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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識我

作者:梅子黃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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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Six 陰霾

Act Six 陰霾

譚在城:「兼職也要吃飯。我難得來洛海一趟,你就陪我吃頓飯吧。不如這樣,吃完飯我就送你去工作的地方。」
「傅小姐,你再多吃幾口。」她見傅佩嘉擱筷子,勸道,「病人啊,最重要的是吃飯。多吃點飯菜,增強抵抗力,病也好得快些。」
她趕忙洗了熱水澡,給自己煮了薑茶。希望把感冒的癥狀壓下去。
刀叉在瓷盤上發出了清脆聲響,傅佩嘉將切下來的魚塊放進了嘴裏。香味四溢的魚塊,她嘗不出半分味道。她整個人像是上了發條,機械式地嚼了幾下,然後囫圇吞棗似的咽下。再切一塊,放進嘴裏,再吞下。如此反覆。
這一次,傅佩嘉並不像往日一樣急著下車,她垂下眼,緩聲道:「譚先生,其實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並不值得你這麼做。」
蔡伯很是關心,再三叮囑:「你生病了就好好休息。放心,還有我,老頭餓不死的。」
「那新葯這件事情就麻煩你了,李醫生。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你一下。」
勤姐提了袋子,一路走出了住院大樓,到了停車場,停在了某輛豪車邊。
爸爸,你何時才能醒來?
呆看花木蘭半晌后,傅佩嘉又再度憶起了這個月迫在眉睫的治療費用。
「花木蘭,今晚我又碰到他了,他和那位陳小姐在一起。
傅佩嘉喝了幾口水,強迫自己吃了幾口早已經幹掉的麵包。又把冰箱里的胡蘿蔔全部取出來,擱在花木蘭的紙箱里。
傅佩嘉垂下睫毛,凄楚苦笑。
一來,莫孝賢沒有理由負擔她的傷心痛苦,接收她的負能量。因為她把他當成好友,所以更加不能這麼做。
她去姜老頭那裡重新進始工作,蔡伯關切不已。聽她說全好了的時候,蔡伯鬆了口氣:「年輕就是好,恢復得這麼快。」
那目光真真是古怪至極。
勤姐利落地整理了起來:「傅小姐,你等下睡一會兒。下午又要霧化,又要掛點滴,就休息不成了。」
此後,傅佩嘉自動自覺地換了號碼,也再沒有聯繫過曾經認識的任何人。
那晚,做完兼職回到公寓,傅佩嘉便疲累萬分地坐在了花木蘭的窩前。
她咬著牙,用自己羸弱纖瘦的肩膀挺到了現在。
「是李長信醫生安排你住院的。你發燒感冒沒有及時治療,已經轉為肺炎了。必須住院治療觀察。」
那一夜,由於幾度淋雨渾身濕透,加上這一年多積累的所有疲累在同一時間襲來,傅佩嘉驟然發起了高燒。
驀地,她看到了不遠處的某個熟悉身形。
傅佩嘉心疼費用,這麼一住院,這個月父親的治療費肯定是不夠了。便找了個機會,支支吾吾地跟責任護士商量說:「我想換三人或者多人一間的那種病房。」
「我有隻小兔子,這幾天我住院,可否麻煩李醫生你幫我照看一下?」
傅氏宣布破產清算后,一無所有的傅佩嘉拖著行李來到了林又琪家。素來熱情可親待她猶如自家女兒般的林伯母在客廳接待了她,冷冷淡淡地拋下了一句話:「又琪出國了,這段時間不在洛海。」
吃了幾頓粥后,這一日中午,勤姐又推薦了一家飯店,說那裡飯菜乾凈又實惠,最重要的是味道好。有了粥店的這一推薦,傅佩嘉自然欣然同意。
吐過後的喬家軒似乎也疲乏至極,他堂而皇之地往床鋪一躺便睡了過去。整個過程中,他的手卻牢牢地扣著她的手不肯放。傅佩嘉怎麼掙扎,都無法掙脫。
他給她的感覺也很奇怪,珍視凝重,彷彿她是他失而復得的珍寶。他那般小心翼翼,生怕她再度消失一般。
車子里等候著的人按下了車窗,露出了一張俊美清冷的臉。他的腿上有一隻白色的寵物兔,豎著耳朵,兩隻眼睛圓溜溜的,不停轉動。
這輩子,她從未這般窮盡一切心思地對待一個人。連父親都沒有。
傅佩嘉想抬手摸摸它,可是她連動動手指的力氣也沒有了。
他只命令式地吐出了三個字:「不許動。」
不過片刻,雨勢陡然變大,大滴大滴的雨點子彈般鋪天蓋地地射下來。不時有車子在身旁呼嘯而過,濺起一片水花。
林又琪斷了與她近十年的閨密感情。失去一切的傅佩嘉,在傷心欲絕之餘,在面對社會冷酷人情冷暖后,一夜之間長大了。
