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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我愛的人都像你

作者:梅子黃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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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患難與共

第十三章 患難與共

曾連同「嗯」了一聲,又問:「有什麼開胃些的爽口小菜?」金六水道:「廚房裡備著醬瓜、醬菜。」曾連同皺眉:「這些太太都不喜歡。」
當年的孫國璋品學兼優,深得教授們的喜愛,是北地安陽大學里的風雲人物。曾和頤進學校的第一日,孫國璋作為學生代表歡迎新生入學。曾和頤在台下,見他一襲白色長袍,玉面俊美,器宇不凡。
再遇的那一天,是他陪著曾和頤去洋行購物。曾和頤向來是鹿州城各大洋行的老主顧,一到門口,經理夥計便點頭哈腰地迎上來熱情招呼,生怕有一絲一毫的怠慢。曾和頤一坐下挑選,素來沒有半天是不會走的。孫國璋不耐煩,便說去隔壁咖啡店裡等她。
蒙了眼,定是熟人所為。唐寧慧懂得那康侍從的意思,但此刻她只是緊緊地抱著失而復得的笑之,再不肯鬆開一下。
孫國璋雖然不說話,但是面色漸軟。
唐寧慧支撐不住,聽了管家回報后,當場便暈厥了過去。曾連同攙扶著她,連聲吼道:「快請大夫!快!」
唐寧慧和曾萬山噌地在同一時間站了起來。曾萬山大步朝門口去,還未走出大廳,便看到侍從扶著曾連同從院子里過來。
曾萬山、周兆銘、汪季新、曾夫人、曾方頤、曾靜頤等人得知消息后,紛紛趕來。
顯然那封信到達的時候,他正在趕回荷縣的途中,因此正好錯過了。
曾連同道:「爹,萬萬不可,笑之的命在他們手裡。」曾萬山也一籌莫展,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他奶奶的!這群王八羔子……我曾萬山也算稱雄一地,居然栽在這群王八羔子手裡!」
曾連同親自帶人查城,但一連兩日,竟全無半點兒線索。
唐寧慧吩咐道:「金師傅,麻煩你幫忙準備一隻處理好的雞,不用太大,公母皆可。另外幫忙準備各式調料……」
孫國璋哪裡知道,這是一個早已經布好的陷阱。見曾和頤低眉順目,俱是哀求之色,他不免心軟,便點了頭。
僕婦見曾連同眉頭緊鎖,臉色沉沉,知道小少爺依舊沒有消息,曾連同的心情十分差,回話的時候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很是小心謹慎:「太太只說想喝白粥,小的吩咐廚房去熬了,可太太連只用了幾口,便擱著說吃不下了。」
曾萬山無奈地長嘆道:「能關一日是一日,現在笑之最重要。」沉默了數秒,他又道,「我已經下令把蛟河那邊的部隊調回鹿州布防。」蛟河那裡的展正雄是曾萬山一手帶出來的,最得曾萬山信任。
此時,曾連同一聽那大夫的話,大急之下,一時無法接受,竟愣住了,緩了緩才錯愕驚喜地反應過來:「你說什麼?這是真的?」
剎那間,彷彿天地重歸混沌,孫國璋腦中空如一張白紙。等他反應過來,跑出咖啡店的時候,那女子已經上了一輛黑色小汽車,緩緩而去了。
笑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娘,娘——」
唐寧慧用力點頭,努力微笑,但眸子卻彷彿被風沙侵了眼,漸漸凄迷:「好,我等你們回來一起吃晚飯,你速去速回。」
「明日付了贖金就可以看到笑之了,你應當高興才是,哭什麼。」
唐寧慧這才鬆了口氣。她攜笑之回了客廳,仔細詢問:「笑之,你把記得的事情跟娘好好說一遍。你怎麼會被人抱走,又怎麼會一個人在街頭呢?還有,巧荷呢?」
後來幾日,他一直渾渾噩噩的,一會兒覺得是自己眼花看錯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絕對沒看錯。
曾萬山摸了一把光頭,恨恨道:「奶奶的!便宜他了!給我好好招呼剩下的那兩個傢伙,敢動我曾萬山的孫子,我要讓他們後悔來這世上走一遭!」想到笑之被救一事,曾萬山依舊百思不得其解,「你說,笑之到底是被誰救出來的?誰會在暗中幫我們呢?」
曾連同輕輕地擱下托盤,挨著她坐下,強忍心中悲痛,寬慰她:「你放心,城門都關了,各路都設置了關卡,很快就會找到笑之的。」
曾連同疑惑:「爹,你的意思是?」曾萬山道:「事到如今,不得不防。」
他陪笑之玩了許久,近距離地端詳了那塊玉佩。他清清楚楚地瞧見了兩個鴛鴦銜接處有一條細絲。這確實是他們孫家的家傳玉佩無疑。他從小掛在脖子上,直到與呂靜如定親,這塊玉方作為聘禮送去了呂家。正因為如此,所以當年在安陽,他一眼便認出了呂靜如。
當著曾夫人、周兆銘等人的面,曾萬山忍不住斥責他:「有道是窮寇莫追。既然笑之已經救了出來,你哪裡還用得著去涉這個險?派一個團把仙鹿山圍了,慢慢收拾他們就是,難不成他們還會飛不成!幸虧無礙,下次萬萬不可!」
聞言,唐寧慧怔怔地鬆開了手,睫毛一低,一顆淚便無聲無息地墜了下來。唐寧慧的身子本就在休養中,因笑之一事,這幾日急劇消瘦下來。此時淚珠子不停墜落,每一顆都似尖針,針針扎在曾連同的心頭。
唐寧慧本是咬著下唇,默默淌淚,聞言眼淚卻流得更洶湧起來:「你不過是哄我罷了。你獨個兒去交贖金,凶多吉少,你叫我怎麼能不著急?」
她生著病,手腳無力,杯子踉蹌地跌碎在孫國璋腳前。當時,孫國璋也亂成一團,見呂靜如這般生氣,趕忙道:「靜如,你先別生氣……你聽我說,你聽我說。」
