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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頰悄悄爬滿濡濕淚痕。

楊陽不禁惻然。

「龐蒙！」她不禁叫了他一聲，驚訝后，微笑對他說，「想不到會是你來了；想不到當日一別，會在我鋃鐺入獄之際我們重逢！」

看到他們倆時，她眼底立刻又蓄滿淚水。

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她發狠的說：「顧辰，下次見面如果你還是沒話說，那麼讓天佑我們此後一輩子不得結合好了！」

他輕而又輕的喚了聲「瑤瑤」，聲音很快便消融在空氣里，不見蹤跡；可其中濃濃的痛苦與沉沉的思念，卻一直縈繞回蕩著，如同捆人的繩索，一圈圈纏住他，把他縛得緊而又緊，久久都不得解脫。

唐興邦來過，唐壯楊陽來過，小伍二花來過，甚至連鄭秘書也來過，可唯獨只有顧辰依然沒來。

他知道每個人都很好奇，他為什麼不去見她。

許瞳見那警官被自己說得面色鐵青，不由嗤的一聲又笑出來，「從頭到尾不過是場苦肉戲而已，那位所謂無辜傷者用不了幾天就會出院，警察同志，你們一定要把握好時間，在他還沒有出院之前趕緊定我的罪，不然他沒大礙或者有人來幫我翻案，我可就不能被你們重判了！」

「許瞳，你還是老實認罪吧！兇器上有你指紋，旁觀者都看到你同死者激烈爭吵過，並且揚言問對方是否活膩；然後他倒在你身上，分開以後身上就中刀，接著送往醫院就不治身亡。現在證據確鑿，是你害死者送了命，你還是乖乖認罪吧；再說，就算你堅持拒不認罪，可是證據擺在那裡，我們一樣辦得了你！」

龐蒙在一旁堅定地說：「他一定會被繩之於法，請相信法律，相信正義，相信自己的信念，也請相信我，許瞳！」

龐蒙心中微痛。悄悄吸口氣，故作輕鬆地開口：「別想那麼多，這次是學長叫我回來幫你翻案。放心吧，我們各個都在拚命，你也要堅持住！」

顧辰把戒指從盒子里拿出來，送到眼前細細端詳。

許瞳沉默一會兒，問她：「他很奔走嗎？你要鄭秘書看牢他，要他好好吃飯睡覺，這個時候他要是累垮了，我們就都沒有希望了！」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深深後悔過。

許瞳聽唐壯說完，恨得牙根又麻又癢。她眼睛通紅，雙手緊緊握著拳頭，顫聲問：「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難道就要由他姓嚴的一手遮天嗎！」

多諷刺，這些話其實heｔｕｂoｏｋ.ｃｏm.ｃｏm該用在他們自己身上才對，卻偏偏被他們拿來義正言辭的反栽給別人。

許瞳揉揉額角，有些泄氣，「已經拖了這麼多天了，如果能放早就放了。一切證據都指向我，嚴昌石作威作福，早就買通所有關係，你說，我還能逃得掉他的陷阱嗎？」

想到她所遭受的一切，他痛苦的低下頭捏住額角。

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在明媚陽光下親口告訴他：是的，我輸了；我愛上你了，顧辰。

許瞳嘴唇已經開始輕輕顫抖，「那你們現在來看我，會不會有危險？」

此時他手裡握著戒指，心裏有如刀割。

當許瞳看到龐蒙時，她一時狠狠怔住。

龐蒙皺皺眉，臉上流露出憐惜神色，「許瞳，你憔悴許多！」

想不到那時的一句戲言，到今天竟然一語成讖。

他此時此刻真真正正地後悔起來，後悔早前太過輕敵，眼前女孩什麼都懂，每句話都被她搶在頭裡說，實在太難對付。

許瞳忽然抬頭問她：「他……怎麼樣了？」

從警這麼多年，想陰哪個人說他有罪，從來沒覺得像今天這樣難辦過。這女孩雖然年紀輕輕，可腦子出奇的犀利，竟能在短短時間就把事情真相分析得如此準確透徹。此後他一定得要多加小心了，這是一根頂難剃的骨頭，不容小覷，事情恐怕沒有最早時所設想的那樣樂觀容易，一旦她找到可以證明她所說的話為真的證據，那時他們統統都會遭殃。

