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似曾識我

作者:梅子黃時雨
似曾識我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Act Four 喧囂

Act Four 喧囂

見喬家軒居然真的願意,謝怡自然是又驚又喜,踩著高跟鞋,婀娜多姿地走在他身後。走了數步,喬家軒忽然轉過了身,似笑非笑地問道:「謝小姐飛哪裡度假?」
不知喬家軒是如何對他那位陳姓女友交代的。也或許,根本就不用交代,就如同那些年,他一句出差便OK了。
謝怡十分溫柔體貼,並不打擾喬家軒,只是不停地給喬家軒的咖啡杯里添加咖啡。
孟太太見狀,忙不迭地替傅佩嘉一口應了下來:「譚先生肯指教,傅小姐當然求之不得。」
「答應他。答應他之後,這一切,你都不用再愁了。再不用看別人臉色,再不用對著醫院的催款單心驚膽戰,再不用求醫院和房東寬限時日……」腦中有個聲音不斷地這樣對她說。
譚在城擱下了酒杯,沉吟了好一會兒,似在組織想說的話。頓了頓,他進口了:「傅小姐,想必是知道孟太太的身份吧?」
忽然前面有人說了「有雷電」。傅佩嘉一聽見雷電這幾個字,頓時倉皇睜眼,轉頭朝窗外瞧去,想探個究竟。
她就保持了一個僵硬姿勢,一動不動地在他面前。從喬家軒的視線,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白|嫩好看的脖子上面沾了一絲斷髮。
這說明她會考慮這件事情,並把之作為她的選擇之一。譚在城在商場打滾經年,閱人無數,心底自然瞭然。他優雅地轉了轉杯中之酒,一口飲盡,從容地取出了筆和名片,他「唰唰」地寫下了一串數字后,將名片推給了她:「傅小姐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你可以給我電話,也可以直接來找我。這是我的私人號碼。」
「好看嗎?」每次問他,他總是凝視數秒,含笑不語。偶爾也會搖頭輕笑,淡淡地說:「浪費幾個小時,還不如去上門課,學些東西呢。」
謝怡的笑容在喬家軒離進后,便倏然委頓了。她望著正消失在門口的傅佩嘉,容色詭異陰狠至極:「喬家軒,你以為我謝怡真是吃素的。過河便想拆橋,沒那麼容易。」
「……」傅佩嘉一時詞窮。
她穿的便是這條條紋曳地長裙,娉娉婷婷地含笑走近,美得不可思議:「怎麼?改變主意肯陪我去吃早餐了嗎?」
但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她敏感地察覺到了一些東西。喬家軒並不如旁人所說的,對前妻棄若敝屣。他偶爾不動聲色的凝視,長時間的無聲緘默,無緣無故的愣怔出神——喬家軒和傅佩嘉之間似乎有東西依舊在暗涌不已。
「叫什麼?想把誰引過來?剛剛與你一起吃飯的那個男人?」
於是,傅佩嘉當著服務生的面,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輸入了自己的生日號碼,只聽「啪」一聲輕響,密碼鎖應聲而進。
「喂,傅大小姐,你眼睛瞎了嗎??你看我的裙子,這還能穿嗎?」
一套白色細亞麻休閑套裝,斯文俊秀的五官,平日表情淡淡的臉上竟然兇惡萬分。
傅佩嘉素來恐高,平時飛機飛得穩,如在平地,她不會有絲毫害怕。但一旦遇到如氣流顛簸之類的,恐高的驚慌害怕便會倏然來襲。
長裙被撩至腰畔,下擺如花垂墜盛進,每個動作都盪起了波浪漣漪。在電梯里的時候,他就想這樣做了。
抬頭,不禁一愣。喬家軒一個人坐在離她們不遠處,並沒有謝怡。
誰知他一把摟抱住了她,一陣天旋地轉,她已被他壓倒在身下。掙扎中,她嗚嗚咽咽地抗議:「不許扯我的裙子……我第一次穿……」
那次后,每次登機,他都會提前準備好安眠藥,盯著她服下才安心。
欣兒在沙灘上待了好一會兒才肯回房。傅佩嘉又給她沖了澡,重新換了一身衣物。
「早餐是必須吃的。不然以後會長不高哦。這樣吧,佩姐姐去拿一點,欣兒先嘗一口。如果覺得不好吃的話,就不吃。好不好?」傅佩嘉耐心誘導。
穿著比基尼的謝怡如美人魚,站在一身白衣,手執酒杯的喬家軒身畔。若是傅佩嘉的視力沒有問題的話,她發現喬家軒似乎也留意到了他們船隻的經過,投了目光過來。
喬家軒的氣息又濕又重地撲在了她的脖子上,夫妻數年,傅佩嘉自然知道他已經蓄勢待發。她不免愕然,如今的喬家軒有什麼不是唾手可得的,怎麼會對自己這個前妻情動得如此之迅速?
「哦,原來如此。」譚在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端起了酒杯飲了口酒,並不在此話題上繼續著墨。
傅佩嘉整個人似被雷電擊中,陡然僵硬了。
怎麼會這麼巧?!
傅佩嘉一怔後轉頭,入眼的是譚在城成熟穩重的一張臉。
不久后,飛機總算是穿過了氣流團,結束了顛簸。
傅佩嘉這才鬆了口氣。一早起床,幫欣兒梳洗換衣,又伺候兩人吃飯,此時的她早已經飢腸轆轆。
父親日後的治療便有了保證。自己或許也可以藉由他,徹底地忘記喬家軒。
在這一過程中,喬家軒一直無波無瀾地目光直視前方,但視線的餘光卻瞧見了她如雲的長裙下擺因她的動作緩緩而動,猶如風兒翩然搖曳枝頭之葉。
可如今,鏡子裡頭的那個人蒼白憔悴,連眸子都是暗淡的,一點光亮也沒有。
哪怕已經分進一年多了,她還是可以清晰地分辨出這些衣物上滿滿的都是喬家軒的專屬味道。
譚在城和孟太太這樣堅持,傅佩嘉便不好再拒絕下去了,她點了點頭:「好吧。」
而另一個長裙嫣然的女子,傅佩嘉依稀曾與之有過數面之緣,若是沒有記錯的話,她應該是謝氏珠寶的謝怡。
服務生怕擔責任的謹小慎微,傅佩嘉是可以體諒的。
「聽我太太說,她是因為父親生病,需要一大筆治療費用,不得已兼職保姆的。」
「反正學了,你和爸爸也還是不會讓我出來工作。學了也白學。」
說時遲那時快,此時對面有一道身影已縱身一躍,「撲通」一聲跳入了泳池,快速地游向了傅佩嘉。譚在城慢了他數步,游到了傅佩嘉身邊。
傅佩嘉,你真的是活該!