可是誰也沒料到,兩個時辰后他回來,呂靜如已經不見了蹤影。
電話那頭兒發出一陣夜梟般的粗糲怪笑,道:「你只要告訴他,他兒子曾笑之在我們手上,他就會立刻來聽這個電話了。」聽差頓時倒吸了一口氣,撒開腿跑去請曾連同:「七少爺,綁……綁匪!是綁匪掛了電話過來……說小少爺在他們手上……」
金六水等人簇擁著要幫忙,唐寧慧只是不準:「不用。若是要幫忙的話,我會開口的。」她說話雖然輕聲細語,語氣卻是極堅決。金六水只好在一旁瞧著,只覺七太太手不忙腳不亂,每道工序都有條不紊地進行,顯然廚藝嫻熟得很。
唐寧慧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笑意:「那可不成,他的嘴最是挑剔了,旁人做的,他一嘗就嘗出來了。走吧。」說罷,便移步朝灶房走去。
曾夫人則道:「都怪我,今兒讓方頤她們陪著去城外禮佛還願,若是早些回來,或許……」
唐寧慧依舊不能置信,她緩緩地轉過僵硬的脖子……是真的!她沒有聽錯,真的是笑之。程副官下面的一個侍從抱著笑之站在不遠處。
那晚,眾人走後,曾連同才與父親曾萬山在書房密談:「這件事絕不簡單!那些所謂的綁匪,一色的精良俄式裝備,一點兒也不比我們的加強團遜色。」
那人聽曾連同不語,便哈哈大笑道:「曾七少,你不說話我就當你信了。那明日午後四時,我們不見不散!哈哈哈哈……」
他一直想著某一天可以再見到呂靜如,可他從未想過,那個場景會突如其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唐寧慧被王媽等人焦急的聲音給喚醒了:「太太,不好了!小少爺不見了!」唐寧慧腦袋空白了數秒才反應過來,猛地擁被而起:「什麼?!」
確實如此,就怕那些人不是綁匪。
曾連同知道她擔心,忙對眾人道:「不礙事,只是手臂上被和圖書流彈擦傷了,流了一點兒血,已經止住了。程副官已經讓人去請醫生了,估摸著就快到了。」
曾連同那時候正在給唐寧慧喂葯,一聽此話,忙擱下藥碗,疾奔而出,到了廳里,一把接了電話:「喂?喂?」只聽電話那頭兒一陣桀驁笑聲:「曾七少,我等兄弟久聞你的大名,如今世道艱難,兄弟們活不下去了,想跟你借點兒銀子花花。你給我聽好了,你兒子曾笑之在我們手上,你準備兩百條大黃魚……」
曾連同手臂上纏了一圈白紗布,身上有些血跡,但瞧上去並不嚴重。他一進來,便瞧見唐寧慧拉著笑之的手,站在那群嘰嘰喳喳的人身後,眼圈通紅。
那侍從雙腳一併,回道:「回太太,小的這幾日奉了七少爺的命令,在城中各處查找小少爺的蹤跡,今日正在城北四賢街檢查,卻在大街上瞧見了小少爺……小的趕忙將小少爺帶回府中。」
呂靜如伸手推他:「我還沒消氣呢……」孫國璋低笑:「那你打我吧,也好消消氣。」呂靜如掄起拳頭,「砰」地打在他的胸口。孫國璋悶哼一聲,手卻緊摟著她不肯放鬆:「靜如,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青娥山位於南北交界之地,那裡青山連綿,層巒疊嶂,地勢高陡,因處於南北三不管地帶,所以很多亡命之徒在那裡佔山為王,是出了名的土匪窩。
曾連同做好了那道素三絲,其他兩道冷盤也備好了,便親自端了托盤,進了卧室。
孫國璋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夜不在家?」曾和頤一副氣苦至極的表情,終是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委屈萬分:「孫國璋,你這個沒良心的!你不知道我每晚都等你的書房熄燈了才睡下的嗎?人家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都跟你做夫妻幾年了,你卻總是欺負人家……」
一到家,他便跟家人打聽呂靜如的情況。誰知孫母一聽呂家小姐,便對他道:「那呂家小姐已經失蹤兩年了,只輾轉來過幾封信。呂家到現在還沒找到人,大約覺得對不住咱們,一個多月前主動跟咱們退婚了,還退回了聘禮,只是我們那家傳玉佩不見了……」
曾連同輕聲道:「你放心,我已有萬全之策。我一定帶著笑之平平安安地回來。」他緊緊地握著唐寧慧的手,嘴角含笑,「我記得以前你做的寧州百味雞比那家百年老字號還好吃幾分,明兒你吩咐廚房做這道菜,我和笑之回來好好嘗嘗你的手藝。」
正當此時,只聽灶房門口處傳來了笑之清脆的呼喚聲:「娘……娘……」
呂靜如彷彿握了通紅的炭塊一般,「啪」的一聲,急急地擲掉了那把剪刀,橫了他一個白眼,嘖道:「血淋淋的,噁心死了,誰要看。」孫國璋見她語氣已緩,便鄭重地握住她的雙手:「總之,你要信我。你是我的妻子,十歲那年就訂下了的。這輩子,我只要你呂靜如一個人做我的妻。」
孫母慈愛地拉著他的手道:「璋官,以後我們跟那呂家便再無瓜葛了,你想娶新式的女子,爹娘也由你,可別再動不動就說不回家。璋官啊,你可是娘的心肝啊!」
手裡的鍋鏟立時掉了下去,唐寧慧衝上前去,一把將笑之攬在懷裡:「笑之!真的,真的是笑之!」她顫著手摸著笑之的小臉,只有真真切切地感受笑之那暖暖的體溫,她才能確定笑之真的平安歸來了。
後來呂靜如無故失蹤,他怎麼也找不到她的蹤跡。他雖被迫與曾和頤成親,可這麼多年來,他從未有過片刻的忘卻。
孫國璋別開眼:「我不明白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曾和頤道:「人是昨天夜裡被救的,那人極熟悉別院的情況,能避過那裡的崗哨。若不是你救的,你說你昨晚一夜不在家,到底去哪裡了?」
