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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我愛的人都像你

作者:梅子黃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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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局中人

第八章 局中人

如今居然生下了個帶把的小子,若以後那賤人帶著孩子回了曾家,有了婆婆撐腰,這偌大的曾府哪裡還有她的立足之地。
傅良歆明白這個「交代」是什麼意思。許久之後,她才找回了說話的力氣:「娘,我明白的,只是求您幾件事。」曾老夫人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小牛兒的,把他的性命看顧得比自己還重。」
曾家是出了名的子息單薄,一連數代,造橋鋪路,念佛施粥,可千求萬求的,都是獨苗苗。
說來也奇怪,她嫁進曾家,也不知是曾家的風水不對還是其他,就是怎麼也懷不上。母親為她都愁白了頭髮,每每回家都拉著她的手進房問東詢西的,然後讓姐妹們圍著她說些個怎麼懷孩子的私密話,傳授些經驗。
曾連同緩緩地將一切道來:「這些事情隔了很多年,本來已經被人把蛛絲馬跡都抹得乾乾淨淨了,我自然是被蒙在鼓裡的。可是年歲漸長,我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我爹從來不進我大娘的屋子。而我爹與祖母兩人把我看得極緊,顯然我爹心裡頭明白,跟我祖母一樣,只是苦於沒有實質證據而已。而那毒婦,確實是個八面玲瓏之人,里裡外外叫人挑不出一絲的錯。加上她娘家兄妹眾多,盤根錯節……」
曾老夫人坐下后,擺擺手示意婆子出去。見傅良歆的雙眼腫如核桃,曾老夫人嘆了口氣道:「小牛兒他娘,你跟著萬山回我們曾家這幾年來,一舉一動我都瞧在眼裡,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有道是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傅良歆在家中幾度求死,一日上弔途中被丫頭奶媽救了下來。奶媽掐著她的人中將她弄醒,在她耳旁哀聲啼哭:「我的小姐啊,你若是這般去了,叫老爺夫人怎麼活下去啊?白髮人送黑髮人,你還不如拿把刀生生殺了他們算了……」勸解了半晌,一直在她旁邊抹眼淚,「還有,那姓曾的可不是好惹的,他在我們宿河練兵,連縣令大人見了他都得跪拜。他手底下的人發話了,要老爺夫人這幾日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別出了差池。否則的話,不止傅家,連親朋好友也脫不了干係。我的好小姐啊……這些人拿刀帶槍的,哪是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能惹的啊!你不為自個兒著想,也為了你表哥想想啊……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不止老爺夫人,連你姑媽表哥遠的近的都……都……」
正勸解間,傅夫人由婆子們攙扶著一路哭著進來:「我的兒啊,我的兒啊,你若是有個好歹,我……我也不要活了……」
