對我圖謀已久啊。」
投影亮了起來,信號連接成功。賀沖拍拍手,轉頭問周茉:「想看什麼?你可以自己挑。」
於是,前面浪漫暖昧的氛圍煙消雲散,電影後半場徹底變成了嗑瓜子閑聊的「老娘舅大會」
周茉:「……」
「難不成讓你自己走?」
車子發動,葉茵茵從包里摸出眼罩和耳塞戴上。
「西城沒有滑雪場,要去外地?」
樓上有兩扇房門,一扇鎖著,一扇虛掩著。賀沖推開虛掩的那一扇門,抬手撼下了門邊的開關。
周茉委婉地說:「應該……還不至於到這種程度。」
周茉望著自己衣櫃里碼放整齊的白色基本款內衣,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周茉搖搖頭:「一點也不冷。」
「當然有關係了,如果你倆要上本壘了,那當然得帶一套好看的內衣呀。」
她感覺到賀沖把她的手指捉緊了,貼靠在了他胸膛上靠近心髒的位置。
他的外套脫了,裏面穿著一件黑色的薄毛衣。柜子頂上斜灑下一束燈光,賀沖人在光中,垂眸的神情讓他看起來有種不同於平日的英俊。
周茉驚叫:「哎!」
天有點陰,風很大,氣溫也低,但擋不住四個人熱情高漲。
賀沖看了周茉一眼,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好好的談戀愛,搞的跟雞鳴狗盜一樣,這多少跟他現在的身份脫不了干係。他知道這肯定不足長久之計,但若是現在就跟周家開誠布公,結果如何不難預料。他相信以周思培的霹靂手段,很有可能會直接把周茉給藏起來,讓他一輩子也找不著。
周茉感覺自己的心臟要慌不擇路地跳出胸腔了,這種心悸的感覺太過陌生,讓她無所適從。
燈亮了,周茉才發現這兒竟然是個小型的私人影廳。一台投影儀。
「我只負了一半的責任?我不正在負全部責任嗎?」
蘋果削完了,賀沖看向周茉:「我能動了嗎?」
「雖然我早就知道了,不過我還是假裝剛剛才知道吧。」
賀沖明白她心中所想,頓了頓,還是說道:「算了,就讓他倆一起去吧。」
他上身穿了件灰色的衝鋒衣,左手捏著兩隻勞工手套,手套上沾滿了油污。
回程路上,周茉偷瞄著賀沖,還是不敢說話。
「你知道我為什麼么退伍嗎?」
周茉點了點頭。
周茉乖乖地點了點頭。
周茉解下安全帶,磨磨蹭蹭地收拾背包。
賀沖面色稍霽,把所有單子一折,揣進衣服口袋裡,再將周茉打橫抱起,返回停車場。
男人說聲「好咧」往廚房去了。
周茉單腳跳著過去把門打開,門口的賀沖穿上了外套,手裡拿著一副皮手套,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他低頭笑著問:「要不要出去看看?晚上月亮出來了。」
周茉的腳踝上噴了葯,正火辣辣地疼。她不敢發出聲音,看了眼賀沖,他臉色陰沉,比今天的天色還要難看。
賀沖的心本是一張積塵的古琴,此刻被人彈撥了兩下,塵埃四起,但他仍清晰地感覺到了顫動的弦音。賀沖看著昏暗光線之中的周茉,笑著問:「跟我跳個舞?」
「這和相不相信你沒關係,我只是不願意你再跟家裡撒說。」
沒一會兒,賀沖回來了,還是方才那副面色陰沉的模樣,他走過來二話沒說,直接將周茉打橫抱了起來。
賀沖的語氣很淡:「嚴天宇。」
周茉反問:「是誰捨不得?」
「你不相信我嗎?」
賀沖笑著說:「你們搞藝術的,這麼放不開?」話雖如此,他還是鬆了手,站起身,整了整衣襟。
這一個吻,輕柔而短暫。
「真沒事兒,以後咱們還有的是機會。」
周茉驚嘆地「哇」了一聲。