龐蒙笑一笑，對她又說：「看看除我以外，還有誰來看你！」

她止住笑，看著警官一字字問道：「從一開始你就反覆強調，刀上有我的指紋，你的意思不外是說，如果我是無辜的，如果傷人的真是別人，為什麼刀上會沒有其他人的指紋呢？警察先生，我不信辦案多年的您會不知道有這樣一種手法——把透明膠布之類粘在手心裏，於是別說指紋，就連汗漬體毛也不會留下一星半點了！」

許瞳現出厭惡和不耐的神色，「真奇怪，為什麼每個警察都愛罵別人是說胡說八道？其實，你們才比任何人都能胡說八道，編排事實！」

唐壯連忙安慰她：「丫頭你別這樣，爸他沒事。確實是姓嚴的那雜碎乾的；那些人來搗亂的時候，爸他剛好在老街坊那裡問你被抓走的事發經過，那些人只是白砸了五金店，爸並沒有受傷，就我們倆和麻將館的弟兄們受了點傷。那天和_圖_書我們正在問小途發生什麼事，忽然就進來一群人，進館以後，二話不說，不管見東西還是見人一律動手就砸，下的都是重手死手，恨不得把人打殘一樣！小途那個王八羔子，他他媽當時竟然還告訴那群人去守住後門，別讓大夥跑了！弟兄們一聽這話全怒了，也不管別人，全都盯住他一個往死里打，想不到他還是一個管事的，我們逮著他，那邊的人就忌諱起來不敢繼續動手；大家就拖著他做人質跑出老街，又把他打得半死塞進垃圾桶里，帶著爸躲出來了！」

「值得！」龐蒙堅定的回答她。

龐蒙勸她：「相信我，事情還沒有悲觀到必死無疑！」

然後他轉向許瞳，聲音洪亮地對她宣布：「許瞳，你剛剛不是信口開河說這不過是一場苦肉計嗎？我告訴你，現在你的謊言栽贓徹底被拆穿了！那個無辜傷者剛剛已經傷重不治了！如果這是自己人自導自演的一出苦肉計，又怎麼可能會一出手就下這麼狠的毒手？」

那些明明想來看她好戲的人，往往被她反整得滿心憤懣。他們都被她弔兒郎當的態度刺|激得極為憤慨，「許瞳你嚴肅點！當這裏什麼地方？你家還是菜市場！想胡說八道就胡說八道！請好好交代你自己的問題，不要蓄意誣衊人民警察，給自己罪上加罪！」

楊陽又告訴她：「許瞳，顧辰現在的狀態真的很嚇人，大家都看得出，他是豁出去了！本來他想聯合其他一些老闆一起對付嚴昌石，可是那些人都怕惹禍上身，全都退避三舍。顧辰告訴我們放心，沒人肯幫忙也不要緊，就算是他自己，就算要散盡家財，他也要和姓嚴的死磕到底！」

許瞳心情跌入底谷，她想念家人，卻無法見到他們。她想知道他們怎麼樣，是不是一切還好。

他是那樣想念她。

此後許多天，通過走動一些關係，另外在龐蒙陪同下，許多人得以來看她。

劇本嚴昌石一早就已經安排好，他們正在按部就班的往下演；要說唯一沒按戲碼來的，就是受傷那人竟然意外死掉了。真唏噓，不過是想演場苦肉戲去陷害一下別人，結果竟演到自己送掉命，這不是報應又是什麼。

