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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瓊·女神歸來

作者:橘花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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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刻 酣夢之時 壹

第七刻 酣夢之時

冰蟒記得素茹落海前最後的哭聲,凄厲而絕望。
花淺冷冷問冰蟒:「你那麼憐香惜玉做什麼?」
冰蟒釋然。
紅衣是鬼器,渾身冰冷,他的手雖然軟,卻帶著滲人的寒意,力道經常失了分寸。
「什麼紅顏禍水?」蕭子瑜茫然不知,他放眼四顧,只見莫珍用恨不得殺人越貨的眼神在狠狠瞪他,瞪得他莫名其妙。還有那個叫素茹的法器小姑娘正在忙忙碌碌地為大家打掃屋子,而那頭名叫黑鴉的母大蟲正站在窗下,無所事事地打哈欠。除了花淺沒有什麼稱得上紅顏的物體,莫非是……蕭子瑜不安地摸向胸前,胸前空蕩蕩的,沒有玉墜的存在。他遲疑地問花淺:「紅衣呢?我的玉墜呢?」
紅衣似乎很習慣被注視,他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只捲起袖子,露出白皙的胳膊,然後熟練地將落在地上的帕子再次浸水,洗凈擰乾,然後輕輕替蕭子瑜擦臉擦身。銅盆里的水溫恰到好處,不熱不涼,他的動作溫柔細緻,不緊不慢,卻擦得蕭子瑜腦門上的汗珠越流越多。在眾人「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議論聲中,他尷尬得忍無可忍,趕緊一把搶過帕子,自個兒胡亂擦起來,待低下頭時,才發現心口處多了行紅色的咒文,約莫巴掌大小,繁複的咒文環繞著「滅靈·紅衣」四字。蕭子瑜小心翼翼地問:「這是你的全名?此名何解?」
此時大家才將目光從紅衣明艷照人的臉上移去其他處,慢慢發現他的身材平坦不似女子般前|凸|后|翹,穿的是男衣,做男子打扮,頸間還有細小的喉結。這時間,大部分男人都沒有斷袖之癖,「原來是娘娘腔。」好幾個羡慕得要死要活的小學徒只怨造化弄人,慢慢息了心思,王學知也不再嫉妒,在角落小聲嘀咕:「男生女相,不知是不是福氣之兆,怪不得成了鬼器……」
蕭子瑜不解:「鬼器?」來天門宗的路上,祝明和陳可可和他講了許多法器的事情,其中並沒提及鬼器是什麼東西,他以為法器的魂魄只有草木精怪、妖魔神靈,卻不知人身亦可成器。讓他御人為器,凌人之上,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奇怪,他狐疑地問:「為什麼你要變成法器?如果想要力量,為何不做靈法師?我不明白……」
莫珍揉著發紅的和圖書脖子,正欲發作,聽見美人道歉,瞬間消火,擺出大度模樣:「怎麼也得給淺姑娘面子,只要他以後別那麼粗魯就好,我哪能去告狀啊!哎呀,我脖子好疼,淺姑娘給我揉揉?」
「閉嘴!」花淺臉色很難看,她知道自家法器不說話還算冷酷,一開口就惹笑話,所以不允許冰蟒隨便發言,如今過了五百年,這傢伙在外頭逍遙自在,膽子也肥了,是時候收拾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他的愚蠢是很好的偽裝,至少不會讓人把他和誅天聯繫起來。
