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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亂

作者:朵朵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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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非蓮

第二十一章 非蓮

檐上水滴成線,三娘離著雨霧凝望片刻,深深一個恭身,身子半曲彎下,口中沒有回答什麼。濕潤的雨,因為這一個行禮,帶上了三分凝重色彩,卻又很快被雨掩去。等三娘再次抬眸時,院中已無人影,空留下紫檀淡香縈繞和如縷如絲的清風潤雨。
歸晚不吝地露出甜美笑容,問道:「夫君剛才說什麼?」
沉吟不語,辣西施片刻后艱難開口:「只有除之,而且,為了名正言順,最好的辦法是暗殺。」
「你的意思是,有些人可能是皇上故意安插到樓、端兩人身邊的?」
潤雨如酥,延綿不息,淅瀝著飄過整個京城,南城的古宅外來了四個貴客,一把江南絹綢傘,顯盡了來人身份高貴。宅子偏門一開,探頭出來的老僕四下張望一番,立刻打開朱紅木門,恭身相請來人入內,隨後謹慎地向門外四顧,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才又輕聲合上門扉。
「是啊,他一眼看出我不是真正的主事人,點名要見主事人,你看,他此刻到了。」站靠在窗欄邊,辣西施低笑說道。
緊抿著唇,卻沒有逸出任何語句,只是伸手去接過如晴手中的傘,聲音不高不低地吟道:「讓我陪夫人小走一段吧。」
林瑞恩回過身,看到文士急喘的樣子,面無表情,就在文士一大堆疑問顯露在臉上時,冷然道:「沒有,沒有看到。」
輕吟的笑聲逸出歸晚微抿的唇中,直視三娘,謂然道:「名正言順?暗殺后,一可以向天下宣布病逝之類的理由隱瞞過去,就算不成功,也可以推到別人身上,陷害他人,真是好辦法呢,連后招都如此完美。」
辣西施略頓之下,笑意浮上眉眼,這前門一個月來,來往人士頗多,「公子」就算正門出去,也不會引來太大的注目,何況此時細雨朦朧,更是天然屏障。忙起身,陪著歸晚一行來到門口,親自打開綢傘,遞到如晴手中。
「他等在後門,這可怎麼出門?」辣西施也感到了事情棘手之處,心裏默默揣測這軍師突然到來的目的。此處近一個月來動靜之大,難道已經引來官方的關注?抬眼一瞅,看到歸晚已經站起身,驚訝不已,「公子?」
顯然是不能接受這個答案,文士瞠目以對,仔細在林瑞恩臉上巡視一遍,卻看不出什麼端倪,對自己的才智極有信心,也不甘於承認自己判斷失誤,只能深鎖愁眉,心中盤算著哪一步出了錯。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抬頭看到了那把綢傘……綢傘?
這段路似乎很長,又好像沒有想象中的長,幽靜如許,沉澱了空曠的孤獨似的,在沉靜中慢慢順著雨水流淌進心裏,在心田中盈https://m.hetubook.com.com著一池的春|水,卻又並不平靜,綠波微漾,泛起圈圈漣漪。
揮退所有奴僕,辣西施這才領著歸晚一行,走上閣樓,珠簾書屏,清新雅緻,倒似一間女子閨房。讓樓盛等在門外,四個女子踏入房內。
心中料想的也是這個問題,但在聽到的一瞬,還是有點錯愕的意味,歸晚抬起頭,先入眼的卻是林瑞恩堅毅的下巴,然後是那雙即使征戰沙場、殺敵無數,卻依然顯得澈然明亮的眼眸,心下輾轉,悠淡地問道:「將軍是在懷疑我嗎?」

「將軍,細雨傷身。」
來人也停下手勢,雨水沾濕了衣,沾濕了發,沾濕了眉宇,從那俊朗冷漠的臉部線條上滑下水線,漂亮透明的眼眸里蘊著驚疑、無奈,還有些被雨淋濕的蒙然。
這句話似乎引起歸晚莫大的興趣,收回投視在外的眸光,眉輕挑,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手中的貢果聞聲落地,歸晚眨了眨眼,笑容淡去,輕問道:「夫君說什麼?君臣同樂共游楓山?」在樓澈微有驚疑的點頭肯定之時,歸晚心裏有根弦「砰」地隨之而斷,百感交集於胸,那個鬼魅般的皇帝,心中到底在算計什麼?