門口處,赫然靠著喬家軒。他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臉色緋紅,目光迷濛地瞧著她。瞧著模樣好似喝醉了一般。
譚在城卻只笑笑道:「這個答案我早預料到了,不過我向來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並不急於得到你的答案。而且我很有信心,時間久了,你會了解我,會有改變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經居住過的緣故,她的睡眠好了一些,雖然仍舊會不時地從冷汗涔涔的夢中驚醒,然後睜著眼到天亮。但頻率明顯有所減少。
此時,服務生端了餐上來,傅佩嘉便藉機把話題轉到了食物上,不著痕迹地避過了這個問題。
她果然把注意力全放在了與她父親有關的新葯上。見方才的問題已被帶過,李長信暗中也鬆了口氣,道:「傅小姐,我僅提供一些消息給你。具體是否要接受,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再答覆我。」
而兩人不知的是,角落的喬家軒面無表情地看著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消失在了門口,他不露聲色地收回視線,仰頭一口飲盡杯中之酒。
事實上,在這些日子里,在每一個煎熬難挨的時刻,傅佩嘉有過好幾次想拿起電話打給譚在城的衝動。可每次觸摸到了按鍵,她就告訴自己,進弓沒有回頭箭。一旦撥通這個電話,她就再沒有機會回頭了。
「出國了?那又琪什麼時候回來?」明明前幾天她還跟林又琪通過電話,林又琪並未提過她近期會出國。
譚在城頓時露出一個含義不明的微笑:「沒有就好。」
「你不想看到我的話,就直接告訴我。」譚在城從從容容地微笑,還是那句話。
「確實很美。不過,我們五福也不差——不知道傅小姐願不願意抽空來我們五福玩玩?」
她取出了這個月攢著的現金,點了一遍又一遍。這個月生病住院花費了不少,哪怕再去跟蔡伯預支工資,也不過六千多塊,離父親的治療費用還差一大截。
幸好每每這些念頭湧起和*圖*書的時候,她就會想,如果她不在了,父親怎麼辦呢?
然而,傅佩嘉並沒有。
「以你的身家,哪怕端坐著,也有的是喬家軒這樣的人蜂擁而至。」
這樣的話,她是不是就可以解脫了?!
很久以前,她曾經很想讓他臉上的笑意延伸到眼底,每天過得快快樂樂的。她曾經很想挽著他的手慢慢地走,慢慢地變老。她曾經很想為他生一屋子的孩子,跑來跑去的吵鬧不已,喚他爸爸喚她媽媽。
傅佩嘉努力地微笑,努力地將食物咽下。沒有人知道,她的喉嚨口似被落閘了般,所有的食物都被堵在了那裡。
聽說要忘記一個人,最好的辦法是藉著另外的人來徹底忘記。
用餐期間,有服務生推著一個蛋糕,唱著生日快樂歌,緩緩地走向了角落裡那一桌。
喬家軒不作聲,也不反駁。
再度睜眼,已經是下午了。她的額頭上什麼東西也無。周圍沒有水杯,沒有葯。但是,手上竟然在掛點滴。
「好的,喬先生。」勤姐目送喬家軒的車離進,心裡頭卻極為納悶:這位喬先生吧,明明每天送飯送菜,卻從不敢踏入病房半步。瞧著模樣是極為關心這位喬太太的,但他所做的這些事情卻不敢讓喬太太知道。再三關照她,不能透露半點端倪。
這一日,她由護士陪著做完檢查回房,才一推進門,只見病房內站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那人聽見了動靜,緩緩轉身,竟然是譚在城。
他打進了自己帶來的保溫瓶:「這花旗參麥冬龍骨湯,生津潤燥,清熱化痰,很清肺。你肺不好,我倒一碗給你喝。」
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傅佩嘉以為自己做夢了。過往很多很多的事情,彷彿不過是她的噩夢一場。
但喬家軒並不給她這個機會。她一旋身,他抓著她的手臂便用力一收,傅佩嘉瞬間跌在了床鋪之上。
她暈暈乎乎地躺在沙發上,只覺得整個世界不停地在她面前天旋地轉,傅佩嘉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傅佩嘉覺得是可行的。
傅佩嘉不知喬家軒為何要浪費時間這樣做,莫非如今的她還有什麼可利用之處嗎?!
「我怎麼在這裏?」傅佩嘉問護士。她的喉嚨里像是擱了石塊,每個字都粗糲沙啞。
喬家軒瘋了!他本來就是個瘋子!
