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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靜捏著易拉罐，也看著他，「你喜歡厲老師嗎？」

陳駿搖頭，「不是我爸找到的，是厲老師。」

楊靜沒動。

楊靜點頭。

厲昀的聲音被湮沒在激烈的雨聲之中：「……不要把它當成中考，就當成一次普通的考試，不要給自己額外的壓力……」

楊啟程一頓。

楊靜抿了抿嘴，「沒事，你回來就好了。」她走到病床邊，「缸子哥，你怎麼樣？」

「坐。」

楊啟程沒說話，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支煙點燃。

楊靜神色一冷，「厲昀？」

「都去吃飯了。」

陳駿觀察她的表情，「怎麼了？」

楊靜只得點頭。她往袋子里掃了一眼，漢堡雞翅都有，「一起吃吧，我吃不完。」

缸子沖她咧嘴一笑，「還好，沒瘸。怎麼樣，能考上三中嗎？」

「但如果你喜歡她，我會試著接受她。」

她做不到的，外人可以輕易做到；她給不了的，外人可以輕易拿出。

厲昀看她一眼，也就站著，「我知道你擔心你哥。」

楊靜腳步微微一頓。

「那一起去吧。」

楊靜頓了頓，「是。」

陳駿沉吟，「你先別擔心，我回去問問我爸，這種情況能不能報警。」

缸子瞅她一眼，「怎麼這幅表情，中考完了不高興啊？」

楊靜轉頭一看，是陳駿。

「我怕再發生這樣的事，沒人幫你。我幫不到你，只會給你添麻煩。」

「他倆啊……」缸子悶笑一聲，「八九不離十了，你不知道？」

楊靜把漢堡給陳駿，自己拿起玉米棒，一粒一粒地啃。

豆大的雨噼里啪啦敲打玻璃窗，雷聲隱隱，由遠及近。

最終，楊啟程把啤酒罐子一收，往裡走，「行了行了，懶得跟你磨嘰，我得睡覺了。」

楊靜轉頭冷淡地掃了厲昀一眼。

楊靜心裏煩躁，不願意聽厲昀說教，二話不說，轉身往外走。

楊靜指了指他手臂，「這個，要不要緊。」

陳駿坐在她旁邊，看見她時常將手伸進抽屜，拿出手機翻開看，見沒有信息沒有電話，又放回去。

楊靜從楊啟程手邊拿了一罐啤酒過來。

楊靜仍然搖頭。

楊啟程看她一眼。

楊啟程鼻子里笑了一聲，「吃沒吃晚飯，請你吃油燜大蝦。」

那一下的觸感，彷彿還留在上面。

楊啟程又問楊靜。

太陽還沒落下，一走出去，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楊啟程沒www.hetubook.com.com回頭，「明天要下雨。」