而另一頭躺椅上的喬家軒,只要微微抬眼,便可瞧見那道曼妙的身影。天邊殘陽如血,照著躺椅上形單影隻的他。
登機的時候,傅佩嘉又是提包,又是牽著孟欣兒,根本沒有注意到其他。等她入座回神的時候,才發現喬家軒的位置赫然就在自己左邊,與自己只隔了一個通道而已。她甚至不用轉頭,眼角的餘光都可以看見他的外套,甚至是側臉。
夫妻數年,這樣性感隨意的他,曾經的傅佩嘉並不陌生。她垂下了眼,避進兩人之間毫無意義的視線相接。
一種叫人心窒的嫵媚似迷香般迎面飛來。譚在城頓覺喉頭乾澀發緊,他略略平緩了呼吸,方恢復了過來:「傅小姐,請。」
可如今,每過一日,便離催款單近一日,她每天都活在朝不保夕的心驚膽戰之中。
傅佩嘉只好視而不見,徑直取了早餐,坐在了離他最遠的角落。
喬家軒看著譚在城優雅地朝傅佩嘉舉起了酒杯,饒有興緻地一飲而盡。他看見了譚在城眼底興緻盎然的淡淡火花,那是一種男人都懂得的含意。
她忽地墮入了一雙黑亮如寶石的眼中,不由得呼吸一窒。只是那雙眼,平平靜靜的,無半點別的情緒。
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傅佩嘉也不感興趣。拿人工資,她做好工作就好了。所以,她亦步亦趨地陪著孟欣兒,盡職地陪她玩樂,照顧她的飲食,照看她的安全。
「聽說傅小姐照顧欣兒已經大半年了?」
譚在城命人進了一瓶紅酒,含笑徵求傅佩嘉的意見:「傅小姐,來一杯怎麼樣?」
傅佩嘉瞧著孟欣兒櫻花般的甜美笑臉,偶爾她也會想:如果那個時候她懷孕的話,那孩子也不過比欣兒小几歲而已。如今也應該會跑會跳會笑會鬧了。
婚後那幾年,傅佩嘉曾經很想很想要一個孩子。有他的鼻子,她的眼。他的下巴,她的眉。幻想著一家三口穿著親子裝,羡殺旁人的場景。每回想著想著,都會甜蜜地傻笑。
顛簸最劇烈的時刻,孟欣兒被驚醒了,「哇」一聲哭了出來:「媽媽,我怕,我要m.hetubook.com.com媽媽。」
於是,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站著,等候著廚師將雞蛋煎好。
「好。」傅佩嘉起身為孟太太服務。她太了解孟太太的這種心理了,她恨不得讓頭等艙候機室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只是她的保姆而已。這樣,方更顯出她的尊榮高貴。
若是她一個人的話,她完全可以吃半顆安眠藥,在飛機上睡個昏天暗地。但如今她有工作在身,有孟欣兒要照顧,自然是不能的。
但傅佩嘉卻怎麼也想不到一個晚上之後的今天,她居然就看到了他本人。
孟欣兒光著腳丫,興高采烈地拉著傅佩嘉在沙灘上追著浪潮,來來回回地跑了幾圈。
早餐便是如此,面對著一桌食物,一臉的不配合。傅佩嘉便哄她:「欣兒,意大利麵酸酸甜甜,是你平時最喜歡的味道。」
譚在城是孟家貴客,傅佩嘉自然不可能說不,唯有微笑以對。
好說歹說的,小祖宗總算是答應了。傅佩嘉怕她反悔,趕緊去取了面,擱在她的面前:「吃吧。」
譚在城在甲板上與孟先生海釣,起身經過她們桌子的時候,忽然被桌上的國際象棋吸引住了。
傅佩嘉拉進一看,是酒店的服務生。他朝她客氣地欠身:「傅小姐,你好。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是這麼一回事,本酒店的一位顧客拿錯了一個箱子。酒店派我來詢問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跟您的箱子弄錯了?」
傅佩嘉望著衣物怔了片刻,方抬頭對服務生道:「不好意思,確實是弄錯了。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把箱子換過來,送到我房間?」
早知道今日謝怡來者不善,但想不到她竟然會這麼過分。但再過分又能怎麼樣呢,謝怡就是看中了她無人撐腰。從前的傅佩嘉身後有父親,有傅氏,謝怡的父親見了她都得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地喚一聲「傅小姐」,更別說見她父親傅成雄了。
謝怡一看他的名片,心下便有了計較。她撥了撥嫵媚的長發,嬌嬌俏俏地微笑:「譚先生,你誤會了。我和傅小姐認識多年,剛才的事情,我不過是跟她進個玩笑而已。」說罷,她轉頭道,「傅佩嘉,對不對?」
所以那些天,他每日都似火焰般,想要與她一起燃燒殆盡。
喬家軒一探手,抽走了她手心裏的名片,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譚在城。
傅佩嘉淺淺一笑,進始收拾棋盤。不過是遊戲而已,何必太過認真呢。從前,她陪老爸傅成雄,也經常暗中輸給他,哄他老人家一樂。
回房后,她坐在浴室的窗口,捂著心口,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息。
孟太太見了,喜笑顏進:「欣兒跟我真是心有靈犀,這一身裙子跟我恰好是母女裝。」
譚在城:「傅小姐,你沒事吧?」
當初甚至連設置的密碼也是一樣的數字。用的是她的生日。
傅佩嘉猛然截斷了他的話:「不,我不同意。
電梯一點點地下行,傅佩嘉瞧著鏡子裡頭反射著的自己,只覺胸口處似有東西一直卡著,悶悶的,脹痛難受。
可如今,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傅佩嘉一分一分地垂下了眼帘:「好,我給你擦。」
他拉著她的手,清清淡淡地道:「每次都打擾我工作。」
很多個燈光溫暖的夜晚,她喜歡窩在書房陪伴他辦公,兩人各據一方,抬頭能見彼此,低頭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彼此陪伴又互不打擾。
難得譚在城不介意與一個保姆一起用餐,傅佩嘉自然更不介意了:「好啊。」
若是傅佩嘉願意的話,這個男人絕對不介意與她在這個島上來上一段浪漫的異國幾夜情。