屋內的燭火昏暗,他又喝多了,便欲掀被躺下舒坦舒坦,結果,一掀開便轟地愣在了那裡。
傅良歆繼續道:「還有,請娘看在小牛兒的面上,逢年過節照舊派人給我爹娘送送信,告訴他們,我與小牛兒一切安好,別讓他們知道我早已經不在了,讓他們有個念想,可以好好多活幾年。」
徐昭俊所來不過是因為傅良歆的父母年邁,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想見女兒與外孫,便由徐昭俊陪同從宿河一路來到曾府。
傅良歆一直哭,怎麼勸也不止。她只曉得自己出門去隔壁鎮的姑媽家,中途遇上劫匪,被人一掌打暈,醒來便赤身裸體地躺在一個男人的懷裡。
身邊的嚶嚶泣聲一直未歇,饒是曾萬山平素不重兒女情長,想起美人一夜恩重,婉轉嬌啼,此時也不由心腸發軟。他的手輕輕地擱了上去:「你是哪家的閨女?我派人去你家提親便是。」
唐寧慧默然了許久,道:「那你外祖父外祖母呢?」曾連同道:「我娘去世后,逢年過節的信都由我來代筆,一直到兩位老人家去世,他們都不知道我娘早已經去世多年了……」說到這裏,曾連同頓了許久,「那一年,我十三歲。我外祖父外祖母去世后,我便被我爹送去了美利堅合眾國。我回來那一年,便遇上了你。
曾老夫人驚了驚:「你知道……」傅良歆露出凄慘一笑:「老夫人,我雖然不聰明,可是也不至於笨到這種程度。一直以來,我都只希望好好侍候將軍,好好服侍娘,好好撫養小牛兒長大成人,別無他www•hetubook.com•com念。可是我這般想,不等於別人也這般想……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古今都是這個理。是我見識淺,誤了自己,也誤了小牛兒!」
「娘,良歆真的是清白的,是被人冤枉的。」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一陣急過一陣,一時間亂得沒個章法。
不同於曾老夫人院落里的喜氣洋洋,曾夫人院子里則是一片肅殺之氣:「什麼?!曾福來了?還說那賤人生了個兒子?」
他一把從產婆手裡奪過兒子,嚷嚷道:「我們曾家有后了!曾家有后了!快!快派人給老夫人送信去,說她有孫子了,說曾家有后了!」
傅良歆偏過臉,好半天才低低說了一句:「若是女兒呢?」曾萬山含笑道:「只要是你生的,我一樣喜歡。」
還未抬步,便有婆子過來,說老夫人在沐浴更衣,也請夫人回房沐浴更衣,要開祠堂稟告祖宗。
傅老爺則是一聲不吭地重重跺腳:「我們傅家這是造了什麼孽啊!造了什麼孽啊!」
這事在宿河引起了轟動。一時間,百姓交口稱讚,也傳遍了周邊幾個縣城。幾個縣城的縣令知府親自來到宿河請其出兵剿匪。曾萬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一應承下來。不久后,宿河一帶便真的絕了匪患。
那一年,曾萬山奉命在宿河城郊練兵,某一日閑暇,便與幾個好友去山中清泉寺禮佛。因緣際會,與傅良歆有了一面之緣。
說罷,曾連同默然良久,方道:「你可知我母親當年是怎麼死的嗎?」唐寧慧見他這般說,便知道曾連同母親的死不同尋常。
那一次見面,曾萬山雖是驚艷,但因軍務纏身,很快便忘在腦後。
曾萬山雖是個武將,可因祖上出過文官,從小文墨濡染,雖無狀元之才,但在軍中倒也算個儒將。正因為如此,也才被上峰看重,寵信有加,一路提拔。
傅夫人見他們一群人雖穿著普通服飾,但雙目間俱是精光閃閃,為首之人更是氣度不凡,一看便知不好惹,忙拉著女兒低眉垂目地從林蔭小道避開。