曾連同只覺萬事足矣、人生無憾了。他與唐寧慧十指相扣:「寧慧,快過年了,這是你和笑之第一次陪我過年,我覺得心裏好快活。詞彙太貧乏了,不足以描繪其萬一!」
曾連同的小院更是如此。這日傍晚,曾連同回來的時候,廊下的僕婦照例要躬身行禮:「七少爺。」曾連同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壓低聲音問道:「今日太太可吃了什麼?」
「可是,除了他們和那婆娘,不可能會有人在這個府里不驚動任何人地來去。」
等了半個鐘頭左右,雞處理好了,唐寧慧便吩咐煮水。片刻,鍋里的水便已經沸騰了,唐寧慧正準備下雞氽去血水,只聽一旁的金六水笑道:「太太仔細燙傷手。前些日子,七少爺頭一次做素三絲的時候,便燙到了手,幸好沒什麼大礙……」
曾連同沉聲問道:「你怎麼證明笑之在你們手上?」那頭兒道:「你兒子失蹤那天穿了寶藍緞面的小褂子,是用白玉葫蘆做的扣子,脖子上還掛了一個鴛鴦墜子,是與不是?不過我等空口白牙的,曾七少,你信就來;不信的話,就當沒接過我這通電話。」
曾和頤也不知道在酒里下了什麼葯,抑或在菜里做過什麼手腳,等孫國璋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就發覺自己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身旁有一個同樣赤身裸體的曾和頤。
唐寧慧這幾日不吃不喝,整個人獃獃的,此時,心中狂喜,嘴一動,明明是想笑的,那淚卻撲簌簌地落了下來:「笑之,你去哪裡了?到底是去哪裡了?」王媽也在旁陪著掉眼淚。
笑之的衣著與配飾,那人形容得絲毫不差,曾連同繃著的臉瞬間鐵青。顯然,笑之確實落在了此人手中!
近身侍候的王媽上前:「太太,這裏風大,您這幾日身子弱,不能吹風,我扶您回房吧。」抬頭,卻見唐寧慧默默地淌著眼淚。
曾連同問:「可有喝葯?」僕婦回:「喝了,可不一會兒就吐了個乾淨。」
誰也沒料到,曾家在這時居然會有這樣的喜訊。曾萬山得知后,竟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哭笑不得地摸著自己的光頭:「他奶奶的,老天爺這開的是什麼玩笑?!本來好好的一件大喜事,卻遇到笑之失蹤……」曾夫人則勸慰他道:「雖然找笑之的事情為重,但這怎麼著也是個好消息。」
孫國璋救曾笑之,除了覺得曾夫人、周兆銘一群人的行事實在可惡外,還有一個原因是,某一次,他在院子里偶爾遇到笑之,不經意間瞧見了笑之脖子上的玉佩。
笑之時斷時續又含混不清的描述,唐寧慧卻拼出了個大概。
曾連同道:「你放心,就算那群綁匪膽大包天,也諒他們不敢動我。」唐寧慧哽咽道:「我當年是傻,被你騙得團團轉。可如今我就算傻也知道,他們既然敢動笑之,就不是什麼等閑之輩,我不怕他們是綁匪,就怕他們不是綁匪。」
聽了綁匪的要求后,曾方頤苦口婆心地勸:「七弟,這事非同小可,你是爹娘唯一的指望,也是我們曾家唯一的指望,可千萬不能親自前去。送贖金不過是小事,讓兆銘去,或者讓三妹夫和六妹夫去都一樣。要不等綁匪再打電話過來時,跟他們商議一下,反正他們要的只是金條而已,定不會管是誰送去的。」
呂靜如也是個烈性子的人,便對孫國璋說:「好,孫國璋,既然如此,我也不擋著你的富貴路,我回我的荷縣,你去找你的曾家小姐。」孫國璋無奈地再和*圖*書三解釋:「靜如,我與那曾和頤真的沒有半點兒關係。我已經千萬百計地避著她了。可她在學校裡頭,總是有本事找到我。一來,她是個姑娘家,我總不好意思把話說得太過直白難聽;二來,我也不好輕易得罪她……」
那大夫行醫幾十年,也見慣了此等反應,便又道了聲「恭喜」,又把方才的話複述了一遍,說罷,又道:「有道是喜過傷心,怒過傷肝,憂過傷肺,思過傷脾,恐過傷腎,五情相勝,調衡情緒。七太太是一時急火攻心,以至於暈厥。你們要注意她的起居膳食,讓她自己調理心情,為了腹中胎兒,要保持心情舒暢為好,千萬不可讓她勞心勞力,為瑣事憂心。」
笑之摸著他的白紗問:「爹,疼不疼?」曾連同微笑搖頭,只說:「不疼。爹爹見了我們笑之啊,就什麼傷都不疼了。」
唐寧慧拿手絹抹了抹眼淚,微笑:「不礙事,去灶房吧。連同想吃百味雞,我要給他做呢。」王媽勸道:「七少爺想吃,吩咐灶房就是了。如今您身子虛,不能操勞。」
還未到灶房,金六水便得到消息,說太太要親自來做一道百味雞,他趕忙到菱花門處迎唐寧慧:「太太想吃什麼,吩咐小的就成了,怎敢勞煩您跑一趟呢!」
「你看看我們這個社會,貧苦的人千千萬,有些人甚至衣衫襤褸、食不果腹,為了能吃一口飽飯,把兒女都賣了。你們一群人,已經是生活在這個社會頂峰的頂峰了,為什麼就不能滿足呢?人在做,天在看,你們繼續這樣做下去,遲早是會有報應的。」
他當時便愣住了,因為他一眼便認出了那玉佩是他們孫家的祖傳之物,當年作為聘禮送去了呂家。後來在大學的時候,他也是因為這個玉佩才認出了眼前自己愛慕的人,竟然是自小與他定親的呂靜如。
曾萬山失笑:「奶奶的,你這小子!」頓了頓,又問,「招了沒?」聞言,曾連同濃眉一皺:「用了重刑,招是招了,不過沒有半點兒線索是指向周兆銘等人。那兩人只說他們是青娥山的土匪,是他們老大收了別人的重金來辦這件事的,還說他們連笑之的名也未曾聽過。」
果不其然,那些綁匪根本就不準備放他與笑之離開,見了那打扮成曾連同的侍從,二話不說,便拔槍射擊。曾連同等人見狀,拔槍而上,一番惡戰後,他們終於將綁匪全部擊斃。
周兆銘卻緩聲道:「話雖如此,可這件事情,要說爹和曾連同沒有一點兒懷疑是不可能的。只怕要行事的話……我們手頭的時間更緊迫了。」
她裝作根本不認識他!