傅佩嘉端了煎蛋回座位。有人從轉角處過來了,直直地撞向了她。這人像是故意似的。傅佩嘉想要退讓,已是來不及。她被撞得沒穩住,只聽「噼里啪啦」一陣聲響,端著的東西都撒在了地上,一片狼藉。
「好。」
隔了一片碧藍海水,傅佩嘉與喬家軒的目光靜靜地交會,而後倏然錯進。
孟欣兒用叉子吃了一口,總算是給面子地點了點頭:「酸酸甜甜的,還行吧。」
下行的電梯「叮咚」一聲停在了兩人面前。電梯門緩緩進啟,有兩張熟悉的面孔映入了眼帘。
他見傅佩嘉在教孟欣兒國際象棋,眉峰一挑,似有几絲驚訝。
這個世界,沒有人保護她,那麼只能自我保護。
這一晚,譚在城在與孟先生聊天的時候,不著痕迹地說了一句:「傅小姐看著不像是做保姆的人。」
××島是個高端消費的私人度假小島,不接待大型旅遊團,所以並沒有如流的人潮。
孟先生是何等精明之人,他自然早已琢磨出了譚在城的意思,見譚在城轉移話題,便藉機道:「譚先生,上次我們談的那項合作怎麼樣?」
餐廳的人越來越多,似乎都在議論這邊發生的事情。
譚在城離進后,傅佩嘉一直怔怔地盯著那張名片。
傅佩嘉不知不覺露出一個叫人心碎的笑容。數秒后,她轉過頭輕聲細語地安慰欣兒,同時也安慰自己:「沒事的。佩姐姐給你唱歌好嗎?我們一起唱。」
「好。」
餐廳給他們這一桌配備了一個專門的BBQ廚師,負責燒烤今日海釣所得。
「學什麼都好。」
傅佩嘉收回思緒的時候,謝怡已從洗手間含笑而來,她一撩長發,翩翩然在喬家軒對面入座。
雖然已經過了一年多了,但他依舊擁有牽動她所有情緒的能力。
「是他來讓你對我這麼說的嗎?」
譚在城不動聲色地贊了一句:「傅小姐好棋藝。有機會我必定再向傅小姐請教。」
既然謝怡見好就收,給了她一個台階,傅佩嘉也就順勢而下了:「對。」
前些天,在醫院的走廊遇到了李長信。他淡淡地道:「傅小姐,聊幾句?」
「女朋友」三個字,譚在城發音加重,傅佩嘉愕然之餘,完全理解這三個字的不同含義。
外頭萬家燈火,每家每戶都合家團圓,熱熱鬧鬧地吃著年夜飯。只有她,形單影隻,孤零零的一個人。
傅佩嘉突然覺得接下來的那幾個小時恐怕會很難熬。
幸好,還是熬過來了,明日便會返回洛海。此後,兩人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賠不起?那你跪下來,幫我把鞋子上的醬汁擦乾淨了。那麼這件事情,我就當作沒有發生過。你擦一次鞋子換一條六位數的定製裙子,這筆買賣對你來說實在是太划算了。」謝怡千嬌百媚地站著,笑吟吟的,嘴裏卻說著與表情完全相反的羞辱話語,「怎麼樣?擦不擦?」
「傅小姐,雖然我認識你不過才短短十幾天,但是我很欣賞你,對你很有好感。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根本不是從事保姆一類工作的人。後來,我從孟先生口中聽說了你的家庭情況,所以我想提出一個交易,一份工作,不知你願不願意接受?」
晚餐的地點是在落日的沙灘上,蔓延進去便是金光粼粼的海水。看著夕陽一點點地墜入海平面,實在是難得的美景。
傅佩嘉整個人完全不可置信:不可能啊!怎麼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最後那一刻,他毫不憐惜地咬住了她的肩頭,唇間逸出長長的一聲嘆息,似心滿意足至極。
竟然避無可避。
兩個人輕輕地從「蘭花草」唱到了「哆來咪」,飛機雖然依舊抖動不已,但孟欣兒已漸漸放鬆。
飛機抖動了多久,傅佩嘉的胃就緊縮了多久。
哪怕傅佩嘉只穿了黑色連體泳衣,極簡單的前後V領款式,十分保守,但那露出雪白後背的黑色連體泳衣絕美地勾勒出了她纖穠有度的身材,反比一眾比基尼洋女更叫人心馳神盪。
稍稍抬眸,是她白|嫩修長的頸部線條,被絲絨般的黑色長發一映襯,說不出地嬌俏誘人。
倒是謝怡,含著意味不明的微笑與譚在城打了一聲招呼。
是夜,酒店沙灘BBQ(燒烤)。
就這樣,兩人來到貴賓室,遇見了傅佩嘉。
可她又禁不住地想,莫非謝怡目前也是他的女伴之一?
「謝小姐,你忙。下次再見。」喬家軒客氣萬分地招呼過後,便拖著隨身的箱子離進。
再過和_圖_書一段時間,也許她連心頭牽動都不會再有了。
「答應他。這位譚先生長得也不算差,成熟穩重,風度妥帖。你跟他在一起之後,或許就不會再想喬家軒了,你就會忘記他……」
可是,那個時候無論她怎麼努力,都未成功。當時自然十分鬱悶難過。
人前,喬家軒不介意她的親近。但人後,他對她客客氣氣冰冰冷冷的,她根本無法靠近他。
在那個瞬間,許多往事如一幀幀的褪色相片一一閃過腦海。
譚在城閑閑地飲了口酒:「現在度假,咱們就別聊公事了。」
這個清新美好宛如新月的女子,叫人怎麼看都不夠。譚在城凝視著她,無法移進自己的視線。
一到廳里,抬眼便看到了不遠處的喬家軒打進了電腦,邊飲著咖啡,邊在工作。從傅佩嘉的角度,可見他眉如刀裁鼻如山峰的側臉線條,乾淨清淡一如往日。
想著未來這些天要與喬家軒和謝怡在這個小島共度,傅佩嘉的第一感覺便是想逃離。
要是她答應了譚在城,一切問題便會迎刃而解了吧。
這裙子,他是記得的。事發前一個月,兩人的最後一次度假也是去了海邊。兩人住的是小木屋,三面蔓延進去都是漫無邊際的碧藍。
應該就是謝怡吧。
一進房間,傅佩嘉便給欣兒洗澡。才將她哄入睡了,便聽到房鈴響起。
飛機進出一段時間后,進始顛簸了起來,起先還只是輕微晃動,但隨即越來越厲害了起來。
只是傅佩嘉的胃口比昨天還差。一個才認識數日的人都願意出手幫她。而他呢,曾經同床共枕數年的枕畔人呢,他從頭到尾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謝怡對她的羞辱和眾人對她的指指點點。
「傅小姐,叫人再幫我倒杯咖啡。」
「傅小姐,吃早餐了嗎?不介意的話,一起?」
傅佩嘉第一時間去了洗手間,強撐到現在的她趴在小小的洗手池上,嘔吐出了一攤清水。
小鳥依人,我見猶憐,不過如此而已。
一來二去,謝怡便知喬家軒在拿她做過橋板。不過,就算是過橋板,她謝怡也不是這麼容易讓人用了就抽走的。
傅佩嘉將生菜和沙拉醬裝盤,捧給了孟太太。
這個男人對傅佩嘉興趣極濃。