「三娘,這裏的一切就交託給你了。」回身淺笑,歸晚慎重囑咐,站在傘下的身姿,因為隔著雨絲點點,如紗隔面,倒有些不真實起來。
一身清冷地任雨滴襲身,突然之間,面上失去涼濕的打淋,耳邊卻傳來悅耳笑語,所說的內容是如此熟悉,林瑞恩驚訝地回頭,對上歸晚淺顰低笑著,撐著傘,遮住了那綿綿不絕的濕意。
顧盼眸轉,語笑淡然:「既然如此,我就走正門,光明正大地出去。」
「真是個好法子呢,」輕吟一笑,歸晚介面,心中不禁暗道,這軍師的確厲害,能從今日三娘的態度上,猜出我來了,才智了得。而林將軍辦法雖舊,卻也是極為有效。「所以,今日將軍在正門巷口等候,等到的卻是我?」
明知對著她的笑容,他無力招架,只能化為無奈一嘆,樓澈重複一遍剛才所提之事:「螢妃娘娘在宮中苦悶,皇上愛護她,決意陪她一起微服出巡遊玩,地點是北郊的楓山,朝中重臣攜眷隨之,君臣共樂。」
「打擾了,細雨傷身,快上車吧。」林瑞恩將手中之傘遞到歸晚手中,柔聲輕勸,難得在冷漠的臉上顯出些微的柔軟。
辣西施心中一寒,毛骨悚然,只覺得窗外的雨都滴到自己的心裏去了,攪得她一頭霧水,又有些莫名恐懼。
走出巷口,一條青磚石路跳進眼中,林瑞恩腳步一緩,徐徐停和*圖*書下,轉身對上歸晚,異常堅定地問:「夫人可以解釋一下,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嗎?」
暗贊一聲好,歸晚浮出笑容,朝堂上的政治是從大著手,而女人的政治往往是以小處見威,這就是權謀之爭的巧妙之處,所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罷了。
「林將軍。」雖然對來人感到一些出乎意料,歸晚依然笑顏相迎。
不知站了多久,身後一道喘息的人影飛奔而來,飛濺的雨滴顯出來人的急促:「將軍,是不是已經看到那幕後之人了?」有些興奮似的,蘊藏了得意的后意。
「夫人,」沉默了許久,林瑞恩率先打破沉悶,眼睛盯著前方不動,穩步走著,「前些日子,從曲州進京的兩道商線一夜之間易主,在京城南郊又有人招募高才,軍師偶爾得知,多次提醒我,這是有人在京中另立耳目,此刻雖然還不壯大,但是日後必會成為新的勢力,讓我謹慎防範。」
我非蓮,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而我,非出淤泥已染一身污,宦海混沌,豈是白蓮所能生存,故我非蓮,既染且妖。
「托公子的福,一切都順利。」辣西施笑嘻嘻的,瞥到歸晚身後跟著如晴如明兩個丫鬟,略顯訝異,進京以來第一次看到她們倆跟著歸晚。如晴如明微微一點頭,就算招呼過了,前次因為她們保護不力,致使丟了歸晚,回相府後被嚴厲懲罰后,此時再次跟隨歸晚,不敢有所疏忽,如影隨形,隨時戒備。
沒有知覺地接過傘,也忘了開口道謝,林瑞恩凝望著歸晚踏上馬車,馬蹄揚起,漸漸行遠,半晌無語,終於眼中事物消失於視線,他才露出一絲極難見的苦笑。
林將軍到底……歸晚一遍又一遍回想當時片段,是那個孤寂的背影太震撼人心,還是他接傘時吃驚的無言表情令人銘記?她怎樣都難以磨滅雨中一幕的記憶,在回想時,又不禁懷疑,那個理由真的說服他了嗎?還是……
一震,辣西施一臉驚異地看著歸晚,注意到她似乎只是好奇,而非有什麼企圖,一顆因那句驚人之語而疾跳不已的心才稍安定下來,緩答道:「如果真要如此,只有削權和除之兩個辦法。」
「公子,」讓歸晚坐于窗邊,辣西施轉身在書架上翻尋,抽出一本類似賬冊的簿子,放到歸晚面前,慢條斯理地報告起來:「這一個多月來,收購了曲州進京路線的商家共兩戶,召武士二十餘人,其中一流者,三人;召文士十餘人,四人滿腹經綸;召三教九流者,十餘人,各有本領。還有拉攏官員者,名單都在上面了。」事無巨細,都詳盡地敘述來。
只是一眼而已。
https://www.hetubook•com•com「『啟陵之牆』林將軍的軍師,雖是文士,卻在沙場征戰多年,以智謀出名。」歸晚娓娓道出來人的身份,纖掌中轉玩著瓷杯。清茶餘裊已散,在等待中磨耗的耐心也隨之失去了溫度一般。
