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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

作者:朵朵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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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艱難

第二十四章 艱難

子虞仰起頭,沉吟道:「殿下似乎總是信服殷相的話。」
秀蟬垂下眼瞼,對子虞一拜道:「王妃聽了不要著惱,不過是些無知小人的風言風語,奴婢怕污了王妃的耳。」
可兩國之間的問題並沒有這麼容易解決,依照南帝的脾氣應該是立刻兵戎相見,不知是他老了,還是金河之戰後元氣大傷,南國再次服了軟,派出使臣作出求好姿態,願意在金錢財物上作出補償。這個消息傳來,首先鬆了口氣的就是欣妃,南國二皇子是她的胞兄,受此事牽連,不但外朝官員對她質疑,這幾年來的聖寵不絕,險些在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睿定笑道:「殷倪兩相權傾朝野,面對陛下時依舊恭謹無比,皇后滿門榮耀,在後宮依然溫順謙和——我們的陛下,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
過了一會兒,睿定闔上雙目,呼吸平穩,似乎要入睡,子虞疲倦已及,輕輕轉了個身,睿 定突然伸手挽住她,說道:「明天還是備份禮送去殷府吧。」子虞微怔,應了一聲。
秀蟬抬起頭,眼神躲閃,口氣支吾:「奴婢所知不詳,是有幾個狂放之徒說,王妃前去報信時在珉山隨御駕一晚……」
「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要小心,」殷榮手指輕輕在書案上一敲,說道,「別以為說好話的人就一定懷著好心。這次的事,你也算做和_圖_書的光彩。很多事過猶不及,就到此為止吧。」
殷相黨羽眾多,勢力滿布朝廷,他能出面,自然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可子虞依然不能安心:謠言自古以來都是傷人無形的利器,就算利器能被相爺化解,她欠下的又是一個難以償還的人情。更讓她害怕的,是如同殷榮所說的,不知誰在背後放出這樣的如箭流言,用心歹毒。
睿定溫柔地撫著她的肩:「與權臣相交已經足夠危險,與權臣相抗,就是愚不可及了。在我第一次接受殷相幫助時就已經知道他必有所圖——那畢竟是日後的事,眼下卻還有別的煩事。」
第二日子虞依言備了厚禮送去相府,不管心中對殷相有什麼想法,在外人眼裡,她還是要依仗他。殷府也立刻做出友好的回應,徐氏讓幾個嬤嬤帶了回禮,又婉轉地勸導了子虞一回,只說,父女倆鬧什麼脾氣。
子虞得知她的處境艱難,並不是來自謠言紛傳,而是欣妃給她的書信:若不是情況不妙,這位昔日驕傲的公主怎麼會擺出這樣的低姿態。信中別無他物,就是懷念了過去的時光,子虞細細看了一遍,隨手將信箋放入了妝匣內。
子虞握著他的手輕輕一顫:「……可是他,不像是一個無緣無故會對人好的人。」
子虞輕輕點頭。睿定道:「真是一張什麼也和*圖*書藏不住的臉。」子虞眉眼略彎,盈盈一笑道:「不是妾藏不住,是殿下太擅長觀人于微了。」睿定對她的讚揚照單全收,手臂收緊,將她摟入懷中,那一縷脈脈淡香從她的身上沁入鼻端,直如在他心上撓了一下,讓他有一瞬的窒息。 「殿下。」子虞在他耳邊輕輕喚。他略一晃神,隨口道:「什麼事?」
「南國皇子由慶城南逃,路經七洲,竟然順利逃脫……這等奇聞,就是現在的煩事。」
殷榮對她的怒氣並不在意,在她離開時說:「王妃這兩年聽慣了好話,就聽不進逆耳的忠言了。可要總是只聽好話不聽壞話,小心好話也會變成傷人的暗箭。」
「殿下,」子虞心中煩亂,輕聲道,「連我一個深居後院的女子都知道,殷相不好相與,旁人怎會不知?與他謀事,無異於與虎謀皮——得到他今日的相助,來日不知要用什麼樣的代價才能償還。」
