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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小茉莉

作者:明開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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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破曉

第十二章 破曉

賀沖什麼也不說了,他低下頭去,把一個吻印在了那刺青之上。他都準備放過她了,可這個刺肯如同一把點燃了引信的火。將他的最後一分克制也燒得一乾二淨。
唐書蘭被她的話噎了一下,但還是按捺著火氣:「你真打算跟那個姓賀的野種在一起?周茉,別怪媽媽沒警告你,你要是被人騙了,回頭可別回家哭。」
有多久沒見了?仔細一算,倒也沒有太久,但總有隔世之感。昨天晚上,他以一當八,終究不敵那群混混,最後被棍子敲在頭上,他眼前一黑,猛地栽倒在地。閉眼之前,他瞧見天上的月亮出來了,那請冷的光,就像一層薄薄的霜。
唐書蘭隔著墨鏡看著她,聲音冰冷:「你鬧夠了沒有,還不回家?」
趁著賀衝去洗澡的時候,周茉把玩具掏出來,又玩了一會兒打地鼠。
賀沖這些年,獨來獨往慣了,不管遇到多大的事,都習慣一個人想辦法解決。可獨自一人,總有覺得路遙難行的時候。
葉茵茵聽見自己也被算進去了,忙問:「什麼事?」
「我要被騙了,那也是我自己活該。」
賀沖也跟著笑出了聲,他伸手捉住了周茉的手,一雙滿目風雨的眼睛,就這樣靜靜地凝視著周茉,好像突然間所有的語言都不需要了。
周茉雙頰滾燙,把頭往被子里理,不想理他。
賀沖頗覺得欣慰:「我原來想著,要是在想不出什麼辦法解決這事兒,就只能吸取前人的經驗,帶泥私奔了。不過這樣更好……」
在他的注視下,周茉心口發堵,她嘴一撇,張嘴就哭。她怕影響了隔壁床的病人休息,又趕緊低下頭去,把臉埋進了被子里。
在一片沉默之中,兩人的眼皮都越來越沉,終於沒抵抗住重重襲來的困意。
賀沖沉默了幾秒,伸出手去,把她手裡的打地鼠玩具奪了下來。他捉住她的手,把她往自己跟前一帶:「都是過去的事了。」他湊近周茉,看了看她因緊張而微微發顫的睫毛,低頭吻了下去。
周茉一愣。
賀沖抬手,扶著她的頭,把她的腦袋扳了起來:「別哭,我沒事。」
周茉掙扎了兩下,斜眼冷冷地看著唐書蘭:「你打算在學校里動手?」
賀沖笑看著她:「總不能讓你一輩子跟我住在這種破地方吧。」
賀沖這下完全忍不住了,放聲大笑,笑得扯到了身上的傷口,方才收斂了幾分。
「我想好了,」周茉神情堅定,「我暫時不會回家了,我已經找到了要做的事,誰也阻攔不了我。」
休養一周多后,賀衝出院了,有在韓漁蹭吃蹭喝了十來天,等到好得差不多了,便回到了雁南鎮。這天是周六,周茉也跟著一起過去了。
「周茉和你達成了什麼協議?」
「我不要你養,我是要成為大畫家的人。」
若不是怕被打,葉茵茵很想拿手機拍下這極具紀念價值的一幕。
周茉去病房的廁所洗了一把臉,又回到床邊坐下了。她沒了睡意,就坐在椅子上,漸漸被咳嗽聲、腳步聲、談話聲填滿了。
周茉搖頭哽咽道:「我想陪他。」
勸說之下,周萊總算答應去葉茵茵家暫時休息,讓韓漁留下來陪床。
賀沖笑著說:「那等你的身價過億的時候,記得把欠我的工資給結了。」
賀沖挑了挑眉:「你這語氣哪是愁,分明是躍躍欲試。」周茉嘿嘿笑。
段永晝很清楚他的想法:「我認為,依賴朋友或者親人的幫助,並不是一件多麼可恥的事。周茉對你用情至深,這是她的心意。」