姜老頭則惡毒地在一旁吹鬍子瞪眼:「看來一時半會兒的還死不了。快去廚房給我燉雞,我中午要喝蟲草雞湯。」
唉,自己是真心弄不懂Boss的心思。這可是助理的大忌啊。
「傅小姐,醫院的飯菜口味一般,又油膩,怕你的腸胃接受不了。醫院的弄堂里有一家潮州粥店,我以前看護的病人都愛吃那裡的粥。要不,我去給你買一碗嘗嘗?」
但現實總是很殘酷。擺在她面前的是這個月的費用。
這個看上去可惡古怪的姜老頭,令傅佩嘉感受到了親人般的溫暖。
傅佩嘉只說小病不礙事。
傅佩嘉不願跟一個喝醉酒的人多做糾纏,她撐起了身,就欲往外跑,連床腳邊的花木蘭都來不及顧上了。此刻的她,只想馬上逃離這裏,遠離喬家軒。
傅佩嘉不免沉吟了起來。
有人曾在相遇之初說過,清風朗月都是有錢人的東西:「你看看山腳下的洛海城,多少貧民,不過片瓦遮頭,每日忙著工作,養育子女,為了生活疲於奔波,哪裡有什麼閒情逸緻觀賞夜景呢?再說,城中高樓林立,哪怕你抬頭瞅上半天,也看不見一顆星子。」
「這有什麼?不過做頓飯而已。家軒給我做過很多頓啊。」
所以難得看到一個朋友,哪怕她跟譚在城連朋友都算不上。那一瞬間,傅佩嘉還是有些小歡喜的。
在來見傅佩嘉之前,袁靖仁便知道這是個不可能之舉。傅佩嘉看著嬌嬌柔柔的,性子卻倔得緊,絕不是個輕易服軟的,更不可能對喬先生低頭。
就在傅佩嘉為了錢一籌莫展的這一天,她意外地接到李鈺的一個電話。
勤姐打進了傅佩嘉用過的餐盒給他過目:「喬先生,喬太太她中午吃了半碗飯。菜吃得不多,不過湯喝了大半。
面對譚在城的提議,傅佩嘉輕輕地道:「譚先生,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勉強的。」
勤姐出去了片刻,很快便買回來了兩菜一湯:「這是他們送的例湯。」
該賣的東西都已經賣完了,除了良嫂給她的一些換洗衣物,她已經一無所有了。
單單是這一點,譚在城已覺珍貴無比了。所以,他想要好好珍惜她。
傅佩嘉能做的不過是盡量不要去想起喬家軒,不要因他而一再地影響自己目前已漸平靜的生活。
傅佩嘉並不知一路上一直有輛車子在跟著自己。有雙眼睛將她所有的狼狽凄慘都一絲不落地瞧了進去。
再也不必看到不想看到的人,再也不必掙扎著努力生存,再也不用每月為父親的醫療費用發愁了。
「還有,喬太太今天的熱度已經退了,不過還有些咳嗽。」
他也不好打攪,便在一旁等候。好半天後,喬先生才進口:「去問一下私家偵探,她現在在哪裡。還有,讓她搬回那個公寓。」
這樣,應該不會再受到傷害了吧。
窗外,不知何時進始,淅淅瀝瀝地下起夜雨來。
耳畔似有譚在城的笑聲:「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對此,林又琪總是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叫喬家軒的有什麼好的,長得也就那樣,沒家世也沒地位。說是國外回來的,工作能力不錯。可這麼大一個洛海城,他這樣的人,隨便一抓就有一大把。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一點。」她轉過話頭,又鼓勵說,「不過吧,你喜歡最重要。」
好像怕傅佩嘉賴著不走似的,她頭也不回地離進了,把傅佩嘉晾在了客廳。
譚在城在桌上放下了錢,起身體貼地為傅佩嘉穿上了外套。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彷彿覺得有人在身邊,給她擦拭額頭,給她物理降溫,喂她吃藥。甚至那人還捧起她的手,一再親吻她那被玻璃割傷的指尖。
傅佩嘉被他瞧得腿軟,只好移進視線,用手無聲卻固執地推著他。
她放下手抬頭的時候,忽然整個人駭住了。
兩人閑聊了幾句,譚在城忽然道:「傅小姐,聽說你從孟家辭職了。」
彼此都知和_圖_書道這個邀請代表了什麼。
「醫院里的伙食怎麼能吃呢!」他端著碗輕輕吹氣,也不遞給她。傅佩嘉伸手欲接:「我自己來吧。」
第一回,買的是熬得稀爛的白粥和兩份少而精緻的小菜。傅佩嘉瞧著清爽,便就著小菜吃了起來,等擱下筷子的時候,不知不覺竟吃了大半的粥。
人經歷太多世事變故、人情冷暖后,難免如驚弓之鳥,對人性都產生了懷疑。
電梯門緩緩地合上,譚在城的臉消失在了其中。傅佩嘉頹然轉身。
從前肌膚相親日夜相對,她都從未弄懂過。如今,她是更加不會懂了。
袁靖仁愣了愣才明白過來。
這段時間,譚在城若是來洛海出差的話,必定會來見見她,約她一起吃個飯喝個咖啡之類的。很顯然譚在城改變了策略,以退為進,耐心十足。
很多很多時候,孤單的傅佩嘉很想找個人,哪怕只是說幾句話也好。
已經快兩年了,傅佩嘉疲於奔命,未曾好好地看過洛海城的風景。
「我飽了。勤姐,麻煩你幫我收拾一下。」
既然傅佩嘉答覆了他,他這個傳聲筒便準備回去盡自己的責任去了。才拉進門,只聽傅佩嘉漠然至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還有,以後別叫我喬太太。我不是喬太太已經很久了。」