等她重獲自由，那時他會立即見她，去給她一個她應得的光明而聖潔的求婚；他一定不讓她那可惡的賭咒有機會得以實現。

她只做苦笑。

本來想給她驚喜，所以在戒指做好前他堅持什麼也不說和*圖*書。可他沒有想到當戒指拿到手時，她竟然已經身陷囹圄。

許瞳點頭，神情落寞，「我從不讓人省心，總是給大夥添麻煩！」

那人居然死了。這結果陷她于不義之地。誰會相信她說，是他們自己人沒有掌握好力度，這才錯手捅死他？

這一刻許瞳彷彿看到章真瞳附身在眼前警官身上。

許瞳動容，「只為我一個人，卻要你們大家拼力付出，這值得嗎？」

天空灰濛濛，像染了塵埃，罩得人整個心頭都晦暗一片。以往有她明麗笑容可以輕易擊散他的一切煩郁；而現在，那笑容的主人正身陷牢籠，承受著她根本不該承受的無妄之苦。

他把戒指放在唇邊親了親，閉上眼，用兩手掌心緊緊包攏住它，把併攏的兩隻拇指抵在額頭前。他緊鎖的眉心溢出心底太多的痛苦與思念。他兩掌越並越緊，鑽石几乎要硌破他的掌心，他卻恍然不覺，依然用力地向一起握著，直到渾身都開始顫抖，直到全部力氣幾乎耗盡，他才終於肯停下來。

那警官面色驚變，被搶白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許瞳聲音顫抖起來，「怎麼回事？你們怎麼受了傷？！是不是嚴昌石乾的！唐叔呢？唐叔怎麼沒來？他也受傷了嗎？」

天知道他有多想看到她。

又過兩天後，竟然有意想不到的人出現。

那警官有些氣急敗壞地恨恨咬牙，「我就沒見過像你這麼放肆的嫌犯！刀上有你的指紋，旁邊人都耳聞目睹你叫囂且傷了人，你居然還能言辭鑿鑿的把罪名都推到別人身上，你年紀輕輕就這樣能顛倒是非黑白，簡直厚顏無恥，可憐可笑又可嘆！」

他們兩個人臉上竟都帶著傷，唐壯胳膊上甚至打著石膏。

楊陽忍不住嘆氣，不住勸她：「打起精神！很快就能出去了！大家都在儘力，你自己也要挺住，我們一起加油！」

許瞳聞聲不由怔了一下。

許瞳不由冷笑：「既然你們都說了，就算我不認罪，也一樣辦得了我，那幹嘛還要天天審我？吃飽撐的嗎！隨便你們怎麼搞好了，我說不說、說什麼，其實根本不重要，不是嗎？」

許瞳惻然，「希望你們能幫我洗脫得了罪名！」

他們只會說：「許瞳，我看你這次還能拿什麼樣的理由狡辯！」

許瞳一席話令那警官幾乎流下冷汗。

道貌岸然的警官們卻時時來她眼前噁心她，車軲轆的話反覆說。

她忍不住笑起來，直笑得眼角流和_圖_書出眼淚。

楊陽不由長嘆口氣，「真不知道你們倆在搞什麼，他明明奔走得連覺都沒有時間睡，瞎子也看得出他對你有多牽挂、對你的事有多焦慮，可卻無論如何偏不肯來看你！許瞳，你們倆之間到底怎麼了？」

楊陽把許瞳的話帶給顧辰。

這時有人湊到他跟前來，俯身在他耳邊小聲說著什麼。

他太害怕這句話將會靈驗。再見她時，他一定要拿著戒指對她說：嫁給我！

她後悔沒能及時對他說出那個愛字。

楊陽看著他痛苦到極致還要強自忍耐的樣子，不禁心中悲愴，掉下眼淚。她轉身離開，把空間留給顧辰。

許瞳這時向一旁望去，居然看到楊陽與唐壯。

他們在她這討到沒趣，不禁氣咻咻地詛咒她：「簡直無藥可救！就你這樣惡劣的態度，必須被重判嚴懲！！」

身邊再沒有別人，顧辰一下坐倒在皮椅上，面向窗外，獃獃凝視。

許瞳閉上眼睛，滿心欣慰，長長一嘆。

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出得去。

她記得之前去墓園時，她告訴唐叔顧辰家裡錢財如雲，修建墓園只不過是其中九牛一毛而已，她要唐叔千萬別因為他這小小「一毛」就被唬住；唐叔於是駭笑對她說：「總不能讓他散盡家財來證明對你的確有心吧！」