葉茵茵抽出周架現在還緊緊夾在腋下的畫板:「這個就別帶進去了,味兒嗆。」
葉茵茵笑得不能自己,從包里拿出紙巾給周萊擦臉:「茉茉啊,你怎麼這麼可愛。」
周茉特別地理直氣壯:「我現在已經不是周家小姐了,發不起你的工資!」
賀沖摸著她柔軟的頭髮,忍不住一聲長嘆。
「誠然有一部分原因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想幫你,但主要還是她自己選擇了今後要走這條路。」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手往回抽了一下,周茉立即驚醒了。
賀沖挑眉:「這麼想跟我私奔?」
這天中午,她下了課,正打算去醫院找賀沖,剛走出教學樓,就被唐書蘭攔住了去路。
唐書蘭終於意識到,這場談話,自己徹底失敗了。
「還遠著呢,我現在身上就這麼點兒錢,」周茉沖他比出一個數字,「要租房,要支付自己的日常開銷,好愁啊。」
賀沖拿了塊干毛巾遞給她:「把頭髮再擦一擦——這開著燈呢,你點蠟燭做什麼?」
「她和我的藝術投資公司簽約了,我會讓她變成一位職業畫家。」
唐書蘭冷笑一聲,摘下了墨鏡,鄙夷地瞧著周茉:「不花周家的錢,那你打算花誰的?賀沖的?靠完家裡靠男人,就這點兒出息,學什麼離家出走!」
周茉冷反間:「你憑什麼覺得,這次我還會為自己沒做錯的事道歉?」
「呸呸呸,說誰住院呢?」
「沒你這個柳夢梅,哪能攛掇得杜麗娘遊園驚夢?」
周茉猶豫了片刻,起身在賀沖身旁坐了下來。嗅到他身上帶著濕氣的冰浴露香味時,她頃刻間心跳加速,生怕被賀沖察覺,放在玩具上得更快了。然而那些小地鼠,還是一個接一個地從洞穴里冒出頭來。
賀沖洗完澡出來,發現她把下午在超市買的蠟燭用上了。她沿著茶几邊點上了兩根,自己蹲在茶几旁,沉浸在打地鼠的世界里。
「你想好以後怎麼辦了嗎?」
傍晚時分,周茉想讓賀沖見一見的人——段永晝,來醫院拜訪了,他還帶了果籃過來,禮數十分周全。
「那如果我拋棄你了,你準備怎麼辦?」
賀沖:「……」
周茉醫院學校兩頭跑,還得完成要交給段永晝的畫。但她一點兒都不覺得累,小陀螺似的轉得很開心。
她穿著葉茵茵的衣服,這件克萊因藍的風衣,顏色飽和度高,十分醒目,襯得她明艷而又活潑。
「還有,你們要是繼續找賀沖的麻煩,我會把那天晚上聽見的對話散播出去,我說到做到。你們要面子,我不需要。」
「私奔?私奔去哪兒?」周茉兩眼放光。
周茉耐心地給賀沖端茶送水,路他聊天,還下去買了一金草莓,洗乾淨了送到賀沖嘴邊。
貿沖並沒有過來,而是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問她:「冷不冷,要不要再披件我的衣服?」
周茉哭著打了一個嗝兒:「醫院。」
周茉二話不說就要往裡走,被葉茵茵一把拉住。
「看見你之後,我就不渴不餓也不疼了,你說神不神奇?」
周茉毫不在意:「隨你。」
寒暄了幾句后,段永晝輕聲問周茉:「我能不能跟賀先生單獨說兩句話?」
她的頭髮已經幹了,身上卻汗津津的。
周茉拖動椅子往前湊,隔著被子,把頭枕在了賀沖胸口。
周茉看也沒看她一眼,徑直走了。
「你可真笨。」
周茉上前兩步,將手遞進他手中。
賀沖凝望著她:「你知道『單純』是什麼意思嗎?單純並不是懂得少,而是懂得多,堅守得更多——所以,我的小姑娘是個單純的人,從那天你毫不猶豫地站在還是陌生人的我這邊時起,我就知道了。」
中午,休息好了的周茉重新回到病房,接了韓漁的班。
周茉一怔,這才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關上燈以後,那蠟燭散發出的幽香似乎比方才更濃了,燭光搖曳。賀沖低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賀沖把她的頭髮撩起來,忽地一頓——她脖頸上,有一隻振翅的蝴蝶,再一細看,一個字隱藏其中。