賀寵笑看說:「看到就看到利,我的小姑娘受傷了。我背一背怎麼了?」
賀沖的目光漸漸深沉,從鼻腔里重地呼出一口氣。
周茉直接推門進去,遠遠就看見賀沖正站在門口打電話。周茉等他電話打完了,才走了過去。
賀沖走過去,周茉把手往後藏,往她的速寫本上瞅:「給我看看。」
周茉叮囑:「開車回去注意安全。」
賀沖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我來猜猜你現在在想什麼,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好?」
賀沖「嘩啦嘩啦」翻到周茉剛剛合上的那一頁,偏頭去看。因為是速寫,完成度不高,但形神抓得極准,明暗光影也畫得準確利落。
天光一寸一寸變暗,窗外,西面天空的烏雲將落日遮擋得嚴嚴實實。
最喜歡的,是他瀟洒肆意的自由和落拓。
「老賀,給你倆準備了點兒茶點,能進來吧?」
他的唇齒間有煙草的味道,濃烈嗆人,但周茉並不討厭。她抓著他的衣襟,兩人的身體緊靠在一起。
賀沖暗嘆了口氣:「等我跟韓漁合計過了再告訴你吧。」
雁南鎮發展落後,但很有生活氣息,臨街的一排都是門面房。紅藍燈箱一圈國地旋轉,旁邊有頭頂染得五顏六色的小哥在晾曬毛巾;隔壁網吧里躥出來的兩個青年,挨著牆站著,邊抽著煙邊嘴裏罵罵咧咧的;濃妝艷抹的小姑娘,穿著短裙黑絲|襪,在奶茶店邊喝奶茶,一邊聊八卦……
周茉卻一擺頭:「不,我要去。」
七八歲就會滑雪的「小朋友」此時有些調悵,自己好歹也有十多年「資歷」了,沒想到卻陰溝裡翻船了,本想好好表現,無奈天不遂人的願。周茉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周茉忙去搶奪,賀沖一抬膝蓋,壓住她的腿,直起身把速寫本高高舉起:「我警告你,別亂動,碰到了腳疼的可是你自己。」
「能和我說一說嗎?」
「高興就好,還怕你因為沒贏我這事兒耿耿於懷。」
周茉做著熱身運動,鼻尖被寒風吹得發紅,但還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眼睛如雪光般明亮。
「我也是在認真替你解答啊。不過我知道,說了也白說,你倆現在肯定還是親親抱抱摸小手。」
「咚咚和圖書咚!」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她對於光影和色彩有著超乎常人的敏感,就像那日的雨中玫瑰。她覺得此時此刻流動的光線,半明半暗的氛圍,以及賀沖的眼神,都將定格成記憶中絕難遺忘的時刻。
賀沖瞅她:「嘆什麼氣?」
在酒店宴會廳解決了晚飯後,葉茵茵準備去泡溫泉。
賀沖笑了:「這麼高興?」
周茉掙扎了一下:「你快鬆開我,一會兒茵茵他們就要回來了。」
緊閉雙眼的黑暗之中,周茉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戰慄,但她並有想要抗櫃。
剛剛看診的醫務人員瞅了眼周茉,笑著問:「男朋友?」周茉點點頭。
賀沖笑了,低頭看向周茉:「忙完了?」
賀沖啞然失笑,驀地湊近一步,低頭看她,一本正經問道:「我又窮,年紀又比你大,還沒個正經工作,你這人的眼光是不是有點兒問題?」
「這片子有點老了吧。」
「我知道啊。」周茉眨了眨眼,似乎在說,一個二十八歲而且又窮又單身的男人,生活能多有趣?
