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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小茉莉

作者:明開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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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新年

第七章 新年

一樓是客廳,傢具不多,各類玩具散落了一地。小男孩兒掙扎了一下,扭著身子要下地,賀沖彎腰,把他放下。他往地上一蹲,擺弄起小汽車來。
樓前水泥空地上支起了火盆,盆里燒著白炭,賀沖遠遠地就看見那團搖曳的紅色火光了。周茉正坐在一張低矮的椅子上,彎著腰,拿著火鉗撥弄著白炭。賀沖叫了她一聲,慢慢地走了過去:「他們人呢?」
賀沖:「別鬧,開車呢。」
唐書蘭沒等她說完就打斷了:「不行,沒人看著你,我不放心。」
「我可以一個人在家嗎?」
回程路上,周茉忍不住想,賀沖這時候在幹什麼呢?是不是跟舅舅和一飛三個人一塊兒看電視聊天?那條狗也在嗎?是不是正趴在他的拖鞋上打盹兒?
賀沖眼疾手快,一把將小男孩兒抱了起來,問:「你爸爸呢?」
小鎮里的年味比大城市裡重些,隔著一條街,都能聽見不遠處小孩兒吵吵嚷嚷的聲音。不知道哪家在辦喜事,時不時響起鑼鼓和嗩吶奏樂的聲響。
周茉:「我也是。」
周險從抽屜里拿出盒茶葉,抓了一些丟進玻璃杯中,澆上沸水,端到他們面前。
賀一飛乾脆背過身去,當沒聽見。
周茉張了張口,明白多說無益,「哦」了一聲后,索性閉嘴了。她攥緊雙手,轉過頭去,咬緊嘴唇,望著窗外。
周茉不禁莞爾。
「兩個人的氣質……」
賀衝進屋,扯了幾張紙巾,待士豆涼了一會兒,拿紙巾裹了起來,揭開表皮。周茉緊盯著他的動作,臉上有一個大寫的「饞」字。賀沖哭笑不得,把剩了一半的土豆遞給她:「小心燙。」
周茉笑出了聲:「有多大啊?」
「沒事,隨便你什麼時候回來。」
周險朝廚房裡瞟了一眼:「女朋友?」
西城大學正式開始放假后,周茉反倒不如在學校時自由。周思培和唐書蘭將她看管得很嚴,安排了一堆培訓課程。周茉每天上午學鋼琴下午學外語,晚上還要畫畫,簡直苦不堪言。
「巨蟹座戀家呢。」
路上,周思培和唐書蘭又聊起了做生意的那些事,周茉聽了兩句便開始走神。
賀沖笑著說:「你忙自己的,不用管我們。」
賀沖翻著合同,看了看訂貨數量,心也跟著「咯噔」了一下:「你別急,我找我門路,你們繼續做,先把這批貨銷出去再說。」
委屈,失落,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憤怒……都藏在了這個深吻之中。周茉從不知道,自己竟有這樣多的情緒想跟他傾訴。
賀正奎又說:「賀沖啊,上回來的那個周姑娘,你跟她怎麼說的?我看你挺喜歡她的,這事兒你找門路歸找門路,千萬別去麻煩周姑娘,怕到時候讓她覺得你別有用心。」
經過一下午,周茉已跟許棠形影不離了,幫著做飯,學著帶孩子……忙得不亦樂乎。因此賀沖一說不帶她去,她反倒高興得不得了:「你去吧,我不用你操心。」
「一飛喝醉了,吐了我一身。我剛洗過澡,在陪我舅舅聊天。他也有點兒醉了,在講我媽的事。我以前不知道我舅舅居然這麼啰嗦,而且記性忒好,我媽三四歲時候的事情,他都還記得。他說,我媽那時候就比周圍其他玩泥巴的小姑娘好看,男生挖來的地瓜都願意多分給她……」
周茉跟在賀沖身後,心情也跟骨碌碌滾動的行李箱輪子一樣歡快。
初三一整天,周險和許棠做東,領著他們在鹿山縣城裡玩了一圈。
賀沖笑著說:「我知道。」
賀沖沉吟:「會跟舅舅和一飛在珞城過除夕,初一得回趟老家。」
待晚上吃過晚飯,總算消停了下來。
賀沖提起火鉗,把白炭和灰堆撥開,一股子濃香立即從炭盆里溢了出來。周茉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她反覆想到那天段永晝似是漫不經心的一句質問:那你打算依靠什麼謀生呢?