唐書蘭穿了一身灰色套裝,戴著墨鏡,整個人看起來精緻而凜然不可侵犯。
「你有沒有聽見歌聲?」周茉忽然說。
周茉一愣。
賀沖笑出了聲:「然後呢?」
https://m.hetubook.com.com漁把椅子拉開,蹺著腿坐下,看著賀沖:「茵茵跟我說,昨天晚上接到周茉的時候,周茉可狼狽了——手裡抱著畫板,拿著刀,哭得稀里嘩啦的。我發現,我認識你倆也挺長時間了,但我還是小瞧了你,也小瞧了周茉。」
「沒你這個梁山伯,哪能攛掇得祝英台殉情化蝶——哦,好像更不好。」
賀沖一征想起周茉曾對他說過,不喜歡在受到約束的情況下畫畫。
賀沖笑了一聲,把她按回到床上,唇在她脖頸上碰了碰,低聲問:「累不累?」
四目相對。
「然後我就帶著自己的畫,出來找你了。」
她偏著頭,半乾的頭髮就垂在身後。
夜漸深沉,他們抵足而眠,迎接下一個春日的黎明。
賀沖難得沒跟他抬杠:「那得感謝韓老闆一晚上替我忙前忙后。」
她前二十年的生活,精緻、整潔、並井有條,但也乏味、沉陽、毫無變化。
「挺好玩的啊,」賀沖樂不可支,「你要不要順便算算,欠了我這個鐘點工多少錢?」
「是嗎?我教過你?」
段永晝又說:「雖然我此前與你從未謀而,但我聽說過你的事。以卵擊石,我寧願站在雞蛋這一方——這是我的心意。」
「現在有個事,還得拜託你倆幫個忙。」
唐書蘭終於感到了一絲危機,這是一種要失去對周茉的掌控的恐慌。今天的周茉,確實與以往的周茉不同。她撫養了周茉二十年,一直覺得這孩子省心,言聽計從,還從未見過她性格中如此暴烈如此堅決的一面。
賀沖把她摟進懷裡,他的身體熱烘烘的,像個燒起來的火爐。
賀衝程著她的手指,輕輕地晃了晃,笑了,煞有其事:「小姑娘,苟富貴,無相忘啊。」
段永晝走到窗邊,把窗戶開了一線,咳嗽了兩聲,方轉過身來,對賀沖說:「賀先生,我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是想和你談一談我家與你的服裝廠合作的事。我家有一部分業務是快銷時裝,今年我們有意擴大產量,會拿出很大一部分資金,組建或者合井一些服裝廠的生產線。如果你有這個意願,我們可以詳細地聊一聊。」
「只要不是你爸,現在讓我見誰都行,你怎麼還可能有正常翁婿關係。」
偌大的房間在燭光的映村下有些香暗,有如深深的水底,而周茉如一條魚,被溫柔的液渦困住了。
賀沖看著周茉,神情突然嚴肅起來:「說真的,我也老大不小了,是該在西城安個家了。」
上午把屋子打掃乾淨后,下午他們兩人出門去買東西。賀沖把周茉帶去了鎮上最大的一家超市,她興緻勃勃地東挑西選,買了一堆看著沒用的東西,但他並不阻止,隨她高興。
賀沖笑道:「行,我願意詳細聊一聊這件事。」
接觸到賀沖,她才發現自己並不排斥那些被父母描述為「骯髒嘈雜」的、所謂「下等人」的生活。她不但不排斥,還對此充滿源源不斷的探索熱情。
車場二樓的房子空置了這麼久,已經積滿了灰塵,周茉二話不說,挽起衣袖便準備打掃。
周茉從外面進來,將段永晝送到醫院樓下,再折返回病房。
賀沖笑出聲來:「等過幾年,你見多識廣了,還願不願繼續跟著我都不一定。」
「畫沒幹,蹭的。」
韓漁見賀沖神采奕奕,忍不住揶輸:「昨天把你送進醫院的時候還要死不活的,這麼快就活蹦亂跳了?」
賀沖笑著說:「我騙你了嗎?我頂多只是沒否認。我一直覺得挺好玩的,不想說破,好有時候藉機逗一逗你。」
葉茵茵上前把周茉扶了起來,奪過她手裡的水果刀,扔到地上。
這是什麼情況?難道是腦袋受了重傷,所以導致記憶出現障碼了?