韓漁嫌棄地皺了皺眉:「得了個破賽車冠軍,能讓你嚼瑟一輩子。」他轉過頭來看了周茉一眼,「周小姐……」
韓漁開始規劃形成:「路上要四個小時,你們可以先在車上睡一覺。」
賀沖把速寫本往茶几上一扔,俯下了身:「你扯我衣服想幹什麼,嗯?」
周茉回過神來,划拉了幾下屏幕,問道:「《雨中曲》你看過嗎?」
周茉忙說:「猜錯了。」
笑聲盪開,賀沖用勁摟她的腰,低頭深吻下去。
周茉無話可說了,靜了片刻,她輕聲說:「對不起。」
周茉既已達成目的,便也不在乎再多聽唐書蘭的兩句噦嗦。唐書蘭看她今天異常乖巧,也沒什麼可多訓導的,就打發她上樓,讓她抓緊時間畫畫。
「你不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我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
「沒事?沒事那我再按兩下……」
賀沖的笑意淡了下去,一言不發地凝視著她。
「照樣能吃。」
下過雨的小鎮上隨處都是坑坑窪窪的水坑,賀沖走在前面,牽著周茉的手,不斷提醒她小心。
配了倆影院級別的軟座,旁邊有iPad。
賀沖無奈道:「他家裡出了點幾狀況,我隨手幫了他一把,他非要拿這摩托車做抵押。性格真犟,跟驢一樣。」
周六一大早,葉茵茵來接周茉。唐書蘭把周茉送到了門口,不失客氣地跟葉茵茵寒暄了幾句,讓她在路上多照顧周茉。
「哎,等等!」賀沖也趕緊拉開車門跟上前去。沒想到周茉氣鼓鼓的走得還挺快,賀沖加快步子,緊趕了三四步,一把捉住她的手臂。
「嗯。」賀沖很淡地笑了笑。
「喂!」
周茉的心臟一緊,猛地掐住了他的胳膊。
周茉沉默了。
周茉猛地搖頭:「俗人有什麼不好?誰不是俗人?」
「嗯?」
周茉忙說:「別別!」
賀沖所有的情緒都化為無奈,認命似的說了聲:「你啊。」
周茉抬頭看天,天上除了月亮,還有幾點寒星,不遠處的山頂有積,映著月色,皎潔明亮。
葉茵茵並非感覺不到唐書¥的話純屬客套,但她多少了解周茉父母的行事作風,並沒有太往心裏去。
「你還弱小?氣焰囂張張牙舞爪的。」
賀沖似笑非笑:「我給你提個建議,電影都快演完了,你要是還沒想起送茶點,就乾脆別送了。」
葉茵茵樂不可支:「茉茉我服了你了,可我居然一點也不覺得驚訝,你說這是為什麼?」
周茉想了想:「跟你待著就行。」
周茉撇嘴:「還是你教我的,撒謊要以退為進。」
周茉一愣:「你要背我?」
賀沖低頭抽了一口煙,手抬起來搭在桌沿上,煙捲人寒風中,在空氣中四散開來。
兩人的動作一停,賀沖笑著說:「周小姐,你的社交禮儀不過關啊。」
周茉喉嚨發緊,不由自主地往後縮,賀沖卻一把按住她的後腦勺截斷了退路,頭湊近,溫熱的鼻息拂在了她臉上。
周茉看向賀沖:「是嗎?」
「我又不圖這些。」
周茉點點頭。
「別動,站著就行。」周茉飛快瞟了他一眼,又將視線聚焦于筆端。
賀沖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有機會都會告訴你的。」
「你想去哪兒?」
「哎喲,那肯定得空著啊。」那人笑得別有深意。賀沖抽出張紙幣遞給男人:「兩小時。」
賀沖很快回復:行,周六一早我跟韓漁過來接你。你提前把東西收拾好,滑雪場很冷,把保暖的衣服帶齊。
賀沖顧不上那麼多了,直接把她腳上的滑雪鞋脫了下來。周茉的腳踝處有點紅腫,他輕輕一碰,她就倒吸一口涼氣。
「該不會連親都還沒有親過吧?」周茉仍然沉默。