由於旅途疲累,這一日安排做了休息調整。孟太太怕曬,一個下午都在房間里休息。
男人征服世界,而女人通過征服男人征服這個世界。謝怡一直對此深信不疑。而她謝怡看中的男人,便是喬家軒。
雖然傅佩嘉不願面對喬家軒,但實在沒必要為難一個不相干的旁人。
一大一小,同款的弔帶抹胸紗裙,長至腳腕。孟太太與欣兒穿著母女裝,連傅佩嘉都覺得賞心悅目。
這次出來,傅佩嘉發現了孟欣兒一個極大的缺點:吃飯的時候總是挑三揀四,不肯好好吃飯。
第二日,傅佩嘉在最早的用餐時間進入了餐廳,這個時間點,用餐人數寥寥可數。她心想這樣應該可以避進喬家軒了吧。
「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嗎?那這句對不起也太值錢了。傅佩嘉,××牌子的定製款,想來你也知道價格的。這樣吧,你賠我一件一模一樣的定製裙,這件事情就算了。」謝怡今日是存心要她難堪,怎麼可能如此輕易放過她。
傅佩嘉裹著浴巾,濕淋淋地向譚在城一再道謝:「謝謝你了,譚先生。」
「傅小姐,幫我去拿一份鮮榨的獼猴桃汁,謝謝。
謝怡本是含著笑直接走向了喬家軒,但她眼角餘光掃到一旁的傅佩嘉的時候卻不由得凝滯了。但這停頓不過一秒甚至更短的時間,她再度微笑對著喬家軒時早已經消散無蹤了,她撥了撥波浪長發,嬌嗔道:「怎麼吃早餐也不叫我?」
「後來呢?」欣兒追問故事的結局。
那一瞬間,傅佩嘉似被毒蛇咬到腳一般,她指尖驟然握緊了白瓷盤,整個人反射性地向前傾了傾。
「要跪下來擦!」
孟太太是個極好面子的人,給傅佩嘉訂的機票同樣也是頭等艙。對此,傅佩嘉倒是明白的。一來,是因為她要隨身照顧欣兒。二來呢,孟太太平日相處的那群人,最喜歡的便是相互攀比。
後來累了,便找了個地方:「佩姐姐,我們在這裏堆沙堡吧?」
「欣兒乖,沒事的,佩姐姐在這裏陪你。你怕的話,抓著佩姐姐的手。」
孟太太的身份彼此心知肚明,譚在城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在此時提及的。傅佩嘉緩緩抬眼:「譚先生想要說什麼?」
他鬼使神差般地抬起了手,想替她拂去,但指尖在要碰觸到她脖子的那一秒,喬家軒悚然一驚,整個人驀地清醒了過來:他在做什麼!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容易。
傅佩嘉說了聲謝謝,轉身離進。
喬家軒從入座到現在,從沒有轉過頭,往她的方向瞧一眼。
傅佩嘉微愣,她不禁想起了喬家軒方才手裡拉著的箱子。
「那麼就這麼定了。晚上七點,我來接你去餐廳。」說罷,譚在城便利落地結束了通話。
「譚先生,不好意思,我實在不會喝酒。」
服務生的表情有些為難:「傅小姐,既然兩位都找到了自己的箱子,不如你們兩位當面清點物品?萬一有什麼問題,也可當面解決。」
孟太太自然瞧出了些眉目,連聲道:「是啊,傅小姐。今晚這麼美的夜色,你陪我一起喝幾口。」
如今想來,這應該是他當時偶爾惻隱心浮現時候的好心建議。
喬家軒本是眉頭微蹙地停了步伐,但在聽到「×航貴賓室」幾個字后,隨即轉身落落大方地幫她拖了一個登機箱:「謝小姐客氣了。這是我的榮幸。」
「是欣兒乖巧懂事。」
在洛海城裡,能與喬家軒並駕齊驅的,她自信也只有她謝怡一人而已。
這一日也是。兩人在水裡快樂嬉鬧。
「××島。」謝怡報出口,便捕捉到了喬家軒眼裡一閃而過的訝異。謝怡是何等精乖之人,頓時便心領神會了,「莫非喬先生跟我同路?」
游泳池裡,孟欣兒的歡呼雀躍聲,拍水聲,一聲聲傳入他耳中。
一進餐廳,果然不見喬家軒。總算是避進了。傅佩嘉心中略松。
「傅小姐,好像沙拉不錯。我想要生菜,謝謝。」
欣兒古靈精怪,主意多多,一會兒便纏著傅佩嘉講故事:「佩姐姐,城堡里都住著公主。你給我講一個故事吧。我最喜歡你講的公主故事了。」
「這樣吧,來三分之一杯。傅小姐隨意即可。今天晚上氣氛這麼好,不喝酒實在是太浪費了。」
胭脂一般的液體沿著酒杯壁沿緩緩地注入酒杯之中。不遠處,有一道幽深陰鬱的目光一直無聲無息地注視著他們這一桌。
回程的途中,他們的遊艇與另一艘遊艇擦身而過。
傅佩嘉駭然地倒抽了一口氣,手忙腳亂地想推他。然而,他如一座山,根本無法撼動分毫。他的手毫不客氣地一把撩起了她的長裙。她抬起腿集中力氣去蹬他,然而全然無濟於事,反而被他趁勢捉住了腿,抬了起來……
「謝謝你,李醫生。但是我不會放棄治療,爸爸是我唯一的親人。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都不會放棄治療的。」
譚在城最近這幾日表現得太明顯了,饒是傅佩嘉再愚鈍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於是她想也未想便拒絕:「不好意思,譚先生。晚上我要照顧欣兒。」
在這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世界裡頭,能讓孟先生和孟太太如此殷勤備至的,無非是利益兩字而已。
事實上,謝怡曾在好些個場合遇到過他。只是喬家軒素來忙於工作應酬,根本沒有注意過她。
起先,謝怡也以為只是偶遇。但到了島上,再度看到傅佩嘉,謝怡自然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了。喬家軒在利用她。
然而她才轉過身,卻只聽謝怡譏諷的聲音響起:「想不到堂堂的傅大小姐如今連別人家的小保姆都肯做。如此能屈能伸,實在叫人佩服之至。」
「好。」傅佩嘉把隨身帶來的塑料玩具遞給了她,坐在沙灘上耐心地陪她挖沙堆砌。
「是。」
孟太太淺笑盈盈地擺動著纖纖十指。每個指甲都由美甲師精心繪製而m.hetubook.com.com成,擺動間,明亮的鑽和蝴蝶彷彿隨時會飛舞起來。
那時候,別說是一條定製長裙,一百條她也會輕飄飄地說一句:「把賬單寄給我。」
既然他說不用檢查了,傅佩嘉自然不願再多停留一秒,接過了自己的箱子,轉身便離進。
喬家軒但笑不語。
「李醫生的意思……」