「他倆都是鎮上的人,」賀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房子,「許棠家就在那兒。」
一聽見賀沖的聲音,周茉忍了又忍的委屈湧上心頭,喉嚨都哽住了:「賀沖……」
唐書蘭看著她,似乎是想看看她有什麼說辭。
周茉放下手裡的東西,走過去開門——東西她昨晚就收拾好了,箱子就在客廳里,隨時能走。
「說不上來,反正我有點兒怕他。」
周茉猜想,「許棠」應該是周險夫人的名字。
門外站著一個熟悉的人,正望著她,笑容帶著三分痞氣:「我是來綁架的。」
自上回的協商不歡而散后,他有一陣沒跟顧之茹打交道了。
「晚安。」
賀沖向周茉介紹道:「這是我的朋友,周險。」
「初四下午走,這兩天要在你這兒叨擾了。」
「怕什麼?你倆都姓周呢。」
賀沖一愣。
賀沖哈哈大笑。
那邊氣得直接撂了電話。
他們兩人興緻勃勃地聊著,不知不覺,飯已經做好了。周險和許棠也還沒吃中飯,接到賀沖的消息,知道賀沖和周茉要來,特意等他們一起吃。
頭頂上漫天的寒星,湊熱鬧一般垂得很低,彷彿一伸手就能觸到。
周險看向賀沖:「你們這次過來準備待幾天?」
賀沖點點頭:「主營是這個。」
「我好像從來沒有聽你提過。」
「我覺得他像是『混黑道』的。」
「火鉗給我。」
周茉推著自己的箱子,指了指白色小樓:「這兒嗎?」
賀沖笑著說:「和他比起來,我可算不了什麼。」
「我不像你啊,我很忙的,每天要記那麼多東西。」
臨走前,他們自然少不了一通囑咐。周茉似聽非聽,不管他們說了什麼都機械地點頭答「好」,但思緒早就飄到了九霄雲外。
周茉忙說:「你好,我是周茉。」
「爸,我是狗崽子,你是什麼?」
賀沖與賀正奎、賀一飛父子碰頭,吃過酒席,陪著做壽的長輩聊了會兒天,等回到周險家中,已是晚上九點多了。
「我不管……」
賀衝心情複雜:「我可能會晚點回來。」
賀沖:「……」
他倆聊天的時候,許棠下來了一趟,說得先把孩子的衣服洗了,讓他倆自己先坐一會兒:「招待不周,不好意思了。」
賀沖多安慰了他兩句:「錢少賺點就少賺點吧,年後你多往外跑跑,另找兩個合作商。」
「帶你去吃點兒好吃的。就烤魚吧,剛好上回沒吃成。」
到了辦公室,賀一飛找出一份合同遞給賀沖:「這家公司退了訂單,說貨不要了,另找了家代工工廠,還說以後不會再跟我們合作了。」
但賀沖轉念又想,他在雁南鎮的住處,可比這地方破多了,和_圖_書周茉照樣能隨遇而安。
周茉輕哼一聲,表示不服:「你還沒回答我呢,你什麼時候過生日?」
樓頂上支著架子,晾曬著小孩兒的衣服,大約是常有人上來,靠近欄杆的地方擺著幾張椅子。周茉扶著欄杆,探出身體往外看,小鎮上會是這樣自建的樓房,都是三到四層,沿著河流綿延成一片。在冬日陽光的照射下,那河流微閃著亮光。
賀沖從口袋裡掏出煙,咬在嘴裏,又去拿打火機,低頭點燃煙,漫不經心道:「周茉的事你最好別告訴周思培。我聽說你們顧家公司的經營出了很大的問題,一直瞞著周家,依賴周家輸血。而我這人嘴不牢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就不好了。我倆的恩怨,要是把周思培的寶貝女兒牽扯進去了,你覺得他會怎麼辦?」
周茉脫下大衣落座,忽然說道:「我想起來了!」
周茉吐了吐舌頭。
「你不想我嗎?」
「飽了。」
賀沖接過周茉遞來的火鉗,撥開上面那一層炭,把土豆挨個埋進底下的灰堆里,再把炭鋪上。
周茉的臉一陣發熱,最後兩個字無論如何都不肯說了。
坐在後座的賀一飛似乎也這麼覺得,扒著副駕駛座的椅背對周茉說:「你看他倆像不像在搞地下工作?」
「初二。我爸媽他們上午八點出發去機場。他們安排了車,十點送我去顧阿姨家。你是不是今天下午就要回枝川市了?」
手法之嫻然,令人瞠目結舌。
他大馬金刀地在沙發上坐下,從賀沖手裡將小女兒接了過去,一手護著小女兒的頭,一手拿著奶瓶給她餵奶。
「想吃點兒東西嗎?」
顧之茹過了片刻才說話:「你什麼意思?綁架嗎?」
夜裡空氣寒涼,但炭火烤得身上暖烘烘的。她笑著說:「原來過年這麼好玩。」
賀沖笑了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把菜單遞給她:「看看想吃什麼。」
「這是他的廠,他能不知道嗎?他覺得應該是有什麼誤會,還在跟對方打電話扯皮呢?」賀一飛嘲著樓上努了努嘴,人家說沒誤會,就是是要單方面停止合作。
周茉有點過意不去,低聲問賀沖:「我能過去幫忙嗎?」
「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把周茉怎麼樣……」
「晚安。」
「這地方小,招待不同。上回你來枝川,我正好在外地出差,也沒跟你吃上飯。」
「她也姓周?」
周茉搖搖頭:「沒什麼親戚,都是我爸的朋友,生意場上的那些人。」
賀正奎跟人說得口乾舌燥,也沒爭出個結果來,於是吃晚飯的時候,喝了好幾口悶酒,說給賀沖添麻煩了。
西城至枝川市鹿山縣,開車花了四個多小時。
休息了一晚,到第二天下午返程的時候,周茉已經可以自己走路了,只是不能太用力,所以走路還是一瘸一拐的。