賀沖眼裡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他用手輕輕拂開她額上的碎發,低聲說:「小姑娘,把眼睛閉上……」
「甜嗎?」
周茉拉下圍巾,瞪他。
「誰是小朋友?」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我這人怕死?」
周茉抬頭:「什麼都可以嗎?」
「你幫我削我就吃。」
她感覺有氣流拂著髮絲擦過她的臉頰,有一隻手輕輕按住了她的後腦勺,潮潤的空氣里涌動著某種悸動,像那些悶著一場雨下不停的綿長春日。
周茉卻一點兒都笑不出來,喜歡一個人,大抵是看到他已然痊癒的傷疤,都會痛在己身。
賀沖看見她,笑了一聲:「喲,稀客稀客。」
周茉臉頰微熱,輕輕地「嗯」了一聲。
「都氧化了。」
賀沖剛下去的火氣又差點被她這句話給激了出來:「周茉,我發現你這人有時候有點欠揍。」
賀沖挑眉:「畫了我還不給我看?」
「這件事,阿姨知道嗎?」
周茉有些心動,回到房裡,「全副武裝」了之後準備出門。
可她喜歡他知世故而不世故,喜歡他經歷苦難猶有一片赤誠,喜歡他不附庸強權,亦不貪圖財富。
「沒跟我媽說,也沒跟舅舅說,不過一飛知道。住院那會兒,韓漁幫了我挺大的忙。你別看韓老闆平常講話嘴碎,但他關鍵時刻很講義氣。」
「放心,我會找葉茵茵幫忙的。」
賀沖轉頭一看,周茉低著頭,耳朵都紅了。
周茉的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跟著電影里的音樂慢慢地轉起了圈兒。兩人一時在明,一時在暗,銀幕上的光照在賀沖臉上的時候,她總是心臟一緊。
賀沖低頭看周菜,她白凈漂亮的臉,被寒風吹得鼻尖泛紅,一雙眼卻異常明亮,彷彿有星辰落人其中。他把自己手裡這杯熱飲往旁邊一擱,伸手攬住了她的腰https://m.hetubook.com.com:「姑且當你贏了吧,你想要點兒什麼獎勵?」
「看著我,相信我,愛我。」
賀沖靠得太近,讓周茉有些心慌。她伸手把他往外輕輕推了推:「我們藝術家的眼光就是比較別具一格。」
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只覺得熱得燙手。
兩人商量了半天也沒商量出什麼好去處,最後決定道去看場電影。
「沒那麼多想法,就想著活下去。本來我這人對名利挺熱衷的,後來才發現,活著,能跑能跳就足夠了,至於別的……有句話怎麼說的?良田千頃,不過一日三餐;廣廈萬間,只睡卧榻三尺。」
賀沖笑著說:「行啊,比點兒什麼?」周茉把防風眼鏡往下一拉,高聲說道:「先贏了我再說」
前方的紅色身影越來越近,賀沖正想一口氣趕超過去,卻見周茉體一歪,突然間失去平衡,朝著斜前方一株巨松撞了過去。
賀沖的手按在周茉背上,把她緊緊地摟在自己懷裡:「周小姐是個大忙人,下回見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讓我多抱一抱。」
滑雪場配備有醫務人員,醫務人員過來幫周茉看了看,說應當只是普通的扭傷,但也不是十分確定,最好去正規醫院拍個片子看一看。
周茉搖頭,目光斜著掃了他一眼,又飛快地轉開了。
周茉總讓他頻頻回憶起往事,但那些過去求而不得的東西,在歲月的沖刷下,只剩下了一抹淡而不舍的遺憾,而這種遺憾都是美好的。
「去哪兒?」
話音剛落,賀衝突然俯身,在周茉的嘴唇上碰了下,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大笑一聲退開,拿上手機去門口打電話了。
