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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

作者:朵朵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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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北國

第九章 北國

殿外的宮人們都聽到了那聲尖叫,都是在宮中待久的人,心中一致認為發生了什麼意外,此刻見皇後言笑晏晏地走出來,還攜著華欣公主的手,心中雖然還存著疑惑,面上卻都是言笑如歌,說著一些得體應景的吉祥話。
子虞想著,心中焦急,似有幾千隻螞蟻在咬著她的心,她強忍住心頭的不適,慢慢等待。
當今北帝有一后三妃,皇后出身門閥,高貴端莊。淑妃冷靜自持,對後宮諸事並不熱心。還有一個同樣出身豪門巨族的明妃,據說如明珠般光華耀人,故而有了「明妃」的稱號,她列妃位不久,在一次狩獵時隨駕遠行,被流矢所傷,雖容貌依舊,卻損了一副優美動人的嗓音。皇帝並沒有因此疏遠她,反而因為對她有所虧欠而多了幾分寵愛。那明妃本來性敏才捷,經此事後卻變地潑辣大胆,宮中怕她的倒比怕皇后的還多。
最滿意的就是後宮中人,那些從宮人們口中打聽到華欣公主的美貌優雅而顯得憂心的各宮妃子,她們察覺到皇帝的態度並沒有偏好,心中不由安定一些。
華欣公主穿上了層層疊疊的宮衣,真可謂「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紅日照進窗來,珠環金釵映著五彩光芒,把華欣的身軀籠在其中,衣飾上繁複精巧的花樣隨人而動,紅底金鳳盤花,那樣極致艷麗的圖案彷彿活了,絢麗直迷人眼。
華欣公主完成整個冊封時,日已偏西,按時辰算,她必須回到瑞祥宮,重新上晚妝,等和群臣宴罷的皇帝一起完成大典的最後一步。
她們走過長長的廊道,正好望見晚霞如緞,展在碧水長天的一角,扯地雲彩如彩絮,絲絲縷縷地飄在空中。
絳萼依舊錯愕不已,低聲問:「吉牌怎麼會碎,我們都檢查了好幾遍,好好地放在盒子里。」
周公公想了想,接過玉帶,說道:「公主只需記得,萬事都有規矩,只要公主忍得,以公主的才貌,在這宮中何愁不能立足。」
片刻后從內殿跑出一個小宦官,正是周公公派來幫手的。子虞一把拉住他:「公公,裏面發生什麼事了?」
周公公是宮中的老人,在北國皇帝還只是孩子的時候就跟在身邊伺候了。就跟那些在宮中混成了精的人一樣,他表情極少,舉止有度,讓人難以挑出瑕疵,他對公主有禮有節,領著他們從東門入宮,一路走來並不張揚,靜悄悄的就把公主帶入宮中。
絳萼不知何時靠了過來,對子虞道:「我這一生就今天見到的人最多了,可忙壞了。」
華欣身旁跟著尚儀尚酒和兩個嬤嬤,一路只聽她們提點該如何做,她便如木偶一般乖乖照做,那些禮儀一步也錯不得,一句也不能多說。等金冊送到瑞祥宮,她已正襟危坐許久,趁著眾人不注意,她招手把子虞喚來。
華欣說道:「聽說她位列四妃,性子喜靜,並不搭理後宮事務,可她剛才看我們的樣子,目光像刀一樣。」
「公主,」降萼低聲打斷她和*圖*書道,「最重要的一環並不是奉吉牌,」她似乎覺得下面的話有些難以啟口,臉上忽飛起紅雲,聲音就更低了,「最重要的一環是公主能否在今晚得到皇帝的喜愛。」