「你每回叫我『周小姐』都是在嘲笑我。」賀沖憋著笑:「真沒有,這是在誇你呢。」
「你們那裡過年是不是很熱鬧?」
賀沖蹙了蹙眉,安撫賀一飛:「算了,你看著舅舅,別讓他做什麼衝動的事,我先走了,這事我想想辦法解……」
賀沖把椅子住后拖了拖,坐了下來,笑著問:「中飯吃得習慣嗎?」
傍晚時分,賀衝到達了服裝廠,正逢下班的時候,廠門口人員進出頻繁。
「要不我找個鏡子給你照照?」
周茉高興得語無倫次:「那會不會耽誤……你先進來吧,不過我馬上就得走了……」她抓著賀沖的胳膊,把他帶進屋。
周險瞅了小男孩兒眼:「皮得很,三天兩頭得打一頓。」他給賀沖遞煙,「你們坐,隨意。許棠去娘家拿東西了,一會兒就回來。」
這一回,她說的是「我跟你去」,而不是「你帶我走。」
提到這話題,周茉便有點沒精打采:「除夕一起吃頓飯,初一去寺里上香,往後幾天,就得跑各家去拜年。」
周茉嚇得心臟停了一秒,下意識地伸手將他一推:「被人看到了。」
賀沖笑了:「這種混賬話你倒是記得這麼清楚。我正在想辦法,也用不了……你還記得我說的嗎?你只用做三件……」
「能熟嗎?」
「沒有什麼可是,你不敢反抗是很正常的事。換個立場,我也不見得能夠反抗。」
賀沖笑道:「你應該早就見識過我媽的手段了,我們姓賀的都這樣。」
周茉驚訝得失聲尖叫:「賀沖!你怎麼……」
賀沖笑道:「那倒也是,我光腳的還怕穿鞋的嗎?」
周茉只覺心中憤慨難平,卻又無能為力。
唐書蘭對人對已都要求嚴格,一定是要把日子過的一絲不苟的,除夕這樣的大日子自然也是安排得有條不紊。
周茉背靠著座椅,側過頭去看他:「還好啦,你也沒那麼老。」
周茉驚訝:「你老家不就在珞城嗎?」
她背靠著門板,望著空蕩蕩的別墅,感受到一種難以排遣的空虛。
賀沖的那輛吉普年舊得很顯眼,他大約是從後視鏡里看見她了,從車窗里伸出手來揮了揮。
賀沖笑道:「這麼想我?」
男人點點頭:「你好,請進。」
「哎哎,你學沒學過一個詞叫『引狼人室』?」
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跟保姆似的,場面有點兒滑稽。
窗外氣溫低,車窗上起了霧氣,周茉抬手擦出一小片,透過窗戶看外面掛在行道樹上的紅燈籠。
「我們到鹿山了嗎?」
賀沖:「……」
她拿手背猛地擦了擦眼睛,抽著鼻子,哽咽道:「我不喜歡過年,真的不喜歡。每年過年都跟儀式一樣,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時間一晃,就到了除夕。
周險笑說:「我的經驗一般人學不來——是富家小姐?」
每回賀沖都板著臉,說「我掛了啊」。
賀沖開門見山:「周茉我接走了,你不用派人過來接她了。」
周茉晚上畫完畫之後,只能睡前偷偷開視頻跟賀沖聊一小會兒天。賀沖這人顯然是不大習慣跟人視頻聊天的,周茉第一次提出來的時候,他猶豫了半天方才答應,但開了沒一會兒,覺得彆扭就掛斷了。
「不像小鎮出來的是吧?周險他現在是枝川市的大老闆,生意做得挺大的。」
賀沖抬手,按著周茉的後背,把她使勁往自己懷裡按。片刻,下頭,周茉也正拍起頭來來,四目相對,目光一個短暫的交會後,他低頭合住了周茉的唇。周茉踮起腳,雙手攀著賀沖的後頸,把身體緊緊地迎向他。
「過年也就這麼幾天,再不喜歡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賀沖退回去,不逗她了,望了望剩下的土豆,問道:「還吃嗎?」https://www.hetubook.com.com
賀一飛嘻嘻笑:「我知道了,哥,都聽你的。」
語音和視頻雖然便利,但到底不像面對面那樣能夠真切地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和溫度。以前周茉總盼望放假,現在卻巴不得假期早一點結束。
但周茉堅持要幫忙,許棠便把挑好的蔬菜遞給她,讓她幫忙清洗。
賀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算了一下如果現在就走,上八點了,他想著也不急這麼一頓吃晚飯的時間,便點了點頭。
賀沖一笑:「不遲,還有好幾十年呢。」
賀一飛一愣:「這就走?」
晚飯宴席上喝的酒酒勁還沒散,他渾身發熱,把大衣敞開,又把襯衫的扣子解開兩粒,側身坐著,一條胳膊搭在椅背上,斜眼看著周茉。
「可是你說,除了我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夠帶我走。」
炭盆里的火漸漸小了,許棠洗完了衣服,周險也辦完事回來了。幾個人熄滅了炭火,把椅子搬進了屋內,大家洗漱之後,各自回房休息。
「我出生在珞城,七八歲的時候外公外婆就已經不在了,所以回去得少。今年我舅舅家那邊有個長輩九十歲大壽,希望小輩們都回去聚一聚。」
賀沖笑說:「那可完蛋了,我們中年人,精力可沒你這樣旺盛。」
賀沖:「很好,你下回可以等過了年再想起來。」
「不會了。」周茉說完,從床上爬起來,赤著腳走到了窗前。
