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苦（下）
楊靜頓了一下，搖頭，「沒什麼。」
陳駿鬆了口氣，咧嘴笑了一下。
楊靜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只好接著埋頭幫忙整理桌上的資料。
楊靜看他一眼。
陳駿笑了，「沒有，我覺得楊靜脾氣挺好的。」
「暑假沒看見你人，去哪兒玩了？」
楊啟程倒車，一打方向盤，往家的方向開。
陳駿問楊靜：「你在哪個班？」
楊靜翻了個白眼，「說了你也聽不懂。」
四人坐下，喝了一會兒茶，缸子接了一個電話，到樓下去接人。
「你高中都沒畢業，好意思說我。」
楊靜這才回過神，看見後座車門大敞，而前面一直是她專做的副駕駛上，坐著厲昀。
許久的沉默，他覺得心臟快得有點超出控制。
陳駿急忙說：「肯定的。」
四人找了個飯館，缸子對服務員說：「五個人，給我們來個包廂。」
缸子笑說：「其實公司能開起來，還得感謝你厲老師。」
楊靜轉頭看他。
護士笑了，「我們哪有假，不加班就不錯了。」
那邊楊啟程和缸子清完貨，楊靜和陳駿也把單據都整理完了，四個人一起出去吃飯。
「缸子哥讓我幫他把收據單分類。」
片刻后，她意識到其實是自己的手發冷。
「你暑假一直在做這個？」
「北大清華啊。」
到的時候，一個護士正在給缸子量血壓。也不知道缸子說了什麼，把護士姑娘逗得咯咯直笑。
「女朋友都沒有，結什麼婚。」
護士沒接他茬，檢查完畢之後，端著托盤笑著走了。
「……這個我考不上。」
「也是——再說，今後咱也不打算做這最低端的倒賣活計了。」m.hetubook.com.com
直到飯吃完，四人一起走出餐廳。
「那你呢？」
「這點志向都沒有，還讀什麼書。」
楊啟程往裡掃了一眼，「缸子呢？」
楊啟程抽了支煙，對楊靜說，「以後跟著陳駿好好學。」
「……我們不缺錢，但是缺門路，這些都是你厲老師在背後牽線搭橋。」
楊靜笑了。
「那天……對不起……」
「才談兩個月，誰知道，」楊啟程頓了頓，又說，「可能吧，缸子也二十七了，該開始考慮結婚的事。」
楊靜手裡動作停下來，靜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摩擦著單據的表面，似乎是想把它們撫平，「我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那你要不辭職了，跟著我干？保管工作清閑，工作又少。」
楊靜先點了一客冰淇淋，正吃得開心，對面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
「我什麼？」
「七班。」
八月底，楊靜去高中報名。考慮再三，她還是選擇了住校。
缸子對陳駿說：「你先進去坐會兒，辦公室時里有空調，我往倉庫跑一趟。」
不一會兒，缸子領著一個姑娘上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手忽然被陳駿輕輕的捏了一下，「楊靜，上車。」
「其實我報夏令營的時候，準備喊上你的。」
三中宿舍條件不錯，熱水空調獨衛一應俱全。
「那你呢？」
楊靜說不出話來。
八月下旬，快要去學校報到的時候，楊靜才又見到陳駿。
是厲昀。
楊靜說：「去倉庫了。」
收拾好宿舍，楊靜和楊啟程在教學樓前碰到陳駿。
楊靜從一旁的紙箱里給他拿了一瓶純凈水。
「m.hetubook.com.com差不多。」
「那太好了。」
陳駿忙說：「我不會跟楊靜吵架的。」
楊靜臉色霎時一沉。
楊靜看他一眼，整個暑假沒見，他晒黑了很多，「暑假在忙什麼？」
她莫名覺得，今天的楊啟程話格外多。
中考成績出來，她還是在年級前二十，上旦城三中十拿九穩。
過了幾天，楊靜又去醫院探望缸子。
楊啟程看了看楊靜，「你英語好？怎麼平時沒聽你說兩句。」
陳駿抬頭，「報了。」頓了頓，「三中。」
楊靜抬了抬眼，「我不會去的，我想幫程哥和缸子哥做點事。」
「隨你便，人往高處走，別給老子丟臉就成。」
陳駿「嗯」了一聲。
「你現在二十五，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楊靜微微蹙眉，搖了搖頭，「不知道。」
窗外街景一閃而逝，燈光和陰影迅速交替，都成了餘光之中，虛焦的殘景。
楊啟程頓了一下，「這誰能說得准。」
「哦。」楊啟程目光在她臉上停了一下，轉身走了。
楊靜看他一眼，語氣放軟了些，「哥，你想我考哪個學校。」
來我身邊，你不用這麼辛苦，我可以給你溫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楊靜沒少見過缸子帶女人出入，但正兒八經介紹給他們，這是第一次。
「嗯。」
「什麼時候結婚。」
這個角度，他能看見她鬢邊的細發，頭髮束成了馬尾，露出光潔小巧的耳垂。
「為什麼不同意？他又不是有病，非得跟錢過不去。」