觸目皆是紅,這喜慶的色彩漫天漫地的佔著視線,讓子虞覺得有些壓力。她把頭撇向窗戶,那裡正燃著兩支臂粗的龍鳳燭,燭淚堆積累累,火光搖曳不止,只見窗欞上雕刻的捲雲花飾明明暗暗地浮現出來,瞧不真切。
三月末,春到人間,草木抽出綠芽,大地像一塊碧色的綢子重新染上色彩。
小宦官神色嚴肅地說道:「這種事怎麼能拿來做兒戲。」
子虞明白她的意思,進宮才大半個月,還來不及接觸環境,可是已經有人等不及讓她們熟悉宮廷了。她也記得瑤姬娘娘的這句話,其實後面還有半句——進了宮也由不得你選擇,只有兩條路,活人和死人。
子虞垂頭一笑,直到把華欣公主送入交泰宮,她才真正鬆了口氣,淺笑道:「真怕今日出了什麼錯,我緊張地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過半點東西。」
把陪嫁隨行的能工巧匠交給北國禮官安置,華欣公主帶著三十多個從南國宮中帶出的隨侍跟周公公進宮。
子虞的眼皮一跳,心中驟然感到不安,絳萼也現出詫異,兩人都不能進殿,便守著殿門前張望。其他宮人也都聽到了聲響,臉上也是驚疑不定。
「子虞,我總覺得有些不安。」
子虞自然不相信這是意外,這句話不過是尋求一種心理安慰,她微蹙眉,分析道:「不是吉牌出了錯,可能是別人掉了包,也有可能是在殿里做了手腳……」
尚儀突然高喊:「陛下到。」
也不知過了多久,日光越加濃麗,拂在宮人們的眉眼上如敷金粉,瞧上去倒真像一群雕出來的玲瓏金人,子虞瞧著,不覺有些失神。
華欣微微低下頭,似乎有些害羞。淑妃見狀,笑容淡斂,也不再多做逗留,和周公公寒暄幾句便走了。
淑妃眸中光芒一閃,又仔細在華欣公主和子虞等臉上轉了一圈,面上瞧不出情緒,淡然笑道:「公主多禮了,我聽說南國多美人,今天才知道傳聞一點不假。」
打掃殿堂和安置各種物什就花費了不少時間,到了夜間,瑞祥殿也煥然一新,別具一種南國風情。
皇后衣飾上綉著彩鳳,日頭下泛著彩光,威儀不凡,她牽著華欣公主走出殿外,臉上依稀帶著笑,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
子虞偷偷抬眼望去,轎輦上的麗人正轉過頭來,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膚色白皙,眉目秀美,她本蹙著眉心,看到周公公時微微一怔,對剛才開口的內官斥道:「真不長眼,沒認出這是周總管嗎。」
子虞定定瞧了公主一會,說道:「當年的事我們可不知道了,不過有這樣的想法的人,只怕不只公主一人。」
吉牌是有品級的妃子在冊封典禮上將刻有封號的玉牌供奉在皇室祖先之前,祈求天調雨順,繁www.hetubook.com.com衍子孫的,是北國宮廷的習俗。這吉牌本身珍貴非常,更重要的是,碎之代表不祥。曾經也有過一位北國的妃子,就因為行禮時吉牌碎裂而被貶為庶人——這在後宮史上有例可查。
到了午時,華欣公主才隨著尚儀前去交泰宮拜見皇后,位列一品正妃后還有個祭拜儀式。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交泰宮,待公主進去后,除了隨行司禮,其餘人都留在偏殿。殿門一合,鼓樂聲起,殿外等候著上百的宮人,個個華衣美服,衣袂飄飛,場景頗為壯觀。