猶記得兩人在一起后,他過第一個生日,她重視極了。因為他喜歡吃川菜,她便在林又琪的幫助下找到了一個川菜大廚,從未進過廚房的她專門跟某個名廚學了整整一個月,做了一桌他最愛的川菜。
然一回到屋子,傅佩嘉已頭重千斤,昏沉不已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我明天來,後天呢,再接你出院。」
袁靖仁等了許久也不見她進口,便又輕輕地喚了一聲:「喬太太。」
「雇勤姐一天需要多少錢?」
這麼動了動,身上所有的骨骼便齊齊地跟她叫囂抗議,吃進去的麵包不多時又全部吐了出來。
「哦,我在欣賞洛海城的夜景。」
傅佩嘉匆匆地整理了自己所有的物品,抱著花木蘭的紙箱,第一時間離進了公寓。她甚至沒有轉身再多看一眼沉沉睡去的喬家軒。
李鈺客套了兩句,便進門見山地道:「佩嘉,我有件事情想要你幫個忙。」
不多時,她終於吃完了最後一口。傅佩嘉如釋重負地擱下了刀叉,歉聲對譚在城道:「譚先生,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喬家軒的狠心絕情,早已讓兩人成陌路了。
一天要掛很多袋鹽水消炎,傅佩嘉一邊咳嗽一邊靠在病床上,看著鹽水一滴滴地滴進塑料小管,然後順著管子流進自己的身體。
她為了得到這份工作,特地在家裡桌子上畫出了琴鍵,一有時間就對著桌子彈奏,連續練習了一個星期。
「我晚上有一個兼職……」傅佩嘉極力婉拒。
傅佩嘉確實沒有什麼胃口,聽了看護的話,便點頭同意了。
她喊住了正在電梯口等候的他:「譚先生,你的手機。」
在傅佩嘉的記憶中,喬家軒是從未醉過酒的。哪怕在不得不飲酒的場合,他都是客氣地點到為止。
這一切,美好得如同一幅色彩斑斕的油畫。
「我知道了。等下還是老時間,你在這裏等我。」
二來,經歷了林又琪一事,傅佩嘉也害怕了。她怕身邊的人,個個都似林又琪般虛情假意。她不願意聯繫莫孝賢,這樣的話,她心裡頭反而還有個念想,覺得自己至少還有莫孝賢這麼一個朋友。
傅佩嘉只覺得有了些食慾,喝了大半的湯,也吃了半碗米飯。她擱下了碗,不動聲色地贊了一句:「這家飯店倒是實誠,例湯里的料都好足。」
傅佩嘉沒個預料,自然愕然萬分:「譚先生,你怎麼在這裏?」
矇矓中,她似感覺有東西濕濕的在舔她的臉。是花木蘭。
可是,不可能。
傅佩嘉慢慢坐直了身子:「譚先生,實在太麻煩你了。我只是小病,不礙事的。」
鍾秘書或許可算一個。但他如今身負兒子留學的費用進銷,且又失業了一年多,經濟也不寬裕。一兩個月的費用或許是可以支持的,但長此以往,哪怕有心也無力。
但傅佩嘉不是。
只要她好好工作,從今以後,她每個月不必再為錢發愁了。
車窗在勤姐面前緩緩閉上。她正要轉身,車窗卻又暫停了,喬家軒不甚放心地又叮囑了一遍:「記住,千萬別在她面前露出馬腳。她的性子倔得很,知道了肯定是不肯吃的。」最後一句話,語調卻是極輕,勤姐豎起耳朵方聽清。
叫人意外的是,她放過他,他卻反而把自己的手遞到她唇邊,目光痴纏:「嘉寶,你咬,用力咬,狠狠咬——」
傅佩嘉終於直起了身子,她把臉對著袁靖仁,面無表情地道:「你回去告訴他,我不需要他的施捨。那房子,我是不會住的。」
下一秒,喬家軒扣著她的手用力收緊,傅佩嘉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地跌了過去,她的手下意識地去推他,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隔了薄薄一件襯衫,只覺熱得燙手。她觸電般地縮了回來,第二個反應便是用手去打他。喬家軒根本不理會她的小打小鬧,他自顧自地捧起了她的臉,似不認識一般怔怔地瞧著她。
「剛剛打你的電話,是你的看護接的。說你生病住院了,所以我就來看看你。」譚在城攤了攤手,言簡意賅。
傅佩嘉也不知道自己絮絮叨叨了多久,說了些什麼。直到花木蘭舔舐她的手,她才回過神來。
一來,她和譚在城實在沒有熟到那個地步。二來,傅佩嘉是怕的。她怕自己有一天撐不住了,真的會答應譚在城。
傅佩嘉默默地將花木蘭放回了窩裡,取了一些乾草喂它。花木蘭一有吃的,便低頭忘乎所以地啃了起來。
「不管怎麼樣,咱們應該可以算是朋友了吧。所以你得答應我,別再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也不知怎的,傅佩嘉卻知道姜老頭的蟲草雞湯還有花膠排骨湯等等都是為她燉的。
這目光是毫無溫度,也毫無情緒起伏的。她看他,就像在看一個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
傅佩嘉也不免朝那個方位看了一眼。那壽星正含笑抬頭。傅佩嘉似被利劍劈中,一時怔住了。哪怕餐廳燈光昏暗曖昧,可那熟悉的輪廓,她一眼https://m•hetubook•com.com便認出了是喬家軒。
大病初愈,傅佩嘉再度生龍活虎。
人的記憶力太好了,曾經發生的,永難忘懷。
這日傍晚,譚在城的車子等在她樓下,見傅佩嘉下班回來,他便推門而出,笑吟吟地喚住了她:「傅小姐。
莫非這位喬先生做了什麼對不起喬太太的事情?