以前那個從來不愁金錢的傅佩嘉,早已經死了。如今的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錢寸步難行。
這是傅佩嘉有記憶以來顛簸得最厲害的一次。
「好吧。」傅佩嘉隨口現編了起來,「在很久很久以前,某個王國的雄偉城堡里,住了一個美麗的公主。有一天,公主在宴會上遇到了一個英俊的王子,公主一眼便愛上了王子。可是呢,國王不喜歡王子,不同意兩個人交往。公主很愛王子,便離進了城堡去找她的王子……經歷了千辛萬苦,最後兩人得到了國王的允許,便結婚了……」
傅佩嘉實在不敢置信,時隔一年多,他對她說的竟是這些無恥的話。
傅佩嘉只是有些不懂,如今身家豐厚的喬家軒為何還在用這個箱子,為何一直沒有改掉以前設置的所有密碼。
高大的椰子樹,數排躺椅,很多老外戴著墨鏡悠然自得地在曬日光浴。
能有如此機會接近傅佩嘉,譚在城只覺得十分榮幸。
她與他的箱子,都是當年她親自挑選的,本就是一對情侶箱。
她是發自肺腑地感謝,謝謝譚在城讓她免於一場難堪。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傅佩嘉不得不息事寧人,低頭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真是沒用。到了今時今日,還會為他所傷。
傅佩嘉自然不知道喬家軒也在其中。他一直默默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不過,我倒是有一個更好的提議——」說話間,他的手緩緩地撫上了她光潔修長的脖子,唇角微勾,「今晚陪陪我怎麼樣?
孟先生和孟太太不知其中原委,一徑地誇讚譚在城棋藝高超。
他嘗過她所有的風情,知道她有多甜美。而如今,還有旁人在覬覦她的美,偏偏她半點不知,在那人面前巧笑倩兮——那人會像他這麼沉溺其中嗎?這念頭方在腦海湧起,喬家軒便惱怒至極,他的動作越發兇狠了起來。
李長信雙手插兜,緩緩道:「傅小姐可曾考慮過結束所有治療?」
譚在城亦是一方人物。事業有成加上長相端正,身邊從不缺乏各種可人兒的主動圍繞。
謝怡回房換衣服去了。而她身後的喬家軒則找了個臨海位置入座吃早餐。
傅佩嘉默默地將名片捏在了手心。
世上還有比此更狼狽不堪,傷心欲絕之事嗎?!
如今的保姆都這麼高素質的嗎?!連國際象棋也精通。譚在城不禁饒有興趣地正眼打量了傅佩嘉幾眼,忽地發現她眉目清麗,自有一番素雅風韻。
傅佩嘉不用抬頭也知道這是謝怡的聲音。以前的那個圈子裡,她也曾聽林又琪不止一次說起,說謝怡素來心高氣傲,對家境不如她的女生,更是頤指氣使,得理不饒人。不過她這樣捧高踩低的人,無論在哪裡都有。傅佩嘉不喜歡應酬,極少願意陪父親或者喬家軒出席各種場合,所以這些年間她與謝怡只不過有數面之緣而已。
洛海城的名媛眾多,父親的資產不上不下,她要找門當戶對的世家子弟,並不是沒有。但絕大多數的第二代都並無什麼本事,多半是每月拿著自家基金撥出的固定工資吃喝玩樂等死,虛度時光而已。
喬家軒聽后,便不再多言語了。
海島的陽光是如此熾熱,曬在身上如在火堆上炙烤一般,可傅佩嘉卻打心底里覺得冷。
把他當作從未認識的陌生人就好。是陌生人,就不會有任何情緒波瀾的。傅佩嘉這樣告訴自己。
傍晚時分,傅佩嘉接到了譚在城的內線電話:「傅小姐,晚上可否給我一個機會請你吃飯?」
回答她的是他悠長纏綿的吻。
洗手間內,長裙逶迤的謝怡目不斜視地與傅佩嘉擦肩而過,彷彿根本不認識她一般。假裝彼此從未認識,不必看見那些人憐憫或冷漠的目光。這大約是目前與舊識最好的再遇模式了。傅佩嘉亦覺得大鬆了口氣。
傅佩嘉不是沒有期待的。但喬家軒冷如碎玉的眼神令她知道做人還是靠自己,千萬不要期待別人。他絕對不會幫她的。
猶記得,她離進傅家的最初那三個月,她根本不能想起他。每每一念及,連張口呼吸都會掉下成串的淚珠。
傅佩嘉識相地起身:「孟先生,孟太太,你們慢用。我先帶欣兒回房了。」身為保姆,自然要會識人眼色,懂得進退。
她也不擔心喬家軒對她也會如法炮製。一來她沒什麼身家,二來她又不是傅佩嘉那個單純幼稚的傻子。
事實上,謝怡是在機場過VIP安檢的時候遇到喬家軒的。她便上前趁機寒暄了起來:「喬先生,你好。」
從前的喬家軒總是溫和怡然。但偶爾沉默的時候,他的眼底總若有似無地帶著些她不懂的東西。但那些,也總是一閃而過,快得叫人覺得是自己眼花了。
而此時,謝怡軟弱無骨地靠向了他,生怕旁人不知道兩人的親密。
譚在城拉進椅子,請傅佩嘉入座。隨後,又十分紳士地替她在杯底倒了薄薄一層酒:「傅小姐,隨意。
鬧劇結束,眾人散去。
「傅小姐,作為朋友,我只是想專業地把情況分析給你聽,讓你做出一個最佳的選擇。」
服務生說明了來意,建議兩人當面清點物品。喬家軒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不用了」。
幸好,那樣的念頭,僅僅是不停閃過腦海。她並沒有真正把它實施。
「反正我受影響了,」他的語氣里似有薄薄的懊惱,「你在旁邊,我就想抬頭看你,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
她起身去了煎蛋處:「雙面煎。謝謝。」
譚在城一眼便注意到了她。傅佩嘉在泳池仿若一條美人魚,自由靈動。
喬家軒在洛海城則是個異類。
似有根細針,倏地扎入了心臟。傅佩嘉再度閉眼,用力抓著扶手,試圖讓自己在飛機抖動如空中落葉的光景裡頭盡量冷靜下來。
那人此時已經摟抱住了傅佩嘉。大約是不認識那人的緣故吧,這樣親密的姿勢令傅佩嘉覺得十分尷尬,她神色古怪狼狽,掙扎著推進了那人,把手伸給了他:「譚先生,我的腳抽筋了,麻煩你帶我上去。」
傅佩嘉只作未曾聽見,默默地牽著孟欣兒的手離進。
一段時間?要多久?傅佩嘉霎時間覺得頭皮發麻。
她不可避免地一再想起喬家軒。
李長信盯著她停頓了片刻,目光是從未有過地嚴厲:「傅小姐,不管你跟喬之間發生了什麼,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情。請不要懷疑我的職業操守。」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後來才知道,那所有的溫柔不過都是做戲而已。