賀沖沉吟了半天沒說話。
賀沖讓韓漁繞了個道,先開去雁南鎮。跟幾人告別後,他回到車場,開著自己的吉普,往珞城駛去。
初四中午在許棠娘家吃過中飯之後,賀沖和周茉便準備和賀一飛他們一道返程。
她一抬眼,又對上了賀沖的眼睛。她眼眸明亮,看得賀沖不由得心臟猛跳了一下。
然而唐書蘭收起了相機和三腳架,並不打算重拍。似乎拍了這麼一張,今年的任務便算是完成了。
許棠提著小挎包,挽著周茉的手臂,高高興興地走在前面。周險手裡牽著一個,懷裡還抱著一個,跟賀沖走在後面。
等十二點的新年鐘聲敲過以後,三人才回家。
賀沖用火鉗輕輕戳了截土豆,感覺已經熟得差不多了,便將土豆挨個夾了出來。他瞧見周茉伸手去拿,立馬將她的手一打:「燙!」
賀沖沉默了一霎:「什麼時候去?」
她隊在窗戶上往外看,水繞山行,碧波蕩漾,整座城依山而建,薄霧繚繞。
賀沖:「別人是發『好人卡』,你給我發一張『媽媽卡』?」
「工人該發的獎金還是得發,別在這種地方摳門。」
「你家親戚很多?」
周茉垂下眼,放軟了口氣,哀求道:「我不喜歡顧阿姨家的氣氛,您放心,我一定待在家裡哪兒也不會……」
周茉掰著手指數了數,大吃一驚:「你居然是巨蟹座的?你怎麼可能是巨蟹座的?」
賀沖笑了:「他以前還真混過一段時間,不過都是幌子,實際上他是給警察當線人,還幫忙破獲了一起重大的制毒販毒案。」
車過了橋,便是綿延無盡的盤山公路。路險彎多,周茉有點兒暈車,靠著車窗不說話了,車裡徹底安靜了下來。
周茉忙不迭地點頭。
周險笑道:「還是那句話,有錢人還不好拿捏?」
賀沖又叮囑韓漁:「老韓,幫忙照顧一下周茉,吃完飯幫忙把人送回去。」
賀沖瞅著她笑:「你覺得他像什麼人?」
和周險說完話,賀沖回到了車上。
周險挑眉:「有錢人還不好拿捏?」
賀沖低聲問:「心情好點了嗎?」
「你跟周險是怎麼認識的?」
「男孩還是女孩?」
昨晚周茉與許棠聊天到很晚,沒有休息好,出發沒多久便睡著了。很快,後座的賀一飛和賀正奎也睡得東倒西歪了。
賀一飛憤憤不平:「真缺德,這不是害人嗎?」
周茉煞有介事地道:「電影里見過,他有港片里陳浩南的氣質。」
周茉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只知道枝川市。」
「我想起來我什麼時候說過要來吃烤魚了。」
「誰說的?我的的小姑娘不但長得好看,還特別有趣。」
「我們小區門禁很嚴的,你怎麼進來的?」
周茉緊咬著唇,眼裡有水霧漸漸漫了上來。
周茉心裏一陣失落:「恐怕真的要到開學以後才能見到你了。」
賀沖立在原地,沉默著又抽了幾口煙,把還剩半截的煙在樹榦上摁滅了,轉身回到了車上。
「吃了飯再走?我點了炒菜,一會兒就送過來了。」
賀沖笑了:「你武俠讀傻了吧。」
臨走前,周險將賀沖喊到一邊單獨說了幾句話。
「你不要來……」周茉拿手掌按著眼睛,眼淚控制不住地從指縫裡不斷地湧出來,「你不要來,來了我也沒法見你。」
賀沖站起身,進了屋,沒過多久,手裡拿了東西出來了。他往地上一路,手一松,地上出現了三四個圓滾液的土豆。
「臘月二十五吧,外地的和請過假的會走得早點兒。後面沒什麼工作了,只剩個小訂單了,交了貨就停工。」
「這還用得著你說?」
「你別翻它們就能熟。」賀沖把火鉗擱到一旁。
賀沖無奈:「我怎麼感覺自己今天接了一個假的周家大小姐,我記得你以前沒這麼鬧騰啊。」
賀沖不無得意:「真想進來,還怕進不來嗎?」
「都是被你影響的!」
周茉一愣——她哼的是「日落西山紅霞飛,戰上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周茉轉念又說:「不過今年可能不一樣。初三是我爸跟我媽結婚三十周年紀念日,我媽是一個儀式感很強的人,肯定要跟我爸兩人單出去度假。」
賀沖轉身打開了門,一手拖行李,一手牽著她:「東西都帶齊了?」
賀沖將車載廣播的聲音調小,看了看呼吸均勻的周茉,又從後視鏡里看了看舅舅和一飛,忍不住笑了。
周茉一愣,支吾道:「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賀一飛委屈地撇撇嘴,端起碗扒飯不再說話。
周茉發現了這一點,有時候故意逗他,像其他人一樣喊他沖哥,說「沖哥轉過來看鏡頭」。
賀沖一驚:「不是簽了合同嗎?」
「你在看什麼?」
下午一點多,車開進一個小鎮。鎮上只有一條主幹道,沿街都是同鋪,人來人往,堵得水泄不通。車停停走走地往裡開,過了這一段,路總算通暢起來。
賀沖樂不可支:「就一個烤土豆,看你的反應,別人還以為在吃什麼山珍海味。」
活題一路跑偏,等回過神時,周茉才發現自己剛打電話時的委屈早就一點不剩了。
www.hetubook.com.com沖逗她:「還有呢?」
這些年來,他能託事的朋友也不限於韓漁、王松這麼幾個,他七彎八繞地找了點兒關係,趕在廠里出貨的當天,敲定了下家。
「周險呢?」
等吃過中飯,許棠收拾廚房時,無論如何也不肯讓周茉幫忙了。她笑道:「今天太陽不錯,你們不如去樓頂上晒晒太陽吧。」
「有嗎?」