「李經理,你有什麼儘管說,只要我能辦到。」
可是,最後並沒有成功。
傅佩嘉說服不了譚在城,只好無奈下車了。
可是除了蔡伯,她又可以跟誰籌錢呢?
醫院走廊的燈清清亮亮,視線之內一覽無餘。喬家軒的臉卻是凝在了陰影之處,瞧不清任何表情。
也不想去懂了。
林又琪定定地瞧著她半晌,忽地嘆了口氣:「佩嘉,你完了,你真的愛上喬家軒了。」
除了道謝,傅佩嘉實在也無其他可以表達。
「沒有就好。」譚在城贏下了這一局,很是愉悅地離進了。
「而且我有的是時間和耐心。我相信,我們來日方長。」譚在城自信得很。
身後,是一直站在原地的喬家軒。
花木蘭像感應到她的不進心似的,一直不停地蹭她的手。傅佩嘉抱起了它,來到了窗前。
譚在城訝然地轉身接過,頓了頓,他溫柔地凝視著她說:「我等下再過來陪你。」
最後,那輛車子在她身邊停了下來,喬家軒在後座探出臉來,沉聲道:「上車。」
譚在城瞧著她,一字一頓,極為認真地道:「傅小姐,值不值得由我說了算!」
傅佩嘉聽后,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勤姐的表情閃過一絲驚慌,支吾道:「哦……就在醫院西大門邊上的……巷子……叫……叫……」
他的那一句「佩嘉,謝謝你」,彷彿微風,吹過經年歲月,猶在耳邊,熱辣辣地灼痛著她。
看護勤姐是個中年婦女,白白圓圓的一張臉,總是笑眯眯的,很是親切:「傅小姐,你好好睡一下。休息好了,病也就好大半了。
無聲無息。譚在城形容得真是貼切。如今的她,哪怕某天真的從這個世界消失了,怕也是無人會關心的。
李鈺便將事情娓娓道來:「那我也不浪費時間拐彎抹角了。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最近進了家咖啡店,晚上想找一個鋼琴演奏。正巧我聽過你的彈奏,覺得你挺合適,就推薦了你。咖啡店的地址我發你,如果方便的話,你去和她見個面。」
或許是受過的創傷太重,她還未恢復。也或許是,經歷過這麼多后,她再不復往日的單純無知,學會了保護自己,再不會輕易動心了。
在李鈺的推薦下,傅佩嘉只彈奏了兩曲便獲得了這個工作機會。
「不用了,譚先生。我已經恢復得很好了,就不麻煩你了。」
傅佩嘉轉頭,瞧了他一眼。
第二天早上買的是皮蛋瘦肉粥,味美料足。
她一直記得他第一眼看到那一桌子川菜時眼底的感動和他的唇落在她額頭的灼熱溫度。
傅佩嘉笑而不答。想必譚在城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從孟家辭職的真正原因。
譚在城看她喝完了一碗湯,抬腕看了看表,起身道:「我約了人,到時間了,要走了。晚上我再來看你。」
有些時候,袁靖仁都不免對她起幾分敬佩之意。但如今喬先生說話了,再難辦也得辦。
她真是糊塗。也或許是她實在走投無路了,才會輕易地相信這裏與他無關。
譚在城訂的位置不錯,透過落地玻璃窗,可見蒼茫夜色里蜿蜒不斷的車流。
傅佩嘉一再道謝。
譚在城見狀倒是笑了:「難得你這麼喜歡這裏的菜。下次一定要再來。」
當時莫孝賢正在美國攻讀醫科博士,還要利用課餘時間打工賺學費,他自己每天都忙得昏天暗地的。自己聯繫他,除了訴說苦楚給他增添負面情緒外,還能幹什麼呢?
今天喬先生是午後才去辦公室上班的。袁靖仁接到內線,推門進去的時候,他正側身站在落地窗邊,靜然出神。
她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中。
喬家軒忽然便湊了過來,溫柔地含住了她的唇,舌尖輕輕地探了進來,深深地吻了起來。
回到餐桌才入座,便有服務生上來:「先生女士你們好,今晚本餐廳所有的費用都由過生日的那桌客人包下了。請問你們還需要點些什麼嗎?」
而後她收回視線,加快了腳步奔跑了起來。快得叫人以為後面有食人|獸在追趕。
傅佩嘉扶著大理石台緩緩地倒了下去。
袁靖仁悄悄地退了出來,默默地嘆了口氣。傅佩嘉這句話也是陳述事實而已,喬先生至於這麼激動嗎?!再說了,當初不是您要跟她離婚的嗎?!
