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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

作者:朵朵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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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預謀

第十五章 預謀

子虞聞言神色一緊,卻沒有逃過羅雲翦的眼睛,他問:「難道這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子虞將當日偷聽到明妃與他所說的話,全部和盤托出。這涉及到宮闈隱秘,即使這裏只有他們兄妹兩人,她說時依然感到一陣緊張,最後道:「真不知他到底是幫皇后還是明妃。大哥在宮中行走千萬小心此人。」
過了半晌,穆雪又道:「本來我也無心打聽這件事,可今日娘娘說起了婚事……我總放心不下。」
三皇子年幼,皇帝憐惜他多次遭逢大難,封為「齊王」,在京中不另闢府邸,仍留宮中,待行冠禮后再離宮開府。
九月末,皇帝自覺離京太久,下旨回宮。
子虞說道:「新來的人不順手,還要娘娘操心宮裡的事,哪少得了我們。」
「不是有句話叫『事有反常必為妖』嘛,」穆雪輕蔑地撇撇嘴,「那兩個宮女看起來就不對勁,我不過問了兩句,看娘娘的意思還在庇護她們,這還不古怪?」
欣妃近日尤為喜愛這裏,子虞陪她午後賞景,又在樹下為她念了一段以前宮中留下的閑文,念了一會兒,身邊卻無人出聲,她抬頭一看,欣妃靠在椅榻上闔著眼,似乎睡著了。
欣妃溫和地拍拍她的手,說道:「陛下近日心煩,剛才我又在御駕前失敬,不宜再弄出動靜,讓我歇一歇就好,我看你們也受了些驚,都下去休息吧。」
皇帝讓資深的太醫們為他診治,都對此束手無策。久而久之,皇帝只有接受了這個事實。
皇帝又勸了幾句,欣妃決意要回院休憩,最後由子虞等一干宮女護著她匆匆離去。
子虞坐了一會兒,亭中人覺得動靜,抬頭看了過來,眉宇磊落,正是那日在天王殿前遞傘趕人的僧人。
那幾位高僧捧著經書上前,宮女們打起帷簾,皇帝和兩妃起身接經書。
羅雲翦聽地皺眉,輕嗤道:「欣妃的算盤倒也打地不錯,」轉過臉來,又問子虞,「婚姻大事,你可有什麼想法。」
皇帝神色平和,並不在意,照例給寺中僧人頒賞。
方丈輕嘆道:「以後記得要避諱。」
亭內點著一爐香,不是佛前常見的麝香,也不是陛下愛供的紅白檀五妙供,香味清淡,仿若淑蘭,子虞不欲打擾他,便在亭外的闌干坐下,清風徐徐帶香而來,頗有些「薄秋風而香盈十步」的味道。
子虞原本準備說的滿肚子話,在見到大哥后不知該先說哪樁,微微嘆了口氣,腦中驟然閃過一件事,問:「大哥可認識禁軍中的一個人,衣裳上綉有金色妝緞,年紀不到三十,右眼角有痣。」
欣妃勉強支起身子道:「妾身體不適,在聖駕前失儀,望陛下恕罪。」皇帝擺擺手:「你先坐著,讓太醫速來請脈。」欣妃又道:「妾只是小病,卻驚擾了聖上的法事,請陛下恩准妾告退。」
他這才明白方丈剛才的「當不得好」是什麼含義——差點衝撞了陛下的名諱。
欣妃掩嘴笑道:「可別忙著推託……我拿你們當姐妹一樣看待,自然不會輕慢你們的婚事,如果不是年少有才的公卿公子,我絕不會把你們嫁出去。論家世才貌——你們選百里挑一的門第人品都不為過。且安心等著,這滿朝文武,我總要幫你們物色一番。」
聽他話音似乎對晉王極不以為然,子虞忍不住想辨別兩句:「晉王與一般皇家子弟不一樣,行事有君子之風。」
羅雲翦一愣,想了想道:「的確和圖書有這麼個人,叫陳彬,聽說家中和皇後娘娘有姻親,前兩日調任去交泰宮做了衛尉。你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了。」