睿定神色溫和,說道:「不安這種事情,要陪伴我們一生,你總要慢慢習慣。」子虞略微訝異,他又繼續說:「宮裡有許多的女人,終生在彷徨和不安中度日,倘若不學會怎樣控制這種情緒,總有一日會被它擊垮——你是我的王妃,應該堅強起來。」
殷榮眼神變冷,瞥了她一眼,徐徐道:「看來你的消息並不靈通。還是那些誇獎讓你https://m.hetubook.com.com蒙蔽了雙耳?」
子虞聽到南國,眼神一黯,心下千轉百轉,又想到了珉山上那位帝王的身影,說道:「聖上真是個不可捉摸的人,那日聽到南國設伏,神色巍然不變。」
子虞問:「什麼煩事?」
「這是他在官場沉浮二十多年的經驗之談,聽著總沒有錯。」睿定平靜道。
房內復又平靜如初。
睿定低聲一笑:「難道我們身邊,還會有這種人存在。」
五月倏然而至,南國二皇子已經逃回國的消息遙遙傳來,京城皆驚。子虞也覺得意外,北國重重布置,竟能讓他千里潛逃,簡直叫人不敢相信。朝中好事官員紛紛譴責邊城守官,更有甚者,已經上書自請出戰。這些諫言和文書到了皇帝的手裡,都歸於平靜。他與先帝不同,對兩國征戰的興趣並不濃厚。過了幾日,眾人已明白皇帝的意思,請求出戰的聲音漸漸消弭。
「什麼到此為止?」子虞疑問地看向他。
「我很不安。」
殷榮仔細打量了子虞幾眼,兩眼雖含笑,卻讓子虞感覺到笑意后深藏的一種探視和寒意。
「聽說你總是對殷相不假辭色——這可不是明智之舉。」睿定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轉一圈,嘆息道,「他是你的義父,即使是做戲,你也要讓別人知道,你和他是一條線上的。這樣的話,就算有人想打你的主意和圖書,也要忌憚殷相幾分。」
他說地毫不客氣,讓子虞微微變色,她慍然瞪視他:「相爺要是沒有別的指教,我就先走了。」
她也許是擔憂,也許是恐懼,比往日待睿定更加溫柔體貼。睿定擁著她,清冽的目光如泉水一般,細細審視了她一番,笑道:「今天去殷府了?」
子虞依偎在他的胸口,沉默片刻后靜靜一笑:「難怪殿下的話聽著耳熟……殷相收我做義女時,好像也說過。」
睿定不動聲色,悠然道:「在我還是孩提時,太子已經確立,當時文媛又剛誕下睿繹,深受陛下寵信。我也像你一樣,心裏惶惶不安,仗著年幼無忌,幾次在陛下面前直言,險些釀成大禍。幸好有殷相指點,才能化險為夷。」
這日風和日麗,天色晴好,殷府派了車駕來接子虞過府一敘。子虞原以為是徐氏寂寥,請她作陪。誰知到了殷府後,下人直接將她引入書房。宰相殷榮身著團青常服,先向子虞施禮:「王妃。」
子虞緘默不語,她想到的是另一件事:三位皇子中,只有睿定口稱陛下,從不見他喚過父皇,完全以臣子自居,這其中有什麼緣故。她想問,卻終是張了張口沒有出聲。
子虞心驀地一沉,柔聲道:「說罷。知道總比不知要好。」
「王妃看起來起色很好,」他淡然笑道,「這幾日在我耳邊誇獎王妃的人可hetubook.com.com不在少數。」
子虞也忍不住輕聲嘆息。
子虞蹙起眉頭,靜待下文。
子虞出府時仍對宰相的話耿耿於懷,於是招來秀蟬相問:「最近可有什麼新的消息?」秀蟬道:「聽說南國皇子自獵場逃走後,悄無聲息,京中人都對此事嘖嘖稱奇呢。」子虞又問: 「沒有其他的了?」秀蟬低下頭去,子虞瞧她面有難色,肅然道:「還真有什麼瞞著我的事?」
從獵場回來數日後,因御前親口讚譽子虞一句「聰敏忠孝」,宮中賞賜給晉王府虎皮,狐皮,貂皮各五十張,還有珍玩服飾九箱,其中更有稀見的青羔裘,紫絲履。兩年來一直行事低調的子虞重新被宮內外重視起來,無人知道其中內情,只是口口相傳晉王妃發現南國諜人的異動,御駕前報信,立了大功。羅郎將出身南國,一直為陛下所重用,能力和才華無可指摘,唯有身份為人詬病,這一次因為晉王妃的忠毅之舉,也讓朝內的有心人偃旗息鼓,不再讒言攻訐。
子虞如遭雷亟,心裏念的想的都是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半晌后,她才緩過一口氣,問:「晉王不知吧?」秀蟬忙道:「相爺已經嚴懲了幾個好事之徒,現在已無人再提起了,王妃還請安心。」
子虞一見這義父,心裏就有一種難言的不安,卻也不能真的受他大禮,於是挪了挪身子道:「相爺多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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