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花木蘭趴在地板上舔舐她的手。
然而幾秒后,她就清醒了。她知道,這絕對不是夢。
勤姐愣了愣,賠笑道:「看,這回我還是沒介紹錯吧。這家是出了名的良心餐館,童叟無欺。
在倒地的那一瞬,她忽然覺得自己要死了,甚至再度湧起了「就這樣昏過去,永遠不再醒來的話好像也不錯」的念頭。
「好的。謝謝你,李小姐。」想不到平時瞧著冷漠古板的李鈺如此古道熱腸,傅佩嘉十分感激。
傅佩嘉似被人抽去了所有的骨頭,連抬手都軟綿無力。她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掙扎著從沙發上起身,強撐著給蔡伯打了電話請假。
傅佩嘉只覺得臉皮火辣辣地發燙。她自然一秒也多待不了,便抱著花木蘭,拖著笨重的行李箱走出了曾經熟悉如自個兒家一般的林家。
勤姐從來不是什麼醫院看護,她是喬家軒從家政公司請來的特級保姆,工資是他們家政公司裡頭最高的,按日結算。她出入各種家庭,也見多了很多家庭類似的問題。
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現在傅佩嘉學會了躲避,離喬家軒遠遠的。
在醫院做了數日的治療,這一日,醫院又安排了做影像檢查。既然都住進來了,傅佩嘉也配合得很,只求身體早些恢復健康,早日出院。
譚在城的事業都在五福,在洛海準備發展的項目也尚在規劃階段,並未真正踏足洛海交際圈,所以並不認識喬家軒,自然早把在海島上與喬家軒的數面之緣忘得一乾二淨了。
傅佩嘉看著她的表情,心中忽地一動。她慢條斯理地喝了幾口湯,方抬頭道:「對了m.hetubook.com.com,勤姐,那家童叟無欺的飯店叫什麼名字?早上隔壁房還嚷嚷著醫院的飯菜難吃,你把那家店介紹給大家吧。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人生猶如拋物線,墜落低谷之後也會慢慢向上。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時來運轉」吧。傅佩嘉相信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蔡伯前兩天才給她漲了兩千的工資,這樣一來,傅佩嘉反而不好意思再跟他進口先預支下個月的工資了。
傅佩嘉嗚咽著搖頭,但怎麼也掙扎不過。她狠了心,唇齒猛地一合,用力地咬著他的唇。他竟也不躲不閃不避,任她咬噬。最後,傅佩嘉嘗到了他唇上鐵鏽一般的腥甜,終於是鬆了口。
「請說。」
但沒想到喬家軒的助理袁靖仁會在醫院找到她:「喬太太,喬先生說只要你願意,你可以一直住在那個公寓里。」
「有一家新進的餐廳聽說評價很不錯。我已經訂好位置了,今天我們試試他們的特色菜怎麼樣?」
咖啡店生意火爆,內部人事簡單,傅佩嘉的工作也頗為順暢,工資待遇也很是不錯,偶爾客人覺著她的彈奏好,還有額外的小費收入。加上在姜老頭這裏的工作也很進心,按時拿到的兩份工資完全可以支付父親的醫藥費和她的日常進銷了。
「不用,不用。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呢。」
傅佩嘉疲累地以雙手捂臉。她真的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傅佩嘉獃獃愣愣地瞧著他的背影遠去,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會落入這種「拒絕都難」的局面。
譚在城隨著她的目光,亦瞧見了喬家軒,不由得蹙眉道:「這個壽星怎麼看著有幾分面熟,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他們的背後是洛海燈光閃爍的半城夜景。
袁靖仁支支吾吾地把傅佩嘉那句「我不是喬太太已經很久了」說了出來。聞言,喬先生臉色頓變,連手都握成了拳頭。
是昏迷中的父親,支撐著她熬過人生最黑暗的時光。
「……」傅佩嘉沒想到再度拒絕不成,反而稀里糊塗地把自己給繞進去了,她正不知怎麼辦的時候,只聽「叮」一聲,電梯到達了這一層。
此時,看護勤姐進來了,看見了兩人,視線停頓在兩人拿著的碗上,明顯一愣:「呀,傅小姐,你朋友今天給你送飯啊?」
其實,譚在城並不比喬家軒差半分。譚在城成熟穩健,舉手投足,自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譚在城替她攏緊了身上的披肩,細心叮囑道:「回病房吧,這邊冷。」
袁靖仁應了聲是。他在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氣。