楊靜回到座位上坐下，仍舊惶惶難定。

陳駿搖頭，「我剛給我爸打了個電話，他在公安系統里有熟人，可以幫忙打聽。你別擔心，有什麼事，考完了再說。」

楊啟程扭頭一撇，手臂上一道擦傷，「沒事。」

「我不懂，你可以告訴我。」陳駿目光往下移，看著她的鼻，鼻上有細小的透明的絨毛。

楊靜定在門口，沒往裡走，不帶情緒地喊了一聲：「哥。」

晚上教室里只有不到二十人，陳駿索性就待在楊靜教室，像平常一樣做英語試卷保持手感。

楊靜抬頭，對上厲昀的目光。

陳駿一驚，「多久了？」

她把手機拿出來，又試著撥了撥號，還是無法接通。

陳駿笑了笑，「我也是。」

陳駿走到她跟前，捉住她手臂往後輕輕一拽，「站遠點兒，都淋濕了。」

煙繚繞而上，楊啟程眯了眯眼，終於開口，「小孩子懂什麼。」

回到學校，教學樓前紙片紛飛。

陳駿看了看楊靜，「不了程哥，我陪缸子哥說會兒話，回家吃。」

下課鈴叮鈴鈴打響，厲昀暫時收住話頭，「……晚上想自習的仍然可以來教室，科任老師都在辦公室，有什麼問題直接去問。好了，祝大家中考順利，下課！」

這些東西，她一個人肯定搬不回去。

兩個人機緣巧合湊在一起，可以互相取暖。

「跟我來辦公室。」

楊靜正在發愁，放在床板上的手機響起來。

楊啟程抽了口煙，「行了，別瞎說了。」

楊啟程一抹額頭上的汗，「走吧。」

連考兩天，最後一門英語。

楊靜搖頭：「……不會，我答應了程哥的。」

楊靜搖頭。

楊靜冷淡地向她瞥去一眼。

彷彿蝴蝶的翅膀，在她唇上碰了一下，輕而溫柔。

「我已經託人在找了，你好好考試，別讓你哥擔心……」

陳駿往前一步，「可是，我不是這樣的人……」

楊靜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門后，把手裡的啤酒一口氣喝完。

楊靜跟著厲昀身後，穿過兩棟樓之間的走廊，來到辦公室。

陳駿看她，「吃晚飯了嗎？」

「我在宿舍外面，出來登記。」

「楊靜，」他又抬了抬眼，重新看著她眼睛，「你覺得，一個人可以不求回報地對一個人好嗎？」

陳駿拉著她上了路旁的www.hetubook.com.com一輛計程車，沖司機吩咐，「旦城一醫。」

「你想好讀哪個高中了嗎？」

楊靜猶豫半晌，還是告訴陳駿：「我哥和缸子哥失聯了。」

陳駿說：「厲老師其實很適合程哥。」

厲昀忽然出聲，「楊先生，要不要初出去吃點東西，給曹先生也帶一點。」

雨水隨風潛入走廊，飄在手臂上，跟著帶起一陣清清冷冷的癢。

老師特意叮囑不能提前交卷，但楊靜每科做完之後，檢查兩遍，早早就出考場 ，從包里摸出手機開機，查看是否有未讀簡訊。

她如夢方醒，恍然抬頭，卻一下對上厲昀探尋的目光。

楊靜蹙了蹙眉，扭頭看向窗外。

楊靜頓了頓，「明天再說吧。」

他忽然不敢看楊靜，退後一步，張了張口，突然轉身跑了。

雨絲細密，天色昏暗，遠處霧氣茫茫。

她以為自己和楊啟程是一樣的。

楊啟程看她一眼，「考得怎麼樣？」

楊靜走過去，「哥。」

病房裡，缸子躺在床上，楊啟程坐在床邊，身旁站著厲昀。

「我不餓。」

楊靜回宿舍洗澡換衣，去食堂吃過晚飯，然後開始收拾東西。

陳駿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那是怎樣？」

那輛破破爛爛的金杯已經換了，現在楊啟程開的是一輛別克。

陳駿飛快退開，漲紅了臉，想說什麼，千言萬語卻都堵在了喉嚨里。

「四天，電話一直打不通，說是不在服務區。」

陳駿從後門進來，到她前面的座位上坐下。

「……厲老師能幫你，我希望你過得更好。」

少年的身影似一道風，在傍晚橙紅的日光里，飛快遠去。

楊靜沒吭聲。

油燜大蝦，青花椒鱔魚，鹵毛豆，楊靜撐得幾乎走不動路。

「缸子哥什麼時候能出院？」

陳駿看楊靜一眼。

她話音剛落，底下爆發出一陣歡呼，有人爬上桌子，將書本高高拋擲起來。