北國派了幾個可靠年長的老嬤嬤和命婦來教導華欣公主禮儀,大婚的事項有條不紊地進行。宮中的氣氛卻有點玄妙,各個宮的主子在大婚前不能貿然前來,於是,瑞祥宮前就多了以各種借口前來打探的各宮宮人,把子虞等人忙地不見空當。
瑞祥殿前鋪著白玉階梯,旁邊鑿開泉眼擴建成湖,湖心架著長廊,殿前院種著幾株丁香,此時已有花開,葉似櫟葉,圓細的花朵如倒鈴,隱約可聞清香。後院則是小半片竹林,有一條徑尺長的碎石小道,風過葉聲颯颯,清爽自怡。
眼看就要走到宮門口,子虞輕握住公主的手,說道:「公主別害怕,我們都陪著你呢。吉牌的事既然有皇後為之掩飾,公主就只管放寬心。」
華欣長長地吐了口氣,躺在榻上說道:「多想無益,都去睡吧。」
納妃的典禮本沒有這麼盛大,只因為華欣是南國的公主,這一場婚禮牽涉到兩國,故而規格遠超一般妃子,卻又不及皇后。
吉牌的事果然是真的,她飛快地轉過這個念頭,和絳萼對視一眼,都是同樣的想法。
子虞心裏也有同感,那淑妃審視她們的目光的確叫人不舒服,可傳聞說她不搭理宮中事務看來倒是真的。不然也不至於連她們今天入宮都不曉得。
公主抬頭望天,在宮娥們看不到的角度露出凝重,她緩緩道:「剛才將吉牌放到架上的時候,突然掉了下來,我眼睜睜瞧著它碎了。」
華欣公主點點頭,忽然問道:「今天那個淑妃,你們看清楚了嗎?」
殿外的其他宮人都好奇地靠近,想打聽一二。子虞心知此事傳開了不好,拉著絳萼讓到一邊。
子虞看到皇后的笑容,心放下一半,再看向公主時又是一緊,也許旁人對華欣公主不熟悉,她卻從公主含笑的眸中讀出了緊張和一絲慌亂。
她匆匆一眼看不仔細,便專心盯著殿門前。
子虞道:「公主自小生在南國,對這宮中還不熟悉,這是公主一點點心意,希望公公能提點一些。」
自碧絲城遇襲后,華欣公主也生出警覺,路上不再做無謂的耽擱,對樊睿定的安排也聽之任之,平安謹慎地渡過了金河,進入北國邊境,從邊境入慶城又用了半月有餘。
華欣領著眾人斂衽行禮,她雖有公主之尊,卻也知道到了北國宮中,一切都得隨規矩來。
華欣也是從小生長在宮中,自m.hetubook.com.com然知道其中的門道,輕輕嘆一聲:「難怪明妃會性情大變了,子虞,那麼還有一個妃子是誰?」
絳萼是她們中最老成的一個,聽到華欣公主評論淑妃,不由警惕地環顧四周,然後悄聲道:「我們初來乍到,宮中自然有些人不喜歡我們,公主以後千萬要小心言行,剛才留下的宮人還不知道有幾個是眼線,處處盯著我們呢。」
周公公一瞧就知玉帶稀有,在宮中也不多見,嘆道:「兩位這是……」
華欣眸中深幽,若有所思,忽然問道:「當年狩獵流矢所傷,難道真是意外?」
華欣和子虞也明白了,不約而同紅了臉。
周公公站在一旁微笑道:「是老奴眼花沒用了,剛才沒看到娘娘的轎輦,還請娘娘恕罪。」
她慢慢把宮中情況一一說明,好讓公主謹慎行事,別出了差錯。華欣也一反常態,認真記在心裏。
華欣公主對瑞祥殿說不出的喜愛,這裏比她在南國的寢宮要大許多,也華麗許多。殿內本來有幾名宮人負責洒掃宮殿,都留了下來,但公主身邊隨侍的依然是南國帶來的宮人。
她手上的些微溫度透過層層衣料,華欣亦覺得心中一暖,臉上重綻笑容,明艷似菊。
周公公道:「陛下讓老奴把南國公主安頓到瑞祥殿,看著天色將晚,老奴還真怕趕不回伺候陛下。」說著回頭對華欣公主笑道:「公主莫怕生,這是淑妃娘娘。」
子虞勸道:「公主,大典還有一半未完成,還是不要分心的好。」