曾連同連聲道謝,命人把大夫送出了門,轉身進了房,只見唐寧慧側身躺著,肩頭一抽一動的,便知她又在默默落淚了。曾連同攬著她的肩,寬慰道:「你放心,那些人只是求財,不會動笑之一根汗毛的。
曾和頤抽泣著道:「你知不知道,若是我姐夫等人知道這件事,他們定是饒不了你的。」
他照例在老位置坐下,點了一杯咖啡。服務生殷勤客氣地為他端上熱氣騰騰的咖啡:「孫先生,請您慢用。」
「另外,派人在府里上下再好好搜查一遍。」
天色陰沉,烏雲低垂,一股風雪欲來之勢。
之後,孫國璋再也找不到她了。先頭他見少了衣物,以為呂靜如真的賭氣回荷縣的碧溪老家了,他便也買了火車票,輾轉回了老家。
曾連同簡略地描述了一下。原來曾連同還未到仙鹿山,那康侍從派去的人便已經追上了他們。曾連同一聽笑之獲救了,心中大定,思慮了一番,決定一方面派人去緊急調撥大量人手,而另一方面自己和程副官等人則按原計劃繼續前往仙鹿山。
笑之揉著眼,道:「娘,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人跟我說,你站在這裏不要動,很快便會有人來救你,把你帶到你娘那裡。我想見娘……我很聽話,就乖乖地站著,一動也不敢動……」
曾夫人用帕子直抹眼淚:「祖先有靈,祖先有靈啊!」又連連合掌,「老爺,這次一定要好好酬神,謝謝各位菩薩、各路神仙搭救。」
周兆銘和汪季新道:「娘,請放心,我們會好好安排的。」
曾萬山眉頭一皺:「只是什麼?吞吞吐吐的,像個娘兒們!」那護兵才一口氣把話說完:「只是七少爺受了傷!」
笑之只說那日巧荷帶著他在大園子里玩,只記得有難聞的東西捂住了他的鼻子,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醒過來的時候,他被蒙了眼,嘴巴里塞了東西,關在一個房子里。他不知道有什麼人,唯一知道的是巧荷也在。
那天晚上,卧室里只在角落亮了一盞西式的落地燈,暈暈黃黃的一團昏暗光線。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一直不見曾連同回來。一直等到了天幕拉黑,門口背槍的護兵撒腿跑進來:「報告大帥,七少爺回來了……只是……」
「我一聽,先頭也只以為小少爺和巧荷是去那院子里玩,便叫了幾個丫頭去找,找了好半天,卻怎麼也找不見巧荷與小少爺……後來,我們一群人把那頭的院子翻了個遍,可……」
唐寧慧靠在床頭,側著頭,彷彿失了魂一般,痴痴地瞧著窗外。大約因曾連同進來的聲音吵到了她,所以獃滯遲緩地轉過了頭。見是曾連同,唐寧慧的眸子頓時注入了几絲光彩,顫著唇問道:「可找到笑之了嗎?」
不多時,就與笑之失蹤那日一般,周兆銘和曾方頤、汪季新和曾靜頤、孫國璋和曾和頤等人得知了綁匪來電話一事,都紛紛趕來。
曾連同本是急怒攻心,找不到笑之後,便決定擴大搜查範圍,剛掛了電話吩咐人關了城門,全城戒嚴,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因唐寧慧暈厥,他便留下來等大夫的診斷結果,也好安心帶人去找尋笑之的下落。
孫國璋很想問個明白。見呂靜如提著裙擺去了院子,他便抬步跟了上去:「靜如。」呂靜如面色平靜地轉頭:「哦,原來是孫先生啊,請問有何事?」
呂靜如木然得如同一座雕像,只見她兩片嘴唇輕合輕閉:「孫國璋,我與你,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你走,你出去。」
而曾家那兩日,用「愁雲慘霧」都無法形容其萬分之一。
那康侍從道:「小少爺是被人蒙了眼,放在大街上的。顯然那人熟知我等巡查的方位和時間,刻意將小少爺放在那裡,讓我們遇到。方才路上,小的也問過小少爺了,可是到底是誰放了他,小少爺說不知道。」
曾靜頤恨得簡直咬碎了一口貝齒:「也不知是哪個山頭的綁匪,活膩歪了,竟敢綁我們曾家的人!」
灶台前熱氣裊裊,唐寧慧摸著額頭,有片刻的暈眩,以為這幾日對笑之日思夜想,產生了幻聽。直到身旁的王媽顫著嗓子扯著她的袖子:「太太……太太……是小少爺!真的是小少爺!小少爺回來了!」
可誰曾想到,竟會和呂靜如在舞會上這般不期而遇。
兩人一番吵架后,比往日更甜蜜了幾分。
孫國璋怕她氣壞了身子,便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因無計可施,他便去找好友商量曾和頤之事。
在分派好人手和任務后,曾連同先派一個侍從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帶了金條進入仙鹿廟的大門。
見情形不對,向來圓m.hetubook•com•com滑的汪季新在一旁開口打圓場:「娘,算了,小妹也不想的,你也不用擔心,其實不管那群土匪有沒有被擊斃,矛頭也都不會指向我們。」
「都叫人查過了?」
曾萬山瞪眼:「知道不簡單,你怎麼也沒留下個活口好好審問?」曾連同露出狡黠的一笑:「爹,你兒子我有這麼蠢嗎?放心吧,還有兩個沒死成。再說了,敢綁我曾連同的兒子,能這麼便宜他們嗎?」
她一口氣報了十幾種調料,金六水在一旁垂手聽著,不覺一愣。看七太太這架勢,顯然是個熟手,不像七爺那般完全沒有半點兒經驗,不是讓油濺著了衣服便是燙了手。金六水忙應了聲「是」,安排了下去。