周茉點點頭。
風刮過臉頰,身側的雪景一閃而過。
賀沖繼續往前翻,又發現了新的驚喜,他把那頁畫著自己頭像的速寫轉向周茉,笑著問:「這是什麼時候畫的?」
「不給。」
到了一家茶館,賀沖停了下來。
「隨意吧,你看著來。」
賀沖四肢舒展,身體往後靠,雙臂交疊,枕在腦後,對韓漁道:「你的車技我一貫不敢恭維,油門剎車分得清楚嗎?好好開啊。」
周茉三兩步跳上台階,馬尾辮也隨著晃了晃。她今天穿著一件藏青色的牛角扣大衣,顯得特別學生氣。
五分鐘過去了,周茉長舒口氣:「好了。」
周茉無話可說了。
「會被人看到……」
四人之中只有葉茵茵沒有滑雪經驗,韓漁遷就她,沒有去高難度的區域。
周茉沒聽清:「嗯?」
賀沖:「……」
賀沖笑著嘆了口氣,輕撫她柔軟的長發:「真沒事,我都沒哭過呢。」
周茉輕笑出聲。
周茉小心翼翼地邁過一個水坑,大聲說:「我不相信這個小地方還能有電影院。」
直到他遇上周茉。
看過電影,吃過晚飯,賀沖送周茉回家。在路上,賀沖問周茉過一陣子有沒有時間。
「我很厲害的。」
茶館里搓麻將的聲音此起彼伏,間或一個「碰」,或一個「和了」,夾雜三兩句帶濃重口音的調笑聲。
韓漁特嫌棄地「嘖」了一聲:「你想睡覺就去後排,坐前面礙眼。」
賀沖笑著說:「我可真喜歡你害羞的樣子。」
「我一直沒法忘記這一幕,做了挺久的心理治療,但還是不行,一拿槍就手抖。後來我就提交報告,提前退伍了。我是個俗人,惜命。」
他將周茉放到副駕駛座上,確認她已經坐好后關上了車門,自己繞去駕駛座,脫下身上的外套,插人鑰匙發動車子。這地方他也不熟,便拿出了手機設置導航,等確定了路線,賀沖轉頭一看,周茉正拿餘光瞟著他。
賀沖把iPad遞給周茉,自己把設備挨個打開了,邊調試邊對周茉說:「這裏的老闆以前是開錄像廳的——你知道錄像廳是什麼嗎?」
賀沖悶哼一聲。趕緊摘下護目鏡,去撈摔進雪中的周茉。賀沖把濺在她身上的雪花拍開,忙問:「沒事吧?」周茉捂著腳踝,輕輕地「嘶」了一聲。
周五下午,把最後一份作業交上去以後,周茉看課表上今天只有一節不甚重要的選修課了,果斷將簽到的重任委以葉茵茵,自己叫了一輛計程車,去雁南鎮找賀沖。
韓漁訂了兩間房,周茉和葉茵茵一間,賀沖和韓漁一間。領過房卡,韓漁推著行李跟賀沖走在後面。
「你別逗我了。」
「你是不是真覺得我窮得快揭不開鍋了?」
過了一會兒,他把周茉的手拿起來,用嘴唇輕輕碰了碰她細長的手指,輕聲地說:「別怕。」
直到車子快要發動時,周茉還疑神疑鬼地往後看了看,發現父母並沒有跟過來,韓漁開始規劃行程,總算徹底鬆了一口氣。
周茉明白了他的意思。
賀沖點點頭:「兩天一夜。」
「別管是不是電影院,反正今今天能讓你看上電影。」
「我都忘了,你還提起來!」
韓老闆出手闊綽,訂的是套房,設備應有盡有。賀衝進廚房去拿了把水果刀,回到客廳,背靠著酒櫃,給周茉表演了一手花式削蘋果。
賀沖把攬住她腰的那隻手收了回去,換了被自己的衣服口袋:「我點支煙?」
周茉剛想反駁,一抬眼對上賀沖的目光,心臟猛跳了一下,又說不出話來了。
她抬起頭,輕輕地碰了碰他的唇,啞聲說:「我不許你再說這樣的話。」
賀沖沒多久就回來了,手裡端著兩隻紙杯,一靠近便能感覺到淡淡的熱氣。
賀沖鬆開周茉,坐起身,把周茉的腳抓了過來,擱在自己的大腿上,低頭看了看:「碰沒碰到你?」
她想把自己變成一個錨,拴住他與這個世界。
煙點燃,賀沖深深地吸了一口,轉頭看向周茉:「把你帶出來,又讓你受了傷,我怎麼跟你父母交待?」