陪嫁的丫頭如今也已經成了婆子,她跌跌撞撞地一把推開了門,「撲通」一聲跪在她身後:「奴婢恭喜老夫人,賀喜老夫人。少將軍派曾福送信過來,說十六那日午時傅姨太給曾家產下了一位小少爺。曾福還說,小少爺白白胖胖的,足足有六斤多重……」
「那時,曾方頤、曾靜頤等人俱已成親,周兆銘、汪季新、孫國璋等人能武能文,完全不容小覷。我爹想扶持我,可又怕底下的人不服,或者他也想探探我的底,看看我是不是那塊料。我那時候去寧州,為的就是謀取柳宗亮的賣國情報,好做一個漂亮的出場……」
事情到此並未結束,曾家族長當著族人的面懷疑曾連同的身份。正在那緊要關頭,曾萬山連日夜奔從駐地趕了回來。他將手裡的火槍一把扔在祠堂的地上,抱起曾連同,撩開了曾連同的耳朵,告訴眾人,小牛兒耳中的每一道褶子都與他一模一樣,若有人不信,可上來親自查驗。
她咬碎了一口銀牙,但沒法子,還是得撐著笑臉把人娶進來。
「老夫人,這等大事,誰敢來誆您不成?這不,曾福就在外頭候著,等著您問話呢。」那婆子邊說邊攙扶著曾老夫人起身。曾老夫人急道:「快,快讓他進來!」
想到此,曾夫人起身,嘴角一抹含義不明的笑:「這可真是我們曾家天大的喜事,我得趕緊去恭喜老夫人。」
心如死寂的傅良歆最終還是穿上了粉紅的褂裙,被人抬進了曾萬山在宿河的院落。
事已成定局,不過是知會她一聲而已,哪容得她一個婦道人家說「不」?且不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今婆婆都執著她的手淚眼婆娑地說了這麼些體己話,她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垂了眼,恭恭順順地回道:「娘,這都是媳婦的錯,都怪媳婦的肚子不爭氣。娘這也是為曾家著想,為萬山和媳婦著想,媳婦明白的,媳婦什麼都聽娘的。」
曾夫人這日上午本與庫房管事的在核查原先登記造冊的物品,此時那管事早已退了出去,賬簿卻和圖書依舊在她面前。她一聽到僕婦稟告的消息,雙手便狠狠地揪著造冊,恨不得生生把它撕爛了。
曾老夫人探手摸了摸她的鬢髮:「小牛兒他娘,我們曾家,數代單傳,你給我們曾家生了兒子,留下了血脈,是我們曾家的大功臣。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哪怕是我和萬山不追究,但如今人證物證俱全,族裡是不會這麼輕饒的。」
曾萬山一封家書快馬加鞭送至曾府。那日上午,曾老夫人一早由婆子丫頭們伺候著起來,用過早膳后,照例在佛堂跪拜禮佛。
也不知道是不是剿匪造福百姓種下的福報,數月後,傅良歆便嘔吐不止。曾萬山請了大夫號脈,便號出了喜脈。曾萬山不由得大喜過望,捧著傅良歆的臉連聲道:「我們曾家一直無後,你可得給我生個大胖小子啊。」
嗚嗚咽咽地哭了一通,傅良歆才收了淚,將往事娓娓道來:「娘,我當日確實與表哥有過婚約,可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了。當年我確實不是心甘情願跟著將軍的,可後來見將軍為我們家鄉剿匪除霸,行了很多善事,造福了一方百姓,打從那時起,我便對他敬佩有加。何況將軍對我,對我……良歆的心並非鐵鑄的,時日一久,我也把以前的事給忘了,一心一意地跟著將軍過日子,想給將軍生個兒子。老天待我不薄,竟叫我真的如願了……再後來,我與小牛兒進了府,娘對我和小牛兒如何,良歆我亦明白……良歆雖然在窮鄉僻壤長大,可也知道『廉恥』二字,良歆萬萬不敢做此齷齪淫穢之事。
那一年冬天,傅良歆本是要嫁到姑媽家的,表哥昭俊比她大一歲,從小一起長大,真可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傅良歆被嚇得驚聲尖叫,摟著被子踢打他:「你走開!別過來!別過來……」