賀沖只覺喉嚨發癢,他伸手輕輕碰了破她的脖頸,她立即身體一縮。
「她自願的?」
「好玩嗎?」
賀沖超她伸出手:「過來。」
https://m•hetubook•com.com茉垂下眼:「我直到現在才明白,聽話賣乖沒有任何用,不去抗爭,就永遠也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像你說的,你不能帶我去任何地方,能做到這件事的,只有我自己。」
他說:「是我髒兮兮的小姑娘嗎?」
他不說還罷,一說周茉就想起來他騙自己是個修車工的事,忍不住翻起了舊賬。
賀沖笑出了聲。
傍院,賀沖帶周萊出去吃飯。在橙紅的夕陽餘暉之中,熱鬧喧囂的街道展現出一種讓人沉醉的煙火氣息。
賀沖揚揚下巴,指向站在一旁一臉倦容的周茉:「幫忙把我家屬帶回去休息休息。」
周茉點點頭,捏了捏賀沖的手,起身離開了病房。
天光大亮,住院部恢復了日常運作,漸漸熱鬧起來,護士過來做了每日的常規檢查。
段永晝的這番說辭滴水不漏,賀沖無法拒絕。即便拋開所有的人情關係不論,能與段家合作,自然會比以前日夜擔心跑單,擔心退貨,擔心惡性競爭的日子強上百倍。
「可是我……我才二十一歲不到呢,現在結婚……」
她睜開眼,害怕就看著我。她感覺彷彿有一縷天光破開了她心底的鴻蒙與混沌,而後慌亂、恐懼……一系列紛亂的情緒和身體的疼痛,如浪潮一般攪亂了水底的幽暗寧靜。
韓漁盯著掛起來的輸液袋,忽然說:「老賀,我這是第二回這麼照顧你了吧?你可能真是挖了有錢人家小姐的祖墳,兩次都栽得這麼慘。」
病房裡沒開燈,藉著窗外的月光,周茉看著病床上頭纏繃帶,陷人沉睡的賀沖,眼淚又涌了出來。
那一刻他心裏所有的遺憾,都是關於周茉的。
周茉淚眼汪汪地看著她:「賀沖還好嗎?」
周茉不由得挺直了後背,緊抿著唇。
賀沖笑著說:「以後韓老闆住院,我也一定鞍前馬後。」
周茉的目光里有一種破斧沉舟的堅決。
天穹和深海顛倒,她被引往了更深的,水不停息的風暴中……
賀沖將她完名整地抱人懷中,他的聲音如隔著水流般輕聲傳來:「別怕。害怕就看著我。」
凌晨三點,醫院里闃靜無聲。葉茵茵領著周茉在病房門口停下,輕輕地轉動門把手,把門打開。
「我正經地等著周茉小姐成熟長大,事業有成的那一天。」
「可我絕對不之會做出這樣的事。」
吃過晚飯回到車場,周茉先去洗了一個深。她頭髮長,洗完要好一會兒才能幹。
「我是有病啊,不然怎麼躺在醫院呢。」
「傷得有點兒重,不過已經沒事了——你是想直接去醫院,還是換身衣服再去?」
周茉撐起身體,把窗帘拉開了一線,暗淡的天光從外面透了進來,遠處隱約傳來歌聲,似乎是一首很老的曲子。
「我不會回家的。」
不知過了多久,賀衝突然哼了一聲。
「那你身上……」
「這是什麼?」
病房是三人間,裏面的人都睡了,葉茵茵指了指最裡面靠窗的那張床,低聲說:「賀沖睡那兒。」
然而這動作只是無意識的,賀沖並沒有醒。周茉起身掀開窗帘往外看了看,天空露出了幾分亮色,霧蒙蒙的,可能離天亮不遠了。
唐書蘭好面子,自然干不出這種事,但周茉始終不肯配合,這讓她也漸漸變得暴躁起來:「聽話,跟我回去,不然信不信我停了你的信用卡。」
唐書蘭將她從頭打最到腳:「你倒是挺會給身邊的人添麻煩——跟我回去,給你爸和顧阿姨道個謙,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這麼……」
周茉停下腳步:「媽,你可能永遠也不會懂我此時此刻的心情,我也並不打算強求你懂。我不會回去,除非你現在把我綁回家,關一輩子。把我關起來后也千萬別給我機會,我會想盡辦法逃出去的,我會用盡一切辦法,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賀衝心中微動,想到上午韓漁說的話,伸出手去,把周茉的手攥在自己手裡:「你是怎麼跑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的?」
「我能怎麼辦,只能去你們美術學院門口拉橫幅靜坐了。」
