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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識我

作者:梅子黃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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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Ten 不舍

Act Ten 不舍

「你看,這個就是你的寶寶。」
如果以這個標準衡量的話,傅佩嘉覺得自己應該可以達標了。
兩年多未見,眼前的小榕已經長成了眉清目秀的白衣少年。
「贏家沒有獎品,但每一個項目排名最後一位的家庭則要多出幾分力。除了必須認購物品,還有——」主持人指了指身後四摞高高的兒童書,「把這幾摞書帶回去。負責在這些贈送給小朋友們的書上寫上勵志的言語。」
傅佩嘉擱在桌上的手瑩白如玉。莫孝賢凝望了許久,終於伸出手,緩緩地覆蓋住了她的手:「佩嘉,如果你不捨得這個孩子,想要留下他的話,還有一個辦法,你可以考慮一下。」
這一場比賽,自然是輸了。且輸得叫面薄的傅佩嘉臉紅了整整一個下午。
蝦仁嫩滑,蓮藕湯鮮甜,火方入味,山藥軟糯,每一道菜都很對傅佩嘉的胃口。
傅佩嘉一直一直沉默,最後只問了一句:「那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進?」
但是,說是一回事,真正做起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情。更何況她現在……
喬家軒其實知他為何事而來,便道:「好久不見了,小榕。你是為了孤兒院的事情來找我的吧?」
袁靖仁恭敬地為喬家軒和陳雲西拉進了車門。喬家軒上了駕駛座,親自駕著車子離去。
認識莫孝賢那年,是在洛海御南私立高中。兩人不過是同班同學,坐的位置很遠,本沒什麼交集。
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反射性地捂著胸口。但是不起任何作用,他的心就是亂得像是小貓爪子下的琴鍵,完全沒有章法。
「佩嘉,別在同一個坑裡摔兩次。
喬家軒這是在關心她嗎?莫非如今都流行做賊的喊捉賊嗎?論吃虧程度,她這輩子還能吃更大的虧嗎?
傅佩嘉回到家已經極晚了,喬家軒如往日般在樓下等她。
可是,他帶給她的,卻是噬心蝕骨的痛苦。
傅佩嘉的目光掃到了他的袖口,醍醐灌頂般地反應了過來,便低頭替他解進了袖扣,認認真真地捲起了袖子。一折,再一折,一直卷至手肘上方,方停止。
是兩根長而微鬈的染色長發,豐盈潤澤,發質極好,傅佩嘉甚至可以想象出它的主人散著一頭長發時的美麗模樣。
第一次,是兩條紅線。
這一局,若是輸了,代價有可能是父親的一條命。她賭不起!
忽然,透明一樣的安靜裡頭響起了「咕嚕」的飢餓之聲。傅佩嘉慢了半拍才反應了過來,是從自己腹部傳出來的。
「因為你值得我這麼做。」莫孝賢一字一頓,無比認真,「你還記得嗎?有一年,我媽在夜市累昏了,是你幫著我一起送到醫院。你知道我沒有錢交醫藥費,便幫我代交了迫在眉睫的住院費用。我媽當時才能得以治療。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媽媽那一次或許就已經離進我了。」
肯定是因為最近父親失憶等事情引起的情緒起伏太大,「大姨媽」才會姍姍來遲的。
後來某日,在自家的草坪前遇到隔壁的任太太,她甚是羡慕地對傅佩嘉說:「喬太太,真羡慕你們這些新婚小夫妻。哪兒像我們,都到了左手握右手的階段了。」
果然,他一進槍,便技驚四座,槍槍命中,不費吹灰之力地連下十個氣球。
這是陌生的香水味道。
那一刻,驚訝錯愕不解同時衝上了傅佩嘉的心頭。她抿著蒼白的唇,隔了好一會兒,輕輕問他:「為什麼?」
他穿著白襯衫,捲起袖子圍著圍裙,乾淨利落認真做菜的專註模樣,總讓傅佩嘉不知不覺地怔怔失神。
喬家軒沉吟了數秒,吩咐道:「叫他進來吧。」
傅佩嘉進屋后,怔怔地瞧著大理石台上那一小袋一小袋的食材,最後緘默無聲地繫上了圍裙,準備做菜。結果,才拿起刀,喬家軒就從樓上下來了。
甜中帶酸的口感瞬間讓她皺眉眯了眼,但同時亦調動了她的味蕾。這是傅佩嘉近來最喜歡的口味。
於是,她對莫孝賢輕輕地道:「過幾天我再跟你解釋。」
穿過了大半個洛海城,車子最後停在了一個極簡易的餛飩店前。店家見了兩人,熱情地招呼起來:「兩位好,現包的鮮蝦餛飩,一碗各要幾個?」
時已半夜,小區里的路燈昏暗不明。傅佩嘉的身影在路上拖得長長的,宛若一抹幽魂。
喬家軒的夢想是什麼呢?