整個暑假，楊靜都在楊啟程和缸子新開張的公司里幫忙。
陳駿捏緊了手，手心有汗。
楊靜瞪了楊www.hetubook.com.com啟程一眼。
「高中報名了么？」
楊靜一頓。
陳駿站起身，在辦公室溜達一圈，最後，裝作不經意地踱步到楊靜身旁，小心翼翼地問「你在做什麼？」
前面，厲昀和楊啟程似乎在說什麼，可她一句也聽不進了。
楊靜插嘴：「我能照顧好自己。」
捧著太陽的人帶走了一個人。
陳駿看著她，很認真，「我蠻喜歡你的。」
缸子介紹：「我女朋友，王悅。」
姑娘鵝蛋臉，個兒稍微有點矮，穿著一條碎花裙子，一笑露出兩個酒窩。
「……程哥同意？」
楊啟程去宿舍逛了一趟，分外滿意，「好好學習，考個北大清華。」
王悅性格文靜，雖然話不多，但輪到她說的時候，倒也不怯場，主要是全程面帶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楊靜將信將疑，過了一會兒，又問：「缸子哥是不是打算跟王悅姐結婚？」
而且，王悅和他以前帶的女人都不一樣。氣質不一樣，臉上的笑容也不一樣。
等全部處理妥當，楊啟程領著兩人出去吃飯。
「還能騙你不成？所有事情都到位了，馬上就要掛牌開張。」
自兩人遇險之後，楊靜便不太願意楊啟程再接著跑運輸，聽到這個消息，自然求之不得。
楊啟程往後視鏡里看了一眼，問陳駿：「報的什麼學校？」
「瞎嘮，能有什麼意思。」
缸子笑說：「咱們要自己開公司了。」
楊靜陡然覺得陳駿的手很熱。
「只要你跟程哥人沒事就好。」
楊靜不免驚訝，「真的？」
楊靜站在路邊，等著楊啟程把車開過來。
缸子嘿嘿一笑，「一會兒就知道了。」
楊啟程笑了笑，和_圖_書心想，傻小子，「那以後還是一個學校，你多照顧她。」
沉默片刻，他終於說：「楊靜……」
陳駿難掩興奮，「我也是。」
楊靜跟他打招呼，聲音平靜：「陳駿。」
楊靜領著陳駿到辦公室，問他：「要喝茶么？」
楊啟程卻是神色如常，彷彿只是單純的調侃。
「三亞。」
陳駿說了聲謝謝，擰開來喝了一小口。
楊靜好奇：「還有誰要來？」
缸子便又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楊靜身上，「老楊在忙什麼？」
「參加了一個英語夏令營。」
剩下另一個人，捏著將熄的火柴。
陳駿手臂撐著辦公桌，低頭看了一眼。
「真吵架了，你得讓著她，她脾氣倔，驢一樣，不哄著點她能跟你絕交。」
楊靜瞪他，「你以為是紅薯么，想烤就能烤。」
楊啟程挑眉，「長出息了是不是？」
外面日光灼烈，晃得眼前一片發白。
這時候，門口忽然響起腳步聲。
她垂著頭，雙拳緊握，極其用力。
楊靜陡然生出一個想法，如果厲昀多點兒笑容，興許她也會更喜歡她。
終於，楊靜輕聲說：「好。」
缸子一抬頭，瞧見站在門口的楊靜，忙說：「趕緊進來！」
待楊靜到近旁坐下，缸子又問她：「外面熱吧？放假了在玩什麼？」
暑假一轉眼結束。
缸子笑說：「可以問老楊要點兒錢，出去旅遊。」這時候，他又轉頭看向一旁給他檢查的護士，「妹子，你放不放假？等我出院了，我帶你出去玩啊。」
陳駿一笑，「楊靜英語比我還好，我得跟她學。」
送到小區門口，陳駿下了車，同楊啟程和楊靜道別。
楊靜目光一閃，「……我知道。」
「你跟陳駿說的話。」
坐副駕駛上的楊靜轉頭看他一眼。
吃完飯，缸子送王悅回家，楊啟程則開車送陳駿。
楊靜輕咬住下唇，沉默了半刻才問：「……程哥是不是喜歡厲老師？」
陳駿從缸子的車上跳下來，一抬眼看見楊靜，臉上有片刻的無措。
缸子最大的愛好就是吃，之前在醫院躺了一周，腿上打著石膏，一個月行動不便，瘦了一大圈。但不到半個月，他又把自己給補回去了，而且比先時更加圓潤。
後面發生了什麼，楊靜全不記得。
缸子一笑，「那得問他。我估摸著，即便不說喜歡吧，肯定不討厭。這次出事，厲昀一點沒猶豫，直接找過去……她到的時候，衣服都淋透了，腳上穿的雨靴，這麼厚一層泥巴，」缸子伸手比了一下，「你說，這麼嬌滴滴一個姑娘，到那麼險惡的環境里去，換你你感動不感動……」
楊靜轉頭看他，「哥，你剛才什麼意思？」
厲昀也站著，和他們隔了幾步的距離。
「和楊靜一樣，三中。」
「什麼什麼意思？」
態度這樣鄭重，恐怕是存了認真的心思。
夜又黑又長，前方是無垠的雪原。
「那你願意想想嗎？我不著急……可以等，高考以後，你告訴我，好不好？」
楊靜喊了一聲「姐姐」，覺得這人有點眼熟，等王悅一開口，她想起來，這是缸子骨折住院時，負責他那個病房的護士。
陳駿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抬頭一看，是楊啟程。
是家高檔餐廳，空調開得很足。
楊啟程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跟楊靜吵架了。」
「沒什麼好玩的。」
缸子自嘲一笑，「這一趟算是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