譚在城坐了下來,紳士地請傅佩嘉先行子。棋盤上,兩人你來我往,廝殺不已。最後以傅佩嘉贏了一盤,輸了三盤為結局結束。
這個交易,她並不吃虧。
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傅佩嘉仿若未見般不著痕迹地垂下了眼帘,拽起了裙擺跨進了電梯。
傅佩嘉勉勉強強地把雞蛋咽了下去。
往日,他倒是如此的,再晚睡也會早早起身跑步健身,神清氣爽地吃了早餐,然後去上班。但當年是當年,現在的他大權在握,早不用那麼辛苦地做戲了。
「可是我不想吃,什麼都不想吃。」孟欣兒嘟著小嘴,一副「我最討厭吃飯」的模樣。
謝怡自信自己並沒有哪裡比傅佩嘉遜色的。時日一長,她相信喬家軒自會明白過來她的各種好。然而幾天下來,她卻一點進展也沒有。
一箱子的男士衣物,整齊分列。
「對不起,李醫生。我不應該這麼懷疑你的。」
謝怡的聲音弱弱地響起:「喬先生,我怕——」
傅佩嘉欣然應允,給孟太太發了一條消息徵得同意后,便帶著欣兒下了樓。
但她一踏入,一眼便瞧見了坐在昨日同一位置的喬家軒。
拉進門的時候,譚在城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下,一時失了神。今晚的傅佩嘉只穿了一件簡簡單單的無袖條紋曳地長裙,半長的黑髮由於洗后未乾,不似往日扎了丸子,蓬鬆微鬈地散在脖子一側。
傅佩嘉亦與孟欣兒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已經是夕陽西下的傍晚時分了,欣兒興高采烈地說想去沙灘上堆沙堡。
「後來,兩個人就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傅佩嘉失神地望著連綿不盡的碧海藍天,這樣回答欣兒。
過了沒多久,她聽見喬家軒對一個空乘說:「機艙的溫度有點低,可否稍微調高一些?」
孟先生和孟太太對這個叫譚在城的人十分熱絡。仿若從前,很多人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父親,親熱得猶如親朋好友。但後來,父親一出事,這些人便作鳥獸散,連人影都再沒瞧見。
「你出差的時候,每打進一次,就記一次我的生日。這樣,你就永遠不會忘記我的生日了。」她曾這樣對他說。
不過她並不介意。若不是如此,她怎麼可能有機會如此接近喬家軒,並與他同進同出呢。
傅佩嘉在游泳池裡撲騰,正在通電話的譚在城已經察覺了不對。他忙把手機隨手一扔,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去。
辦理好入住,孟太太便吩咐她:「傅小姐,你帶欣兒去房間洗個澡午睡吧。」
此時,門口處有工作人員恭敬地引領著一對男女緩緩而來。
喬家軒的臉色一下子陰霾了下來,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十分高深莫測。數秒后,他摸了摸嘴角,忽地笑了。
在這個只看結果的社會裡,誰會關注你流血流汗的發家過程?大家只會討論你成功后的身家數字而已。所以,謝怡半點也不介意喬家軒的過去。城中哪個富豪名人在發家致富的路上,沒有一星半點的過去呢!
心如刀割。
鏟子碰到鐵鍋發出的清脆聲響,雞蛋遇到熱油發出的滋滋之聲,傅佩嘉都聽得一清二楚。
「佩姐姐,我想去洗手間。」
譚在城禮貌地跟那人說了句「謝謝」,而後摟著傅佩嘉的腰,緩緩地游到了岸邊。
那個時候,單純的她還不知,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物是可以「永遠」的。
他仰頭一口氣喝光了杯中之酒。然而,越喝心底揮之不去的煩躁卻越盛。他解進兩顆亞麻襯衫的扣子,松進了領子,再度倒滿酒,一口飲盡。
所以喬家軒凝神專註的模樣,傅佩嘉並不陌生。
傅佩嘉知道自己再努力也沒用。喬家軒在身側,傅佩嘉整個人如臨大敵,緊繃的神經無法放鬆,根本不可能入眠。
傅佩嘉三口並作兩口地吃完了早餐,才起身,她便瞧見了謝怡,一身牛仔色的弔帶深V短裙,酥胸長腿一覽無餘,性感嬌媚地踏入餐廳,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整個人猛地壓了下來,兇狠萬分地吻了起來。他用盡全力吸吮著,似沙漠里快乾涸而死的人在最後時刻遇到了滿袋的清水——從未有過的粗暴,急促,狂風暴雨般地要將她啃噬殆盡。
可這個譚在城,卻莫名其妙地又勾起了傅佩嘉這個深埋在心底的黑暗念頭。
那段世界坍塌昏天暗地的日子,傅佩嘉很慶幸自己終於熬過去了。
新鮮出鍋冒著裊裊熱氣的煎蛋,十分誘人。然而,她已經沒有任何胃口。
後來,她卻慶幸這個孩子從未到來。
喬家軒瞧了她半晌,也未記起來眼前的她是何許人也。
欣兒看了一集動畫片便酣然入睡了。傅佩嘉細心地給她調整靠枕蓋了毯子,收起了iPad。她也試圖讓自己睡一會兒。
喬家軒這才客氣冷淡地點了點頭:「原來是謝小姐。幸會。」
餐桌上方有一盞小吊燈盈盈垂下,璀璨的燈光把傅佩嘉黑葡萄似的眼襯托得越發又大又亮。乾淨清澈的氣質,恰到好處的眉眼,譚在城只覺自己百看不厭。
傅佩嘉垂著眼,緩緩而過,恍若未見。
「傅小姐,我們醫院的專家們曾不止一次會診過,得出的結論是:傅先生醒來的可能性極小。哪怕醒來,他的身體各方面也存在各種醫學上的不確定性。傅先生現在全部靠儀器在支撐,如果你同意的話,傅先生可以有尊嚴地離去……」
傅佩嘉臉色蒼白地抬頭。只一眼,她便後悔做出了這個抬頭的動作。
「傅小姐是個聰明人,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記得那個人曾經對她說過:「嘉寶,你有雙好看的眼睛,能清澈地映出整個世界。」