「這就是我們打探出來的第二個重點了,」辣西施故意賣了個關子,狀似神秘地說道,「你可知,京中有些官員,看似分屬樓、端兩黨,其實是忠於皇家的不二之臣。」
心中一個一個疑問擴大,文士卻沒有再開口問什麼,眼睛在傘上瞅了幾眼,笑著打哈哈:「既然沒有發現,那就算了,將軍,先回府吧。」老謀深算的眼底沒有笑意,反而更見沉思。
他總是帶著一種沉穩的氣息,連站在他身邊也會生起一種信任感。眼前迷濛,沒有入目之物,歸晚側過頭,注意到他半身站在雨中,卻把傘穩穩地撐在她的上方,唇畔淡揚笑意,她啟口欲言。
歸晚步出院外,入眼之處皆是蒙蒙然的,像是一幅墨染的圖。踏著這墨漾的路來到巷口,樓盛早已在馬車旁等候,還未迎上,巷口突然多出一道人影,夾著水滴的雜亂,靠了過來,如晴單手支傘,手如刀,向來人劈去,如明立時反應,手影揮動,隨之而去。三隻手一起打向來人。
「公子今日怎麼惦念起這兒來?何不等雨停了再來?」這「公子」做事一向不急不慌,心不在焉似的,這次倒顯得有些主動,對於掌握京城動態方面極為熱心。
熱氣暖身,單手揮去一身濕潤雨絲,歸晚轉頭相問:「三娘近日可好?」
「我聽從你的吩咐,買斷了從曲州進京的兩家商戶,這兩家本是和皇宮裡做生意的,宮中的許多製品都是通過這兩家的渠道向外界購買,現在已經都暗裡轉到公子的名下了。接觸宮廷好段時間,也能摸索出門道。」
歸晚拿起賬簿,粗略地翻閱兩張,重新合上,「三娘做事,我放心。」用人勿疑,這個道理她深明。
如明聞聲立刻收手,退回一旁,娉婷肅立,就如同剛才沒有動過一般。
門口又傳來開門聲,辣西施站起身向下望,一看之下,有些喜悅,轉頭對著歸晚道:「險些忘了告訴你,前幾日,召了個滿腹經綸的高才,點名要見你。」
看她笑意渲染開,辣西施也情不自禁開心起來,坐在歸晚的對面,笑過之後,憂心又起,忍耐不住,提道:「公子,你為何非要調查這些?難道……」
「不熟悉,但他卻是皇上的不二忠臣……」哀然一嘆,歸晚喝下一口清茶,看著三娘聽令下樓去打發來人,眼神在茶霧中淡離了幾分,「這雨,何時才會停呢?」
「公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打斷歸晚的幽思,辣西施拿回無人觀看的賬簿,輕言道,「你讓我打聽的事,已經略有眉目了。」
「那如果要在極短的日子里集中皇權,又該如何?」
傘柄上還帶有餘溫,歸晚接過的像是一小片溫暖,深邃的幽眸里泄露出一點驚訝和愧意,半掩眼帘,轉頭向馬車走去。本以為有一番糾纏的審問和調查卻以如此簡單的方式結束,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心頭生起一陣無法度測的深沉感,迫使她不得不回頭再望一眼,看向背對著馬車的林瑞恩。
牛毛絲雨中,整個世界都是朦朧的青灰色,可是那個在雨中站著的少年戰將卻在單一色的世界里現出了獨立的色彩,那樣冷峻的線條在朦朧中清晰起來,歸晚甚至看清了他發上水珠隨發動而微顫。明明是孤獨的,卻又帶著硬朗;明明是熱情的,卻夾著冰一般的隔閡;明明是如此寬容,卻把那海一樣的胸懷層層隱藏起來……
兩人坐在窗前,淡議淺論,朝堂紛爭,談笑間,指點風雲。
「好像還沒走,」辣西施望樓下兜望一眼,感到有些趣味,「公子,這人到底什麼身份?」
「難道公子認識他?」只看歸晚的動作,就知道她深知對方的底細,三娘不免有些好奇。
原本想要說的話沒有脫口,歸晚靜靜聆聽,面色不改,毫無異色的臉上找不出一絲破綻。

聽到她的輕語,辣西施轉身,心頭有些納悶,還沒問出疑問,歸晚卻顯出一絲似譏似諷的雅笑,「三娘,打發他,別讓他看出端倪。」
「是啊,越調查,越覺得這京城真是龍潭虎穴,深不可及。」辣西施憂聲一嘆,雖然不知道這「公子」到底在防什麼,但是已經隱隱透出與皇城牽扯不清的關係。
