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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我愛的人都像你

作者:梅子黃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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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白首不相離

第十二章 白首不相離

從此以後,周兆銘對呂靜如更是疼愛有加,言聽計從。
年十八那日下午,曾連同又在家教笑之學畫畫。書房裡通了德國的暖氣管子,丫頭們巧手地在瓷瓶里插上了新折的紅梅,花香幽幽淡淡地飄散,在溫暖如春的書房內若隱若現。
也不知道怎麼地,倒讓周兆銘上了心,天天往她住的地方跑。時日一長,竟發覺少了她彷彿少了什麼似的,竟離她不得。到了後來,便讓她做了自己的隨身秘書,時時帶在身邊。
曾夫人抬頭,目光極銳利,如刀鋒一般盯著曾方頤:「不是你們?」曾方頤急道:「娘,真不是我。一來,時間倉促,我們都還未來得及收買人;二來,我們未得你吩咐,怎麼敢亂動手?」
笑之跑了過來,手裡也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了一張赭黃色的紙。曾連同此時瞧見,情不自禁地「呀」了一聲,對笑之道:「怎麼找到這個了?快去放好。」
周兆銘的祖上跟曾夫人家有些淵源,其父又跟著曾大帥出生入死,手上有一些子弟兵。在周兆銘留俄歸國那年,曾夫人將自己的大女兒曾方頤許配給了他。曾方頤容貌美麗,但身為曾家大小姐,脾氣自然驕縱。她又嫌棄他是個粗人,對他素來都是頤指氣使不說,管得又嚴。周兆銘這個人,卻是個不愛財愛色的,加上成親前習慣了拈花惹草,時日一久,自然耐不住寂寞。
錢醫生每說一句,周兆銘便應一聲「哦」。錢醫生叮囑完注意事宜,便收拾醫藥箱:「周先生,那我先告退了。」
周兆銘第一次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珍視目光看著呂靜如,替她擦拭了淚水,又緩緩地把她攬到懷裡,指天起誓:「你放心,從此以後,我周兆銘心裏只你一人。如果不能護你跟孩子周全,我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呂靜如不答。周兆銘心情甚好,不以為意,徑直自言自語:「給我生個女兒吧。都說女人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
在床上的時候嬌媚動人,婉轉嬌啼,讓人恨不得把她整個人都吞下去。可偏偏下了床,捧一本書在沙發上凝神細讀時,那溫柔賢淑、靜如處|子的模樣又彷彿是世家閨閣里的女子。含淚哭泣時,梨花帶雨,嗚嗚咽咽,我見猶憐;與他撒嬌鬥氣時,又嬌嘖薄怒,別有一番風味。
且這呂靜如還有一個極其特別之處,就是從不挽留他,彷彿他愛來便來,不來便不來,一點兒也不稀罕。周兆銘起先還以為她與別的女hetubook.com•com子一樣對他拿喬,遂試探了一下,一月未至她的住所。可某天進去后,卻發現她穿了一件月牙白的繡花旗袍,安安靜靜地在陽台上喝咖啡看書,怡然自得得很,抬頭見了他,不過是如常嫣然一笑:「來了啊。」
「只怪我跟肚子里的孩子命苦。你還是讓我們離開鹿州吧,也算給我和孩子一條活路走……」
不知何時,他補了一個「曾」字上去。
呂靜如撫著胸口,斜了眼過來,似嘖非嘖:「你還笑,我胸口難受得很。」周兆銘忙上前:「怎麼不舒服了?」呂靜如道:「這裏悶得很。」
周兆銘上前攔阻她:「別鬧了。」呂靜如不理他,依舊我行我素:「你放開我。我走,我走得遠遠的……」