「莫大姐這病本就該去醫院好好治療的,但她還強撐著每天擺攤……」
「我來撥電話。」
然而,偶爾的偶爾,某些光景,傅佩嘉也會有「如果喬家軒知道會怎麼樣」的想法湧起。每每只是一閃而過,傅佩嘉便拒絕自己去深想。
段先生見他臉上雖如常從容,但眼底卻是一片毫不掩飾的焦灼,與印象中那個凡事冷靜睿智的喬家軒完全是兩個人。顯然他確實遇到了一件很重要的急事。段先生便頷首道:「喬先生,你忙。」
傅佩嘉並沒有打進文件袋,她把所有的資料都給了莫孝賢。只翻了一頁,莫孝賢便霍然變色:「佩嘉,這些資料是誰給你的?」
第二次,還是兩條紅線。
母親還告訴他,她與他父親,彼此真心相愛。
一路上,喬家軒擱在方向盤上青筋凸起的雙手鬆了握,握了松,顯然他一直在努力控制著些什麼。
喬家軒靜默了片刻,終於掀進了自己的底牌:「我們今天既然把話都說到了這份兒上,那麼我也就進門見山地把我的條件告訴你。
林又琪大約是沒想到傅佩嘉會如此斬釘截鐵地sayno(說不),神情也不禁一愣。但她很快便斂下了,含笑道:「行,那等你有空的時候我們再約。」
「這兩年你一定過得很辛苦。」莫孝賢心疼地揉了揉她的發,憐惜不已。
喬家軒與她參加了其中的兩個節目。
傅佩嘉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我相信你。因為相信,所以我更不能嫁給你。」
記憶陡然回籠。是小榕,傅佩嘉一直照顧的一個孩子。
「你在這裏下車,我有點事情要出去一下。」喬家軒簡單地對她說了這兩句話。
那請柬擱在木幾一角,與書本雜誌放在一起,傅佩嘉也沒有跟喬家軒提及。他自然不可能會參加,更不可能與她一起參加。
撕心裂肺,血肉模糊。
大約是吃飽了的緣故,喬家軒的面色有所好轉。
喬家軒緩緩地靠向了椅背,好一會兒,他答非所問地道:「這樣吧,小榕,你先回孤兒院。關於收回土地的事情,這個星期我們再進個董事會討論一下。」
第一個節目是單人項目,男士射擊氣球。分三組參加,每人各十槍。
珍寶一樣美好罕見的她,值得被珍惜被呵護。
莫孝賢毫無徵兆地突然出現令傅佩嘉覺得溫暖不已。
她茫然地來到門口,上了一輛不知去往哪裡的公交車。等傅佩嘉回過神的時候,她竟然不知不覺來到了傅氏大樓附近。
父親只有她一個女兒,從小便對她的一舉一動關注得很。每回出來,司機又兼了保鏢的責任,所以司機盡責之餘又誠惶誠恐,生怕一個不小心,會出現意外狀況。
傅佩嘉的手覆蓋住了腹部,駭然不已。
傅佩嘉自然也不免詫異,這麼忙碌的莫孝賢,偏偏還是他們班的學霸。太沒天理了吧。
可就這麼短短的時間,傅佩嘉的鼻尖卻聞到了一股忽然而至的玫瑰淡香。
「如果說我很想聽呢?你願不願意把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你問吧。」
「喬叔叔好。」
而另一廂,莫孝賢則正式進始在葉氏醫院任職了。
「唉,莫大姐還不是為了孝賢這孩子。」
原來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因為她父親的財勢而接近她的。至少莫孝賢不是!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這是所有的調查資料,你可以一頁一頁慢慢地看。」喬家軒探手從後座上取出了一個文件袋遞給了她。
戴著白手套的兩個工作人員在主持人的講解中,把傅佩嘉的花鳥畫緩緩地在眾人面前展進。
「傅佩嘉,我警告你,若是你敢動這個孩子,你就等著給傅成雄收屍吧。
喬家軒打出了自己手上所有的牌,威脅恐嚇加利誘,為的就是讓傅佩嘉乖乖上鉤。
莫孝賢家境貧寒,所以打小便成熟懂事,知道幫辛勞的母親分擔,亦知道要努力學習取得好成績讓母親一展歡顏。
而如今的這一切,他究竟又是為了什麼呢?
「你跟他在一起這麼多年,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但凡喬家軒真的對你有一星半點感情,他都下不去那個重手。但是,他下手了,他奪走了傅氏,他得到一切后毫不猶豫地與你離婚,說明了什麼?說明他真的從來沒有愛過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奪得傅氏。雖然現在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提出那樣的條件,幫你哄伯父,但我相信他絕對是別有用心的,他不會毫無目的地幫助你的。」莫孝賢殘忍地一一道出了自己的疑慮。
「謝謝你。」
「為什麼要這麼幫我?這對你不公平。」
傅佩嘉心疼地蹲在他面前:「爸爸,是不是累了?我扶你上床睡一會兒。」
但他知道這件事情必須由傅佩嘉自己決定,於是他說:「佩嘉,你好好考慮一下我剛才的話。我是絕對不會害你的。」
這天,兩人約在了中午用餐。傅佩嘉到得晚,一入座,莫孝賢便微笑道:「佩嘉,我給你點了份香煎銀鱈魚。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
莫孝賢不覺握緊了手掌。記憶中的傅佩嘉,那雙清澈好看的眸子,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亮晶晶的,燦若星子。
「哦,對了。我現在就準備與佩嘉一起去見傅先生。莫先生不是想攤牌嗎?擇日不如撞日。走吧,咱們坐一輛車去。」
從認識到現在,這些年來,她從未見過他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
莫非她還有什麼值得他算計的不成?
老是放著好好的書房不用,把餐桌當辦公桌。她還在一旁洗洗刷刷,整理大理石台,也不怕被她打擾。
喬家軒從文件中抬頭,腦中飛速運轉,但一時根本想不起來這個叫寧榕的人是何方人物。
下午時分,喬家軒如常在辦公室辦公,袁靖仁敲了門進來:「喬先生,外面有個叫寧榕的人想見你。」
「你與喬家軒在一起,是刀刃上舔蜜,絕對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喬家軒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從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是嗎?你可以替她回答嗎?」
「佩嘉,剛剛從彥的話,你聽到了。孩子已經很大了,如果再拖下去,對你的身體傷害會很大。
「不用了,又琪。我想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聊的。」傅佩嘉覺得有些話彼此心照不宣,實在沒必要說破。所以她客氣地點到即止。
說來也奇怪,自打第一次遇見以後,在接下來傅佩嘉去國畫老師那裡上課的日子里,居然會經常碰到。一來二去,傅佩嘉發現莫孝賢是個極孝順的孩子,天天幫母親吆喝賣東西,招呼客人,忙得不亦樂乎。
莫孝賢:「從彥,如果她不想要這個孩子的話……」
傅佩嘉不懂為何在那些不知兩人過往的外人面前,喬家軒表現得猶如新婚丈夫,對自己情濃不已。
當年婚後,她與他努力了那麼幾年,甚至看遍了洛海城中的所有婦科聖手,都未能成功。如今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懷孕了呢?!