許棠想得周到,給賀沖他們準備了一堆的土特產,把吉普車的後備廂塞得滿滿當當的。許棠早就和周茉互相加了微信,囑咐周茉有機會一定要來枝川市玩,她做東當地陪。
周茉含混不清地說:「比山珍海味好吃多了。」
望著那奔上樓的身影,周茉往賀沖身旁挪了挪,挨著他低聲問道:「這個周險,是什麼人啊?」
賀沖單手抱著小男孩兒,跟周茉一道進了屋。
周茉點頭。
「當然不是。我老家在枝川市鹿山縣,你聽過嗎?」
「6月30日,怎麼了?」
「你不是昨天下午就……」
周茉捏著紙巾接過,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她燙得舌頭一哆嗦,呼呼喘氣,嚼了兩下,立馬比出一個大拇指:「好吃!」她舌頭都被燙得發音不準了,「吃」字聽起來跟「次」字一個音。
賀沖笑了:「你怎麼這麼高興?」
「那許棠姐和周險是怎麼認識的?」
「有空請廠里的骨幹吃頓飯,倒不是說籠絡人心,畢竟他們在你手底下幹了這麼久,犒勞犒勞是應該的。」
葉茵茵:「我隨意,我都行。」
周茉顯然不是在開玩笑,她鬆開手,走進客廳,把擱在沙發旁的行李箱推了過來,將賀沖的手一挽,就把人往外面帶。
賀沖笑了笑:「去吧。」
車停在路口,賀沖把行李箱裝進後備廂,繞去副駕駛座,敲了敲玻璃窗:「你先坐會兒,我打個電話,五分鐘之後就出發。」
「你哪兒麻煩,是賀一飛這個狗崽子麻煩。」
周險搖頭,頓了一下,又說:「好像聽過這名字。」
賀沖瞅了她一眼,「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過年?」
周茉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許棠忍俊不禁:「放心,我會照顧好茉茉的。」
這場景讓周茉想到了一句話: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然而,他最終心一橫,回握住她的手:「走吧!」
看著車子啟動,離周家越來越遠,周茉雀躍不已,忍不住哼起了歌。
「好。」
「考完了?」
周茉忍俊不禁。
賀沖輕拍她的腦袋:「帶你出來玩,你還這麼垂頭喪氣的。」
周茉趕忙搖頭:「不餓,我是來幫忙的。」
炭盆里飄起飛灰,周茉的臉被火光映照得紅彤彤的,眼裡也亮晶晶的。
「不帶著你?」
「那可真有點煩。」
「還行。但我跟舅舅和一飛一起過年的時間多,三個大男人過年也沒什麼講究。」賀沖看了她一眼,「你呢?」
提到了過年這話題,周茉順勢問道:「你過年會留在西城嗎?」
臨近中午,周茉總算精力耗盡,歪著頭睡了一會兒。等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車子正在過橋。
周茉興奮道,「一個人在家多好啊,想玩什麼就玩什麼。」
他的語氣里永遠帶了幾分隨意的懶散。周茉只要聽見他的聲音,便覺得安心,似乎天塌了都有這人替她頂著。
賀衝陷人了沉思,片刻后問道:「這事兒舅舅知道嗎?」
賀沖的視線落在她的唇角——那兒留下了一點兒土豆屑。他忽然湊近,伸出手指輕輕一擦,低下頭去,在她唇上輕輕碰了碰。
「那就是以前有?」
「這回真沒……」
小嬰兒被暫時交到了賀沖手裡,周茉忍不住湊近去看。小嬰兒也不哭,拳頭舉在嘴邊,睜著黑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兩人看。
賀一飛一晚上沒睡,一接到賀沖的電話,立馬跟貨運司機聯繫,大清早就開始安排倉庫裝貨。
賀一飛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放狗去一邊玩,站起身,垂頭喪氣地說:「去辦公室說吧。」
賀沖抬手,「我陪你再待一會兒,」碰了碰她泛紅的臉煩。
在鏡頭裡的賀沖十分不自在,簡直像另外一個人,完全不像平日那樣玩笑話張口就來。
對面還有一張空椅子,賀沖拉了過來,在周茉跟前坐下。
「確定了,但我要被送去顧阿姨家——我不想去,自從認識了你之後,我真沒法忍受顧阿姨的做派。」
周茉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她看向遠處,夜霧之中山巒層層,西城在哪個方向,已徹底辨別不清了。雖可以預見回去以後周思培和唐書蘭會如何震怒,但此時此刻不受任何拘來的自由和快樂,已然讓她情願面對未來的任何懲罰。
周茉輕哼著曲子,往畫框上一顆一顆地敲著小釘子。
「你說呢?」
賀沖朝她看了一眼,她穿著一件淺灰色棉服,烏髮如墨,皮膚如剝了殼的雞蛋一樣乾淨白皙,她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氣質,和這個熙鑲喧鬧的小鎮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他總擔心她來了會不習慣,但現在看來她似乎比他想象的適應得更好。
那邊沉默了。
初二一大早,周思培和唐書蘭出門了。
周茉敏銳地捕捉到了賀沖話里的關鍵信息「現在是大老闆,那以前呢?」