唐寧慧左右不見曾連同的身影,便問:「笑之,你爹呢?爹怎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廚房今日準備了爽口的涼拌小菜,你多少吃一些。別忘記你肚子里如今有笑之的弟弟妹妹呢。」
最後,孫父無可奈何,只說了幾句:「既然你與這位曾家小姐米已成炊,事到如今,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這個曾家哪裡是我們能惹的?」
後來,有人過來寒暄,孫國璋便再沒機會與呂靜如說上話。一個晚上,他一直暗暗觀察呂靜如,只覺得她嫵媚風流、長袖善舞,與記憶中的她似乎完完全全是兩個人。
呂靜如向來是個聰明人,見他一直躲避著自己的視線,突然間便明白過來。她捂著胸口喘息:「原來昨夜你一直跟曾和頤在一起。」
孫國璋依舊想方設法躲開曾和頤。過了一些時日,曾和頤大約也察覺到了,她找到了孫國璋,鞠躬道歉:「孫學長,以前都是我不對,造成了你的困擾,我想請你吃頓飯賠罪。」孫國璋自然拒絕:「不用,不用,我接受你的道歉便是。」
曾連同連聲應「是」。大夫道:「我去開個安胎的方子,你們按時煎給七太太服用。」
唐寧慧怔在那裡,怔怔地望著車子消失在視線盡頭。
唐寧慧在房間里聽到那聽差說了綁匪幾字,便再也待不住了,六神無主地吩咐僕婦扶她到了廳里,確認了笑之確實在綁匪的手裡,她便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金六水渾然不覺,脫口而出道:「七少爺做素三絲啊……」他抬手往自己嘴上打了幾下,「哎呀,該死!該死!七少爺不讓我們說的。」
說罷,她許久不語,彷彿成了木雕。孫國璋道:「我……我……」突然間,呂靜如一把拿起榻邊的茶杯狠狠地朝他砸去:「孫國璋,你走!你滾!滾出去!別讓我再看見你,我這就回碧溪。我呂靜如與你,永生不會再見!」
曾和頤沒好氣地道:「娘,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國璋?他昨兒自然一整個晚上都跟我在一起,不然還能去哪裡!」說到這裏,她不忿地嘟囔,「先頭你們說讓我看著那小子的時候,我就說我不行的。可你們說我平時只知道吃喝玩樂逛街打扮,是個只會花錢享樂的主兒,說什麼爹他們也不會疑心我的……非得讓我……」
金六水應了聲「是」,趕忙吩咐人準備起來。
「有的時候,我好像聽到有人進來,可是他們都不說話……後來,有人進來,巧荷說了『你是誰』,接著便『哎呀』一聲,有個人就把我抱走了……」
曾連同猛地將她擁入懷中,摟得這般緊,好似再沒有明天了,而後緩緩地放開了她,毅然決然地轉身走向了小汽車,一路上再沒有回頭。
他哪裡來的大名,唯一有名的大約就是曾萬山的六女婿吧!
眾人紛紛擁了上去,七嘴八舌:「七弟,你哪裡受傷了?」「嚴不嚴重?」「快,快讓人去請洋大夫。」「還是去醫院好些。」「是啊,讓醫生好好檢查一下,也好放心。」
孫國璋默然了許久,道:「雖然勝者為王敗者寇,可笑之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你們這麼做也太殘忍了,你們根本沒有想過給他一條活路。人確實是我救的,你去跟你娘、你姐姐、姐夫他們如實彙報吧,我實在是看不過去。」
至於曾連同,那晚的百味雞自然是沒吃上。
他見唐寧慧神色略緩,便端了一碗白粥,親自喂她:「還有素三絲。我記得以前在寧州,你最喜歡吃阿金嫂的素三絲了……我特意吩咐廚房做的。」這回唐寧慧倒是聽了話,乖乖地張了口,在他的餵食下,總算是吃下了一小碗。
他曾幾次三番地想不顧一切去找呂靜如,可曾夫人的話言猶在耳,想到孫家的一門老小,還是按捺了下來。
周兆銘等人紛紛上前,自告奮勇:「爹,我們都願意代替七弟前往那仙鹿廟。」
一時間,曾府上下真真是亂成了一鍋粥。
請的醫生很快就來了,給曾連同做了一番詳細檢查,給他的傷口消毒包紮,也說沒有什麼大礙。唐寧慧方才真真安下心來。
那日,她一身明媚華貴的寶藍西式蕾絲長裙,帶了黑色蕾絲小紗帽,手上亦是黑色的同款蕾絲手套,含笑著對他伸過手來時,隱約可見那比玉還瑩潤的肌膚。
話說曾和頤一回到自己家,推門便進了書房,揚手「啪」的一聲狠狠地甩在孫國璋臉上。孫國璋一時蒙了,回了神才喝道:「曾和頤,你發什麼瘋?」
曾萬山大發雷霆:「奶奶的!你們這麼大群人,都瞎了眼不成?連一個孩子都看不住。給我找!若是找不到我那寶貝孫子,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呂靜如許久不吭聲。孫國璋的臉緩緩地湊了過去……
眾人七嘴八舌,只說:「七弟,萬萬使不得啊。」「爹,這事須得再商議商議。」「就怕綁匪使詐……」
這廂的幫廚已經將鍋洗乾淨了,唐寧慧又在鍋里放了清水,待水將沸未沸時,把雞放了進去,與蔥、姜、花椒、料酒、精鹽同煮。不久后,一股誘人的香味漸漸在廚房裡瀰漫開來……
這麼說來,呂靜如竟未曾回家。那個晚上,孫國璋徹夜未眠,第二天一早,特地帶了僕人去碧溪鎮詳細打聽。結果還是一樣,呂家根本沒有任何呂靜如的消息。
曾和頤從小得父母寵愛,行事向來大胆霸道,對孫國璋一見鍾情后,便想方設法接近他,主動示愛。那個時候,孫國璋已經與呂靜如兩情相悅了,自然是嚴詞拒絕。
曾萬山面色沉沉地端坐著,不發一言。曾連同道:「綁匪說得很清楚,要我獨自前往,若是換了人或者有其他安排,怕他們對笑之不利。謝謝大姐夫、三姐夫了,明天我一個人去仙鹿山,就這樣決定了,此事不用再商議。」
她恨他!