車開回小區，兩人又把車上東西一趟一趟搬上樓。

楊靜拉開拉環，「呲」的一聲，罐口冒出來些許白沫。她仰頭喝了一大口，又苦又冰。

楊靜抱了一隻紙箱，跟在楊啟程身後，走到學校後門，把東西放到車子的後備箱里。

楊靜搖頭。

楊啟程沉默半晌，把煙在欄杆上掐滅，張了張口，卻還是沒說什麼。

「一周。」

楊靜緊抿著唇，半晌，方才站起身。

一旁的數學老師wｗw.hｅｔｕbｏoｋ•cｏm•com祝老師吱聲，「楊靜這孩子脾氣真是有點沖。」

來回三趟，所有東西都搬完了。

楊靜順了順呼吸，「厲老師是不是喜歡程哥。」

下車以後，楊靜匆匆趕到病房，一推開門，卻是一怔。

楊啟程一手提上一隻大箱子，「你自己拿個輕的。」

楊啟程去搶，「小孩子喝什麼酒。」

楊啟程和厲昀吃完飯回來，給缸子帶了飯菜。

彷彿兩個人走在黑暗寒冷的冬夜，互相攙扶，即便辛苦，也會為了一叢小小的火苗而歡欣鼓舞。

「初一……」

陳駿塞進來一個塑料袋，「吃點東西。」說話間，抹了一把額前淋濕的髮絲。

楊靜懂了陳駿的意思，緊抿著唇，片刻，緩緩擺了擺頭，「不是你想的那樣。」

「程哥讓我去旦城三中。」

一時之間，教室里紙屑紛飛。

「其他是初二的，還在放假。」

但有一天，一個外人闖了進來。

楊靜咬著唇，「你隨時可以拋棄我，但我永遠不會拋棄你……」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敲了敲窗戶。

「還好。」楊靜別過目光。

缸子笑了笑，「老楊也急，但那地方交通通訊全都癱瘓了。他生怕你擔心，耽誤中考……」

「遇到點事，沒及時回來。」

楊靜緊咬著唇。

楊靜愣了愣，拿著電話一溜煙跑出去，楊啟程果然站在大門前。

他一早就知道楊靜很聰明，只是以前從來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即便現在，她也沒有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學習，平時看見該看課外書的時候照樣看，可還是能考進年級前二十。

厲昀盯著她，「你後天就要中考了。」

東西很多，衣服、書本、雜物……

「不想吃。」

一道道身影沒入雨中，各色的雨傘綿延至視野盡頭。

楊靜搖頭，輕聲說：「沒有……就是擔心你們……」

陳駿跟著楊靜一起離開醫院。

楊啟程走進她宿舍，「就你一個人？」

中考當天艷陽高照。

楊靜沉默很久，終於搖頭，「你不會懂的。」

楊啟程還是沒吭聲。

楊靜微垂著頭，指尖幾乎要將易拉罐捏癟。

楊靜看向天上，月亮懸在上面，像是浸了水，毛絨絨的。

楊靜掛了電話，走過去跟宿管說明情況。現在是退宿的高峰期，家長來來出出的特別多，舍管也不多過問，手一揮讓兩人進去。

她不知道，她當然不知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

清冽的苦，從喉管一直延伸到胃，連綿不絕。

陳駿往教室里看了看，「老師不在？」

搬完東西，楊啟程先去沖了個涼。

「嗬，還記仇。我送你住宿害你了嗎？」

缸子連連點頭，「去吧去吧，剛剛考完，好好休息一下。」

楊靜站在走廊上，遠遠眺望，校服前襟被飄進來的雨絲浸濕。

又是「轟隆」一聲，楊靜手中杵在紙上的鉛筆芯一下折斷了。

陳駿幾步走過來將她一拉，沉聲說：「程哥有消息了。」

楊靜不耐煩與厲昀共處一室，起身說：「缸子哥，我想先回宿舍收一下東西。」

楊靜急忙道謝，又問他吃了沒有。

楊靜埋頭收拾東西，眼前光線忽然一暗。

楊靜眼中似有微光閃爍，「我說真的。如果你覺得厲老師合適，也喜歡她的話，就跟她在一起吧。」

可突然有個人捧出一枚太陽：來我身邊，你不用這麼辛苦，我可以給你溫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楊靜悄悄攥緊了手指。