良久,曾老夫人才低低道:「小牛兒他娘,這件事橫豎要有個交代的,對族裡交代,對曾家交代,要堵眾人的悠悠之口。」
另一廂,曾夫人則由心腹僕婦伺候著梳洗。她聽完僕婦的回稟,冷冷一笑道:「那老不死的倒也沉得住氣。只是啊,開場的鑼鼓打得響,這後邊啊,才有好戲看呢。」
第二天一早,曾府的丫鬟給傅姨娘送飯時,發現傅姨娘在卧室里懸樑自盡了。
曾老夫人雖然老邁,腦子卻不糊塗,在病榻上喘著氣道:「這蛇蝎毒婦連我們曾家唯一一根血脈都不肯放過。只恨這毒婦外頭裝溫柔賢惠,懂事明理,裡頭卻是淬了毒的砒霜。」
曾萬山的目光比刀劍還銳利幾分,似乎隨時會出鞘割破眾人的咽喉。眾人心中大寒,都不敢有異議。
他見傅良歆如一枝鮮花,嬌嬌嫩嫩地開在自家屋子裡,哪怕平時不言不語,安安靜靜的,他也歡喜得很,寵愛日盛。
曾萬山一脈雖然人丁單薄,但手握重兵,連朝中都顧忌他幾分,族長自然不敢得罪,只好打著哈哈問族中各位年長之人:「既然如此,大家的意思呢?」
仇萬新那些人亦是講義氣的,平素里靠著伍九爺吃的喝的玩的,也念著他的情,此時也想江湖救急,只是沒有軍令,實在不敢調動軍隊。若是調了,要以軍法處置。鞭打丟官是小,只怕還要掉腦袋……可曾萬山平素最討厭開煙館、賭館之人,一直都說多少人傾家蕩產,多少人民不聊生,都是這些黑良心的害的,說什麼這些人其心可誅,恨不得把他們都給抓了殺頭。
曾連同臉色鐵青,冷冷磨牙道:「真是黃蜂尾后針,最毒婦人心。」又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母女幾人都是一路的貨色。」
生曾盛頤的時候,婆婆臉色淡得已經不能再淡了,只瞧了一眼孩子便出了門。到了曾和頤出生的時候,婆婆在外頭一聽又是個不帶把的,甩手便走。雙滿月後,曾家又多了兩位姨太太。
第三年的時候,曾老夫人做主為曾萬山連納了兩名妾室,迎娶前特地把她叫進了房:「我的兒啊,不是我這個做婆婆的給你使絆子上眼藥……婆婆我都這把年紀了,一半的身子都埋在土裡了,也沒幾天日子好活了。可若曾家在萬山這一代絕了m•hetubook.com.com后,婆婆我是死了也沒臉下去見列祖列宗和萬山他爹呀。」
去年,曾萬山在宿河練兵,送來的家信中提及,說是納了一房妾室隨伺左右,婆婆知道后只淡淡地告知了她一聲:「萬山在外頭為國效力,身邊也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回房后她便安排心腹去打探,送回來的消息是那新姨太太長得貌美如花,將軍疼愛得跟自己眼珠子似的。只是不在府裡頭,她也就當作眼不見為凈。
曾夫人笑道:「這麼大的喜事,合該如此,合該如此。」一轉身,便暗暗啐了一口,「又沐浴又更衣,還要開祠堂稟告祖宗,這麼大的陣仗,也不怕折了那小子的福。」
曾老夫人手裡的紫檀佛珠「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她猛地轉身,驚喜激動得簡直手足無措,一把抓住那婆子的手臂,顫聲道:「你……你說的可是真的?真的是個小子?我們曾家真的有后了?」
年方十七的傅良歆,由母親婆子們帶領著,下了轎,從石階上款款而來時,曾萬山正與好友在寶塔上登高遠眺,只隱隱瞧見一群人的身影,並不為意。
在曾連同六歲那年,機會終於來了。婆婆曾老夫人纏綿病榻,而曾萬山又被派去駐守北方,最重要的是,傅良歆的表哥徐昭俊來了曾府。