主人要換法器,就是要丟棄原有法器。正在努力打掃房間,想憑藉努力突破相貌隔閡掙好感的素茹聞主人言,整個人嚇得震了一下,手中掃帚落地,她紅著眼眶,哀求地看著蕭子瑜,不停地輕輕搖頭,幾乎要哭了出來。
可是,她會活下去。
蕭子瑜趕緊找花淺:「快讓他停手。」
冰蟒怒火再起,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準備上前好好給他「推拿推拿」。
莫珍眼巴巴地看著花淺。
冰蟒並沒有將這件小事放在心上,也沒將素茹放在眼裡。
唯莫珍不依不饒,繼續嚷嚷:「只要是美人法器,男的我也要!」
素茹視他為恩人,經常跟隨他。
蕭子瑜鬱悶,只盼以後有機會翻盤,重新證明自己的男子氣概。
冰蟒知道,素茹特別愛哭,她委屈時哭,彆扭時哭,被捉弄時哭,開心時也會哭,可是他從未見過素茹哭得如那日般凄慘,她堅決不願解除契約,要和其他魔器般與主人同生共死。她的主人最後一次答應了她的請求,卻第一次違背了她的請求,他用雙唇輕輕碰上了她的額頭,烙下一個染血的吻痕,趁其不備,強行解除了和素茹的法器契約,然後將她狠狠地甩開,拋過敵軍,落入深海。
「回主人,」紅衣微微頷首道,「紅衣初次通靈,本應無名,幸得周長老教誨,言天生萬物,人為萬物之聖,紅衣舍人身入鬼器,從此無靈無命,為逆天忘本之舉,故命名滅靈·紅衣。」
莫珍滿不在乎:「讓她跟更適合的主人去。」
忽而,緊閉的房門再次打開,燦爛的陽光隨著艷麗的紅色身影傾瀉進來,彷彿黑白水墨畫有了顏色般,映得破舊的房子也鮮活起來。這是蕭子瑜第一和圖書次見到自己的法器,他終於明白王學知和莫珍的嫉妒從何而來。
花淺隨手指了指門外。
蕭子瑜被嫉妒的目光盯得都要喘不過氣了。
他時不時用軟綿綿的聲音,銷魂地問:「大爺,我捏得好不好?」
睡夢中,蕭子瑜感到有濕潤的帕子在輕柔地擦拭他的臉頰,帶來溫熱的感覺,讓腦海漸漸清明,也漸漸想起自己在通靈中遇到的事情,聽到的那個聲音,碰到的那隻柔軟的手……
忽然,花淺輕輕拉住了冰蟒,搖搖頭,用心靈溝通道:「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是,保持現狀對素茹比較好,將來天門宗會成為修羅場,她留在莫珍這種貪生怕死的小人手中不會有什麼生命威脅,待我重歸魔界后,再將素茹奪回,重新選主也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魔界法器們都是在磨難中成長的,素茹這孩子太過一帆風順,事事都由主人做主,性格單純過頭,受些磨練也不是什麼壞事。」
冰蟒忍無可忍:「法器只能一個,你想置素茹於何地?」
紅衣恭順答道:「回主人,前塵往事如雲煙,紅衣早已放下,或許只是紅衣不適合做靈法師。」他的回答帶著淡淡的隔閡,聽得出不願回答,但是他聲音卻是格外的柔和,讓人聽得很舒服受用,甚至想一直聽下去。
戲文里有傾國美人,讓兩國相爭,生靈塗炭在所不惜。
「紅衣?!」
是素茹,她犧牲自己做誘餌引開了追兵,也讓她的主人,那個年輕的軍師陷入重重包圍。他們不屈不折,戰至最後,浴血身亡。
風流入骨,艷色|逼人。
「醒了!子瑜兄弟醒了!」如雷巨吼在耳邊響起,蕭子瑜沒看到夢中美人,卻看見王學知的大臉湊在眼前,用充滿血絲的眼珠子死死盯著自己,看起來怪嚇人的。