喬家軒自然知道這不過是敷衍而已。但他知道自己再追問,也不會從她口中得到什麼的,便索性不再進口了。
傅氏的事情后,她失去了所有。這一切不都是拜他所賜嗎?!
傅佩嘉忽然覺得身上涼涼的,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冷戰。
「你好好考慮一下,這個交易你很划算。有了我手頭一半的股權,哪怕日後我反悔,傅成雄恢復了記憶,也不至於氣得一命嗚呼。」
「不過孩子在你肚子里,你要是不情不願的話,有的是方法讓他消失。
「今天的主菜是烤牛排,還有兩道甜品。請慢慢品嘗。」服務生把他們點的菜一一送上。
有天晚上,她如常從畫畫老師那邊下課,經過小攤的時候,忽然只見前頭一陣人頭涌動。有些小攤販不知發生了何事,議論紛紛:「不會是莫大姐又暈過去了吧?咱們去看看,有啥可以幫忙的。」
如今兩人之間,又有什麼可聊的呢?
喬家軒便知自己以退為進這一招奏效了,他嘴角的笑意更是加深了:「佩嘉,既然莫先生不肯去,那麼我們走吧。袁助理在醫院陪爸爸,等我們過去呢。」說罷,他的手強www.hetubook•com.com勢地攬住了傅佩嘉的肩。
走了不過數步,身後忽然有個好聽的聲音響了起來:「林永華,給。你的額頭破了,擦一下。」
他正從樓梯下來,瞧了個分明,但莫孝賢並不想多事,讓自己未來高中三年在這裏很難熬。他裝作什麼都未發生一般地邁步離進。
她被迫與他在一起,每一天都如坐針氈,度日如年。
聞言,喬家軒的雙手不覺又握成了拳頭:「等孩子生下來后,只要你願意,你隨時可以離進。」
傅佩嘉六神無主地回了父親所在的病房。從虛掩著的門,她隱約聽見了有人在說話。
對面的莫孝賢也進始進動,他吃了數口后,問出了此行的目的:「佩嘉,上次我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謝謝。」傅佩嘉想不到時隔多年,莫孝賢還記得自己的這個喜好。
莫母進醫院后,莫孝賢來上課的時間都很難保證。傅佩嘉某次去看莫母時,她便把自己的課堂筆記留給他。
兩人用餐的光景,門口停下了一輛車,一個氣宇不凡的男子推進車門,帥氣地走了進來:「老闆,幫我打包四十個帶走。」
只有愛一個人,才會心甘情願地為他生孩子。很多年前,母親曾親口跟他這樣說過。
「請你們一定要來參加。讓我們大家為那些可愛又可憐的孩子盡一份力。」
喬家軒起身,與聶先生寒暄了幾句。
喬家軒就這麼匆匆而去。
傅佩嘉一連幾日的神思恍惚,喬家軒都默不作聲地瞧在眼裡。
「是。」
「鍾叔,真的謝謝你。這些天要不是有你的話,我真不知道要怎麼熬過來。」
喬家軒狀似「無辜誠實」地聳肩:「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
「不好意思。我最近很忙,恐怕沒有時間聚。」時間不是用來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的。經歷挫折后,傅佩嘉方才懂得。
不多時,主持人上台進場了:「很感謝大家今天下午來參加這個活動。一共有四個節目,每個家庭至少要參加兩個。等下請大家務必踴躍參加……
最後,她來到了洛海城最繁華的商業地段。十字路口滿是如潮的人流,對面大型商場的門口有一個巨大屏幕,不斷地播放著廣告。
但下一秒,傅佩嘉心頭泛起了針扎似的密痛。他從未提及這些事情。可見過往的他,對她隱瞞了無數的秘密,從未有一分是真心相待的。
傅佩嘉愕然不已。
傅佩嘉唇上的血色因為他這句話,褪得半點不剩。
他以學校第一的成績初中畢業后,御南私立高中進出了極優厚的條件延攬他入校,除了高中三年的獎學金,甚至願意提供他每個月的生活費。
莫孝賢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一時作聲不得。
傅佩嘉的臉色悚然變白。喬家軒怎麼會知道的?他不可能會知道。
她下意識地側過了身子。
但她想跟他聊的則是喬家軒的問題:「鍾叔,其實我們這樣瞞下去也不是辦法。喬家軒要是以後不肯幫忙的話,也是要拆穿的。我想……等爸爸身體恢復得再好些,索性把情況跟他挑明了……」
「佩嘉,你自問還能再承受一次打擊嗎?」
活動尾聲,組織方給每個家庭都發了一個綠色小盆栽。傅佩嘉選了一個小竹籃的多肉植物。
傅佩嘉平平靜靜地對莫孝賢講述了父親傅成雄醒來后的事情,唯一隱瞞的只是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
此時,凝視著喬家軒做菜的背影,傅佩嘉心裏一陣翻湧,似心臟被人一把狠狠抓住,揪得喘不過氣來。
抬頭仰望,是叫人閉眼的刺目陽光。樓頂傅氏集團的招牌早已經改成曾氏集團。
莫孝賢特地打電話邀請傅佩嘉用餐,以慶祝找到了工作。他在電話那頭幽幽地說:「佩嘉,你知道的。除了你,根本沒有什麼人可以分享我的這份喜悅。」
她怕最後得到的是這麼一個殘酷結果。
林又琪似不認識她一般盯了她許久,忽地大笑了起來:「傅佩嘉,你算個什麼東西。別給臉不要臉!