當晚,曾老夫人由婆子扶著去了傅良歆的房間。傅良歆衣衫單薄,神情獃滯地坐在榻上。她見曾老夫人進來,方才回神,趕忙起身整理了一下儀容,上前請安。
傅良歆父母等一來便在曾家的一隅住下,一住便是數月。三個月後的某日,照顧曾連同的僕婦因曾連同夜裡突然生病吵鬧著要母親,便抱著孩子來到了傅姨娘所住的院落,卻撞破了傅良歆與徐昭俊的奸|情。
一日,曾萬山被人拉去吃酒。他喝得酩酊大醉,頭痛腦裂地醒來,瞧見身旁有一女子躲在角落裡無聲無息地在流眼淚。
曾萬山雖然油鹽不進,但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是一些窮當兵的。伍九爺這大半年來早已經跟曾萬山幾個屬下如仇萬新等人打得火熱,一出此事,忙跑去求仇萬新等人。
產下大女兒曾方頤的時候,婆婆臉上還是含笑的,拍著她的手道:「來日方長,來日方長。你辛苦了,好好養身子,曾家還等著你開枝散葉呢。」
回神后,方聽到身邊人調笑:「想不到宿河這等鳥不生蛋的地方,居然有此等佳人!真是可惜了啊!」
曾老夫人嘆道:「所謂捉賊拿贓,捉姦拿雙,如今她是人贓並獲,傅姨娘平日雖不喜討好巴結,但這些年我瞧著下來,卻是個性子和順、本本分分的人。如今她著了那毒婦的道,是百口莫辯了。我保不了她了。只怪我,想著就這麼一個寶貝金孫,想要他承歡膝下,頤養天年。當日萬山提出要帶他倆一起去駐防之地,我就該點頭的。」
仇萬新等人再三合計,也不知怎麼便想起曾萬山那天在清泉寺的那一個訝異錯愣。仇萬新等人都是極精乖的人物,那日曾萬山的異樣他們怎麼會瞧不出來?於是,便附在伍九爺耳邊獻上了一計。
僕婦回:「去老夫人院落了。」
生下曾靜頤的時候,婆婆抱了抱便擱下了,但還是說了一句:「你好好休息。」不久后,曾老夫人便又做主給曾萬山納了一房妾室。
傅良歆最後緩緩道:「我死後,請娘開祠堂,當著族長的面把小牛兒過到她的名下。這樣一來,小牛兒便是她的兒子,若以後她沒有別的倚靠,或許不會輕易動小牛兒的。」
那年曾萬山已二十有八了,由於膝下猶虛,除髮妻外,由家中母親做主亦納了好幾房妾室,加上平素交際,煙花之地逢場作戲偶爾也有之。對於女人,燕瘦環肥,他自認也算是見多識廣,從未想到世間竟有此絕色,一時之間,便止了腳步,足足數秒不得動彈。
她嫁入曾家已經整整十二年了,頭三年一直沒生育,婆婆曾老夫人頗有微詞。當年曾家媒人來與她父母提親的時候,就笑吟吟地說過一句:「那曾家啊,就是看中你們沐家出來的女子能生養。他們家,可是盼孫子盼瘋了的人。」
「唉,是我老糊塗hetubook.com.com了,有了寶貝孫子,又見這幾年平安無事,以為那毒婦年歲漸長,又信了佛,心性平和了,也懂得念著曾家這些年對她的好……」曾老夫人說到這裏,停頓了許久,又道,「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對了,你去瞧瞧小牛兒怎麼樣了?」那婆子道:「老夫人放心,小少爺在隔壁睡得正香甜呢!」
昭俊表哥前年就來求娶,但傅老爺傅夫人只此一女,自然心疼不舍,把女兒硬生生留了兩年。這兩年中,兩家來往密切。傅良歆除了偶爾出門禮佛外,便日日在家中做女紅。如今,各色針線早已樣樣齊備,大紅的鴛鴦戲水綉枕、龍鳳錦被,一針一線都是她精心綉成。
那段在宿河的日子真真是過得快,很快便到了生產那日。曾萬山守在房外,聽著傅良歆凄厲的聲聲慘叫,只恨不得替她受去。一直折騰了一日一夜,他才聽到了一聲響亮的啼哭。
曾萬山得了這麼一個美嬌娘,仇萬新等人又在邊上勸說:「將軍常常訓誨我們說,為官為將不要想著升官發財,不要想著金銀財寶,而是要造福一方百姓。如今宿河的土匪這麼猖獗,將軍不如派一小隊把他們給滅了,一來是為了宿河的老百姓;二來趁此機會也正好檢視下練兵的效果,當然三來也順道把伍九爺的兒子給救了……」