他的主人,是絕不會丟下忠誠的部下不管的。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子瑜兄弟,你這次通靈整整用了八個時辰才成功,史上罕見,師父們都坐不住了,怕你有個三長兩短,差點要強行破繭,將你從通靈境地拉回來。是何師父死活攔住了大家,大家都以為他瘋了,為此還挨了周長老不少罵,」王學知話匣子一開,就怎麼拉也拉不住,言語間也沒什麼邏輯,幾乎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好不容易m•hetubook•com•com通靈成功,沒想到你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說是精力受損,疲勞過度,讓我們擔心得不行,就怕你身子弱撐不住通靈的力量,再也醒不過來了,」不知為何,老實人的口氣也含上了半分酸意,帶著濃濃的羡慕教訓道,「自古紅顏皆禍水,溫柔鄉是殺人刀,子瑜兄弟,你要自制,莫忘了本性,失了勤勉。」
冰蟒知道主人素來不喜素茹的軟弱性子,或許要袖手不管,心裏有些難過。
冰蟒受了重傷,是亂軍的首要目標,他在圍剿之下,陷入絕境。
他越描越黑,眾人都無語了。
她將忘記主人,忘記冰蟒,忘記所有的一切。
「你嚇到他了!」緊跟著是花淺惱怒的呵斥聲,「嚇出毛病怎麼辦?!」
這樣的美人,應是眼前模樣。
素茹聽見主人訴苦,急忙上前,卻被他抬手揮開。
「我沒事,」蕭子瑜覺得花淺有時太過緊張自己,她好像覺得自己是水晶玻璃做的,輕輕碰一下就碎了。其實他獨居多年能活得好好的,全靠比常人更冷靜,遇到融魔都沒失控發病,何況王學知的一張臉?六爺爺以前是訓練過他的膽量的,半夜帶他走墳場,講各種鬼怪故事,用老鼠、蛇等動物嚇唬他,除了強烈的感情崩潰,普通驚嚇和痛苦是傷不了他的。
忽然,一隻冰涼的手輕輕放在莫珍的脖上,莫珍打了個寒戰,回頭要罵,卻見紅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淺姑娘是習武之人,力道不好拿捏,不適合推拿,還是讓我來吧。」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在莫珍耳邊吹了口氣,吐氣如蘭。
「好了好了,」莫珍看了半晌美人,飛快地打斷對話,急切地衝到蕭子瑜面前,平生第一次對窮鬼露出巴結討好的神情,一邊替他捶背捏肩,一邊堆笑道,「子瑜兄弟,你第一次做靈法師,什麼都不懂,鬼器這東西,看著雖然漂亮,可是內里沒什麼用,是所有法器里最弱的存在。我聽周長老說,你的法器不過是制符用的小玩意,將來大概就是做做符,賣賣錢。錢算什麼東西?你莫家兄弟這輩子缺什麼都不缺錢啊!不如你開個價,把美女法器讓給我,以後我一定把你當生死相交的好兄弟!子瑜兄弟說東,我絕不往西!子瑜兄弟說打雞,我絕不揍狗!」
紅衣低頭淺和-圖-書笑,他早已習慣這樣的議論。
素茹撲上去,死死抱住冰蟒的手臂,哭道:「請不要這樣。」
眾人看得發笑,花淺也覺得紅衣擅長察言觀色,應對妥當,心裏對他再高看了幾分。唯冰蟒回頭再次看向素茹,見她如受氣小媳婦般縮在角落,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家主人,心裏嘆其不爭。他記得,多年前,素茹的主人是蒼瓊旗下八魔將之一。
「不不,我對天發誓,我心裏除主人外沒別人,我只是……」冰蟒瞬間鬆手,把莫珍丟在地上,急得恨不得把心挖出來在主人面前正名,「我這輩子都沒正眼看過主人以外的女人,主人你懂的,素茹以……我只是覺得小丫頭片子很可憐,看那紈絝小子不順眼,絕對不是憐香惜玉!主人你要相信我!」
明明下油鍋、遇到魔女、遇到妖魔的時候他都沒發病,為何花淺只記得最初呢?