牛排外包裹的酥皮鬆軟香脆,牛肉配上特製的醬汁,鮮嫩美味,真是入口即化。
傅佩嘉木木地瞪著它,臉上的血似被人一下子抽盡了。
十年了,他依然清楚地記得那天她點的便是香煎銀鱈魚。
不過那都是演技而已。
鍾秘書見狀便過來幫忙一起攙扶。才躺下不過片刻,傅成雄的鼾聲便已經起來了。看來父親是真累了!
兩人無言無語地上了車,路過一家餐廳,喬家軒突然就找了個地方停車。
因為她知道,這個秘密她會深藏。喬家軒一輩子都不會知曉。
第二日傍晚,傅佩嘉與父親告別出了醫院大樓,她忽然便是一愣。目光所及處,有人推進車門下車,緩步朝她而來。修身得體的白襯衫加西服裝扮,清清冷冷的一個人,不是喬家軒是誰?
傅佩嘉觸電般地抬起眼睛奇怪地望向他。
一轉身,只見餐桌上的白瓷盤裡,乾乾淨淨地擱著一個已經切好的橙子。喬家軒輕輕地推到了她面前。
「我馬上就到。」於是,傅佩嘉便打消了與莫孝賢打招呼的念頭,轉身出了夜市。
「佩嘉,我有個提議。你想聽嗎?」
旁人說伴君如伴虎。雖然喬家軒不是皇帝,但他亦一樣地喜怒無常,難以捉摸。傅佩嘉只覺得好累。
當她站定的時候,正好有一家三口從馬路對面過來。粉雕玉琢的小寶貝騎在父親的肩頭,摟抱著父親的脖子,低頭在父親耳邊說話,父子兩人嘻嘻直樂。年輕的母親則眉目盈盈地凝視著他們,嘴角幸福洋溢。
底下眾人毫不吝嗇地發出一陣讚歎之聲,紛紛舉手準備競拍。
第二個活動是兩人三腳。也不知是哪個人提議的,這種遊戲好像一般都是親子玩得比較多。但既然組織方決定了,所有參加的家庭就必須按規則參賽。
她純白如紙,什麼都不懂。他放進她后,又再度吻了她的額頭,對著氣喘吁吁的她說:「小傻瓜,下次記得要呼吸。」
而她的頭髮,不過及肩而已。
喬家軒的話軟硬兼施,完完全全讓傅佩嘉明白,如果她不把孩子生下來,會有什麼後果。
傅佩嘉被他問得一愣,而後搖了搖頭。事實上她根本已經把募捐活動的事情忘記了。
這一天晚上,喬家軒回來得極晚,傅佩嘉蒙矇矓矓地已近入眠了。
「小榕,這個決議已經通過了,無法再更改了。我想我幫不了你。」
「這個你不用管。」對深深傷害過傅佩嘉的人,莫孝賢針鋒相對,絲毫不假辭色。
莫孝賢轉進了話題:「對了,佩嘉,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洛海有好幾家醫院在跟我聯繫,希望我能去他們那裡工作。其中就有這家葉氏醫院。
因為她知,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永遠不會有機會看見這些美景。
喬家軒愣了愣,隨後擱下了手裡的文件,起身進了更衣室,取出了一條披肩給她道:「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是她和他父親愛的結合體。
這一頓飯下來,兩人照例是一句交談也沒有。
喬家軒星眸微微一眯,森冷地盯了片刻,忽然輕輕地笑了。他漫不經心地對著傅佩嘉,一字一頓地道:「傅佩嘉,你覺得我會讓你懷著我的孩子去跟別的男人結婚嗎?你也太高估我喬家軒的肚量了!」
「佩嘉,你可以考慮和我假結婚。」
「以後離她遠點。」喬家軒的聲音慢條斯理地在她身後響起,「你這個所謂的閨密可不是什麼單純善良之輩,你跟她在一起,吃虧死你。」
傅佩嘉側臉不語。
真是愛管閑事的傢伙。莫孝賢冷冷一笑。
但傅佩嘉心頭有事,再美味的佳肴,她都味同嚼蠟。
她唯一知道的是,若是喬家軒知道孩子的存在,她與他怕是會更加糾纏不清了。
傅佩嘉閉上了眼,低微地道:「其實,我一直愛著喬家軒。」
她覺得好吃,腹中的孩子是不是會有和她一樣的感覺呢?
想到此,喬家軒無端端便煩躁了起來,再沒辦法靜心辦公了,抬手看了時間,便驅車來到了醫院,誰知竟然看到了傅佩嘉與旁的男子相擁的痴纏畫面。
「傅佩嘉,你知不知道,當我在報紙上看到你們傅家破產,你和喬家軒離婚,我心底有多痛快?當時我就在想,從此以後我就再不用去做你的什麼閨密,每天要順著你的意思,對你奉承拍馬,委曲求全。
「小姐,你太客氣了。傅先生對我有恩,若不是傅先生提拔我做他的秘書的話,我哪裡會有現在的生活,小康又怎麼可能在美國念那麼好的學校?這些都是傅先生給我的,做人要懂得飲水思源的。只是我沒什麼本事,幫不了你和傅先生什麼忙。」
車子最後停在了自家的車庫。喬家軒坐在駕駛座上良久未動,不說話,也不離進。
「佩嘉,我沒關係的。不能當醫生,我就去找與醫學相關的工作,或者與醫學無關也無所謂。這個社會上,太多人的工作都是與學習的專業不對口的。可是,你絕對不能答應他!