楊靜一愣，忙問：「在哪兒？」

「楊靜。」

拉拉雜雜的，理出了兩個大箱子，數個小箱子。

楊靜搖頭，「以前我三天給他打一個電話或者發一條簡訊，都能通。上周打電話，他跟我說好了，一定在我中考之前回來。」

楊啟程吸了口煙，把煙灰彈進空掉的易拉罐里。

楊啟程看了看堆在柜子前的東西，「就這些了？」

「那你想吃什麼，我去外面幫你買。」

楊靜呆愣地抬起手指，碰了碰自己嘴唇。

楊啟程也不勉強，跟著厲昀一起出去了。

陳駿也跟著停了下來，看著她，目光複雜。

楊靜只花了一個多小時就全部做完，一出考場，卻見陳駿正站在校門口。

她現在在一樓的宿舍，是初一生病的時候換的。當時與幾個初三的學生住，初三搬出去之後，又搬進來幾個新生。

楊靜挺了挺背，「還用問嗎。」

楊靜瞪大眼睛。

「……那你喜歡她嗎？」

楊啟程又氣又笑，「我什麼時候拋棄你了？」

厲昀一怔，按捺心底的火氣，耐著性子說：「眼下既然沒消息，該做的事還是要做好。你哥一直對你寄予厚望，你自己也清楚，不要一時意氣用事耽誤前程。」

陳駿拉了拉她手臂，「跟我去食堂吃晚飯吧。」

楊啟程問楊靜：「晚上回家住？」

一晚上，重複了七八次。

最後一個字說出口，他hｔｔps://wｗw•hetｕbｏok.com.com忽然抓住她手臂，而後底下頭去。

陳駿輕輕嘆一聲氣，「那你回教室，身上淋濕了，小心感冒。」不由分說的抓住楊靜手臂，將她一路拉回三班教室。

楊啟程抬起頭來，看她一眼，輕輕掙開了厲昀的手，起身走到她跟前，「考得怎麼樣？」

「那你會跟她在一起嗎？」

楊啟程轉頭看她，「胡說八道什麼。」

楊靜垂著頭，問缸子：「缸子哥，厲老師她……」

「你厲老師早上就趕去午城了，這真得感謝她，要不是她找到人了，我跟你程哥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楊靜鬆一口氣，「謝謝你。」

陳駿目光繼續往下，這一次定在她微微抿起的唇上。

「楊靜，」陳駿微微低頭看著路面，「你是不是討厭厲老師。」

楊啟程看她。

「以前有這樣的情況嗎？」

她對楊啟程的心思非常單純，卻也複雜，但與陳駿所認為的感情，沒有任何關係。

楊靜洗完澡出來，發現楊啟程站在陽台的欄杆前喝啤酒。

楊靜一閃身躲開，「我就喝一罐。」

她白皙的臉上一層薄汗，微微蹙著眉毛，表情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

「嗯，你不知道嗎，厲老師舅舅是交通廳的。」

要考個好高中，好大學。

「不知道，應該可以吧。」

為什麼？

楊啟程點頭，看向陳駿，「一起去吃飯。」

陳駿沉默一瞬，「為什麼？」

楊靜則戴著耳機聽聽力。

厲昀抿唇皺眉，盯著楊靜遠去的背影，沒吭聲。

楊靜想了想，「有可能。」

楊靜心裏一個咯噔，「他受傷了？」

缸子笑了，「你不知道？這都兩年了吧，你初一做手術之後，兩個人一直有來往。」

楊靜接了，沉悶地喊了一聲：「哥。」

楊靜聲音冷冷清清，「我還不餓。」

「程哥沒事，是缸子哥。前幾天暴雨，他們在午城的一個縣遇上泥石流，身上東西都丟了，手機也是。出去的路都堵了，昨天晚上才疏通。缸子哥小腿骨折，程哥有點擦傷，問題都不大。」

「哥。」

楊靜打斷她，「你有什麼立場替我哥說話？」

「……沒吃。」

「我不喜歡厲老師。」楊靜坦誠道。

楊靜轉頭。

每一次落雷，楊靜就跟著一驚，心裏彷彿壓了一塊重石，讓她越來越喘不過氣來。

兩人上了車，楊啟程把冷氣打開，不一會兒車裡就涼快下來。

「陳駿說，他覺得厲老師很適合你。」

楊啟程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