他點點頭對來人低聲說一句：「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聲音中竟似有著難以隱藏的興奮和喜悅。

所以在她出來之前，他不會去見她；她不會一直待在那裡，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救她出來！

許瞳嘴上不說，臉上卻流露出許多失望和落寞。

這是他不惜花費特意尋到當世珠寶設計名師程海專門定做打造，是準備拿來向她求婚用的。

是，不死也許容易，可是誰又能保證她不會被判個無期？

為什麼一直不肯來看她？

如果知道前頭會有這樣一場浩劫等著她，她一定再也不任性，再也不和他賭氣，再也不去爭那沒有意義的事情。

唐壯說：「別擔心，現在沒事了！你剛被抓走，楊陽就讓小伍趕緊把事情通知鄭秘書，由她轉告顧辰。顧辰聽到消息以後，什麼也不顧立刻就往回趕。因為他去的地方沒有機場，他開車足足兩天沒睡趕回來的！」頓一頓，他有些支吾起來，「曈曈，他沒跟著一起來看你，你別多想；他回來以後，立刻調查事情來龍去脈，第一時間聯繫龐蒙讓他儘快趕回來，又把我們都接過去找地方安頓下來，還給配了保鏢，出門https://m.hetubook.com.com也派了車，大家都變得安全了，你不用再擔心；他現在什麼都不管了，專門一心對付姓嚴的！他不知道費多大的勁活動門路，才能讓龐蒙把我們帶進來見你！許瞳你一定要知道，雖然他沒來，可是他把你看得比什麼都重！」

然而求婚這件事，對於她與他來說，那樣神聖。她根本沒有罪，她不應該是在看守所里得到他的求婚。

許瞳搖頭，「相信許多人要比我本人更加憔悴！」

許瞳看到，他面容一下煥發出光彩來。

盒子中央嵌立著一枚晶粲奪目的鑽戒，那戒指上的鑽石，工藝堪稱巧奪天工，一望便知價格不菲，好看得令人捨不得合眼。

龐蒙苦澀一笑，「大家都掛心你！」

唐壯抹了把臉，楊陽接著他的話說下去：「這幾天大壯和唐叔都不敢回家，一直有人盯著家裡和麻將館，懷裡都夾著大片刀，我們也報過警，可是諷刺的是，報警以後反而是那群混蛋先找到我們，還好大家機靈跑得快。許瞳，這幾天我們不是不想來看你，實在是被盯得太緊了，這裏又到處是嚴昌石的人，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

這個驕傲男子，在聽完簡簡單單「她說她輸了」幾個字后，面容上再也抑制不住，呈現出巨大的痛惜與悲傷。

半晌后，他彎腰探身從桌前抽屜里取出一隻精緻小盒，慢慢打開。

許瞳笑起來，眨眨眼，淚盈于睫。

許瞳感到深深懊悔。

他原先這樣想：等他們下一次見面時，戒指已經做好，到時他可以拿著它對她求婚；即便她之前在嗔惱他，可他相信，當她看到這枚戒指，一定會變得開心起來。

如果早知道將有這樣一場浩劫等在前面，那天她問他有沒有話要說時，他一定不會嘴硬，一定不會再固執的堅持，非要等到戒指做好以後才向她開口。

許瞳笑起來，「是嗎？他是這樣說的嗎？就算散盡家財，也要和姓嚴的死磕到底？」

許瞳張開眼，看著楊陽輕輕說：「楊陽，幫我給顧辰帶個話；就說，那個賭，我輸了！」

關在看守所里這些日子，她從沒掉一滴眼淚。可是今天看到親人受傷時，她再也忍不住眼底的淚水。他們因為她而受傷，她實在覺得內疚與心疼。

聽到楊陽說他為自己不眠不休的奔走忙碌，她瞬間釋然。

楊陽看著她用力點頭，「要是有一個字是假的，讓我婚後生不出孩子！」

他不來看她，一定有他的道理吧。只要他心裏還是有她的，她已覺得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