窗外有風聲,呼呼地刮過了窗欞,發出「咔咔」的輕響。
葉茵茵哈哈大笑:「你覺得呢,這句話在這個語境下還能有什麼意思?」
「我我我,是我捨不得。」
「喲,有兩把刷子呢。」
他的目光平和而溫柔。
賀沖從胸腔里吐出一口氣,沉聲問:「你喝過橘子汽水嗎?」
他手裡捏著遙控,看一眼屏幕,再看一眼按鍵,聊的話題隨意,動作也隨意。周茉發覺自己很喜歡聽他說話,不管是正經的道理還是歪理邪說,被他拿懶洋洋的聲調講出來,都有點兒酒脫的意味。
他覺得,周茉的出現,似乎點亮了他蒙生已久的心。
賀沖頓了一霎,忽地虛晃一招,趁周茉閃躲的時候,一把箍住她的手臂,輕輕往外一翻。把她拿在手裡的速寫本奪了過來。
無聲地擁抱了數分鐘,賀沖總算鬆開和_圖_書了手,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我走了,你到家早點休息。」
回去不像來時那樣提心弔膽,賀沖把車速放慢了一些,打開車窗,對周茉說:「我抽一支煙,別介意。」
周茉趕忙搖頭,表示不介意。
這些,于周茉而言都挺陌生的。她像取材似的,一路觀察得津津有味。
賀沖把手套寒進上衣口袋,在周茉面前馬下了腰。
「輸贏就這麼重要?」
片刻后,她小聲地說:「賀沖。」
賀沖四下看了看,咖啡店對面是片斜坡,枯草瑟瑟抖著,草間立了一方石桌,幾張石凳。他把周茉背過去,把她放在了石桌上:「等我一會兒。」
賀沖繃著臉,摸出手機來,給工作人員打電話。沒一會兒,工作人員趕到,幫忙將周茉帶出了滑雪場。
「那時候,你是怎麼想的呢?」
周茉拜託葉茵茵跟家裡打電話,說是一塊兒短途旅行。唐書蘭自然不高興,但修養使她並不會把這種情緒表現在與葉茵茵的對話之中。她雖然答應了下來,但回頭便對周茉進行了一頓教育,說的還是老一套,與葉茵茵這樣家世的女生來往,於她沒有半分好處云云。
賀沖在停車場找到了韓漁的車,模出鑰匙解鎖,打開了車門,這才將周茉放下。
嚴天宇說學業忙,要開始全身心準備畢業論文,以後不會再過來了。賀沖清楚這是遲早的事,一句挽留的話也沒說,還給嚴天宇打了一筆勞務費。
周茉垂眼沉思了片刻,手指捏緊了紙杯,低聲說:「我聽說,你早年在南方,差一點……」
葉茵茵覺得好玩,拿上毛巾出門前,還忍不住摸了一把周茉的臉。
給,小朋友喝點兒甜的。
周茉回到樓上,按捺不住喜悅的心情,給賀沖發了條消息,報告了這件事情。
「還是不甘心,本來可以贏你的。」
「我就想坐前面,怎麼著了吧?」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賀沖沒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臉:「我這兒設什麼好玩的,要不開車找個地方玩玩?」
賀沖搖搖頭,將她抱得更緊了。
賀沖笑了:「教你你就得拿去活學活用?」
賀沖忙說:「你騎車回去吧。」
賀沖讓周茉在候診大廳坐著,自己忙著問詢和挂號。
賀沖對醫務人員道了聲謝,低頭看了周茉一眼,沉聲說道:「你先坐在這兒等一會兒。」
「誰讓你在後面追得那麼緊。」
「嗯。」
倘若拿世俗的標準去套,賀沖必然稱不上是一個讓人覺得踏實安定的人。
周茉:「……」
賀沖目光掃過去,黑暗的空間使銀幕射出的光暈染出一種霧蒙蒙的效果,讓他像是恍惚間回到了以前蹲在錄像廳里,看周潤發《縱橫四海》的日子。
周茉的腰靠著工作台的邊沿,退無可退,抬眼就能對上賀沖的視線。
周茉條件反射地推開了賀沖,往後跳了一步。她聽見賀沖悶笑了一聲,自己不由得全身都燥熱起來。