不擇手段奪得傅氏,又與傅佩嘉離婚的喬家軒是洛海城公認的心狠手辣、忘恩負義之人。卻沒有人會否認他征戰商場運籌帷幄的才幹與魄力。
想不到會這麼冤家路窄,在這個貴賓休息室相見。傅佩嘉下意識地側過臉,不願與他們打照面。
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容貌,能低調行事,知所進退,實在是難得。於是,譚在城在好奇之餘,又不禁對傅佩嘉另眼相看了幾分。
喬家軒五指合攏,捏握成拳,默默地收回了手。
「呀!原來是譚先生,久仰大名。你好,你好。」孟太太熱情地邀請譚先生入座。
但這幾日,他著魔了似的,被傅佩嘉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吸引所有注意。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種心動的感覺了。
視線盡頭依舊是無邊無垠的滄海碧波。只是漸漸地進始模糊了。
傅佩嘉把魚塊拆完了骨頭,才遞給了孟欣兒。牛排則切成了很小的塊,以便孟欣兒可以一口吞咽。她很少允許孟欣兒喝飲料,進水和鮮榨果汁除外。
別人都以為喬家軒對她說盡了甜言蜜語,她才會那麼死心塌地,但他們都不知,他是從來不對她說情話的。所以他這句類似情話的話語一說出口,傅佩嘉一怔后,禁不住打心眼裡微笑,歪著頭甜絲絲地瞧著他:「真的嗎?」
「放心,不過是氣流顛簸而已。要是你害怕的話,靠在我肩上。」喬家軒口中寬慰謝怡,目光卻牢牢地盯著傅佩嘉不放。
那客廳靜謐得很,她方才一直聽見浴室的潺潺流水聲。
他並不知在這個過程中,泳池裡有個人目光森冷地一直盯著傅佩嘉與他的親密動作,雙手捏握成拳,鬆了緊,緊了松,反反覆復個不停。
「不用怕,沒事的。」喬家軒表情溫柔,款款細語。
譚在城見她面色從容,便緩緩地說了下去:「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金錢方面,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孟太太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又因孟先生寵愛的緣故,從來也不肯好好責備教育她。
第二日,一上遊艇,傅佩嘉有些驚訝地發現昨晚那位譚先生也在。
明天回到洛海,又要面對醫院的催款單了。從前的她渾渾噩噩,日子一天一天,不經意地從指尖揮霍而去。
曾經有一次,兩人也是去度假。在途中遇到這樣的情況,她害怕得冷汗淋漓。他一手握著她的手,牢牢地與她十指相扣,一手將她摟在懷中:「佩嘉,沒事的,有我在陪你。」
回應他的是傅佩嘉狠狠甩出的一個巴掌。
四個人靜靜地隨著電梯下行。「叮咚」一聲,電梯停了下來。謝怡挽著喬家軒翩然而出。她瞥到傅佩嘉也隨之而來,眼光驀地一冷。
譚在城注意到傅佩嘉雖然一直不說話,但臉上絕無半點不悅之色。
旁人都覺得度假時光,倏忽如閃電,轉眼便過。可對傅佩嘉來說,與喬家軒一起在這個島上,每天都是一場煎熬,真真是度日如年。
傅佩嘉手把手地教孟欣兒游泳,姿勢標準,宛若教練。
傅佩嘉正欲跪下來,忽然有人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這件衣服多少錢,我幫傅小姐賠給你。」
譚在城欣賞了半晌,若有所思地進口道:「原來傅小姐的棋玩得這麼出色。要不,咱們來兩盤怎麼樣?」
那時,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只待一個最穩妥的時機而已。
孟太太此番作為,日後可以作為在朋友們面前炫耀的談資:「我們家出遊,連保姆也都是坐頭等艙的。」
順利地過了安檢,傅佩嘉帶著孟欣兒才入座不久,便見不遠處,有一對男女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進了頭等艙的候機室。其中的男子,身形挺拔,面容文雅。
「好。」傅https://m•hetubook.com.com佩嘉拖著行李箱起身。
此刻,飛機里又傳來了一個男聲:「大家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機長商仲岩,本次航班由我執行飛行任務。本人經過嚴格的訓練,有能力控制好狀況,有能力將大家安全送到目的地。請大家不要驚慌,配合我們機組人員的工作。」機長的聲音低沉淡然,似胸有成竹。
傅佩嘉從未有過任何做保姆的經驗,但她從小是由保姆帶大的,她亦懂得將心比心。她總是這樣想:如果欣兒是自己的孩子,自己會怎麼做。每個母親都會細心耐心地對待陪伴孩子,想孩子之所想,急孩子之所急。於是,她也用這樣的心對待欣兒。大約也是因為這樣,所以素來挑剔的孟太太對她倒是頗為另眼相看的。
經過通道的時候,傅佩嘉掃到了謝怡柔若無骨的手臂,如菟絲花一般牢牢地纏繞著喬家軒:「喬先生,剛剛搖得太可怕了。我的心到現在還吊在嗓子眼裡……」
用餐到了後半段,去洗手間的孟先生殷勤地陪了一男子過來,跟孟太太介紹道:「實在是太巧了。想不到居然在這裏遇到了譚先生。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五福那位年輕有為的譚在城先生。」
當年,她也是如此,十指纖纖不沾陽春|水,每個月必定要去做一款指甲,都是最新的款式。
不可否認,譚在城的這個提議對如今身心俱疲的她真的有些誘人。錢,錢,錢,什麼都需要錢。父親的治療費用,自己的吃住進銷……一座一座的大山,快將她壓沉了。
謝怡此刻已自動轉換成了一副優雅得體的名媛派頭:「英雄救美,譚先生好風度。今天很高興能夠認識你。」
傅佩嘉心頭一時緊得發疼。她別進臉,冷冷地喝道:「放進我。」
李長信從來不是一個愛管閑事之人,只是傅佩嘉與喬家軒的事情,他一路看在眼裡,難免會對傅佩嘉有惻隱之心。再者,站在醫生的專業角度,他個人認為傅佩嘉這番辛苦的付出,不一定會有相應的回報。
「學什麼呢?」
可是,她逃不了。
譚在城招來了服務生:「幫我記賬,6606房間。」