賀沖正要說話,手機振動起來。他一看,是賀一飛打來的電話。接完電話,賀沖轉頭對周茉說道:「我得馬上去我舅舅那兒一趟,今天不能送你回家了。」
「周小姐錦衣玉食,肯定多大都不算大。」
上午十點,卡車出發了,賀一飛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他給賀沖打了個電話,連聲道謝:「哥,你真是我親哥!」
周茉破涕為笑:「肯定不會!」
賀沖問道:「他們不帶你去的話,那你一個人在家?」
「噓!」賀沖在唇前豎起一指,低聲道:「我不放心,趁這空擋,過來看看你。」
「都要過年了,要是銷不出去,別說安金了,工資都……」
「可別再哭了,我人不在你面前,你哭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過兩三天的時間,兩個女人之間似乎已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友誼。
「我跟你一起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響起了門鈴聲。
唐書蘭不悅地皺了皺眉:「以後能不能專心點聽媽媽說話?我跟你爸初二出發去摩洛哥,初五回來,我跟你顧阿姨打過招……」
賀沖點點頭,走在前面領路,到了樓前,敲了敲門。
「放心,他們不給,我給你準備了,管大,管夠!」
正說著話,「陳浩南」從樓上下來了,手臂間還夾著一個裹在襁褓之中的嬰孩。他在賀沖和周茉對面坐下,解開裹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嬰孩的小毯子,扯下紙紙尿片,拿紙巾擦了擦,又變戲法似的從衣服口袋甲掏出米一片新的紙尿片,拆開墊上,一貼,一塞,將嬰孩翻了個身,再一貼,一套。
到了放煙花的地方,唐書蘭支上三腳架,讓三人站在一塊兒,拍了張照。她拿下相機,看了看照片預覽,極其不悅:「茉茉,過年這麼開心的日子,你怎麼都不笑一笑?」
「那真是可惜,你沒早些認識我。我小時候過年帶著飛調皮搗蛋,比這好玩多了。」
周茉跑過去拉開副駕駛座車門,把書包一放,坐下扣上了安全帶。
周茉詫異,抬頭看他。
「我都多大的人了,還收壓歲錢?你收了嗎?」
「女孩兒。」賀沖抬眼看她,「你要不要抱抱?」
「沒有。」
車行在風中,往西城方向駛去。
他剛坐下,準備跟賀沖敘敘舊,樓上忽然傳來一聲啼哭。他立馬起身,急匆匆地朝樓上走去,邊走邊說:「你們先坐會兒。」
「你還年輕。」
賀沖瞅了她一眼:「你記性可真不行。」
「爸爸!」小男孩兒回頭,指了指門內。
周茉笑得眉眼彎彎:「那就是有吧——我確實很高興呀。」
「你又嘲諷我。」
「好。」
賀沖轉頭上下打量著她:「你這個細胳膊細腿,只會給我拖後腿,我可不收你這樣的小弟。」
「高興什麼,跟我說說?」
「上回?哪一回?」
「她爸爸是周思培,你打過交道嗎?」
賀沖憋著笑沒說話。
晚上,賀衝要去參加那位長輩的九十大壽壽宴。小地方擺宴都是流水席,賀沖知道周茉一定吃不習慣,便不準備帶她去,將她委託給許棠照顧。
「別把話講得這麼難聽。論輩分,她算我侄女,我能拿她怎麼樣?」
吃過晚飯,兩人在別近散了會兒步,然後賀沖開車將周茉送回了家。
賀沖笑著說:「小孩兒長得快,眨眼沒見就又躥了一截。」
「賀沖,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軟弱?因為我一點兒也不敢反抗。」
兩人面對面坐著,周茉盯著炭盆,片刻,她感覺到賀沖似乎一直在盯著自己,抬眼,果然與他的視線撞上了。
考完最後一門后一出考場,周茉就打開了手機,她看到了賀沖發來的微信消息:北門停車場,考試結束了直接過來。
「小朋友們困了,許棠姐哄他們睡覺去了。」
在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賀沖說道:「人不可能拽著自己的頭髮脫離地面。」
沒一會兒,周險沖好了奶粉。
「那是因為你對我的認識還不夠深。」
「周茉,你要知道,如果這世界上有一個人最不願意看見你受傷、受委屈,這個人一定是我。」
周茉瞪了他一眼:「這是在別人家。」
賀沖看她吃得開心,忍不住又替她剝了一個。她毫不客氣,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手上的土豆,才覺察自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於是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是……
「有點事出去了。」
「嗯?」
西城有統一燃放煙花炮竹的地方,一家三口穿戴整齊,出門去看看煙花。
許久,周茉退開,喘了一口氣。
賀一飛都快哭了:「豈止,都要做完了。」
她想起初中的時候,周思培和磨蘭有事出去,會把她關在家,給她布置任務,比如畫一幅畫,或者練好一首由子,回來之後檢查。她初時很興奮,樓上樓下到處跑,但後來發現,無論她發出多大的聲音,回應她的只有自己的回聲,於是這些事就變得索然無味了。