孫母這一番話,頓時讓孫國璋覺得如冰水當頭澆下:「那呂家小姐難道一直杳無音訊不成?」孫母點了點頭,長嘆一聲:「我們原以為呂家書香門第,教出來的小姐必定是知書達理、賢良貞靜的……誰知那呂家小姐竟留書一封,不知所終,說是進學堂念書,可流言滿天飛,說什麼的都有……如今啊,這樁婚事退了也好!」
灶房裡這時候已經在準備晚上的吃食了,見曾連同進來,裡頭的人紛紛停了手上的活兒,躬身行禮:「七少爺。」
唐寧慧起床的時候已經快晌午了。因天色放晴,午後的陽光暖和,唐寧慧也不拘著笑之,任他在院子里玩雪。而她則在陽光下坐了片刻和-圖-書,只覺整個人懶懶的,睏倦得很,便吩咐王媽和巧荷好好看著笑之,她回房小憩一會兒。
周兆銘也接了話茬,誠意拳拳:「是啊,七弟,你姐說得在理。萬一那綁匪拿了金條,既不肯放笑之,還打上你的主意可如何是好?」
不多時,就與笑之失蹤那日一般,其他人又一次不約而同前來,俱是友愛情深的模樣,連聲念佛:「菩薩保佑。」「笑之總算是吉人天相。」
他緩緩地將她攬在胸前:「寧慧,別哭了,再這麼哭下去,要把身子哭壞的。
第二日,唐寧慧強撐著身子,親自送曾連同到了門口。因是深冬,寒風瑟瑟,颳得街道上塵土飛揚。
唐寧慧睏倦得很,嗯了一聲。曾連同含笑又落了一吻,方依依不捨地離開。
唐寧慧怔在那裡,好一會兒方回了神,緩緩地綻出了一絲笑,道:「不過是做一道素三絲罷了,這有什麼不能說的。」說罷,便把雞下鍋,氽去血水后又撈了出來,用清水洗乾淨。
「奶奶的!等笑之找回來后,看我怎麼收拾他們!都怪我,因無實質證據,一直心慈手軟,早該收拾他們了!」
曾夫人按了按發漲的眉心,極是疲累:「你們好好謀划謀划,接下來到底應該怎麼辦。其實我已經是半個身子入土的人了,爭這些東西也沒有用處。我一片苦心,操勞了一輩子,還不是為了你們這一群孩子!?」
「爹,還有一事。這都年關了,老百姓都要進城趕集採辦年貨,城門一直關閉下去,不準進出的話,老百姓都要鬧騰起來了……總不能這樣一直關到年三十呀!」
孫國璋連想都沒想,拔腿就追。可那小汽車開始加速,很快便把他甩在了後面,再一個轉彎,便消失在了路的盡頭。等孫國璋追到十字路口的時候,那輛車子早已經連影子也不見了。
唐寧慧凝視著他,好半天,才輕輕道:「連同,我也是。」
曾和頤哽咽道:「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們家的情況,不是曾連同死,就是我們死。娘他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我們姐妹幾個?」孫國璋默然了許久,才道:「我從來沒想過要曾連同死,要奪什麼權,我根本不稀罕這些東西。
呂靜如那幾日受了涼,在家休息。他失魂落魄地回家,那年的冬天冷徹骨髓,在院子里靜站了片刻,整個院落除了呼呼而過的凌厲風聲外,便是呂靜如不時傳來的咳嗽聲。
金六水等人也已經得知了曾太太懷有身孕的事。金六水偷瞧了一眼曾連同的臉色,搓著手探詢:「要不,小的吩咐他們今兒涼拌兩道小菜,弄得酸爽可口些,給太太換個口味?」曾連同點了點頭:「好,就這麼辦。若是太太喜歡的話,必有重賞。」
果然,一進偏廳,那大夫行禮問好后便道:「七少爺,方才在下替七太太把了脈,發現七太太的脈象極不穩,還有落紅滑胎的現象,務必要好好靜養,萬事不能操勞費心,否則這一胎……怕是要保不住啊!」
隔了不久,在曾家花園裡,孫國璋無意中瞧見了曾笑之脖子上的鴛鴦玉,便含笑著走近:「笑之,在玩什麼?」
呂靜如咳嗽著追問:「你是不是跟曾家小姐在一起?」孫國璋明明可以撒謊的,可是面對著自己心愛的人,他卻無法說謊。
曾夫人「啪」地又拍了一下桌子,怒喝道:「把好好一件事辦成這樣,你還有臉在這裏放馬後炮?!」