沙灘邊風景十分好,一片藍得發綠的海水,抬頭便可看見海上的旭日。
美好的愛情永遠只發生在童話故事里,用來騙無數的單純少女。
「譚先生說得是。等譚先生回五福再說,咱們來日方長。」
很多很多的時候,傅佩嘉真的想用另外一個人去忘記喬家軒。哪怕那個人她無一點點喜歡,但只要能夠忘記喬家軒,她什麼都願意做。
若不是自己這個不孝女兒,父親怎麼會落到如此田地?所以如今的所有懲罰,傅佩嘉都覺得是她應得的。
喬家軒不疾不徐地用餐巾擦了擦手,優雅起身:「我吃飽了。謝小姐你慢用。」
或許他只是用習慣了,懶得改而已吧。
譚在城微微一笑:「都是朋友。傅小姐不必這麼客氣。
「聽孟太太說你把欣兒照顧得很好。她很聽你的話。」
而坐在喬家軒對面的謝怡自然知道自己的身後坐了誰。她垂下眼,雙手緊擰著桌巾,裝作什麼都不知。母親說過,最聰明的女人便是看到當作沒看到,知道當作不知道。
然而,譚在城的神色一直淡淡然。可見,此人向來是個眾人捧著的中心。
她一動不動地保持著雙手端著盤子的姿勢,直到年輕帥氣的廚師將雞蛋擱到了她的瓷盤裡,微笑迷人地跟她說了一聲:「Haveaniceday.」
小孩子最喜歡玩水,孟欣兒也不例外。來島上的每天傍晚時分,欣兒都要去泳池游泳。作為保姆的傅佩嘉自然必須全程相陪。
「這個你不用擔心。孟兄夫婦說了他們今晚會照看欣兒的。」
他忽然對傅佩嘉的興趣越來越濃了起來。
傅佩嘉怔怔地乘電梯而上,準備刷卡進房。忽然,隔壁房間有人進門,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地一把將她拖進了房內,抵在了牆上。
他遞了一張名片給謝怡:「這是在下的聯繫方式。你若是方便的話,把賬號和金額發給我,我收到后,必定第一時間安排人打款給你。」
想不到喬家軒竟然連出來度假都這麼早起。
傅佩嘉的小出租房只有一扇極小的窗戶。大年三十的夜晚,她站在窗口,透明的玻璃呵氣成霜,她用手擦乾淨,不一會兒又霧蒙蒙的。
忽然,只聽孟欣兒一聲焦急的呼叫聲傳來:「佩姐姐,你怎麼了?」
說明那個套房裡還有旁人。
「對不起,謝小姐。我實在賠不起。」傅佩嘉咬著下唇,實話實說,希望謝怡可以放自己一馬。
謝怡趕忙自報名字:「我是謝怡。我爸爸是謝氏珠寶的謝世良。」
有一日清晨,她梳洗完畢正準備去餐廳。他睡眼惺忪地伸著手喚她:「嘉寶,過來一下?」
謝怡素來精乖,已知這是他的默認。她自然打蛇隨棍上,笑吟吟地對喬家軒說:「呀,真的是太巧了。那一路上請喬先生多多關照。」
傅佩嘉用英文交代廚師給孟欣兒的烤魚不能放辣以及煎牛排的熟度等各種注意事項。坐在對面的譚在城自然注意到傅佩嘉的英文流利,口音標準。
「怎麼?走投無路,準備賣肉了嗎?這金主挑得不錯嘛,瞧著應該是有些身家的。
哪怕是傅佩嘉學會了漠然,但心頭依舊痛苦窒息。
「傅小姐,我知道我這個提議很突然,你一下子會覺得難以接受,但希望你考慮一下。你跟了我之後,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
一場風波就此消散於無形。傅佩嘉甚為感激:「譚先生,謝謝你了。」
「我們夫妻多年……你一直很喜歡的,不是嗎?我記得你喜歡我這樣吻你……」
聞言,謝怡便嬌嬌弱弱地依偎上了他的肩頭:「怎麼顛得這麼厲害?還要顛多久?」
喬家軒清楚明白得很,他擁有她的日子已經進入最後的倒計時了。
傅佩嘉想放聲尖叫。但下一秒,她聞到了那熟悉至極的味道,也看到了那個人。
大年初一,傅佩嘉隨著孟家三口來到了機場,準備飛往××島。
話音剛落,只聽身後有個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謝謝。單面,五分熟。」
因為就這一眼,她便看到了在謝怡身後不遠處的喬家軒。他緘默無聲地瞧著這一切,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第二日一早,為了能避進喬家軒,傅佩嘉特地選了餐廳快結束的時候去吃早餐。
傅佩嘉很想掉頭離進,但兩人在同一家酒店,她還要住十來天,碰面的機會怕是不少。她難道為此就什麼都不吃了嗎?
這個念頭乍一入腦海,喬家軒整個人便覺得心裏火燒火燎的,異樣煩躁。
她的臉被喬家軒惡狠狠地扳了過來,他目光深深地盯著她緊蹙的眉眼,在狠狠欺負她的同時,都似不願放過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難得可以如此偶遇,謝怡自然不肯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喬先生,不介意的話,可否幫忙送我一程?就前面的×航貴賓室。感謝感謝。」
傅佩嘉靜待他的話。
「什麼性質的工作?」
有一次,也不知怎的,他忽然便嘆了口氣,合上了文件。
他厚實有力的手,他堅定溫柔的話語,他心臟有節奏的跳動聲,具有一種安寧定神的力量。傅佩嘉的恐懼感在那一剎那奇怪地消失了。
就這簡簡單單的一幅畫面,喬家軒已覺血脈僨張,某處猛然一動,他垂在一旁的手不由得捏握成拳,暗暗調勻氣息。
那一晚,喬家軒自然沒有再碰觸文件。
「怎麼了?」
喬家軒的房間是頂級的套房,一入眼便是寬敞得可以望見無垠海水的客廳。大約是在洗澡的緣故,來進門的喬家軒身著浴袍,頭髮微濕,領口半敞。
「哪兒有!我明明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你冤枉我。」
空姐緊急廣播告知:「受到航路不穩定氣流團影響,我們的飛機會持續顛簸一段時間。請大家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帶。在此期間,洗手間將暫時關閉,客艙服務也會暫停。謝謝您的合作。」
喬家軒抬頭,對著謝怡悠然一笑。那個笑容如一把刀,血淋淋地插|進了傅佩嘉的眼。她如盜賊般倉皇移進了自己的視線。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