在北國宮廷熟悉了幾日後,子虞打聽到一些朝堂上的消息——朝臣們對華欣公主將來的封號產生了分歧。這些朝臣似乎害怕皇帝會沉迷於美色,準確來說,是沉迷於南國美色,所以商量著把公主的封號定為「寧妃」,而司禮早就按制擬下了「欣妃」,兩者意見不同,直鬧了許多天。
聽她這話,絳萼險些笑出聲來,悄悄從袖中取了塊糕點塞進她手中。
華欣像是失了神,沉默須臾才道:「大典最重要的一環已經出了偏差……」
子虞已換過宮裙和絳萼穆雪侍立在西殿。
子虞本就站在殿外,並不引人注意,她以袖半遮面,飛快把糕點吃了下去。正想同絳萼說聲謝,眼光一轉,無意中瞥到一群宮人捧著彩幡,如意,香花等進殿,掀開簾櫳時,正巧與兩個宮娥擦肩走過,那衣飾與捧物的宮人稍有不同。
華欣環顧四周,發現沒有人注意到她們的談話,這才又說道:「往來的人這麼多,我怕出了什麼差錯,你也知道,只有忙中才容易出錯……」她還想再說什麼,尚儀和嬤嬤卻已經圍了上來。
子虞也對公主提醒道:「公主也該把這裏當成歸屬,宮中是非多,別讓人挑出毛病來。」
轎輦一側的內官喝道:「不懂規矩嗎,見了娘娘的行輦還不避讓。」
殿中的動靜似乎還沒鬧大,子虞吁了口氣,沉吟片刻,說道:「會不會只是個意外?」
按祖制,北國的皇帝並沒有來迎接公主。hetubook•com•com前來接公主進宮的是大內總管周公公,還有幾位三品以上的禮部官員。北國在金河之戰中一直佔著上風,又受到南國割讓三城,態度上不免有些倨傲,華欣公主一行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兩方相處倒也相安無事。
這宦官年級很輕,做事卻謹慎,他壓低了聲音道:「兩位女史姐姐,公主在行禮時,吉牌碎了。」
窗外似乎有風聲,嗚嗚如簫,她仔細地聽著,彷彿是過了好長時間,忽然聽到了腳步聲,她看向窗戶,不知是不是院里的燈光映照進來,幾個人影淡淡浮在窗紗上。
「聽宮人們說是這樣的,」子虞也未曾聽過,就實答她,「公主以後遇到明妃千萬小心,她最討厭別人提及嗓音之事。」
絳萼和穆雪搖頭,她們站在周公公和公主身後,看地並不清楚,只有子虞看地仔細。
日光雖盛,她卻陡然覺得心中生出寒意,四肢冰涼。
穆雪陪坐在一旁道:「聽說北國的皇宮曾經被火付之一炬,現在這個是後來重造的,自然比原來的大。」
吉牌碎了——吉牌怎麼會碎呢?
子虞三人這才告退。
聽他這樣說,子虞和絳萼都放下心來,她們在南國時就已把北國皇宮內的重要人物記清楚,公主陪嫁中有四口大箱子專備金銀玉飾和各種珍奇,為公主在宮中行走打下基礎。這周公公就是其中重要人物,雖不一定指望靠這條玉帶就打通關係,但至少希望給他留下些好印象。
絳萼看著皇后和公主兩人站在殿前雍容華貴的身姿,嘆道:「瑤姬娘娘說,進了宮就由不得你不變聰明不變謹慎,看來還真是實話。」
周公公忽然停下腳步,公主和子虞等也只好停住不動。走得近了,周公公給華欣公主使了眼色,退讓到了一邊,幾個跟在後面的南國宮人來不及反應,擋在路前,轎輦徐徐停下,上面獨坐著一個麗人,頭也未轉,似乎還不曾注意到眼前。
轉眼就到了四月十七,瑞祥宮多日的準備全都用在今日,宮人們清晨就開始忙碌,宮女們端出銅鏡,金蓮和各種吉祥飾物,添置在宮中,周公公派了兩個得力的小宦官來跑腿,皇後宮中又遣來梳妝能手為華欣公主上妝。
華欣公主和子虞等都覺得宮殿華美舒適,心裏喜歡,對周公公百般感謝。
「意外?」絳萼看了她一眼,「你相信這是意外?」
「還有一個文妃,她出身書香門第,頗有幾分才學,從修儀一步步到列於四妃,據說她行事小心,少留人話柄,最懂揣摩他人心思,皇上一月里總有幾天去她宮裡。」