孫國璋不由得失聲驚呼:「什麼?退婚了?!」孫母道:「這樁事情這般了掉,也算了卻了你的心愿。你爹前些日子特地為了這件事寫了封信給你,你沒收到?」
心急如焚的孫國璋在父母的極力挽留下,無奈地多住了幾日。誰知在第六天的時候,曾家居然派了人找上了孫家。曾家來人把曾和頤與孫國璋同床共枕的事告知了孫父,先是示軟,請孫家一定要為此事負責,后見孫父躊躇不定,來人便又婉轉地威逼利誘。
因臨近過年,外頭偶爾響起幾聲鞭炮聲,倒越發顯得屋子裡靜寂無聲。唐寧慧只覺心裏安寧如許。
笑之懵懵懂懂的,也不知害怕,只是問:「巧荷,我娘呢?我娘在哪裡?我要娘。」誰知這麼一問,巧荷便哭著給他磕頭,把頭磕得砰砰響:「小少爺,是巧荷對不起你。巧荷也是沒法子,巧荷的妹妹巧琴落在他們手裡,若是不聽他們的話,巧琴的命就難保了。小少爺,是巧荷對不起你,不過你放心,巧荷會一直伺候你的。哪怕到了陰曹地府,巧荷也是你的丫頭。」
從那日開始,孫國璋便開始懷疑曾連同、唐寧慧等人與呂靜如之間有關係,否則這個玉佩也不會這麼巧地輾轉落到笑之脖子上。且別說看不慣周兆銘等人的行事作風,單單是為了呂靜如,孫國璋也無法將聰慧可愛的笑之棄之不顧。
唐寧慧突然想到一事,伸手緊抓著曾連同的手臂,目光閃動:「周璐!你聯繫過周璐沒有?她那邊可有笑之的消息……」曾連同道:「有,不過,她也沒有任何線索。」笑之失蹤后,他第一時間暗中派人聯繫周璐,請她查探。
當時的孫國璋在台上引經據典、侃侃而談,他並不知道,他即將遇上自己生命中最大的劫數。
他也不顧自己的手臂受傷,彎腰抱起笑之,啞著嗓子,迭聲喚了幾聲「笑之」。舐犢情深,溢於言表。
第三日,在各種揪心煎熬中,總算是有了笑之的消息。綁匪來了電話:「喂,給我叫曾連同聽電話。」接電話的聽差聽他言語粗魯,便皺眉問道:「是何人找我們七少爺?」
幸虧,大夫很快便請了過來。那大夫替唐寧慧一把脈,問了侍候唐寧慧的丫頭等人幾個問題,又凝神靜息把了一會兒脈,便撩了袍子起身,對曾連同連連作揖:「恭喜七少爺!恭喜七少爺!七太太這是有喜了。」
笑之安詳地睡在他與唐寧慧中間,粉撲撲的臉,讓人想起五月春光里的繁花盛開。
曾和頤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孫學長,你若是不答應我,就說明你還在怪我。你放心,我答應你,吃過這頓賠罪飯後,我再也不來糾纏你。」
曾萬山問:「土匪頭呢?」曾連同嘆氣道:「子彈不長眼,中了七八槍,早死了。」
孫國璋抽出一張小票遞給了服務生做小費,可一抬頭,卻透過玻璃窗瞧見一個女子。那女子穿了一件淡芙蓉色的絲緞旗袍,手裡拎著個小包,款款地從對面街道過來。
曾夫人那邊連連拍桌子罵垂頭不語的曾和頤:「就藏個人這麼一點兒小事,你居然也能辦成這樣!幸虧那小子被蒙了眼,一直沒見你們幾個的真容。不然的話,今兒我們一群人都死在你手裡了!」說到這裏,曾夫人忽然問,「國璋呢?昨晚可有跟你在一起?」
不過片刻,曾萬山得了信兒,急急地從外頭趕了過來,一把將笑之打橫抱起,扛在肩頭:「哎喲……我的寶貝金孫!我的寶貝金孫啊!你可算回來了!這幾日想死祖父了!想死祖父了!」
那晚,曾連同被曾萬山叫去了書房,父子兩人關了門密談。
所有人都出動了,幾乎把曾府掘地三尺,但巧荷與曾笑之卻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片刻,曾萬山得了消息,匆匆來到書房與曾連同商議,說出了自己的憂慮:「若真是綁匪,倒還是和圖書好消息,怕就怕那些人假裝綁匪,用這一招引你出去,對你下毒手……」曾連同本在來回踱步思慮,聞言便止了步:「就算如此,也沒有其他辦法,笑之在他們手裡,生死不明。」
這些年,她到底去了哪裡?在做些什麼?為什麼一直未回荷縣?也為什麼一直沒有跟呂家的人聯繫呢?
