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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加入幾個小時，他們會找到人代替你的。」關竹前勸道，「許多情緒是隱藏起來的，在理事會和司令部以外，甚至就在這條街上的任意一座建築里，你都能找到驚恐的人類，正在默默祈禱，希望戰火不要燒到自己家裡。還有那些大人物，他們擁有的更多，所以也更害怕失去，正在想盡一切辦法減少可能的損失，包括但不限於向大王星投降。」

參數設置完畢，陸林北坐到主位上，微笑道：「我需要一個活著的馬徉徉，死去的程序人不僅不能鼓舞士氣，還會讓大家對戰爭越發恐懼。」

街上幾乎沒有人，戰鬥距離地面還很遠，大家還是謹慎地躲藏起來。

兩人默默地坐在那裡等候，不到五分鐘，飛船的全息顯示器里出現唐寶嶄的身影，一臉的嚴肅，還有一些不滿，「為什麼情報機構的負責人會坐在一艘飛船裏面，而不是坐鎮本部門？」

「我跟他們兩個都說過……謝謝。」陳慢遲笑了笑，轉身離開。

陸林北看一眼馬徉徉，回道：「好，那就盡量。」

「傻孩子。」關竹前嘆息一聲，「你聽說過《母星領地》這款遊戲嗎？」

陳慢遲走到街上，無心返回監控大隊，也不知該去哪裡，抬頭仰望天空，似乎能夠看見極高處的爆炸。

關竹前露出真實的驚訝表情，隨即道：「陸林北跟你說的？」

「你們向網路里投放大量病毒。」

「呃……」

「我還是沒明白，老北是向網路里投放一些東西，具體是什麼我也說不清，但那是為了除掉癸亥和農星文，跟你沒有一點關係。」

陳慢遲如釋重負，笑道：「我的程序已經被老北刪除，這是好和-圖-書事，我一點也不想與別人『連接』。」

馬徉徉沉默一會，「既然如此，讓咱們以安全為最優選項。」

「我們做什麼了？」

陸林北能看到的信息，馬徉徉都能看到，得出一樣的結論，「李主席擔任理事長的時間太短，即便有普權會的支持，也來不及統一所有人的認識。在這種時候，翟王星需要一次勝利，哪怕只是小小的勝利，也可能產生巨大的意義。這也是為什麼陸少校應該留下的原因，在翟王星，沒有人比你更擅長輿論戰。」

「抱歉，我沒有權力……」

「仍然是九死一生。」

陳慢遲再次抬頭望向天空，心裏已經沒有空間容納她對關竹前的懼意，只當對方是一個普通的熟人，問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翟王星正處於崩潰的邊緣。」

有人坐到旁邊，陳慢遲幾分鐘后才察覺到，扭頭看來，詫異地說：「關……組長。」

陳慢遲不知是否應該承認，一猶豫間，已經相當於承認。

「他去太空了？」

「別讓升天真變成『升天』，護航艦的指揮官會根據情況做出判斷，他會盡量保證你們發起一次有效進攻，但只是盡量，三艘護航艦里都有將近十名艦員，保存有生力量是他們最重要的任務。」

陳慢遲從外面風風火火地跑進來，這正是朱燦晨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想躲已經來不及，只能起身笑道：「陸夫人，你好。」

「多數時候是不好的結果，希望這一次……」陸林北閉上嘴。

「在我的計算里，勝率會更高一些，即便是九死一生，也值得冒險，翟王星需要打破現狀，不能完全按照敵人的步和*圖*書驟推進戰爭，那會形成惡性循環，讓大家的士氣越來越低……」

「話說到這就夠了，再說下去，怕是不祥之兆。」

「是我。」關竹前笑道，「看來你接到我的信息了。」

「當然，我比你更想活著回來，我答應過我妻子，一塊去接曉星。」

「確實，我們都有機會，結果卻總是被迫合作——但最終的勝利者是他。」

「曾經是葉子最喜歡的遊戲之一。」

「哈哈，陸夫人的影響？」

有一瞬間，陳慢遲像是要大發雷霆，朱燦晨已經做好承受的準備，結果陳慢遲卻突然泄氣，喃喃道：「我跟他說過……他為什麼……」

陳慢遲點點頭。

關竹前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手槍，平靜地說：「我不能獨自痛苦，你已經知道陸林北正在送死，他也應該在臨死之前聽說壞消息。」

陸林北申請到一架小型地空飛船——所謂小型，就是高度不超過十米——然後親自將馬徉徉送到港口，並且登船設置各項參數，過程中什麼都沒說，但是馬徉徉已經猜出他的用意。

「我們已經坐上飛船，就等你的一聲命令。」

「我也希望能活著回來，但是……」

唐寶嶄再次沉默，然後開口道：「三艘護航艦，高度最多八百公里，什麼時候返航由護航艦決定，你得服從命令，因為整個港口剛剛被軍方徵調，所有船隻都屬於軍用設備。」

「我一點也不好。」陳慢遲來到桌前，目光盯著朱燦晨，「陸林北去哪了？」

「我寧願一無所知。」陳慢遲不在意被說成「渾渾噩噩」，「一款老遊戲真有那麼厲害嗎？」

陳慢遲邁出兩步，第一步想起了丈夫，第二步想和*圖*書起了女兒，舊日的衝動再次化成灰燼，跌落到心底深處，家庭是個負擔，壓在她的肩上不說，還要吞噬她的心情，可家庭又是那麼美好，比藍天白雲更真實、更親切，觸手可及，光是想一想，陳慢遲也不由自主露出微笑，緩緩坐在地上，靠著一根廣告牌立柱，回憶太多，她一時不知該從何處想起。