可他沒想到醒來之後,睜眼第一個看見的人,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小姑娘,他一時間還以為自己在夢裡。直到此時此刻,他真真切切地觸摸到她后,終於能讓一顆心沉回肚裏——自己還活著。
賀沖把她的手抓過來,用力地握了握:「人性很複雜,雖然你父親做了這樣的事,也仍然稱不上是一個『壞人』。好和壞的界限,有時候真沒那麼分明。」
她起身問他:「你渴不渴?餓不餓?疼嗎?」
唐書蘭怎麼可能讓她走,她一把攫住了周茉的手臂。
貿沖從沒體驗過這麼細緻人微的照顧,忍不住笑著說:「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會照顧人。」
合上病房門,周茉拖過椅子,在床邊坐下。她將被子掀開線,手伸進去,緊握住賀沖的手。
他記得不久之前,他還在質何她是否真正想過那樣錦衣玉食但極受束縛的生活,而轉眼間,在他自顧不暇、未曾看見她的時候,她已悄然蛻變,亭亭玉立。
「跟你學的。」
周茉瞪他:「你才笨。」
賀沖四下望了里,突然說:「過一陣,你陪我去市裡看房子吧。」他一個男人,平常糙慣了。什麼都能湊合。可這個破破爛爛的地方,讓周茉也跟著湊合就不行了。
「聽話,去睡個覺,換身衣服。我人就在這兒,又不會跑。」
然而賀沖的神情十分平靜:「你想聽嗎?你想聽我就告訴你。」
周茉聲音哽咽:「你醒啦。」
那心情,竟有「吾家有女初成長」的喜悅。
「唉,」賀沖佯裝痛心疾首,「我就知道,遲早得被欠薪,還沒處申訴。」
韓漁一愣,笑道:「喲,你這狗嘴裡居然還能吐出象牙,稀奇稀奇。」
賀沖沉默。
這時候可能得說點兒什麼,他這麼想著,但又覺得,比起言語,他更想直接將承諾付諸實踐。
「這蠟燭很香啊,你覺得費電,就把燈關上好了。」
「我真沒想到,我爸和顧阿姨會幹出這種事。」對於昨晚聽到的對話,周茉仍然感到震驚和憤怒,那幾乎刷新了她對於人性醜惡的認知,「我爸嚴肅歸嚴肅,可我從來不覺得他會是壞人。」
他倆聊起天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只要一人不停,就跟打排球似的有來有往。
他的手乾燥而溫暖,她低下頭,像個虔誠的信徒,把臉煩貼在他的掌心。
周茉又是一愣,片刻后,破涕為笑,又笑又氣地伸手打了他一下:「你有病!」
葉茵茵覺得,再過十年,自己想起今天這一幕,依然會笑得不能自已。
她腦中閃過無數個畫面,全是電影里的俗套橋段。她頓覺委屈又惶恐,急忙一把抓住賀沖的手。然而一句「你不記得我了嗎」還沒來得及問出口,賀沖又開口了。
周茉瞪他:「你想得美,我都離家出走了,你怎麼還可能有正常的翁婿關係。」
他好像天生就懂得怎麼把她哄得高高興興,服服帖帖——聽了他這番話,她瞬間就不不那麼難過了。
周茉搖搖頭。
沒過多久,韓漁和葉茵茵也到了。
抱了許久,賀衝出聲問:「你怎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葉茵茵想了想,把自己穿著的外套脫了下來,往周茉背上一披:「那你自己注意,別著涼了。我明天一早就跟韓漁過來,給你們帶早餐。」
周茉搖了搖頭:「我好像沒那麼想聽,畢竟都是過去的事了。」
賀沖掃了她一眼:「你蹲著不累嗎?」
周茉揚起臉看著他:「我聽見我爸跟顧阿姨在討論陷害你的事,我就跟他們大吵了一架!」她的語氣分外得意。
周茉的心一提,貝見賀沖蹙了蹙眉,睜了一下眼,又再次合上,片刻后,又睜開了眼睛,他的視線游移,最後落在了周茉臉上。
她在路邊接到周茉的時候,這位周家小姐一手拿著水果刀,一手抱著畫板,淺色毛衣上糊了一層未乾的油彩,漂亮和-圖-書可愛的臉蛋哭成了調色盤,身上一股松節油的味道。她蹲在地上,用發顫的聲音喊她:「茵茵……」
「周茉,媽媽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跟媽媽道個歉……」
周茉緩緩地眨了一下眼:「好看嗎?」
緊繃一整晚的神經漸漸放鬆,周茉就這樣枕著他的手掌,趴在床沿上,漸漸睡著了。