穆雪微嗔:「娘娘這是什麼話,倒像是要趕我們走似的。」
皇后趁著這個機會,為大皇子、三皇子求旨封王,以便早日定下大局。
羅雲翦聽地直搖頭:「剛才你還提醒我要堤防他人,怎麼到了自己身上就忘記了。」
不知是不是佛經真的起了祈福的作用,欣妃娘娘身體的一些不適都消失了,面色紅潤,時有笑顏。
來往皇後門前的人更多了,皇后的的父親宣王和兄長延平郡王也顯得更尊貴,府前車水馬龍,把門檻踏地鋥亮。除了德高望重的倪相和皇帝寵信有加的殷相,皇後父兄隱然成為朝中第三股勢力。
欣妃一行回到院中,宮人們早已收拾好了床榻,鋪好被褥。子虞扶著欣妃坐到床邊,欣妃的臉色依然不好,卻不肯休息,穆雪命人去請太醫,也被她制止。
穆雪神色一黯,焦躁地在溪邊來回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冷笑道:「做奴婢怎麼了,先朝的萬貴妃,南國的志裕皇后,都是宮人出身,難道她們可以我就不可以……」
他似有些訝異,目光卻溫和,遠勝那日冷漠淡然。
子虞看了看緊閉的窗戶,日光似乎被拒之門外,只在牆角下留下模糊的影,光線晦暗。她只看了會,默默地轉身離開——那房裡一定有了什麼秘密,不欲與人分享。
穆雪轉過身,神色肅然道:「你可不要瞞我,從寺里回來,我看娘娘似乎有些不同,還讓那兩個粗使的宮女進出內殿,這裏頭怕是有什麼緣故吧?」
這些風起雲湧不過發生在一月之間,朝中已顯現出新氣象。
子虞聽到這裏,心裏發寒,嘆息道:「哥哥說的是。可是在碧絲城和東明寺,晉王對我有兩次恩情,我總不能忘記。也許宮中真是風雲變幻莫測,我只求平安立身,可要我忘恩負義,以怨報德,我也是做不出的。」
子虞瞥了她一眼道:「這種話你也敢說。」
「陳彬豈能和晉王相比。」子虞嘀咕。
子虞被他直落的目光一掃,顯得有些窘,怕他出聲趕人,她起身微微掬禮后便匆匆離開。
這一刻卻突兀地出現在這裏。
「我們俗世里的人哪管地了出世的人,」子虞把經書重新包好,淡淡道,「陛下是崇佛之人,你們的嚼舌根如果傳出去,連娘娘都擔待不了。俗話說,言者無心,可聽者有意。你要管不住嘴,小心哪一日真遇上了無心做錯事,要吃苦頭的。」
天色澄藍,彷彿薄瓷上的釉色,光亮而明媚,子虞抬頭一望,輕輕嘆了口氣,挑了院中一處僻靜的角落,無所事事地閑逛。
「我怕的就是被人深謀遠慮地嫁了。」穆雪咬著下唇迸出一句。
「想不到我的妹妹還是有些貪心,」他眸中如蘊微光,顯得變幻莫測,聲音沉穩道,「放心吧,哥哥一定會為你物色一個無雙的夫婿。」
這一說,倒勾起了子虞的回憶:那時家中安好,三姐到了適婚年齡,家中姨娘紛紛問她擇婿條件,三姐默而不答,最後被逼問地急了,把門一關,足不出戶。她被姨娘們遣去打探消息。三姐悄悄對她說:若有潘安貌,必然會被擲果盈車,若有相如才,難免會有白頭吟。只求對方沉穩可靠,心志堅定,有十分的真心,就算沒有大才,也無憾了。
子虞道:「那m.hetubook•com•com說明聖上信任他。」
三皇子就在文媛離開后的第一晴日病倒了,高燒不退,神志迷糊,睡夢中囈語不斷,太醫們診治后,有說是風寒入侵,也有說是憂思過甚,用了兩種方子,收效卻都不明顯。
子虞想到娘娘絕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這個,只是不知會引起什麼話頭,沉默不語。
子虞看欣妃心意如此堅定,頗為詫異,轉念一想,終生大事在她腦中還是混沌一片,只是略微的有些驚,又有些喜,可欣妃突然的表態,隱隱讓她覺得不安,再仔細琢磨,又猜不透這絲不安來自哪裡……
懷因隨他看去,藏寶房內收藏頗豐,是四朝皇帝的御賜堆積而成,牆上寥寥掛著幾幅字畫,無一不是御筆親提的墨寶。懷因一幅幅仔細看來,直到最左一副,字跡厚勁蒼迥,留名是「懷灝」。
大皇子早已過弱冠之年,只因生母身份卑微,封地一直未定,這次由皇后出面,皇帝下旨,得「晉王」之稱,封地晉陽,地處南方,也算得上是物豐地美。