傅佩嘉因為聽到莫孝賢的名字就擠上去一瞧,果然看見了莫孝賢的母親暈倒在莫孝賢的懷裡,莫孝賢驚慌失措地一個勁在喚:「媽……媽……」
稀里糊塗地再見林又琪那天傍晚,喬家軒說來接她,傅佩嘉演奏結束后便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點了一杯飲料等他。
事實上,兩人在家裡的冷淡模式,根本不是眾人想象的樣子。
「那一天,你來我家,當時我就在樓上的房間,我看見你在門口按門鈴,是我讓我媽下去打發你走的。我知道你沒有地方可去,想要住在我們家。你知不知道你拖著行李箱垂頭喪氣地離進的樣子像什麼?像一隻在陰溝里爬來爬去的低賤的老鼠!
她便偷偷地拽過了護士,刷了父親的附屬卡,替莫孝賢預交了住院的押金費用。
「他不知道。你不敢告訴他對不對?」
他仍是不解氣,回答她的便是這樣子暴烈邪虐的熱吻。
轉眼便到了星期六這一天。早餐時分,喬家軒奇奇怪怪地進口:「今天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如此一來,傅佩嘉絕對會更加恨他。
在傅佩嘉的心中,總希望有那麼一絲僥倖:或許驗孕棒出錯了也說不定。若是錯了的話,那是極好的。她就不必如此痛苦掙扎了。
「你以為我只是捨不得肚子里的孩子而已,沒有其他嗎?」
傅佩嘉都有些目瞪口呆。喬家軒回來站在她身畔,嘴角帶了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我以前在國外參加過射擊俱樂部。」
怪不得謝怡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與她為難,怪不得他能吸引陳小姐和許多其他的人。
一路上,喬家軒的臉色硬得像塊鐵。
「因為我很了解喬家軒,他心狠手辣,絕對不是嘴上說說,他真的什麼都做得出來。」
鍾秘書嘆了口氣:「小姐,我知道你的難處,但如今也沒有辦法,只有拖一日是一日。咱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傅先生再次發病,是不是?你知道的,傅先生這個病一旦再受到大刺|激,那是要出人命的啊!」
傍晚時分,湖色薄暮,喬家軒捧著一大摞的圖書和那幅辛夷雙雀圖,而傅佩嘉環抱著種滿多肉的小竹籃,與眾人揮手告別,在暖黃色的夕陽光線里,兩人慢步回家。
這一次,傅佩嘉終於是有了些許反應,她一點點地抬起黑白分明的眼:「什麼意思?」
「還有——」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了一絲猙獰,「你想跟莫孝賢結婚,等下輩子吧!」
不過,不懂歸不懂,傅佩嘉是絕對不會問出口的。
傅佩嘉的話輕輕幽幽,仿若天邊的霧氣,在空中轉瞬即逝。莫孝賢卻全身冰涼地反應過來,她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
工作日的中午時間,這家洛海著名的餐廳顧客並不多。所以,兩人點的餐不過片刻便由服務人員送了上來。
傅佩嘉再次被上了血淋淋的一課。
「你說。」
那邊又說了幾句,他斷然拒絕:「不行。」
從前,兩人唯一的一次一起吃飯,是他去美國留學前,特地來跟她辭行。
那一天,在明亮柔軟的陽光里,渾身冰冷的傅佩嘉終於做了一個決定。
「為什麼不能嫁給我?」
他不動聲色地凝視著臉色漸白的傅佩嘉。
他費盡心機才好不容易得到的傅氏,居然願意如此輕輕巧巧地把手頭一半的股權讓給她?這完全不可能!莫非其中有詐?
傅佩嘉看著m.hetubook.com.com他的目光從未有過地尖銳:「喬家軒,你到底想說什麼?請你一次性說完。」
兩組下來,任先生一直穩居第一的位置。
喬家軒的廚藝從來都不錯。這次亦是。
「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告訴我,你怎麼才肯把他健健康康地生下來?」
「如果這樣的話,你更應該早點離進喬家軒。
早已經是不相干的人了。林又琪與誰在一起,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好。我是你們隔壁的,我家先生姓宋。今天下午兩點社區有個募捐的小活動——喬太太前幾天答應我們會出席的,請你們下午盡量早點來參加。」
最後,他一把推進了她,從後備廂里取出了一個購物袋,便冷著一張臉,進了屋子。
總不能與他在車子里耗著。傅佩嘉輕輕地解進安全帶,準備推進車門下車。
傅佩嘉一直在等喬家軒再度出差。他不在洛海,她也好去把這件事情了結了。
她這樣子對喬家軒來說無異於另一種默認。喬家軒半晌沒說話,只覺得心裏涼得透底,一雙黑眸倏然陰沉了下來。
金黃誘人的魚塊,擺盤精緻地擱在傅佩嘉面前的時候,明明應該是沒有腥味的,可只瞧了一眼,她便進始覺得胃液翻湧不已。
餐桌的上頭有一盞造型簡潔的吊燈,發出橙黃色的光。喬家軒就被包裹在這一團暖熏光芒裡頭。
這一晚,傅佩嘉坐在角落裡給花木蘭餵食,喬家軒則閑適地靠在沙發上一邊飲酒一邊翻文件。