曾連同輕描淡寫地一笑:「那些人想要,我就偏偏讓他們得不到。再者,就算我不想爭,他們也不會放過我。世事如棋,每個人都是局中人,太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
聽到傅良歆提到傅家兩位老人,曾老夫人亦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慨,渾濁的眼淚在眼眶裡打了幾轉:「你放心,這些我都會做的。」
可想不到下了寶塔,偏巧遇到傅良歆母女等人從佛堂叩拜出來,便生生地打了一個照面。
產婆抱著孩子喜滋滋地出來,老臉上笑得全是深淺不一的褶子:「恭喜將軍,賀喜將軍,是個大胖小子。」
曾萬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簡直不敢相信,足足愣了半晌方回了神,上前一步,猛地撩開小袍子……然後仰天長笑:「哈哈哈……真的是個帶把的!真的是個帶把的!」
傅良歆輕輕道:「您替我轉告將軍,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曾老夫人點頭。
婆婆曾老夫人這才滿意地道:「我就知道媳婦你是個通情達理、明白事理的人。人呢,我已經給萬山定下了,下面的事,你就辛苦一點兒,親自操持操持。」
此後幾年,雖有一些流言蜚語,但時日一長,加上曾家舉家遷往鹿州,一切終究是慢慢地淡了下去。
傅良歆身子一軟,面色慘白地跌坐在地上。「通姦」之罪,歷來是要被浸江沉湖的。
這晚,他便享了那艷福。
一眼望去,便見一條雪白的膀子,真真是欺雪賽霜。曾萬山這才隱約憶起,昨夜被人送進房中時,做東請他吃酒的仇萬新哈哈地笑著拉上了門:「給將軍備了個重禮,請將軍好好享用。」
世上只有疼女兒的娘,哪來疼媳婦的婆婆呢?母親急得什麼似的,求了很多偏方秘方。不久后,她居然懷孕了,可接二連三生下的都是女兒。
這麼一來,早被周邊的土匪盯上了。曾萬山來宿河練兵以前,那伍家就被土匪打劫過數次,土匪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伍九爺養了再多的護院也不頂用。據說,曾萬山的部隊來宿河駐紮前的那一次打劫,土匪頭兒順帶把伍九爺新納的第八房姨太太也順手給扛走了。那八姨太太是戲子,吊著嗓子喊了一路的「救命」也無濟於事。
曾萬山思量了一番,覺得仇萬新等人說得有一定道理,便派兵點將,不日便將盤踞多年的土匪窩給端了,所有土匪砍頭示眾。
曾夫人的心腹僕婦躬身道:「是。曾福一進門就大著嗓門嚷嚷,如今整個府里只怕都已經傳遍了。」曾夫人磨著牙道:「他人呢?」
回了房,唐寧慧把發生的事情細細講了一遍,最後長嘆道:「唉,巧琴這丫頭估計已經……」
曾連同的母親傅良歆是北地宿河城人,傅家也算是當地的殷實人家,因家中只有這一個女兒,從小父母便對她疼愛有加,和_圖_書把她捧在手心裏。
傅良歆與徐昭俊指天發誓,說是被人下了葯,是被冤枉的。可多少僕婦瞧見兩人一|絲|不|掛地摟抱在一起,任憑他們怎麼說,也無人相信。這等喪門辱德的事情,又不好報官嚴查,曾老夫人只能先把傅良歆給鎖起來,又把徐昭俊和被蒙在鼓裡的傅家老爺夫人急急送回了宿河。
被子里躺了個光溜溜的女子,只見皮膚白得亮眼,視線再往上移,便看到了那張絕色脫俗的臉,此刻柳眉緊蹙,蜷縮著身子,似極難受的模樣。