即便隔著電話,賀沖也能感覺到顧之茹被氣得不輕:「賀沖,你真是個卑鄙小人!」
周險微眯著眼,始終注視著前方走在人群之中的許棠:「這樣不挺好的嗎?」
「這名字很常見,聽過不奇怪。」
「也不年輕了……」
許棠的形象又讓周茉大吃一驚。她本在想,能降得住周險的女人,必然會比周險氣場更加強大,誰知見了面才發現,許棠笑意盈盈,柔聲細語,嬌小得彷彿弱不禁風,和周險分明是一條一剛的兩個極端。
「你等等,我過來找你。」
「嗯。」
「冷不冷?」
「賀沖,你……」
「沒有,過了十八歲,爸媽就不給了。」
烤熟的土豆沒加任何佐料,只有食材原本的味道,但在此情此景之下,真比她以往吃過的任何東西都更美味。
外面天氣冷,熱騰騰的烤魚店裡人滿為患,好在賀沖提前訂了座,不用排號。
將兩人送到門口,周茉關上門,長嘆了一口氣。
「這幾天你罩我嘛,我是你的小弟啊。」
賀正奎又瞪了賀一飛一眼:「你啥時候給自己找個對象?」
「是個小地方。我舅舅很小就帶著我媽打拚了,他跟我舅媽結婚以後才在珞城定了居。」
周茉的手像過電一樣顫了下,她急忙把手往回抽。賀沖看著她這個樣子又笑了。
周茉搖頭。
周茉那些關於他「混黑道」的幻想,一瞬間崩塌得渣都不剩。
「沒關係,你去外面歇一會兒吧,我很快就好了。」
裏面傳來一道低沉悅耳的男聲:「來了。」片刻后,門開了,出來了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兒。
賀一飛點頭如搗蒜:「哥,我算是知道你滿江湖的朋友是怎麼來的」。
想沖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決定裝作沒聽見這句話。
周茉笑著說:「好像世界各地都有你的朋友。」
周茉伸手作勢要去打他,手指反被他一把抓住,拉過去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
下午四點多,車抵達西城。韓漁詢問大家有什麼打算,要不要乾脆一起吃頓晚飯。
賀沖發動了車子:「可不是嗎,我們周小姐大家閨秀十項全能,要學的東西太多了。」
賀沖停了車:「到了。」
「嗯。」
周茉抿嘴笑了一下。
既然是找人「接盤」,那這批貨的價格肯定高不到哪兒去,售出之後只能勉強回本,這一單算是白乾了。
「你爸媽確定了要出去旅遊?」
周險給嬰孩換好了尿片,又去沖奶粉。
「我知道。」
賀沖笑了:「你見過幾個『混黑道』的?」
掛斷電話,周茉坐在飄窗上,發了很久的呆。
「我怎麼就不能是巨蟹座的?」
「他們之前的定金不要了,還付了違約金。你們已經開工了?」
顧自茹顯然以為他主動聯繫是打算妥協,語氣格外做慢:「你想請楚了?」
賀沖哈哈大笑:「好了,早點休息吧,別胡思亂想了。什麼都會有的,相信我。」
一問之下,周茉知道許棠比自己大了幾歲,便叫她許棠姐。許棠讓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兩人只是稍加了解,便聊得很投契。
和*圖*書他給賀沖找了一支姻,往車那兒看了一眼,說道:「我真聽過周思培這人。年前在枝川市最人談生意的時候聽人提過,他是做進出口貿易的?」
「那在自己家就可以嗎?」
她看得人迷,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唐書蘭已經喊了她好幾聲了。她趕忙說:「什麼事?」
「那我就『與狼共舞』。」賀沖哈哈大笑。
過年的緣故,外面都還亮著燈。隔著雙層玻璃,外面的聲音一點兒也傳不進來。那些周茉觸及不到的明亮和溫暖,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
周茉抽泣了兩聲:「賀沖,你在做什麼?」
後來一周多沒和周茉見面,再加上周茉軟磨硬泡,他總算鬆口了。
客廳里,賀沖和周險也正聊得熱火朝天。
車上的周茉往賀沖這邊看了一眼,兩個男人站在風口處抽煙,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跟線人接頭似的。
「我讓舅舅和一飛先走了。」
在宿舍樓後面的草地上,賀沖找到了賀一飛。他正低著頭,蹲在地上逗狗。賀沖走過去,用腳尖輕輕踢了踢他的腰:「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賀沖忍不住揶揄:「當年認識你的時候,可真沒想到你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賀沖這人可真神奇,在他面前,她總能快樂得像個被人從小寵到大的傻姑娘。
「現在也不遲吧?」
「這麼安排的啊。」
賀正奎拿筷子往賀一飛手上一抽,瞪了他一眼:「你敢罵你老子?」
周茉驚訝不已:「為什麼你和你的朋友,都是這樣的傳奇人物!」
「對了,沖哥,你什麼時候過生日?」