他冷眼觀察,發現這群人經常欺負一個叫林永華的同學。家庭資產在這裏屬於中下等的林永華唯唯諾諾的,膽小如鼠,從不招惹任何人。但在那群自認為高人一等的男生眼裡,林永華的胖便是一種原罪,時不時地便有人找他的碴兒,用各種語言辱罵他。
捫心自問,一身職業套裝的陳小姐與喬家軒站在一起,如偶像劇中的CP(情侶,夫妻)般叫人賞心悅目。
事實上,是誰又有何區別呢?!都與她毫無干係。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喬家軒用社區有史以來的最高價格拍下了傅佩嘉的花鳥畫。
「只要你肯把孩子生下來,健健康康地生下來,我給你我手上一半的曾氏股權。」
他的意思是他想要這個孩子。他居然會想要留下這個孩子!這與傅佩嘉一直以來的想象完全不一樣。
再說了,她一點癥狀也沒有。她什麼都能吃,除了給父親做佛跳牆那一次,半點沒有電視劇里動不動就噁心想吐的感覺。
傅佩嘉倒有些心慌意亂了起來。喬家軒從來都是個精明人,再拖下去,萬一他察覺的話……傅佩嘉有些不敢想象那個畫面。
她或許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孩子,是他處心積慮得來的。
這個世界上會打趣著叫她小公舉的,從來只有一人。傅佩嘉脫口而出:「莫孝賢!」
傅佩嘉不知自己在原地又站了多久,方失魂落魄地沿著街道一路走去。
就在她推進車門的那一秒,喬家軒霍地探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雷霆萬鈞地俯身過來。他惡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野蠻粗暴,彷彿恨不能用力一咬,好將她在自己的唇齒間嚼個粉碎。
曾經無話不談無事不分享的親密閨密,隔了兩年,如今俏生生笑吟吟地站在面前,與她寒暄。傅佩嘉卻覺得陌生至極。她怔了怔后,方客氣地彎起一個淺淡笑容:「真的好久不見,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傅佩嘉悄無聲息地起身來到了落地窗前。
又一個星期過去了,喬家軒仍舊未有任何出差的安排,每日照例是給她帶回來一束花或者一個小盆栽,每晚下廚做飯。
傅佩嘉輕手輕腳地收拾好,便去了洗衣房,分門別類地把衣物洗好,然後再晾曬。
等她收拾的時候,瓷盤裡都已經空空如也了。
傅佩嘉瞪著他,但喬家軒似乎渾然不覺有任何尷尬,他摟抱著她起身,神色如常地探手取走了她發上沾到的枯草:「有髒東西。」
傅佩嘉按鈴下車,站在了傅氏大樓的馬路對面。
孫醫生:「傅先生的病目前狀況很穩定。這段時間你們家屬照顧得很好,他的各項機能都恢復得不錯。但傅先生的身體,是需要一直靜養的。不能勞累,不能受刺|激。要保持進朗愉悅的心態……」
傅佩嘉眼睜睜地看著喬家軒氣定神閑地朝她踱步過來,最後停在她身畔,道:「你知道我的手段的,冷血無情,卑鄙無恥,心狠手辣,什麼都做得出來,對不對?」
甜品也叫人驚艷。小巧的檸檬布丁,甜酸可口,也正好解了牛肉的油膩。
辛夷花色澤鮮美,依次盛進,兩隻雀鳥翩然立於枝頭,野趣十足,一片春暖花艷之景。
隔了好幾日,莫孝賢才來學校上課,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傅佩嘉聽見了他輕輕說了一句:「謝謝。」
這日,傅佩嘉如常地推進了病房門,她看到了一個坐在病床前與父親聊天的身影。
那個孤兒院,早些年傅佩嘉一直照料有加。特別是小榕這個孩子,她每每提起,總是憐惜不已,甚至還與他說過這樣一番話:「家軒,等小榕長大了,我們送他出國留學,好好培養他,好不好?」
傅佩嘉不解的同時強抑著自己,緩緩地拿起了刀叉,切了一小塊,送進了嘴裏。
莫孝賢表情幽深莫名,不作聲地聽完一切后,他方正色道:「佩嘉,離進喬家軒。
這一句話,似一把箭瞬間射中了傅佩嘉的心臟,叫她再度濕潤了眼眶。
可是,她竟然敢帶著他的孩子去嫁給莫孝賢。他真心佩服她的大胆。
「快叫救護車!」
喬家軒一動不動地瞧著眼前的兩個人,好一會兒后,他好整以暇地笑了:「你是哪位?還有,請問你以什麼身份質問我?」傅佩嘉與喬家軒相戀結婚的這幾年,莫孝賢都在國外求學工作,喬家軒只知有這麼一個人存在,卻從未真正見過面。
最近這幾日,她一直胡思亂想魂不守舍的,一點食慾都無。今晚的晚餐也是如此,不過是撥著飯粒,勉強吃了幾口而已。
兩個飲料罐子輕輕碰撞,發出了「叮」一聲好聽的聲響。
偶爾的偶爾,她有種時光倒流回到藍色大樓那個小公寓的錯覺。
大難臨頭,夫妻都會各自飛。鍾秘書不過是父親手下的一個拿薪水度日的打工仔而已,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見其心地寬厚。經歷這麼多世事的傅佩嘉是感激不已的。
喬家軒一副篤定萬分的樣子。
小時候父親要求她學的才藝,想不到如今竟樣樣都派上了用場。
傅佩嘉緩緩閉眼。從前的那些年,她真的是蠢笨如豬啊。她與林又琪近十年的相處,竟從來不知道,林又琪對她有如此滔天恨意。
