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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不覺得有多重的分量，現在再想，以他這樣的性格，是下了怎樣的決心，才肯把那些正常人都寧願埋在心底視若無睹的傷痕揭給她看？

趙卉嘆聲氣，「你這樣好的姑娘，他這輩子碰不見第二個了。但是他可能有他的主意，我也不願意干涉。這孩子從小過得辛苦，我不願意他凡事總要顧念我的想法。他是自尊心強的人，可能因此傷害到了你，阿芙，還請你不要怨他，總歸是相識一場。你今天能過來，阿姨很開心，原不該說這些惹你難過的話。」

傅聿城：有空吃個飯？

「張敏！」

傅聿城：別告訴梁芙。

「那怎麼辦？現在臨時抓壯丁，也跟不上排練速度了。」

好像，真是因為從小有人奉上名目繁多的寵愛，讓她將真正價值連城的，也視作了街邊地攤貨。

「那不是很先鋒嗎！」

梁芙笑了，「我聽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現在沒在雲上，可能是因為……我確實已經沒在雲上了。不過……」梁芙看向正與大家打打鬧鬧的瘦骨嶙峋的楊菲菲，「……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

自然不可能編完舞蹈就撒手不幹，還得領著一幫全然沒有舞蹈基礎的外行從零做起。

趙卉也就不繼續客氣，拿了菜去廚房處理，梁芙自發過去給她打下手，也是推拒了一番的結果。

不得不說，她也覺得反串挺有趣，權當是陪著一幫小孩兒玩一玩。

趙卉順著她目光看一眼，解釋說：「傅聿城他爸，很喜歡水仙。我懶得養，年年過年的時候買上一和*圖*書盆。」

傅聿城：來。

「從小家裡就是這個情況，他被同學指著議論『你爸是個勞改犯』。性格要強，又怕我擔心，久而久之，受了委屈也不肯跟人傾訴。就養成這樣的性格，很難跟人交心。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有什麼矛盾，但他是要負責任的。跟你結婚，卻怠慢了你……」

梁芙聽得滿頭黑霧，「……你們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趙卉對她的來訪十分驚喜，甚有些手足無措，一時說家裡沒收拾，一時說也沒買什麼菜，中午不知道吃什麼。

楊菲菲笑說：「梁老師長得這麼美，扮男裝也肯定好看。」

朋友圈沒發出十分鐘，傅聿城發來消息：「梁芙在你那兒？」

排練停止，大家商量對策。

等吃過飯，梁芙要去幫著洗碗，趙卉這回無論如何不肯妥協了。梁芙就站在旁邊，接過她手裡洗凈的碗盤放進櫥櫃。

「是蔣琛說的，」劉念摸摸鼻子，「他說，讀書的時候剛認識你，一直覺得你特別難以接近。」

楊菲菲：「你以為沒試過嗎？一開始就定的他，結果練了三天同手同腳的毛病都沒解決。」

周六一大早，梁芙拿著編好的舞蹈去學校找楊菲菲。她半路出家，專業性只能說是堪堪夠用。好在舞蹈有一些東西是共通的，節奏和韻律抓准，和歌曲的旋律與情緒契合，也就不會難看到哪裡去。

三個菜一個湯，口味都很清淡。

說來，她也不是沒幻想過跟兒媳婦和樂融融的場景，但這份幻想，ｈｔtps://ｍ.ｈetｕｂｏok•ｃom.com她不敢放在梁芙身上。

大家七嘴八舌的，還真沒拿出什麼有建設性的意見。

排練到一半，有個戲份吃重，在歌舞劇里飾演楊菲菲男朋友的演員，因為學業方面的事不能繼續了。

有人提議：「菲菲，就讓你男朋友上唄！」

大家紛紛看向她，目光如同看救世主。哪知劉念的想法十分劍走偏鋒：「讓梁老師反串吧！」

「舞蹈學院的太專業了，和我們業餘的水平格格不入。」

蔣琛：飯不吃了，如今業餘時間都得用來陪女朋友，沒空勻給你。

學校放假早，很多學生是外地的，綵排到節前兩周就停了。

蔣琛：還玩神秘。

劉念搖頭，「不是……蔣琛的意思是，覺得那時候你如在雲上，指導大家跳舞那就是仙女下屆，遲早是要再回到雲上的。」

梁芙想到那一晚，傅聿城同她掏心掏肺，講自己年輕時候犯下的錯。

楊菲菲的男朋友在一旁笑得樸實。

專門挑了工作日過去，猜想傅聿城一定不在。

「……萬一有人誤會這個角色的性別怎麼辦？」

大家紛紛以「嘁」聲以示抗議，劉念卻說：「我沒有異想天開。你們想啊，舞蹈是梁老師編的，跟上進度沒有任何問題。梁老師一米七一，配菲菲一米六的身高也剛剛好。」

往燒熱的鍋里澆油，油煙竄上來的時候，趙卉給嗆得眼一熱，笑說「忘記開了」，抬手打開了抽油煙機。

趙卉說：「他讀三年級的時候，給門口小賣部的老闆的小孩輔導功課ｗｗｗ•hetuｂｏoｋ•ｃｏm.ｃｏm，就希望老闆能送他零食吃，收集水滸英雄卡。有次開出來一張花榮，高興了半天。」