周兆銘覺得呂靜如說的這些句句在理,每一字都讓他心疼。他迭聲道:「我明白,我曉得。」又說,「靜如,你這麼識大體,為我著想,你放心,事成之後,我絕對不會虧待你和孩子的。」
曾夫人聽著確實在理,便眉頭微擰地凝神思索:「那會是何人?」
周兆銘冷聲吩咐:「讓人把廚房裡的相關人等都綁起來,給我一個一個地審,審到說出實話為止,特別是那幾個經手過燕窩的人。」
原來有個僕婦死在了後頭的花園裡。周兆銘定睛一瞧,正是方才領錢醫生上來的那個僕婦,此刻正嘴唇烏黑,七竅流血,顯然是中了毒,剛剛氣絕而亡。
嬌嘖薄怒,所謂打是情罵是愛,別有一番滋味,更何況,如今這個妙人兒肚子里正懷著他的骨肉呢,周兆銘自然是賠盡小心地哄:「好,好,好,我不來煩你,我不來煩你,我就在這兒坐著,坐著。」
而曾夫人那邊聽到呂靜如這頭的消息后,則重重地擱下茶盞:「什麼?!我不是讓你別輕舉妄動的嗎?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曾方頤道:「娘,不是我們下的毒。」
呂靜如把自個兒反鎖在盥洗室里,怎麼也不讓周兆銘進去。
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一張臉,熨熨帖帖、事事為他著想的一番話,把向來鐵石心腸、不重兒女情長的周兆銘說得心頭軟了起來。
周兆銘被激得怒氣上來了,轉身就大步往外走:「我怕她?那光頭最不待見的就是她們母女,特別是那個老太婆。我這就去找曾方頤對質。」
曾靜頤道:「娘,那還有其他什麼法子整治那賤人?」曾夫人道:「既然有人走在和*圖*書我們前頭,打了草驚了蛇,如今什麼法子也不管用了,你們就先給我老老實實待著吧,這件事等過些日子再說。」
曾方頤覺得有道理:「娘說得是。那會是何人?」
唐寧慧這邊卻是其樂融融。
正在此時,有僕婦在卧室門上輕輕叩了叩,稟報道:「三小姐的燕窩燉好了。」周兆銘道:「進來。」僕婦輕手輕腳地進來,把托盤擱下,正欲退出去。
周兆銘上樓的時候,卻見呂靜如已經從床上起來了,整個人貓一樣縮在沙發里。見他進來,呂靜如粉臉煞白地抬頭,顯然已經知道剛剛所發生的事情:「是不是有人想害我?」
半晌后,僕婦在外頭敲門:「先生,錢醫生來了。」周兆銘急道:「快讓他進來。」
呂靜如沒好氣地推他:「坐遠點兒,再遠點兒。我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你們男人就沒有一個是有良心的,就知道關心肚子里的孩子。」
周兆銘喚住了她:「去,讓人掛個電話給錢醫生,讓他來一趟。」僕婦應了聲「是」,關上門而出。
呂靜如在他懷裡抽泣著道:「有你這一番話,哪怕是叫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立刻沒命,我也心甘情願。我和孩子不要什麼名分,只要一輩子跟著你,就心滿意足了。只是,你千萬不要因為我而跟她生了嫌隙。再怎麼說,她也給你生了個兒子,給你們周家留下了血脈。哪怕看在孩子面上,你也不能怠慢了她。二來,說句不好聽的,你免不了有仰仗她、用得著她的時候。」
也不知是不是暖氣的緣故,任外頭北風呼呼地拍打窗子,她卻只覺溫溫熱熱的,心頭一絲寒意也沒有。
周兆銘快步開門,駱應鳴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周兆銘忙道:「帶我去看看。」
周兆銘吩咐道:「來人,送錢醫生回府。」那僕婦領著錢醫生出去,周兆銘叫住了她:「把燕窩端下去,吩咐廚房燉些別的補品送上來。」
好半晌后,門口有人道:「周爺,有事,你出來瞧瞧。」這人是周兆銘的心腹侍從駱應鳴,跟著周兆銘出生入死,此時說話的語氣嚴峻急促,顯然是發生了重要之事。
真真正正的千面美人,每一面都教人歡喜不已。
呂靜如微微顫顫地扶著沙發站了起來,側著臉,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木然模樣:「周兆銘,我呂靜如是不大聰明,可也不笨!我不是那種不要臉的女人,會死纏著你不放。你放心,我懂得你的意思,我這就和-圖-書走,走得遠遠的,再不來煩你……」