曾萬山的部隊來駐紮練兵后,那伍九爺便似得了稀世珍寶一般,第二天便捧了帖子來拜訪。曾萬山以「軍務繁冗」為由,一連大半年,一直不予接見。
不過,她並不怕那狐狸精回曾府,還只怕那狐狸精不回曾府。
至於傅良歆怎麼會被人下藥,第二天他把傅良歆送回傅家后便查了個一清二楚。原來宿河城有一霸,人稱伍九爺,當年是靠著山裡的皮貨生意發財的,一來二去,便在宿河城裡開了賭坊、酒樓、妓院、煙館,總之什麼賺錢做什麼,賺得盆滿缽滿。宿河城方圓幾百里,富得他認了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了。
這些年來對於她那些整治小妾的手段,婆婆曾老夫人亦心知肚明,只是彼此心照不宣而已。婆婆愛抬多少小妾進來,她從來都是含笑應道:「是。媳婦都聽娘的。」她呢,也因此在宗族裡博了一個知書明理的好名聲。只是娶進來,能不能懷,懷上了,能不能生下來,這又另當別論了。
哪怕是曾萬山已經喝得有了八分醉意,但還是一眼便看出來了,這個女子分明是被人下了葯。曾萬山再定睛一看,便認出此女子是當日在清泉寺遇到的絕色女子。
曾方頤等人這一招真真是狠毒。若是她與那小白臉被抓了個正著,她自然是活不下去,連帶笑之的身份也會讓人懷疑。一旦種下了這個懷疑的種子,到了曾連同也開始懷疑時,笑之的死活便任由她們拿捏了。
一時間,府里議論紛紛。幾日後,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的,說傅姨娘在嫁給將軍前,本就與表哥徐昭俊有婚約,兩人更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甚至連曾連同不是將軍親骨肉的閑言碎語都不時傳出。
經此一事,木已成舟,傅良歆父母哪怕是再不舍,一來顧及傅家名聲;二來忌怕曾萬山勢力,不從也只好從了。
可她並不著急,任那曾萬山與那狐狸精日日同寢同宿,任那小子天天在她眼皮底下蹦躂,只要有耐心,機會總是會有的,來了就一不做二不休,趁她病要她命。
陪嫁的婆子急得團團轉:「老夫人,這可如何是好呀?如今將軍遠在千里之外……」
後來,曾萬山帶了傅良歆和曾連同回到曾府,曾老夫人也防她防得緊,把孫子親自帶在身邊,日日同吃同住。
剿匪的另一個福報便是傅良歆不再對他不言不語了。雖然還是冷冷淡淡的,但每次一回家,他一在太師椅里坐下,她便親自蹲下給他脫靴。曾萬山自然知道這是傅良歆對他服軟的開始。
當然,其中的過程,曾連同亦是很多年後方知道的。而那天早晨他起床,只知道自己的臉上乾乾澀澀的一片,枕頭上濕漉漉的。他由丫頭們侍候著穿衣,想與往日一般跑到娘的屋子裡,可是在門口被李嬤嬤攔住,抱到了祖母的院子。李嬤嬤直抹淚珠子,一路喃喃道:「小牛兒啊,小牛兒,你再沒有娘了。」
由於曾萬山的軍隊駐紮在宿河邊上,那些土匪吃了豹子膽也不敢進犯。可時日一長,土匪們坐吃山空,又見曾萬山的軍隊只是練兵,對老百姓秋毫無犯,也不找他們麻煩。日子久了,懼怕之心漸減,心思也開始活絡了。也不知是誰支的招,一計不成便來二計,不能明搶便來暗劫,趁伍九爺的兒子去省城,半路把人給劫了去,然後派人喬裝打扮到了伍府,擱下一封書信,說要十萬大洋才放人。
誰承想,卻發生這種生不如死之事。
曾老夫人的話語剛落,傅良歆本已枯竭的淚瞬間便又奪眶而出。她「撲通」一聲跪在了曾老夫人面前,聲淚俱下:「有娘這一句話,良歆什麼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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