聽到了理由,林瑞恩無驚無喜,只是很淡然地輕點幾下頭,深深看了一眼歸晚。「既然如此,夫人,今日是我魯莽,多有得罪了。」
放到嘴邊的茶因這句話沒有觸口就放下,歸晚支手托腮,薄笑三分,「怎麼?有人要見我?」
似乎明白三娘複雜矛盾的心理,淡品清茶,歸晚轉開話題:「三娘,依你看,如果皇上想要獨掌大權,該如何做?」
心念一動,歸晚也站起身,往樓下看去,一看之下,臉色恍然微變,立刻扭頭,回身坐下,笑意斂淡,咕噥輕語:「怎麼他來這裏了?」
如晴如明的武功雖不是最好,但卻勝在默契無間,合作起來更是威力倍增,沒有破綻。可是這些似乎在來人身上失去了作用一般,雨水飛濺,僅僅一眨眼的工夫,來人架回倆人的攻勢,還是靠近身來。如晴眉一皺,如明反手又想攻上去,卻聽到歸晚清冷m•hetubook•com•com的聲音:「住手。」
「軍師和我在這宅子外已經守候了四天,今天他告訴我,真正主事的人一定來了。不然,不會毅然將他敷衍打發出來。我做事一向循規蹈矩,所以只能想出守株待兔的法子。」
歸晚蹙起眉,「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如果真是如三娘所言,這官場上,敵敵我我,真是難辨分明了。
輕頷首,歸晚允之,棄開馬車,漫步走入牛毛酥雨中。
「這朝中分有兩派,是眾所周知的事,一派端王,一派樓相,但是這一月來,我們用盡手段,打探了幾乎所有京城官員,才發現朝堂遠非這麼簡單。表面看來,朝中兩大系,其實還有一部分是『保皇』派,端王有皇族特有之權,樓相有處理軍政的決定權,而兵權,則是握在林氏將門手中,林氏家族忠心不二,可以說是當今聖上的真正依靠。」
「歸晚。」樓澈無奈地低喚,怎麼她精神如此渙散,幾次分心,讓他莫名有些心慌和微微酸澀,到底是什麼讓她如此惦念,掛記在心?眼底駭芒閃過,他難以容許任何人或物深留于歸晚心中。
「林氏兵力都散在天朝南北邊關兩處,皇上要靠這來保護自己豈不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那位高深莫測的天子會如此坐以待斃?
暗地一聲嘆,歸晚也感到一絲無計可施的慨然,開口道:「將軍誤會了,這棟宅子是先母的遺物,幼時曾陪伴我度過一段美麗的歲月,一個月前,已經轉讓給他人,今日我來此處,只是想看看這處處盈滿回憶的地方,順便祭奠先母。」冠冕堂皇的理由,密無縫隙地掩蓋了真實。
「公子,你可來了。」辣西施苦候半日才等到歸晚,忙起身相迎,一手拿過剛泡好的香茶,親自遞到歸晚手上。
歸晚聞之一笑,望向窗外,並不作答。聽著淅瀝不斷的雨聲,心中頗是厭煩,從宮中出來,已經有一個多月,卻半點動靜全無,一日一日,彷彿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等著那雷霆一擊,不鳴則已,一鳴必定驚人。那個異魔似的皇上,哪是易與之輩。樓澈似乎也感覺到什麼,調回如晴如明,全面保護她,在她周圍撒下一道名曰「保護」的網,想要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下。心中微微一暖,歸晚輕逸出一聲似憂似嘆。她非白蓮,又怎能出淤泥而不染?
搖了兩下頭,歸晚含笑應之,身後馬車輪聲已經靠近,如晴如明走上前來,帶些防備地看著林瑞恩。
林瑞恩冷淡的表情因為這略帶幽怨的聲音鬆動了一下,卻又馬上隱去,臉上露出猶豫,本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默然等待歸晚解釋。
這一聲難道后什麼詞也不敢加,只怕看清這一切的根源,自己也難離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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