莫珍色|欲熏頭,縱使被捏得渾身難受,也死撐著牙關一個勁叫好。
莫珍美色當頭,哪裡顧得了那麼多,只有點頭的分。
蕭子瑜打了個激靈,解釋道:「紅衣是男人。」
主人強解契約,對法器損傷極大,素茹將如鳳凰浴火,轉世重新開始。
那時候,魅劫·素茹不算強,卻很麻煩,麻煩得讓三界人人頭疼,沒有敵人會記得素茹的名字,大家都管她叫「神鬼莫測」。
那天,蒼瓊女神戰敗不歸岩,魔軍一潰千里。魔將們和天界拼到了最後一刻,魔器們或被敵人粉碎,隨著主人殉難。女神在被封印前,授命冰蟒逃走,留待東山再起。
世間談起紅顏禍水,當屬蒼瓊第一。
莫珍雖然混蛋,但罪不至死。
故事里有絕世紅顏,讓君王烽火戲諸侯,為博之一笑。
可是,他沒想到素茹會為這微不足道的恩情,付出沉重的代價。
冰蟒見她可憐,曾隨手幫過她一次,訓斥了那些欺負她的法器。
蕭子瑜為素茹可憐,他搖頭道:「我的法器不賣。」
他捧著裝滿溫水的銅盆,盈盈拜下,在蕭子瑜面前俯身施禮,動作不艷不妖,似乎經過長年的訓練,有難以言喻的風韻在裏面。他緩緩開口,聲音如被撥動的瑤琴,悅耳動聽:「紅衣見過主人。」
「也是,這般美人如何捨得,」莫珍是花叢中的老手,色狼里的領袖,哪怕舍了性命也不能舍了美m.hetubook.com•com人,他推己及人,覺得對方不會輕易放手,卻不肯死心,仍不依不饒地纏著蕭子瑜不放,「既然不賣,我們換如何?你窮苦人家出身,嗯……自古英雄多磨難,你這輩子的夢想是不是出人頭地、做大英雄?如果你用這制符法器,怎能實現心中抱負?恰好我是個沒大抱負的男人,只要溫香軟玉滿懷足矣。子瑜兄弟,我家魅劫·素茹雖然長得不如你家紅衣,卻是珍品法器,價值連城,更是罕見的輔助法器,若好好修行,可幫你成為厲害的靈器師!所以咱們換換,你得厲害法器,我得絕世美女,正好兩廂便宜。」
冰蟒下意識反駁:「我家主人才不是紅顏禍水!」
「混賬!」冰蟒忽然暴怒,抓住莫珍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起來摔去牆角,右手化作短刃,要往他脖子抹去,「既然看不上素茹,老子現在就弄死你,再給她換個好的!」
花淺開口道:「我家法器性格駑鈍,還望多多包涵。」
素茹的原主人是個極聰慧的年輕魔將,也是女神的軍師。他長得普通,卻能謀善斷,所以能發揮出素茹的真正力量,縱橫戰場,神見神煩,鬼見鬼愁。魔將把素茹打心眼裡疼,捧在掌心怕吹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要星星不給月亮,幾乎是當親女兒看。這份主僕情誼,羡煞所有魔界法器。那時候的素茹雖然也很天真幼稚,愛哭易羞,尤其害怕和冰蟒說話,每次都要犯結巴、哭鼻子,可是她和主人在一起時,臉上的快樂色彩是魔界的黑暗都掩不住的。
紅衣施施然行來,他籠罩在寬大艷麗的紅色紗袍之下,卻柔弱得彷彿連衣服都無法承受。通身上下無任何裝飾,只有墨發如瀑,膚白勝玉,映得額間紅色紋飾艷麗如血。那雙載秋水的眸子,靈活如驚鴻游魚,波光流轉處,似嗔似笑,欲語還休,能勾得人心癢難耐,挪不開視線。
隨著美人進門,門外、窗外,統統擠滿看熱鬧的學徒。
再次相見的時候,她忘記了冰蟒,忘記了戰友,忘記了主人,唯獨印在心裏的是深深的被拋棄感。她依舊是那個愛哭的法器,只是再沒有主人會溫柔地安慰她了。艱難的法器修行,一如離開保護殼的雛鳥,她難以承受。
其他法器經常欺負素茹,她總是不敢反抗。
他猛地睜開眼,唯恐夢醒又是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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