這天恰好蔣琛來「探班」，樂呵呵拍了張劉念倚著梁芙小鳥依人的照片，往朋友圈裡一發，配文：「女朋友的新情人。」

收拾完廚房，趙卉泡了一壺茶。摻了一點玫瑰花瓣，茶湯一股清甜。她不再說方才那些勸慰的話，彷彿密了也挺矯情，說些傅聿城小時候的趣事，氛圍輕鬆。

中途休息的時候，劉念跑過來悄聲對她說：「梁老師，沒想到你這麼沒有架子。」

專業相關，梁芙真不是玩玩打打的性格。雖然只是在私人性質的演出舞台演一個配角，她也拿出來十二分的認真對待，調整舞步，研究角色，練習唱歌……

臨行之前，把那件大衣交給了趙卉，「給傅聿城買的，但我自己……阿姨，麻煩您交給他吧，就說是您買的。」

兩人圍桌坐下，梁芙瞧見桌上的水仙花，記起第一年來傅聿城家裡，也有一盆一模一樣的。

「卡還在嗎？」

現在想來，這份客氣可能也意味著疏遠。

劉念：「但是現在你和我們打成一片，我一點沒覺得你是在雲上的。你比我們光彩奪目，不和光，但同塵……反正大概是這個意思。」

「不在了，後來不知道學校里發生了什麼事，他回來不高興了好幾天，轉頭就把整套卡都送給鄰居的小孩子了，以後也沒再集過。」趙卉笑說，「反正從那時候起，我就不怎麼能弄懂阿城了。懂事有懂事的好處，但我還是挺希望他能和_圖_書多跟我交心，弄出點麻煩讓我去給他收拾也好。」

他倆不著調地寒暄一陣，蔣琛還是告訴了傅聿城梁芙最近在做什麼。他看出來這兩位可能有點不愉快，隨手幫一把當是行善積德。

蔣琛：2月24日，你要來捧場嗎？

蔣琛和傅聿城如今只是朋友圈點贊的關係，看到這消息登時樂了，「老傅，你還活著呢。」

女生紛紛過來合影，梁芙左擁右抱，端地一個風流成性的唐璜。

大家興趣一被調動起來，再想遏制已不可能。

廚房有一扇窗戶，能瞧見外面稀薄的日光落在經霜的柏枝上。和著流水的聲音，趙卉輕聲說：「阿芙，阿城可能讓你受了委屈，我代他同你道個歉。」

梁芙頓時無措，「阿姨，沒有的……」

「阿姨，真的沒有，傅聿城他很好，真的很好……」

梁芙陪了趙卉一下午，一直坐到日將暮，方才準備回家。

梁芙使勁眨著眼睛，不吭聲，眼前一時模糊又一時清晰，到最後，一滴眼淚砸落在手背上，她很快拭去。

都不是專業演員，梁芙沒設置什麼有難度的動作，整場舞蹈編排完畢，也給專業編舞的朋友看過並且修改，應對楊菲菲的訴求是完全足夠了。

梁芙笑說：「可是當年我也答應指導院里學生跳舞了呀。」

趙卉笑了笑，挺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才說：「行。」

梁芙誤上賊船，只能被迫穿上一身西裝，藏起長發戴上禮帽，將帽檐往下一蓋，擺個紳士的姿勢，倒真有點兒雌雄莫辯的意思。

這時候，劉念突然舉手說道：「我有個和*圖*書想法！」

梁芙與趙卉之間的來往並不密，好像只逢年過節的時候跟傅聿城過來吃一頓飯。趙卉也從不過問她與傅聿城的生活，在她的印象中，趙卉總是客客氣氣的。

梁芙看著她，一時間陷入沉思。

她是仙女兒似的人，哪可能裹上這些人間煙火。

這是第一次，和大家沒形象地笑成一團的時候，她覺得，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像林青霞！」

梁芙笑問：「你為什麼覺得我是一個有架子的人？」

家裡面積小，廚房也小。一方小水槽，龍頭位置又高，洗菜的時候總會濺到衣服上。趙卉讓她出去玩，她笑一笑說：「沒事的。」

梁芙又閑下來，那天打開另一半衣櫃，看見了掛在裏面的那件大衣。將其帶上，前去拜訪趙卉。

那一陣特別歡樂，尤其演到與楊菲菲含情脈脈的戲碼，先是楊菲菲憋不住笑，她也跟著跳戲，緊接著全場鬨笑。

「天海佑希！」

趙卉非要再去買條魚，被梁芙攔住。梁芙開冰箱門一看，食材都有，兩人吃綽綽有餘了。

傅聿城：公演在什麼時候？

「不是，是我的問題……」梁芙快哭出來。她承受不住這樣小心翼翼的呵護，因為她很清楚在這件事上，自己是要擔下大部分責任的。

趙卉淡淡地笑了笑，「很好為什麼要離婚呢？必然是因為他還不夠好。」

劉念：「梁老師一定會以大局為重的。」

「要不去舞蹈學院找一個？」

……

大家被劉念的提議逗笑，但仔細一想又覺得還挺有道理，一時目光轉向楊菲菲，等她做最後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