「人類的多樣性，總是能夠產生意想不到的結果。」

「我沒有這個意思，而且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

讓她意外的是，天空湛藍，幾片白雲點綴得恰到好處，人類在高空製造的戰鬥沒留下任何痕迹。

信息聯絡部里，工作一切照常，朱燦晨正在向調查員們大叫大嚷，將僅剩的耐心留給其它部門的聯繫人。

關竹前收回目光，看向陳慢遲，笑道：「對你的單純，我真是羡慕。唉，回想當初，我最大的錯誤就是將你推到陸林北面前。」

「陸夫人怎麼知道的？」朱燦晨做出驚訝的表情，算是一種承認。

「因為老北也有機會除掉你，你們勢均力敵，不是不想除掉對方，而是受形勢所迫，沒法動手。」

「遊戲隱藏在操作系統的底層，無需許可權就能發揮作用。」

「這款遊戲一直都在，雖然不如從前流行，但是沒有消失。」

陳慢遲終於反應過來，「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甲子星人從來沒將它當成重要的研究目標，癸亥也沒有，我們沒有想到，就是這款遊戲，隱藏著扼殺融合人的秘密。」

「如果能得到軍方的支持……」

「影視劇的影響。」

關竹前笑了兩聲，「說實話，對你丈夫，我是很佩服的，明明他已經被徹底擊和*圖*書敗，卻總能東山再起，真是奇怪，我為什麼早沒有除掉他呢？」

「嗯。」陳慢遲仍然沒明白關竹前想說什麼。

「嗯，與我無關，但你們做的事情，卻與我有關。」

「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但是……你們真的想好了？」

「那不是你的錯誤，我也不是你推過去的，我與老北……命運總會讓我們遇見，因為我們都留著一塊缺口，非得是對方才能完美契合……」

「為什麼副部長是你，而不是他？」

「別擺出這種表情，我說的扼殺是指刪除融合人體內安裝的程序，沒有這些程序，咱們再沒有辦法互相連接，形成超級計算機。」

「是啊，我為什麼告訴你這些？」關竹前也抬頭望向天空，「可能我想讓你跟我一樣絕望吧，你應該了解我的性格，受不得別人贏得勝利。」

陳慢遲大吃一驚，因為她也是融合人，「怎麼可能？」

地空飛船騰空而起，直奔蒼穹，沒在地面引起任何關注。

「我們會服從命令，但是至少給我們一次進攻的機會，不能白白升天一次。」

「告訴我。」

「我看不出來，大家都在緊張工作……天哪，我的工作……」

「沒有連接就沒有吧，你仍然是關組長……」

關竹前做出嘔吐的樣子，「你非要將我氣死嗎？」

「朱燦晨在替我主持工作。」

朱燦晨覺得有義務為上司解釋一下，「陸少校這麼做絕非突發奇想，他和馬徉徉……」

陳慢遲一臉的困惑，「你在說什麼？你哪來的絕望？我又哪來的勝利？這是翟王星與大王星之間的戰爭，與甲子星無關，你早就不是大王星人了吧？」

「啊……陸葉舟，我快要想不起他的樣子m.hetubook.com.com了。你丈夫重新激活了這款遊戲。」

「那是因為你活得渾渾噩噩，從來沒想過，也不理解『連接』的巨大威力，更不知道這些程序對維持融合人的身軀有多重要。」

陸林北微微一笑，「總司令看過我的作戰計劃了？」

「那就按照活著回來準備。我已經將作戰計劃發給唐總司令，他應該很快會給咱們回話，希望他也能給咱們一點支持。」

「出發吧，護航艦會在一百公里的高度與你們匯合。」唐寶嶄的身影消失。

雖然不是時候，陳慢遲仍忍不住想，這一切是多麼美好，流浪生涯培養出來的衝動習慣死灰復燃，化成一個強烈的念頭：沿著道路走下去，什麼都不帶，什麼都不想，只為看看視線以外還有什麼，失望肯定很多，但是只要一點意外的風景，就能彌補連續數日以來的疲憊與無聊，就像是在沙子里終於淘出金塊……

陸林北啟動飛船，強勁的推力被座椅抵消一部分，感覺仍然明顯，他從來就不喜歡這種經歷，雙手緊緊抓住扶手，扭頭向馬徉徉勉強笑道：「別在意，這是我的老毛病，不會影響我的判斷。」

朱燦晨正猶豫要不要做點什麼，新的消息湧來，就這麼一會工夫，已經積累到顯示警報顏色的程度，他立刻重返工作，很快將陸夫人忘在腦後。

「存在的只是冰山一角，陸林北激活了水面以下的部分。《母星領地》存在了幾百年，誰也沒辦法將它徹底刪除，以至於大家習以為常，過去的幾十年裡，除了用來建立密信通道，再沒有增加新功能。」

「嗯，曉星，就算是為她一個人，咱們也要安全返回地面。」

唐寶嶄沉默多時，「那是送死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