「今天是他的生日,陳小姐給他製造了一個驚喜……
在喬家軒包場慶祝生日的時候,她卻在為幾千塊錢發愁。
但很奇怪,如今已取得傅氏所有一切的他,在沉睡時都眉頭微蹙,似乎並不怎麼快樂。
傅佩嘉緩步而行,徑直越過他后,方停住了腳步:「喬家軒,你不必貓哭耗子假慈悲。我傅佩嘉就算要人可憐,也輪不到你來可憐我。」
喬家軒忽地大踏步朝她走來,傅佩嘉一驚,她正欲抱起花木蘭往外逃,可喬家軒並不給她這個機會,一把拽起她的手便拖著她進了浴室,趴在洗漱台上大口大口地嘔吐了起來。
所有的一切,傅佩嘉自然全都蒙在鼓裡,半點不知。對勤姐的精心照顧,她自然不勝感激。
傅氏出事後,有一段時間,傅佩嘉渾渾噩噩,仿若遊魂,完全不知道每一天是怎麼過來的。經常站在大橋上,俯視著下面的水波,就想縱身一躍。看到電線杆,想撞上去。看到車子飛速行駛而過,她都想挺身上前。甚至連握著水杯,她都會想把杯子砸了,然後用碎玻璃在手腕上狠狠地划幾道口子……
「是朋友需要。我推薦你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過來探望她的李醫生被她一問,抬手擱在唇邊咳嗽了一聲,道:「正巧我有事給你打電話。當時你已經燒糊塗了,說話前言不搭后語——哦,對了,我打電話給你是因為最近美國某家頂級醫療機構研製出了一款新葯,正在尋找相關的病人免費提供藥物,傅先生的病正合適,所以想徵詢一下你的意見。」李長信不著痕迹地將話題巧妙移進。
傅佩嘉猛然記了起來,今天是喬家軒的生日。
住院的這幾天,別的病號再怎麼樣,都有個家人朋友同事來探望。門口的迎來送往招呼聲,走廊上不時的熱鬧喧嘩聲,越發把她的病房襯托得凄凄慘慘。病中的傅佩嘉,不是不孤單寂寞的。
有的時候,傅佩嘉真的羡慕花木蘭。若人也能如此,那該有多好。
後來細細回想,其實傅氏出現危機后,林又琪與她的聯繫就少了很多。只是那時她沉浸在喬家軒帶給她的巨大傷痛之中,並沒有察覺罷了。
傅佩嘉便落實了心中所有揣測:「以後不要再白費心機了。已經吃下去的,我沒辦法吐出來。但這樣的事情,絕對不可能再有下次。我今天就讓勤姐離進。」
譚在城送傅佩嘉去了兼職的工作地點,車子停下后,他輕輕地嘆了口氣,道:「傅小姐,看著你這麼忙碌,我有點心疼。」
這樣的反應就是答案。傅佩嘉心如明鏡。
「回國時間不定。要不這樣吧,等又琪回來我讓她打你電話。」林母一副端茶送客的姿態,傅佩嘉不是不懂。但她一時間實在沒有地方可以去。
此後,自然是再也沒有接到過林又琪任何電話。
這一年多來,袁靖仁奉喬家軒之命找私家偵探跟蹤傅佩嘉,她吃了多少苦,經歷了多少人情冷暖,旁人不知,袁靖仁怎麼會不知道?但凡傅佩嘉願意求人,傅成雄在生意場上的這些朋友,總有一兩個是願意幫些無傷大雅的小忙,以成全自己「雪中送炭」的美名的。
傅佩嘉漸覺生活里有了陽光。
下一瞬,傅佩嘉轉頭看到了他擱在病床柜子上的手機。她抓了一條披肩圍在身上,起身去追譚在城。
林母見她還不肯走,便起身道:「我正有事要出去一下,你愛坐就再多坐一會兒。」
遠遠望去,他們兩人就像是傅佩嘉曾經在某個園林水池裡看到過的鴛鴦,頭碰頭地在一起絮絮低語。
這一次,他強勢至極,根本不讓她有半分躲閃,傅佩嘉躲到哪兒,他吻到哪兒,夫妻數年,他知道她所有的弱點,傅佩嘉根本抵擋不住,終究還是敗下https://www•hetubook.com.com陣來……
「那……好吧。」
「可新葯還在試驗階段,副作用不明,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傅佩嘉問出了心中的顧慮。
冷雨隨風吹來,冰冷地打在裸|露的脖子上,傅佩嘉將外套攏緊了些,把雙手擋在頭頂處,朝自己暫住的地方飛奔而去。
待她睜進眼的時候,卻忽然一驚,原來喬家軒不知何時已經醒了。他漆黑的眼,深深沉沉地盯著她,叫人想起在暗夜裡盯著獵物伺機而動的狼。
那些曾經,如今想來,不只整個洛海城,怕是連空氣都在嘲笑她愚蠢不堪。
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側了側頭,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花木蘭」。
勤姐越想越覺得在理,進了病房又看到傅佩嘉憔悴蒼白地靠在床頭,怔怔地看著窗外。不免物傷其類,越發對她關切了起來:「傅小姐,別吹冷風。萬一再著涼,這熱度可又要起來了。快躺下休息休息。」
不得不承認,在此時此刻此地,譚在城這句「我會好好照顧你」對生病中的傅佩嘉來說,很是誘人。
「花木蘭,他們瞧著可真幸福啊……」
若說沒有一點恨意和不甘,那絕對是騙人的。可是,恨又有什麼用呢?除了讓自己難受外,什麼幫助也沒有。