可唐寧慧已經瞧得清清楚楚了:繁複的雲紋,紅梅喜鵲,喜慶吉祥。最下邊是兩人的簽名:曾連同,唐寧慧。
駱應鳴戴了手套的手攤開來,赫然便是一根金燦燦的金條。
呂靜如還是不說話。周兆銘這才察覺出不對,俯下身:「怎麼了?」呂靜如懨懨地瞪了他一眼:「我難受著呢,你坐遠點兒,別煩我。」
周兆銘大為奇怪,聞了聞燕窩,隨手擱下:「哪有什麼腥味,看來真是病了。」
好半晌,呂靜如才臉色慘白地出來。周兆銘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好些沒?」呂靜如呆坐著,神色有些僵滯。
駱應鳴道:「回周爺,都已經綁了。」正說話間,又有手下前來:「報告,發現廚師金三也死了,死在下人房裡。」
駱應鳴跟著手下匆匆而去,半晌后,回來稟報:「周爺,搜查了所有的人,在死者金三的床頭磚縫裡找到了一根金條。表面證供來看,這個金三是被人收買了下了毒。不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卻沒想自己會被人殺人滅口。」
錢醫生檢查了一番,又嚴肅地問了好些個問題,忽然微笑著對周兆銘道:「周先生,恭喜你了,呂小姐懷了身孕。」
在周兆銘的思想中,男人花天酒地、三妻四妾真是太正常不過了。他因礙於曾家的權勢,一直沒納妾,自以為也算是給足了曾方頤的面子。可周兆銘萬萬沒料到,曾方頤居然敢給他戴綠帽子。自他發現那日起,夫妻兩個在人前不過是面上功夫了。可他又少她不得,再怎麼說她也是曾萬山的女兒。於是,兩個人便各過各的,倒有些互不相干的味道。
見她的手擱在那柔軟的高聳處,周兆銘嘿嘿笑著,湊近道:「那我替你揉揉。」呂靜如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啪」的一聲,重重地打在他那不懷好意的手上:「我難受得都快死了,你還欺負人家。」說著,便發出「呃」的一聲,推開他,奔進了洗漱間。
周兆銘一時倒有些呆若木雞,數秒後方反應過來:「什麼?」那錢醫生扶了扶鼻尖上的金框眼鏡:「呂小姐懷孕了。這些日子要小心照料。」
上了樓,推開卧室門,見呂靜如靠坐在床頭,表情懨懨地閉目養神。周兆銘笑:「好好的,怎麼不躺下歇息?」
周兆銘見那托盤上的燕窩盅,便端給她:「正好,廚房送了燕窩上來,你吐成這樣,胃鐵定已經空了,吃幾口暖暖胃m.hetubook.com•com。」抬頭卻見呂靜如古里古怪地瞧著他,遂道,「怎麼了?」
溫軟細碎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口靜靜傾灑進來,房間里流水靜深,只有那爺兒倆的竊竊低語聲:「笑之,手的姿勢是這樣的。」「是,爹。」
周兆銘倒也懸了心,敲了敲門:「怎麼了?可是吃壞肚子了?」呂靜如只顧著嘔吐。
她委委屈屈地道:「兆銘,我不應該逼你的。我知道你的難處。我又算個什麼東西,連個妾的名分也沒有。她再怎麼著也是曾家的大小姐,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果曾大帥和曾夫人發了怒,那還不是為難了你?我明白的,我不怪你!我只是跟你賭氣而已……」
呂靜如側身躺在床上,一直不作聲。周兆銘挨著她靠坐在床頭,拉著她的手,溫柔款款:「也不知是兒子還是女兒……」曾方頤自打給他生下個兒子后,就再無音訊。後來兩人各過各的,自然是石頭也生不下來的,更何況孩子。
周兆銘忙往邊上挪了挪屁股:「好好好!我坐遠點兒,坐遠點兒。」又迭聲地哄她,「我是關心孩子,那不一樣是關心你?如今我們的孩子可正在你肚子里……」
周兆銘攬著她的肩膀:「你好好休息,別多想。」呂靜如道:「你叫我怎麼能不多想呢?今天我跟孩子算是逃過一劫了,那明天呢?後天呢?大後天呢……」
話說人就是一犯「賤」的動物,特別是男人,周兆銘自己也這般覺得。他自覺玩過的女人也不少了,但就是沒見過呂靜如這般的。