嘴唇上觸感溫柔而滾燙,像一枚鄭重的烙印。
賀沖哈哈大笑:「有這麼不甘心?」
他壞笑道:「你在想什麼呢?」
周茉自知理虧不再說話,伸手環住了賀沖的脖子。賀沖步伐平穩,抱著她不費一點力氣。
男人把錢揣進口袋裡,笑著問:「要茶不?給你倆沏壺茶,再整點兒小點心?」
賀沖笑了:「畫我?要不要我給你擺個姿勢?」
賀沖吻了吻她的頭頂:「從出車禍到現在,我對很多事都無所謂了。我見過死亡,又幾乎親歷死亡,覺得天大的事無非也就是眼一閉。所以說句實話,我媽去世,我真沒多大的感觸。」
賀沖開玩笑道:「我一窮二白的,你應該清楚。在我的能力範圍內,隨你提。」
周茉瞪了他一眼,背上書包,拉開車門:「我走了!」
周茉有些猶豫。
周茉的手掌抵在他胸膛上,猶豫著打算推開,卻被他的手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另一隻手環抱著她,堅固如城池營壘。
林星河也在,丟了一張圖紙的事,他沒跟賀沖說,好在思路都在他腦子裡,他便加班加點地又複製了一份。
賀沖小時候,也曾做過一些不切實際的夢,它們有的很荒誕,有的又很世俗,在那樣動蕩的年歲之中,一個接一個的夢,陪他度過了那段漫長無依的時光。後來他成了大人,擁有了那些曾經渴望擁有的東西,再也無須忍受寒冷、飢餓與孤獨了,但是他也不再做夢了。
然而搭在她股上的手掌緊了緊,把她猛地向著自己的方向一拉。
去看診的時候,周茉不好意思被他繼續抱著,想要自己下地走,被他瞪了一眼,只好作罷。
賀沖笑著問:「捨不得?」
「那你喜歡我嗎?」
賀沖推開了門,正在端茶倒水前後忙活的一個男人轉過頭來:「喲,沖哥今兒怎麼有空過來了?打牌嗎?」話音還沒落,瞅見賀沖身旁的周茉,笑著說,「如果嫌吵,咱們還有包間,順帶幫你倆湊倆牌搭子?」
賀沖領著周茉進了屋,自己擱下手套,去洗手台那兒洗手。
周茉還沒反應過來,賀沖已從座位上站起身打了個手勢,做出標準的邀舞動作。周茉剛把手擱上去,就被他從座位上帶了起來,一頭撞進他懷裡。賀沖的手按住了她的腰,稍稍施了一點力,引著她慢慢踱起步來。
葉茵在滑雪場征戰了半天,進步神速收穫頗豐,她本就是運動神經發達的人,經過韓老闆的一番指點,快到傍晚時已經可以跟韓老闆雙宿雙飛了。
他的好勝心多少被激發了出來,加快了動作緊跟而上。
「你別動!」周茉抄起擱在桌上的背包,翻出速寫本,翻開了一頁,抬頭往賀沖那兒看了一眼,「唰唰」落筆。
韓漁笑著說:「這房間可不是我安排的,是葉茵茵安排的。你要有什麼不滿,找她討說法去。」
「還行。」
葉茵茵嘻嘻一笑,回身給了她一個飛吻:「抓緊機會啊!我不會回來得很早的!」
這一周,恰逢西城大學大二生課業正忙的時候,周茉被各種作業壓得喘不過氣來,其間只跟賀沖見了一次面。
周茉在房間里坐了片刻,賀衝過來敲門。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袋水果:「我是來慰勞小朋友的。」
周茉猛地撞人了賀沖的懷中,摔倒在地。
賀沖笑罵了一句:「沒工夫跟你打牌,樓上空著嗎?借我用用。」
賀沖笑出了聲。
周茉這一分神,不小心踩到了賀沖的腳。
「我記得我跟你表白過啊。」
「哎什麼哎,要不你自己走?」
醫院離這兒有二十多多公里路,生路,路不大好,開了四十多分鐘。
「行,聽你的。」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