穆雪神色一緩:「子虞,我知道你心裏清楚,我們來這裏不是一輩子做宮女的。可我也不願就這麼糊裡糊塗地嫁了,用做去拉攏別人的道具。」
子虞橫他一眼:「若是個樣貌英俊的世家公子就更好了。」話出口,才發現提的要求近乎完人,自知希望渺茫,掩唇笑了起來。羅雲翦也朗朗笑出聲。
穆雪也彷彿知道她心中所想,嘆了口氣道:「你我是誠心誠意服侍她,可她還當我們是外人呢。說什麼要為我們千挑萬選一個公卿貴胄……我看她心中早就謀算好了人選。」
穆雪勸說道:「娘娘,有什麼不適還是讓太醫來看一看,小病若不在意,會耽擱成大病。」
沒過一會兒,欣妃轉醒,她看著幾個親近的人,婉然說道:「我剛才做了個夢。」
「噓!」子虞制止她,柔聲道,「不要說了,再多就惹禍了。」
羅雲翦記在心中,他與陳彬倒也相識,只是並無深交,聽了這些心中暗驚,沉聲道:「這些你沒有和其他人提過吧。」
采穎吐吐舌頭,款款笑道:「女史心腸軟,待我們幾個好,所以才敢在你面前嚼舌根。這話可不止我一個人這麼說,懷因大師的樣貌人品實在是可惜了。」
「這哪是取笑,」欣妃理理鬢髮,說道,「你們這般的可人兒,難道留在宮裡陪我耗日子么,現在還不覺得,日子長了,你們還不得怨我。以前宮裡冷清,現在陛下和皇後娘娘又派來這麼些人,也有幾個知冷知熱的,我總得讓你們騰出手去,為自己的終生大事操勞。」
羅雲翦冷哼一聲,道:「我只怕自己還不夠謹慎小心,還是低估了某些人——晉王是什麼樣的人,別說是你,就是整個宮廷,敢說了解他的人一個都沒有。論身世,他的生母是個宮女,比之太子三皇子差了許多,可是他步步高升,到了今時封王,封地比三皇子多出幾乎一倍。三皇子年幼還情有可原,他早已成年,卻遲遲不去封地做藩王,反而能長留京中,陛下甚至將禁軍的羽林和驍騎兩營交給他。」
子虞深吸了口氣,緩緩道:「哥哥會不會算計地太多了,也許他並不是哥哥所想的那種人。」
子虞心裏咯噔一響,「哪裡有什麼緣故。」
子虞低呼一聲,上前扶住欣妃,宮女們急忙放下帷簾,齊齊檔住了簾外人的視線。皇帝見她面色蒼https://m.hetubook.com.com白,連精緻的妝容都遮不住,吃了一驚,問:「這是怎麼了?」
秋雨纏綿了幾日,待日開天晴,東明寺一掃陰鬱的氣氛,草木葳蕤,殿宇靜明。
也不知過了多久,東明寺的方丈大師講完了一段經文,令寺中幾位高僧奉上幾本經書,方丈對皇帝道:「這是寺中僧人心懷赤誠,秉燭達旦抄寫的金剛經,為陛下和娘娘祈福。」
子虞心一沉,本來就心中懷疑,現在更是覺得疑慮重重。
方丈道:「世事皆有因果,若能心懷因由,洞察世事,便是他的造化了。」
方丈搖頭:「陛下無需介懷,讓小徒懷因再抄寫一卷就是了。」
皇帝又打算到時親自前去聽僧人講經,明妃身子尚虛,而皇后又因近來整治後宮微染小恙,最後隨駕的只有淑妃和欣妃。
對這些事得益最深的,自然就是皇后。
這一走來到了院左的十步亭,她正打算休息一下,抬頭一望,亭中已有人在。
十月的一開始就是好幾個晴天。
羅雲翦長長嘆了一聲,對妹妹的頑固感到頭疼,可看她的神情又心生憐惜,伸手撫撫她的頭,柔聲道:「說到哪裡去了,誰讓你做些忘恩負義的事了。只是讓你多多小心些。哥哥只盼望,那些被你相信的人真正值得信任——你也不會因為輕信別人付出代價。」
子虞看看她,不由嘆息:「既然你知道古怪,又知道娘娘不想讓你我知道,還何必追根問底呢。」
絳萼道:「當日的情景怎麼也忘不了的。」
北國的帝王一向尊崇佛教,佛前供奉齊全,玉器法器都是萬里挑一,殿內還燃著五妙供,香味濃而純,垂地的帷簾擋不住,不過片刻,香味已充斥了整個大殿。欣妃本就不喜濃香,此刻被一熏,頓感頭暈眼花,難受之極。從帷幔中朦朧地看外面,皇帝似乎聚精會神,她也不敢在此時打斷他的興緻,只好強自忍受。
等看著他走後,采穎才轉過身,笑著將手中書冊遞給子虞:「昨天的經書,懷因大師又重新謄抄了一卷送給娘娘。」