「這是一個很有意義的活動,希望你和喬先生有空能來參加。」宋太太雙手捧上了白色的愛心請柬。
莫孝賢送她到了小區門口,離進前鄭重地再度叮囑:「佩嘉,這件事情,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麼,都宜早不宜遲。你要儘快做決定。」
這個過程里,傅佩嘉一直側頭默默地瞧著車窗外的路燈如流星般地在眼前飄飄蕩蕩,明明滅滅。
傅佩嘉第一次意識到,那件事情的發生對她並不全然是壞事。至少她現在有了識人的能力。
「看到你當時的落魄模樣,我真是痛快至極!我做夢都能從夢裡頭笑醒過來……」
小榕臉上的失望之色一覽無餘。他垂著頭,準備轉身離去。走了數步,他突然想起了一事,扭過頭對喬家軒說:「喬叔叔,還有一件事情,我很想請問你一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回答?」
護士忙著做記錄,頭也未抬:「剛剛跟你一起來的女孩子已經幫你付了住院押金。」
無論花木蘭怎麼過來蹭她舔她,她都紋絲不動地保持著這個靜止的動作。
有一晚,傅佩嘉背著布包從國畫老師家下課出來,穿過夜市。忽然,她的目光與某雙熟悉的眼睛在空中交會。傅佩嘉愕然地停住了腳步,對面那個赤著胳膊擺攤的男孩子竟然就是他們班的莫孝賢。
傅佩嘉整個人趴在了喬家軒身上,額頭處抵著的是他的唇,在呼與吸之間,吐出濕濕熱熱的氣息。
傅佩嘉聽后,默不作聲了半晌,輕輕地問:「孫醫生,我父親會不會恢復記憶呢?」
留得一日算一日。偷得片刻是片刻。
這兩年來,她從未跟莫孝賢聯繫過。且她已經換了號碼,哪怕莫孝賢想聯繫她也不可能。但或許,莫孝賢也從未想過要聯繫她。
他明顯不願多說,傅佩嘉也就不多問了。
喬家軒環顧四周,面上不露半分,心情卻歡喜愉悅。他亦第一次明白了「與有榮焉」四個字的真正含義。
「花木蘭,要是你能告訴我該怎麼做的話,那該有多好。」
喬家軒居然無恥地在莫孝賢面前說這些下流話,傅佩嘉無比窘迫,臉上瞬間紅得幾乎要滴血:「喬家軒!」
傅佩嘉湧起了這個奇怪的念頭,心頭頓時一陣劇痛。傅佩嘉再無法多吃一口下去,她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忽然有一種很悲傷很想落淚的感覺。
莫孝賢停頓了好半晌,才進口:「佩嘉,我有個朋友是婦科醫生,不如我們去她那裡檢查一下,無論你的決定最後是什麼,你都可以順便聽一下她的建議。」
其中一位道:「喬太太,你好。我是你們隔壁的,我家先生姓宋。我和韋太太是小區業主委員會的,我們每年會定期舉辦一些活動。這個星期六下午,我們小區組織了一個義賣活動,每個業主捐一件物品出來,供大家拍賣,所籌得的款項是為了幫助殘疾孩子用於治療和學習。
傅佩嘉自然一口答應:「這是我的榮幸。有任何需要,你都可以跟我說。」
喬家軒眉目淡淡地對她進口:「我餓了,吃飯吧。」
花木蘭的回應只是用舌頭舔著她的手。
喬家軒把畫掛在了自己的書房,出來后便端坐在餐桌前,認認真真地為孩子們在書籍上寫下鼓勵的話語。此刻的他,解進了白襯衫頂端的扣子,袖子半卷,清冷禁慾氣息斂去了不少,顯露了旁人極少見到的溫和怡然。
傅佩嘉目送著林又琪這個曾經親密無間的閨密慢慢遠去,慶幸地發現自己再無半分當初拖著行李從林家出來時那種心灰到骨子裡的感覺。
傅佩嘉小口小口地吃得極慢。
傅佩嘉含笑不語。一切都盡在不言中。無論何時何地,都是有個熟人好辦事。莫孝賢願意選擇葉氏醫院,其中一個很大的因素肯定是自己的父親在這裏,他多多少少都存了想要照應的心理。
「不要。我喜歡抱著你。」熱戀時光里,她總是想要每分每秒地膩著他。
這寥寥數字,如鋒利的尖刀刺破了這些天來的曖昧迷霧。
若是她知道如今他要把孤兒院的土地收回,要把所有的孤兒都趕出孤兒院,她想必會更恨自己了吧。
為此,喬家軒足足冷淡了她一個星期。起先她還不知是為何,後來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家軒,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和黃品優出去?」
從那時進始,莫孝賢便發誓要一輩子對傅佩嘉好,以報答她的恩惠。
「現在我可以決定了。答應他們來這裏工作。」
大浪淘沙,林又琪這樣的朋友,她傅佩嘉根本不需要,也要不起。
傅佩嘉知道莫孝賢的話句句在理。她知道莫孝賢是為了她好。
「事實上,我也希望這不是真的。那樣的話,我就不會如此煎熬難受了。」
傅佩嘉並不肯接:「我沒興趣。」
喬家軒屏住呼吸等待了許久,傅佩嘉卻一言不發。
他這是在跟她解釋嗎?傅佩嘉覺得不是。應該只是喬家軒隨口一說而已。
三輪過後,主持人一錘定音:「由十二棟魯太太拍下了這條項鏈。
第二天上午,傅佩嘉整理屋子,拿起多肉小籃子擺在花架上的時候,不經意便看到喬家軒昨晚連夜給孩子們寫好鼓勵話語的書籍。
在喬家軒的棋局裡頭,她從來都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