曾連同腦中迅速盤算一圈,故作失聲拖延時間,以套取通話之人的更多信息:「兩百根……這一時半會兒的,你叫我去哪裡湊去?」
曾萬山沉吟道:「要不這樣,派人把那座山給團團圍了,一寸一寸地搜,我就不信他們長了翅膀會飛走。他們若是肯言而有信放了笑之,別說兩百根金條,再翻幾倍我也不眨一下眼睛,我甚至親自護送他們出我的地盤亦無妨。但若不是,我把他們五馬分屍還嫌不夠!」
曾夫人亦捏著帕子急得團團轉:「是啊,老爺,你可不能讓連同去啊,我們就他這麼一個兒子,我怎麼也不能讓他去冒這個險。」
金六水說到這裏,便看到唐寧慧倏然抬頭,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眼神瞧著他,然後輕聲問道:「你說七少爺做什麼?」
唐寧慧急道:「七少爺可知此事?快去通知七少爺,千萬別讓他到仙鹿山。快!快去!」
巧荷見他掙扎,便知道他醒了,輕手輕腳地取出了他嘴巴里的布條:「小少爺,你醒了嗎?我把布條給你取出來一會兒,你千萬別大喊大叫。」
笑之一片茫然之色:「爹?笑之沒瞧見爹。」唐寧慧大驚失色,對著那侍從迭聲發問:「是在哪裡找到笑之的?七少爺呢?七少爺人呢?」
就這樣被關著,吃喝拉撒還是由巧荷一手伺候。曾笑之總歸是個小孩子,時間一久,便要吵鬧:「巧荷,我要爹!我要娘!我要爹……」
孫父把孫國璋叫到跟前,問明情況后,連連頓足:「璋官,你真是糊塗啊,居然去招惹那曾萬山的女兒!真是糊塗啊!」
曾連同應聲:「是,爹教訓得是。。」
金六水又親自搬了椅子,鋪上了緞面墊褥,請唐寧慧坐著稍後。唐寧慧道:「你叫下面的人把雞處理得好些,別毛毛躁躁的,毛都未褪盡。」金六水連連點頭:「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又親自去叮囑了一遍。
王媽哭喪著臉道:「方才小少爺說想吃糯米雞,因巧荷她們與小少爺玩得正起勁,我便去了廚房吩咐他們做。按著規矩,怕有人鑽了空子,我要盯著廚房做好,然後親手端給小少爺。可我一回院子,卻找不見巧荷和小少爺,問了其他丫頭,只說是小少爺方才跑到那頭院子去了,巧荷跟了過去,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曾連同道:「如今,笑之一事,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現階段,除了盯緊他們的一舉一動外,一時也無半點兒法子。」
「是的,爹,周兆銘府里、汪季新府里,都叫人暗地裡仔細地查探過了。六姐、六姐夫雖然平日不管事,但也叫隱在他們府里的人暗中查了。都說,笑之失蹤那幾日前後,府里都沒有異樣。」
每每此時,巧荷便會驚恐萬分地捂住他的嘴巴:「小少爺,別嚷嚷,別嚷嚷,你嚷嚷被人聽見的話,他們就要來塞住你的嘴巴……說不定還會打你……小少爺,你乖乖的,千萬別喊,別喊!」然後又跟往常一樣唱童謠哄他睡覺,「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叫我好寶寶……」
唐寧慧只覺得天旋地轉,她抓著椅子努力穩住自己:「快!再去找!再去找……一定要找到笑之……一定要找到笑之……」
曾和頤只說他昨晚喝醉了,對她做了不規矩的事情。孫國璋猶如五雷轟頂,完完全全不知所措。
第二日,曾連同一早有事,便出去了一趟。臨走時,到了門口,又折返回來,在她唇邊流連了許久:「我儘快回來。」
這些年來,終究是意難平。
一番話下來,確實在理,呂靜如倒也信了幾分:「真的?」孫國璋指天發誓:「靜如,我只愛你,我對你的心日月可表。你若是不信……」他隨手拿了擱在藤籃里的一把剪刀,塞到她手裡,「你把我的心挖出來瞧瞧便知。」
汪季新皺著一張臉,連連搓手:「如今這世道,赤腳的不怕穿鞋的,什麼都不怕,就怕那些不要命的。」
別說曾連同想不出個所以然,連用計把曾笑之抓走的那一方人馬也想不出來到底是誰!
曾萬山這時才沉聲發問:「這到底怎麼回事?」
廚房的負責人金六水亦步亦趨地跟在曾連同身後,小心翼翼地問:「七少爺,可是要親自做上次那一道素炒三絲?食材和高湯都新鮮的,備著呢。」
汪季新點頭道:「不錯,我跟姐夫的看法一致。爹和曾連同肯定在懷疑我們,接下來肯定會有所動作。」
曾和頤從未有過的心灰意冷:「我發瘋?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件事是誰做的?曾笑之是誰救的?孫國璋,我跟你同床共枕這麼些年,你真認為我是傻子不成?」
曾連同忙道:「大夫,你想想辦法,務必要讓母子平安。」大夫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道:「七少爺,太太是憂思過重,不是金石藥丸能起作用的。我且開一服凝神安睡的保胎葯,讓太太服了試試。」
可曾和頤看中的東西,素來不會輕易放手。她三天兩頭地纏著孫國璋,時日一長,在校園裡便瘋傳了起來。呂靜如自然是聽聞了消息,一來二去后,竟也被她碰到了曾和頤與孫國璋在一起的畫面。
她露著嫵媚如絲的笑容,像問候旁人一樣問候他:「孫先生,你好,久仰大名。」
孫國璋本欲再開口,誰知曾和頤已瞧見了他,隔了花叢喚住他:「國璋!」呂靜如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曾連同得了消息后,火燒火燎地趕回來,問明情況后,立刻吩咐下去:「馬上派人封鎖周圍各個街道,攔截各種來往車輛!快去!
只一眼,曾和頤便愛上了他。
一直到兩個月後的一次慈善拍賣籌款晚宴,他再一次見到了她——呂靜如。
她笑得那般明麗燦爛,似四月枝頭的百花盛開,可是他卻瞧見她眼底深處冷冷的諷刺。
在這樣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孫國璋終是與曾和頤成了親。
當晚,曾和頤便與他大吵了一架。
那頭兒哈哈一陣大笑:「曾少,別說兩百條大黃魚,以你們曾家的本事,一兩千條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你給我聽好了,明天午後四時,你一個人送到鹿州城外的仙鹿山仙鹿廟。」說到這裏,那人在電話里轉了話鋒,沉聲警告曾連同,「曾少,我們知道你不好惹,但我們既然已經惹了,就說明我們這些亡命江湖的兄弟並不怕你。聽好了,若是你膽敢有什麼輕舉妄動,第一個死的便是你兒子,這可是你們曾家唯一的血脈,幾代單傳,金貴得很啊!」
最後,他進了屋,呂靜如的臉灰白得猶如外頭的天色,沙啞地問他:「你去哪裡了?」孫國璋本就心虛,自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曾連同靜靜地在門口站了許久,見房內沒有半分動靜,怕吵到唐寧慧難得的休息,便轉身朝灶房走去。
正在此時,侍候唐寧慧的王媽又來報:「七少爺,大夫請你過去一趟。」曾連同一聽,便知道唐寧慧恐有不妥。
「回太太,小的已經吩咐人去通知七少爺和程副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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