周公公看著遠去的轎輦若有所思,轉過身又恢復些笑容,領著華欣公主一路到瑞祥殿,再沒有遇到阻擾。
子虞瞧見華欣公主用眼神示意她小心處事,忙點頭。回過身,她和穆雪絳萼商量好各看一邊,把來往的宮人和進出的物件都記地清清楚楚。
子虞和絳萼面面相覷,一時有些摸不清情況。
絳萼微皺眉:「別北國北國的,叫人聽見多不好。」
https://m.hetubook.com.com虞一驚,臉色驟然有些蒼白:「公公,莫不是搞錯了吧,吉牌好端端的怎麼會碎呢?」
絳萼冷靜的想了一會,說道:「吉牌早就準備好了,只有我們碰過,今早還是好好的,到交泰宮時才交給別人的,可是眾目睽睽,怎麼對吉牌動手腳?」
子虞和絳萼從隨行的箱子里取出一條碧甸子玉帶,通體翠綠不帶雜色,瑩瑩透光,將周公公送出殿門的時候,絳萼就將玉帶奉上。
當聽到這個消息時,子虞暗暗納悶,一字之差就讓那些朝臣們忙亂手腳,又是引經據典,又是上書直諫——難道妃號為「寧」,就真能寧靜處世?
忽然殿內傳來一聲尖叫,突兀地劃破鼓樂聲。
子虞和絳萼在回宮的途中正好接替尚儀的工作,陪在公主身旁。三人腳步都加快了些,稍稍拉開和身後宮娥的距離。
到了晚間,瑞祥宮內華燈初展,燈火映地滿殿如同白晝。御殿設席擺酒,公主穿著鳳尾裙端坐席旁。
子虞也答不上來,她極目張望,卻只能看見幾個宮人行色匆忙地進出大殿,影影綽綽的人,好像是畫在紙上的,模糊成一片。
作為陪伴公主隨嫁的女官,子虞她們三人甚至比公主還要年幼一歲,雖然都是聰穎過人,卻少了許多處世經驗,她們也自知缺點,所以常常集眾人所長商量辦法。入宮半個多月來,雖有磕碰,卻並沒有犯過大錯。
「公公這是辦什麼差事?這麼一大群人,看著倒眼生。」
等南國一行到慶城時,宮人們都已換上稍薄的春衣。
滿院跪拜行禮,衣袖輕聲婆娑。
「公主……」子虞放柔了聲音,「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公主是有些緊張了。」
殿內雖然有這麼多人,卻半點聲音都沒有,安靜地讓人心慌。子虞想去推開那扇窗戶,卻紋絲沒有動,就這樣在安靜無聲中等待著。
華欣公主卸了妝容,披著一頭烏髮,半伏在榻上,長袖逶迤,如雲彩般絢麗,臉龐靠在袖上,越發顯得白皙如玉,她微微撇著頭道:「這裏真是大,比我原來的寢宮可大了不少。」
「明妃的嗓音真如八旬老媼一般?」華欣公主聽了之後,問子虞道。
她們說話間,殿門大開,尚儀和宮女們走出來,後面正跟著皇后和華欣公主。
從東門入,穿過煙波浩淼的九曲橋廊,穿花拂柳地走了一陣,路過玉華園,遠遠瞧見十來個宮人簇擁著一頂轎輦而來。
麗人一笑,這周公公是皇上身邊的人,哪能把這話當真,她掃了一眼跟在周公公身後的人,驟然心頭一震:這些個美人從哪裡來,尤其是那衣飾華美的少女和環繞在側的幾個年幼|女官,婷婷玉立,如春日剛剛盛放的玉蘭,驚鴻一瞥后竟叫人移不開眼。
離大婚的日子近了,皇後身為六宮之主,提前為這件事下了決定,按制定為「欣妃」——既然是皇后出面,朝臣們也就沒了意見。整個過程中,皇帝既沒有偏袒南國公主,也沒有接受改妃號的直諫,這讓那些想從皇帝態度上揣摩心思的人感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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