周茉笑了:「你能不能正經點?」
樓上的工作就先交給阿姨了,賀沖領著周茉去了樓下。
「我不會再花周家一分錢了。」
「反正就這個意思。你也別提手要腳了。這個周家小姐,真沒大家以為的那麼脆弱。」
周茉等了片刻,沒再聽見唐書蘭出聲,她收回了目光,雙手插|進衣服口袋,繞過唐書蘭,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茵茵把畫板擱在門口走廊,進去輕輕拉了拉周策的手,悄聲說:「去我家洗個澡換身衣服,明早再來吧。」
「憑你吃我的用我的,憑我養了你二十年!」
賀沖大笑不止。
周茉忙說:「沒事,我不困!」
葉茵茵抓住周茉的手:「先去休息吧,賀老闆情況嚴重著呢,你想照顧他,根本不愁沒有機會。」
賀沖急忙將她一欄:「哎,你的手可不是用來干這個的。」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叫來了做家政服務的阿姨。
賀沖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露出了一個極其困惑的表情:「你是誰?」
她聽見賀沖低低地笑了聲。
「賀沖還真把燈給關了。」
周茉一時間氣得嘴唇發顫。她發現自己跟唐書蘭的爭辯毫無意義,唐書蘭永遠傲慢,永遠先人為主,永遠不會去了解真實情況。
她攥緊雙手,按捺住內心夾雜著委屈的憤怒,邁開腳步準備走,不打算再與唐書蘭多做溝通。
唐書蘭追上前去:「周茉!」
周茉望著他,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對不起,是我爸,還有顧阿姨……」笑著說,「這麼久沒見了,不讓我抱一抱?」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似乎沒有見過這樣的賀沖。他始終落拓,始終自由,始終來去如風。然而現在他躺在這裏,呼吸沉穩,毫無防備,似乎任何一個人都能輕易地傷害到他。
「怎麼聽著不像什麼好話?」
這吻初時溫柔,漸而粗暴,幾近掠奪。賀沖的手貼著她的後背,將她緊緊按進自己懷裡。她的身體軟成了一攤水,手臂環著他的脖頸,柔弱而溫順。賀沖的心被某種蠢蠢欲動的感覺燒得格外難受,他的手掌掐著她的腰,猶豫數次后,最後還是把她推開了。他看了看周茉紅紅的臉,在她唇上輕輕碰了碰,嘆了聲氣,把她的頭按進了自己懷裡。
「教過啊,你的蘋果不是削得很好嗎?」周茉瞟了他一服。
回到車場,周茉就把自己買的那些東西拆了出來——成套的漂亮茶具,並沒有花可以插的淺藍色廣口花瓶,不知道買哪個香味好所以乾脆都買了的空氣清新劑,還有一個打地鼠的玩具——周茉就這樣玩了一下午的打地鼠。
明知是「花言巧語」,可周茉仍覺得受用,她笑了笑,把賀沖的手按回被子里,給他倒了溫水過來,喂他喝了半杯水,方坐下繼續說話。
「沒事,不還有我嗎?」賀沖伸手,把她往自己懷裡一按,「我雖然就是個窮修車的,但要養活我家小姑娘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我們藝術家,總是有點兒離經叛道的。」
賀沖想象著那場景,心莫名一緊:「這回我真是什麼都沒做,全靠她自己。」
周茉有點兒受不了這氣氛,心慌得不行,絞盡腦汁地找話題:「你能告訴我你跟秦希的事嗎?」話一說出口,她立即後悔得想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下來。
她趕緊把臉往手臂間一埋。
「有嗎?」
周茉把板凳往他跟前挪了挪:「賀沖,我想讓你見一個人。」
賀沖因為周茉,調查過段永晝這個人,但從未與他接觸過。兩人素昧平生,賀沖不認為段永晝是破巧知道他有這麼一個服裝廠的。既然不是碰巧,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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