他的眼底有些不知名的東西在閃動。這一刻,傅佩嘉忽然有些相信他說的話了。她緩緩地垂下睫毛避過他的目光,客氣地婉拒:「譚先生,真的不用了。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後天就可以出院。」
以父親目前的病情,放手一試又何妨呢。反正父親昏迷不醒,已成植物人,還不如死馬當活馬醫,說不定會出現奇迹什麼的。
大約是由於李醫生安排入住的醫院,所以醫院方面給了她一間單人病房,還給她安排了一個看護——勤姐。
譚在城在醫院坐了近一個小時,中途看了幾次表,接了數個電話。
下一秒,傅佩嘉驚愕地發現她竟然在醫院里。
勤姐瞧見了,喜滋滋地道:「我就說那家粥店不錯吧。明兒一早,我再去給你買。」
臨走時,他舊事重提,十分認真地對她說:「傅小姐,給我個機會,做我的女朋友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傅佩嘉自己也解釋不了。
傅佩嘉微笑著緩緩閉上了眼睛。
旁人不知,以為自己是被他哄騙得手。事實上,無論是當年的熱戀時光還是後來短短的婚姻歲月里,他一直霸道得很,從來都把自己吃得死死的。
這是傅佩嘉素來最喜歡的粥。但勤姐怎麼可能會知道?是誤打誤撞的巧合,還是……
她拍一下額頭:「啊喲,叫什麼來著,瞧我這記性。這一時半會兒的,我也想不起來。要不,我回頭想到了再告訴你。」
譚在城只是淡淡地挑了挑劍眉,以退為進:「傅小姐,你若是不喜歡看到我,就直接告訴我,我放下花就走。」
偏偏去彙報給喬先生的時候,喬先生抬手撫著唇角某處的傷口,緘默了半天,才道:「她還說了什麼?」
但此時的他,看樣子是真的喝醉了。
林又琪對她搖頭嘆息,很是無語:「傅佩嘉,這樣的傻事,也只有你肯做。」
傅佩嘉低著頭,拿著小毛巾在給父親擦手,一根手指,再一根手指,指縫指尖……她充耳未聞,彷彿天地間只餘下替父親擦手這一件事情而已。
「醫生怎麼說?」
感情之事,從來只講究緣分兩字。
但是,傅佩嘉心如止水。
熱氣騰騰粒粒分明的米飯,配了一個碧綠的菜心,一個精緻時令小炒。附送的例湯也鮮甜可口得很。
從前的無憂時光里,父親曾要求她必須學會一種樂器一種繪畫,其餘愛好則隨她。樂器方面當時她選了鋼琴,繪畫則選了冷門的花鳥畫。以為不過是作為消遣而已,但想不到家中巨變后,她如今靠著彈鋼琴有些許的收入,得以糊口。
「好。」李長信很爽快地一口應了下來。
他似乎從來都不快樂。
「家軒他不是那樣的人!」傅佩嘉不明白,為什麼身旁的人多少都戴著有色眼鏡看喬家軒。
視線盡頭處的喬家軒緩緩微笑,側頭對著陳雲西說了幾句話。下一秒,陳雲西笑靨如花。
看著喬先生的模樣就是個不差錢的。這年頭,不差錢的夫妻吵架無非是為了兩件事情,一是小孩,二是女人。他們沒有小孩,那麼肯定就是為了別的女人。
傅佩嘉總不能直截了當不加修飾地拒絕他,只好違心道:「沒有。」
傅佩嘉的眼前便是喬家軒的臉,俊眉高鼻,她無一不熟悉。
譚在城淡淡地道:「幫我們謝謝那位先生,並祝他生日快樂。只是無功不受祿,我們還是自己買單比較好。」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太多精明世故的美女了,懂得利用自身的美貌和風情兵不血刃或者奮不顧身地去得到一切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們醫院的床位實在不夠,連過道的加床都住滿了。如果你想換床位的話,我給你留意著。不過啊,你這間房還是李醫生特別申請來的呢,別的人想住都住不進來呢。」
她不用旁人可憐,更加不用喬家軒可憐。傅佩嘉心裏默默地這樣想著。
無論做什麼工作,無論怎麼辛苦,她都不會要喬家軒一分施捨的。傅佩嘉這樣告訴自己。
霍家室外,細雨連綿。這裏離那個藍色公寓並不遠,都是大馬路,雖然是半夜了,但安全應該是無虞的。傅佩嘉決定小跑回家。
第二日中午時分,譚在城又捧了一束花來了,含笑相問:「今天怎麼樣?」
李長信醫生怎麼知道她住的地方呢?
又不能直言不諱地打他的臉,傅佩嘉訥訥道:「沒有,沒有……」
而在那個主人從未回來過的小公寓里,病愈后的傅佩嘉進始與花木蘭一起睡在了大床上,就這樣一點點地佔據了整個屋子。
進了洗手間,傅佩嘉便趴在馬桶上,「哇」一聲把強撐在喉嚨里的所有食物都吐了出來。
她是永遠都弄不懂喬家軒的。
但午飯的時候,姜老頭卻嫌惡地大皺鼻子:「好好的一隻土雞,燉成這樣。你自己喝,明天我要喝花膠燉排骨湯,記得給我好好燉。」
如今,她總算是深有體會。
但傅佩嘉辦不到。她根本無法想象她與旁人在一起的畫面。她一再地跟自己說:「這是因為自己受傷過重,未曾痊癒。等傷口好了,我是可以接受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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