等宮人們將玉座前收拾停當,皇帝見那獻經的僧人還站在帷簾前,對方丈道:「經書極好,倒是可惜了。」
絳萼好半天才期艾著道:「娘娘今日是犯了什麼興緻,拿我們取笑。」
欣妃屏退了所有宮人,只剩下傳話的宮女守在門口。子虞走到院子里仍不住回望,對欣妃的舉動感到疑惑。穆雪倒好似一點都不擔心,回房休息去了。
采穎訕訕一笑,子虞提點了兩句,也知道不能說地太過,又閑扯了兩句,將經書送去呈給欣妃。
欣妃搖搖頭,笑容更深:「我看你們都快忘了……也沒有人提醒我。你們也都十五了,等開了春就是十六,久居宮中,到了該愁嫁人的歲數都不曉得了么?」
子虞笑問:「什麼話要避開人說?」
欣妃才站起,便一陣天玄地轉,胃中翻騰不休,剛才憋著的一口煩郁猛地從胸口往上竄,張口「哇」地吐出一口酸水,盡數吐在了經書和奉經書的僧人身上。
子虞在南國時聽說北國早冷,可到這裏的第一年,秋色已接近尾聲,寒意卻遲遲未來。宮人們也覺得今年的天氣反常,議論紛紛,只是猜不出這會是什麼樣的徵兆。
羅雲翦擰起眉:「授人以柄,這倒是個麻煩。」
子虞淺淺笑了一下,連忙結束這個話題。羅雲翦又陪她聊了一會兒,忽然問:「你今日來就是為了告訴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這個嗎?」子虞輕輕「啊」了一聲,臉上不由一紅,將欣妃的打算說了出來。
穆雪趁眾人不注意,對著子虞使眼色,又指了指楓林,在宮人們賞景時故意落後幾步,她挽著子虞的手往溪邊走。
子虞張了張口,羅雲翦卻不讓她插口,繼續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晉王堂堂皇子,你只是一個卑微女官,他幫你能有什麼圖謀——可是子虞,現在沒有跡象,不等於你沒有利用價值,等你能看穿他的圖謀的那天,你必定會後悔不已。」
皇帝素來疼愛這個兒子,選了九月十一這個吉日,召集了寺內所有高僧,在齊雲殿為他誦經祈福。
「我哪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子虞低聲道,「只是當日情況緊急,說給大……晉王殿下聽過。」
「看娘娘的臉色,準是好夢。」穆雪笑答。
子虞沉思不語,羅雲翦笑看著她,也不催促。過了好一會兒,子虞回過神來,心裏模模糊糊地有一團影子,輕聲說:「倘若他能看到我的美好,包容我的過失,沉穩給我依靠,一起白首偕老……能有這樣一個人就好了。」說到後面,她已是滿面緋紅。
方丈也隨他微笑,但腦中卻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他低下頭,恭敬道:「不過是個稍含警意的名字,當不得好。」
羅雲翦一瞧見她的臉色,就猜出她有重要的事講,心裏又是疼惜又是嘆息,問道:「是不是又遇到為難事了?」
她這一句雖是笑著說的,子虞聽了心裏不禁發酸,兩人沉默不語,耳邊只聽見潺潺水聲。
「放心不下?」子虞故作輕鬆地取笑她,「怕別人把你隨隨便便地嫁了?」
過了沒幾日,明妃也能下床走動了。而三皇子更從高燒昏迷中醒來,其中唯一的缺憾——不知是不是受到打擊過重,或者是病痛損傷了身體,三皇子再也不復以前的聰明機靈,功課考校更是不如從前。
「這就是問題所在,」羅雲翦唇角噙著冷笑道,「陛下信任他,照理說皇后應該堤防他,可偏偏皇后也待他很好,在封地一事上還曾出過力……對,這些看起來都不能說明什麼,可仔細想想,能同事應付這麼多面,而又面面俱到的人,豈是個普通人。」
子虞別開臉,嗔道:「哪有哥哥這樣直接問妹妹的。」
這天一早,欣妃就覺得頭暈沉沉的,四肢乏力,在一眾宮女的巧手下才停停當當地妝扮起來,可心裏說不出的煩悶。子虞和穆雪察得眼色,小心翼翼地陪著她前往齊雲殿。
欣妃一笑:「倒也算是個好夢,只是想起了去年我們放河燈時的情景,你們還記得嗎?」說完,她的目光從三人臉上滑過。
