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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一會兒，他又感嘆道：「看來你大伯還是很強的。」

當然，打碎幾個碗是難免的。

看著他托塔天王似的背影，那叫巧巧的少女，又是一陣忍俊不禁。

「巧巧，不要欺負人家。」一個頭裹棉巾的婦人，一邊跟食客會賬，一邊嗔怪女兒不要嚇跑了客人。「這位小哥快裏面坐……」

趙守正痛痛快快交出財權，讓趙昊頗為吃驚。

可讓他更吃驚的還在後頭……

趙昊心中咯噔一聲，打開荷包一看，只見裡頭只剩二兩碎銀子了。

「多謝。」趙昊便客氣的付了錢，一手拎著包子，一手托著湯盆，轉身小心翼翼往家去了。

「原來父親也不會啊……」趙昊拿著毛巾擦臉，心情卻毫無波動。他在趙二爺的磨礪下，愈發佛系了。

「我看你大伯燒過幾回，沒想到其中還有些深奧的門道。」趙守正的臉上灰一片黑一塊，愈發顯得剛刷好的牙齒光潔如貝。「非知之艱，行之惟艱。古人誠不欺我。」

「看什麼看？」

「當然可以。」送完小籠包的少女去而復返，脆https://m.hetubook.com.com生生的如數家珍。「有小籠湯包、菜包饅頭、鴨油酥餅、油端子、油果子，還有白粥、鴨血粉絲、豆腐腦，還有雞蛋，鹹鴨蛋……」

「我兒為何發獃？」

「錢呢？！」趙昊難以控制的提高了聲調。

這是一直傳到四百年後的美食，趙昊當年念書時，沒少吃過這玩意兒。他閉目嗅一口那蔥花蘿蔔絲餅，被滾油激出的獨特香味，不由深深陶醉。

第二天，父子倆睡到天光大亮，起床稍事梳洗，趙昊便進了廚房，準備生火熱熱昨晚的剩飯。

「租房用了四兩，買被褥用具花了二兩，買吃的花了半兩。」趙守正掐著指頭一筆筆報賬。

他略一沉吟，便道：「兩籠包子，兩碗鴨血粉絲。」

趙昊翻翻白眼，懶得吐槽。

「這有何難，且看為父小試牛刀。」趙守正又是得意一笑，準備像昨晚那樣再露一手。

但看著黑黢黢張著大嘴的灶台，他卻無從下手。連火都點不著人，怎麼可能會燒灶呢？

「那還有五https://m.hetubook.com.com兩呢？」趙昊哭笑不得的問道。

趙守正雖然搞不懂『小費』是什麼，但約莫應該是打賞的意思。便訕訕笑道：「習慣成自然了……」

趙守正卻不知道趙昊有這個自信，他自覺犯了錯，這一晚上乖得很，竟破天荒的主動收拾起碗筷……

出來一看，那橋頭上果然撐起了粗布拉成的棚子，棚子下白氣騰騰，十分熱鬧。

不一會兒，趙昊進了小巷，就看到昨日那刀疤壯漢，提了一柄寒光閃閃的菜刀，衝進了自家院子……

「這次就算了。」少女卻沒為難他，將兩大碗鴨血粉絲折進一個白瓷湯盆中。「記得送回來，下次記得自己帶碗。」

「父親不要轉移話題。」趙昊捏著手裡的二兩銀子，不依不饒的追問道：「原先你有八兩五錢銀子，我又問大伯要了五兩，所以咱們應該有足足十三兩半。」

「都在這兒了啊……」趙守正有些心虛的，向趙昊展示自己的袖筒。「沒藏一文私房錢。」

棚子另一邊支著兩口鍋，那口大點的鍋上，座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三摞高高的籠屜，另一口小一點的鍋里滾著油。四十多歲，頭髮花白的攤主，正持著長長的筷子，熟練的炸著油端子。

眼看一時半會兒是生不起火了，他收拾好自己，便出門道：「我去街上買早點吧。」

「可以打包帶走嗎？」趙昊問道。

當趙守正將裝有兩人全部家財的荷包，鄭重無比的交到趙昊手裡，他只覺輕飄飄沒有什麼份量。

「一共十文錢。」少女將包子裝進了紙袋，又看著趙昊道：「你的碗呢？」

十三兩半雖然不多，但在趙昊看來，父子倆省著點花，捱一年不成問題。

「呃，是這樣。」便聽趙守正解釋道：「在保泰街上，恰好遇到了同窗，求我周濟二兩。可二兩散碎銀子，如何拿得出手？便將汝大伯給的那錠元寶，借給了同窗。」

見趙昊毫不客氣的打量自己，少女板起臉來，可她睫毛長長的，眼睛大大的，即使嘟著嘴，也看不到一點兇相。

「為父沒要找零……」趙守正有些羞赧的低頭看向地面。

趙昊馬上讓開，瞪大眼緊盯著和圖書趙守正的一舉一動，想要學習一下燒灶的核心技術。

片刻之後，小小的伙房中濃煙滾滾，父子倆灰頭土臉的逃到天井裡，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咳嗽連連。

一夜無話。

……

「不會燒灶……」趙昊如實答道。

「……」趙昊眼前一黑，哭笑不得。但想到木已成舟，多說無益，只好無力的擺擺手道：「以後還是緊著點吧。」

「呃，看有什麼好吃的。」趙昊心說，明明是你笑我在先。

「那也不必，」趙昊擺擺手，勉強笑道：「父親只是這幾日先省著點。放心，咱們家不會窮太久的，我一定能想到來錢的法子。」

「沒帶。」趙昊兩手一攤，他還不習慣點外賣要自備餐具。

「不是說這些酒菜一共四錢嗎？」趙昊可不是好糊弄的。

趙昊有這個自信。他就不信，自己多了這四百多年的見識，就能撈不著錢？

「還以為你光聞味就飽了呢。」少女想起他方才的痴樣，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趙昊沒想到，這連店面都沒有的攤子，早點的樣數居然還挺全乎。

趙昊嚇得一哆嗦，手一滑，湯盆摔hｔtｐs://m.ｈｅｔuｂooｋ•ｃｏm•ｃｏm落在地。

「美得你……」趙昊撇撇嘴，不理會趙二爺的要求。「有什麼吃什麼吧。」

他睜眼一看，只見發笑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那女孩有著江南女子常見的白皙皮膚，面頰帶著健康的紅潤，還有點可愛的嬰兒肥，就像她手中端著的那盤微微透亮的小籠湯包一樣。

「咱都窮成這逼樣了，你還給小費？」趙昊一陣氣急敗壞，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措辭。

……

趙昊正撓頭間，趙守正也走進來。

昨日上街買笤帚時，趙昊瞥見個早點攤子的招牌，掛在不遠處的橋頭上。

真好，還是內味兒。

趙守正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喃喃道：「所謂窮則獨善其身。大不了，為父以後不借人錢了……」

她一笑起來，兩眼眯成月牙，讓人感覺多糟糕的心情，都會一下子放晴。

「我要喝鴨血粉絲，吃南煎丸子……」趙守正馬上點餐道。

『噗嗤』一聲少女的輕笑，打斷了趙昊跨越時空的回味。

趙昊尋著香氣走過去，見攤子不大，只有四張矮腳方桌。這會兒時候已經不早了，稀稀拉拉幾個食客坐在那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