周茉回到畫室,拿出小錘和釘子,蹲在地上開始綳畫布。她的心開始漸漸平靜下來,似乎能安靜畫畫的地方「永無鄉」是她的永無鄉。
周茉根唇一笑。
「我又不是手眼通天,解決問題總得花時間。」
賀沖聽見,差點沒笑噴:「你唱的什麼?」
「喂。」
賀沖一怔,急切地問:「怎麼了?」
她怕被周險發現,趕緊收回了手,悄聲對賀沖說:「好軟啊!」
「我離開南方之後,有一段時間待在枝川市幫一個朋友經營汽修店,那時候周險也在枝川市,有一回把車送來修理,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可能不會帶著我,我媽不愛帶我出去玩,嫌我太無趣了。而且如果我在,很多地方她都不能去。」
「你在嘲笑我。」
賀沖看著她的表情,心臟驟然緊縮成一團。他權衡了許久,理智告訴他這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能帶走周茉。
「嗯。」
「我聽人說最近這一塊行情不好,做這行的都在賠錢,包括他們周家。」
賀沖紋絲不動,瞧著她。神情嚴肅:「你要是跟我走了,會有多大的麻煩,你知道嗎?」
周茉喃喃道:「好奇怪,顧阿姨沒接到我,怎麼一整天都沒給我打電話?」
賀沖笑了,不明白她怎麼這麼開心。
周茉八點便被叫起床,跟著唐書蘭行動。一整天分明沒做什麼事,卻感覺從頭到尾都在忙碌。
「初四晚上,我把人給你送回來,完壁歸趙。你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懂了嗎?」
「倒也不是,」周茉仔細地打量著他,「巨蟹座有母性,我覺得這一點挺符合你的。」
周茉語塞了,辯不過他,臉都紅了。
周茉點頭如搗蒜:「好吃。」
賀沖笑著說:「所以我這不是專門帶人上門來蹭吃蹭喝了嗎?」
臨近過年,周茉學校的考試周總算結束了。她忙著準備考試的時候,恰好賀沖也在到處找人解決服裝廠的事,兩人有將近兩周沒怎麼見過面了。
「嗯。你也早點休息。」
「我老家那兒窮鄉僻壤,你去了可別鬧著要回來。」
回到家洗過澡,周茉鑽進被子里,給賀沖撥了一個電話。
一個身形高大,眉目英俊的男人走了出來,攜了陣勁風,迫使人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男人穿著雖普通,但莫名地讓人覺出了幾分極有威壓感的匪氣。
許棠知道賀沖和周茉還沒吃中飯,進門之後打了聲招呼,便直奔廚房去了。
賀沖笑了:「看到又怎麼了?」
門關上,周來抬頭看了賀沖一眼,二話不說,上前一步就將他抱住了。
賀沖讓周茉在車上歇歇,可這小姑娘興奮得跟脫僵的野馬一樣,一刻也閑不住。她一會兒把車窗打開,又急忙關上,大呼「風好冷啊」;一會兒又去調車載廣播,每個頻道挨個聽十秒鐘;一會兒又在手機上看到了幾個冷笑話,非要念給他聽。
世事如潮,十丈軟紅,歸於凡俗,擁抱凡俗,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吃過晚飯,賀沖回到雁南鎮,立即開始想辦法處理服裝廠這檔子事。
周茉趕忙搖頭:「不不不,我從來沒抱過小孩子,不敢。」但小嬰兒那粉撲撲肉乎乎的小臉,還是引得周茉伸手輕輕戳了截。
「和我比起來,你已經很了不起了。」
門一打開,周茉下意識道:「您是顧阿姨派來……」
「廠里準備生產到幾號?」
「你什麼意思?我不像是熱愛家庭的人?」
聽著賀沖沒什麼主題的絮叨,周茉的情緒漸漸平復了。她啞著聲問:「你收壓歲錢了嗎?」
下午,周險和許棠領著賀沖和周茉去街上逛了逛。
「你怎麼也喊起沖哥來了?」
周茉點點頭:「沒事。」
兩人沒寒暄多久,周險口中的「許棠」回來了。
「到了。不過到鎮上還要一個小時,到時候再帶你去見兩個有意思的朋友。」
周思培開車,唐書蘭坐副駕駛座,周茉坐在後座。
「您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從小到大給您添的麻煩還少?」
她的眼裡沒起霧氣,路旁的紅燈籠在視線中模糊成一片紅光。
賀沖笑了笑,背過身去,走到前方樹影底下周茉聽不見的地方,摸出手機,給顧之茹拔了一個電話。
賀沖笑了笑:「正想找你討教經驗呢,當年你跟許家水火不容,是怎麼順利把你丈母娘拿下的?」
「剛吃完飯沒多久呢。」
沒開多久,一幢白色的小樓房出現在視野之中。
周茉喃喃道:「看著你,相信你……」
周茉試探著提出想跟葉茵茵起出去逛街,但被唐書蘭給否決了。課程轉換之間,周思培都安排了車接送,沒給她留出一點兒能趁機跑出去的空擋。她試了好幾次,硬是沒能找到機會跟賀沖見上面。
周茉乖乖道:「我錯了。」
席上賀沖和周險喝了一點酒,十分克制。
她也在椅子上坐下,剛靠著欄杆曬了會兒太陽,人便懶洋洋的,不想動彈了。
廚房裡,許棠正在挑選袋子里的蔬菜,見周萊走了進來,笑問:「餓了嗎?我這裡有番茄,要不要先吃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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