子虞不是沒有這麼想過,被她勾起了心事,卻也只好勸慰道:「你剛才不是說了,我們是奴婢。從南國開始到這裏,哪一件事是由自己意願決定的,說來說去,做人奴婢的,都是身不由己。」
羅雲翦神色一沉,本來閑聊的口氣驟然轉硬:「兩人的確不能比,連陳彬在宮裡都有這樣那樣的牽連,背景深厚,晉王出身皇家,身後的關係豈是你能看透的……宮廷是什麼樣的地方,能讓人有君子之風?想不到你居然會有這樣天真的想法。」
到了午時,子虞放心不下,到欣妃房前請安,正好碰上兩個宮人走進娘娘的房間。瞥到兩人的臉,子虞不由一怔:這個兩個宮女都上了些年紀,神色木然,身上穿著最普通的宮女衣裳,顯然沒有品級和-圖-書。子虞也恰好記得她們,在南國出嫁的隊伍中,她們年老,且顯得毫無用處,被編排在宮女的末等,到了北國后就做些院子洒掃工作,幾乎快被其他人所遺忘。
「你看,這裏又靜又雅,正適合我們說話。」穆雪指指面前,幾片紅葉正漂浮在溪水上蜿蜒而過。
皇帝神色平和,又似乎想起了什麼,淡笑道:「先帝也曾說過,取個好名字是一生的開始。」
按寺中資歷,輩分長幼,賞賜層層下去,懷因得了一對玉管制的宣筆。他走出大殿時,見方丈眉頭微皺,心中不解,離齊雲殿有些距離了,他才問:「難道今日的法事有什麼不妥?」
這些日子欣妃總是在午後補眠,宮人們習以為常,為她蓋上薄衾,靜靜守在一旁。
齊雲殿內布滿了彩幡,層層疊疊,居中設了三個玉座,鋪著金繡的軟褥,皇帝和淑妃早來一步,欣妃行禮之後,坐上玉座,宮女們緩緩放下了垂簾,法事才緩緩開始。
采穎抿嘴輕笑,她本就是管不住嘴的人,最喜道人家常,她望著門口,笑著嘆氣道:「這樣好的容貌人才,怎麼就做了和尚呢?」
宮人們也都看出這一點:文媛大勢已去,原本對太子還有些威脅的三皇子已經變地平庸無用。淑妃不為皇帝所喜,雖然在四妃之首,但多年不理後宮事物,頗有些出塵的感覺。明妃美艷,膝下卻只有一個女兒,而且嗓音嘶啞,行事又霸道潑辣,不像是能長居高位的人。而欣妃,宮人們心知肚明,她在朝中無根無基……
獻經的僧人走到御座前行禮,皇帝這才知道他就是方丈的弟子,看了一眼,發覺是個氣質出塵的俊偉青年,又見他身上沾染穢物,卻彬彬有禮,行止如常。皇帝帶著幾分嘉獎地笑道:「懷因,是個好名字。」
三人萬萬沒有想到她提起這個,就是一向口舌伶俐的穆雪也訝然不知回答。
穆雪微怔,隨即又扯起嘴角一笑:「唉,我也是犯傻了,忘記現在自己是個奴婢。」
雖然大哥叮囑過不要輕易去找他,但子虞覺得最近憋了太多心事,這日正好輪到絳萼穆雪陪欣妃去茞若宮走動,她便趁空去了永延宮。
子虞一路出了院子,又走了幾步,才察覺自己毫無目的,又沒有去向。
羅雲翦似有些意外:「家世,樣貌都沒有要求了?」
方丈搖頭不語,領著眾僧來到藏寶房,將御賜的寶物法器放入其中。懷因畢竟年少,忍不住又問了方丈一遍,方丈抬起頭,往牆上看了一眼,以目示他。
誰知這麼巧,第二日子虞在院門口又看見了他,采穎和他站在門前說了幾句,又從他手中接過一包事物,方方正正,像是書冊。
子虞接過,打開隨意看了幾眼,果然字如其人,端正挺拔。
宮中南苑有一小片楓林,秋時染成簇簇的殷紅。當年造苑之人必定是下了些心思,在林旁開了條蜿蜒溪流,當秋葉零落,隨波逐流,當真是一番動人美景。
羅雲翦笑道:「你不說,別人哪知道符合你要求的夫婿是什麼模樣。難道你真的兩手一甩,任由別人為你決定。」
子虞見她越說越激動,拉住她的手,溫柔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卻又覺得無從說起。穆雪沉聲道:「我要自己選一個!這裡是最容易一步登天榮華富貴的地方——我不信我會一輩子做奴婢。」
亭子偌大,內金柱原木丹漆,擺著書案,一個僧人低頭直書。子虞還未走近,已覺得有種寂靜肅穆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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