唐寧慧隨手翻著曾連同書房裡的古籍畫本,偶爾不經意地抬頭,便瞧見曾連同側著身子,細心地指點笑之,或者手把著手親自教導,挺拔的身形一如當年,還有那烏黑的發……她心頭一動,便想起那一年的雨天,他蹲下來替她脫鞋,她低下頭的那一眼,心柔軟得仿若雲團。
「爹,這裏呢?」「對,線條就這樣……這裏要有些許陰影……」
曾連同見唐寧慧觀賞著笑之的畫,一副凝神靜息、津津有味的模樣,便拿過筆,饒有興緻地描了起來。
一會兒又道:「兒子也好。你要是你生的。我都覺的好。」
呂靜如轉了視線:「還是難受……」周兆銘把吹涼了的瓷盅遞給了她:「來,吃一口。」
唐寧慧怔了許久,緩緩地抬眸,望進了曾連同幽深若潭的深情眼底。
呂靜如在他懷裡軟成了一攤水:「兆銘,我信你。」
「嗚嗚嗚,我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我肚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里的孩子……」
周兆銘一聲不吭地來回踱步,知道她所言不假。
這日,外頭雨雪霏霏。周兆銘回小公館的時候,見屋子裡靜悄悄的,便知道呂靜如在午寐。
呂靜如忽然一把推開了他的手,捂著嘴打著嗝:「腥……腥死人了!拿開……快拿開……」竟又朝盥洗室奔去。
笑之見狀,也不打擾他,自得其樂地在房內玩耍。
周兆銘沉聲道:「你放心,我會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的。」呂靜如卻「呵呵呵」地望著他笑,片刻后,收斂了笑容,眼神里漸漸透著涼意:「我在鹿州一個相熟的人也沒有,更何況仇人了,你又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曾靜頤揣測道:「會不會是小妹?她如今對那賤人可是恨之入骨的……」曾夫人打斷了她的話:「不可能。且不說你那妹子從小我們寵她寵得很,不懂這些個算計心思,就算現在年歲漸長,懂些人情世故,但她素來就是個缺心眼的,就算有,她哪裡有這個能力把這件事情辦得這般滴水不漏。」
周兆銘霍地站了起來:「說什麼混賬話呢!你懷著孩子,離開鹿州去哪裡?」呂靜如冷著一張俏臉:「你管我去哪裡,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她拉開衣櫃,開始取柜子里的各式衣服。
兩人想了許久也想不出個頭緒。曾夫人端了茶盞,飲了口茶,才緩聲說了一句:「賤人就是命硬。」頓了頓,又道,「且不去管是誰,只是一擊不中,這個法子就不能再用了。」
這回反倒是呂靜如拉住了他,她落著淚,嗚嗚咽咽地抱著他的手臂:「別……別去。我跟你說氣話來著呢。」
周兆銘放開她,也不攔她:「好,我去找她對質。」呂靜如忽然靜了下來,隔了半晌,捂著臉「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你若是跟她撕破臉,那她對付我和孩子就更肆無忌憚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好半晌,唐寧慧只聽笑之忽然叫道:「娘,這張紙上有你和爹的名字。」笑之最早識得的幾個字,便是他自己和唐寧慧的名字。
笑之完成了一幅六角大花瓶的素描,便喜滋滋地捧著過來:「娘,你看,是我畫的,像不像?」唐寧慧連連點頭稱讚。雖然西洋的畫風與國畫完全不一樣,但像模像樣地將六角大花瓶的形狀描了出來,對年幼的笑之來說已經不易了。
周兆銘沉著一張臉,來回踱步。駱應鳴琢磨著道:「周爺,這事看來跟前次不一樣,好像不是衝著您來的。」周兆銘則一直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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