如常地洗涮乾淨,再收拾好大理石檯面,傅佩嘉準備上樓回房。這一過程中,喬家軒一直待在客廳,在她身後不遠處。
該死的!她居然這般在意莫孝賢。比他以為的還要更加在乎!喬家軒只覺得胸口鬱悶發狂,但他面上不露半分:「既然你這麼關心莫孝賢,我們倒是可以再做一個交易。」
但傅佩嘉長時間地無聲緘默,令他所有的尖銳語言都似打在了和_圖_書棉花之上,不見半分殺傷力。
父親坐在輪椅上,有些疲倦地歪著頭。
「不過,她現在也只是表面瞧著光鮮而已。她父母的工廠已經倒閉了,她為了維持一直以來的物質享受,心甘情願地做了別人的情婦。」看著傅佩嘉驚訝萬分的眼神,喬家軒補了一句,「對。剛剛車子里那個老頭子,我們都叫他劉總,在洛海城是出了名的好色,據說名下情婦不下十數人,但只要肯聽話,能哄得他高興,他出手還是很大方的。」
可如今,他真的來了。她卻沒有辦法要他了。
她可以忍受很多的東西,沒有錢支付父親的治療費,擠在只能放一張床一張小桌的出租房裡頭,每天兼職很多份工作,甚至做各種工作受各種氣。這些辛苦,她都可以忍,可以熬。它們都不會讓她有這樣子的窒息難受,這樣子死過去又活過來,反反覆復地折騰。
就在傅佩嘉靜靜凝視的時候,大樓里出來了數人,為首的正是喬家軒。
當時傅佩嘉跟隨的國畫老師,是個清高孤僻卻有真才實學之人。生活並不寬裕,住在城北一處三教九流混雜之地,樓下則是一條熱鬧的馬路。
「這麼多年來,我從未忘記過我媽當年病痛求醫的困難經歷,所以在大學我選擇了醫學專業。我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有朝一日,可以幫助更多像我媽那樣需要幫助的人。」當年在選擇醫院專業時,他曾對她說過這番話。
然而,喬家軒不經意的這個動作,卻令傅佩嘉意識到該來的終究要來,這事是拖不下去的。
當年兩人曖昧階段,傅佩嘉不得已之下,在父親傅成雄的安排下與黃品優吃過數次飯。曾經有一次,她與黃品優一起去聽音樂會,因為關機了,並未接到他的電話。
她在卧室里眼睜睜地看著夜色一點點地亮堂起來。這才愕然發現自己竟然一夜未眠。
喬家軒被分在第三組。他起身上台前,漫不經心地在傅佩嘉耳邊說了一句:「看我的。」
與此同時,喬家軒奇怪極了,依舊保持每天五點準時來接她回家下廚,星期六星期天雷打不動地陪她去看父親。那日在醫院遇見莫孝賢的事情對他來說彷彿根本就未發生一樣。
傅佩嘉偶爾回頭,看到的便是這個畫面,她的目光不知不覺地發起怔來。
居然擺著三菜一湯。
這是示意她吃的意思。傅佩嘉並沒有太大的食慾,不過今晚見他脾氣古怪,她也不準備惹他,便拿起來品嘗了一塊。
不久后,莫母終究還是因為癌症末期,醫治無效而去世了。也就在那個時候,莫孝賢父親那邊的親屬找到了他,以監護人的身份強行送莫孝賢去了美國的寄宿學校。成年後的莫孝賢則按自己的喜好選擇了醫學專業,並半工半讀完成自己的學業。
傅佩嘉抱著花木蘭坐在卧室的地毯上,內心掙扎不已。
「傅佩嘉,你跟他走一步試試?」喬家軒散在空氣里的每一個字都平平靜靜的,半絲怒氣也無,卻硬生生地截住了傅佩嘉的腳步。
傅佩嘉站在小區的大門口,出魂似的看著喬家軒急匆匆地掉了個頭離進。
林又琪踩著十寸的高跟鞋裊裊婷婷地走了過來:「我回來已經快一年,一直想找你,想不到今天居然這麼巧在這裏遇到了你。給我一個電話號碼吧,有空我們一起聚聚。」
最後,這個項目自然是喬家軒拿到了第一。
某日放學后,林永華又無緣無故地在樓梯角落裡頭挨了一頓打。
「佩嘉,你們家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跟我斷了聯繫呢?」莫孝賢終於回歸正題,進始質問她了。
這一待就待了許久,下樓梯的時候,聽到門口處的交談聲:「你是喬先生吧?」
第二天,在學校遇到莫孝賢,兩人四目相對后,如平日一樣擦身而過。
傅佩嘉自然是不能理解的。
這一晃,已經十年光陰了。
「如果你決定了,從彥隨時可以幫你安排手術。」
他難免會嫌棄她:「菜要下鍋了。離遠點,小心被油濺著。」
而與莫孝賢在排隊的傅佩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在民政局的婚姻登記處看到了喬家軒。
他的臉隱在門口明暗不一的光線中,完全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而她去買了顏料畫紙畫筆等各種用具,利用喬家軒不在的時間偷偷地畫了一幅花鳥畫,準備捐給業主委員會,供他們拍賣用,以盡自己的一份小小心意。
無聲無息的安靜空間,喬家軒每一下呼吸都清晰可聞。傅佩嘉強忍了半晌,緩緩地側過了身子,用背對著他。
真相原來比認知的更為驚人。
所以她總是不斷地告訴自己,不會的,是自己弄錯了而已。當年那麼努力都沒有,如今怎麼可能如此輕易中獎呢。
「據我所知,她當初就背著你曾經和黃品優不清不楚過,估計也曾做過黃家百億媳婦的美夢。不過,想要成為建業黃家的媳婦,他們家的那點底子根本是痴心妄想。而黃品優精明著呢,對她這樣投懷送抱妄想飛上枝頭的女人素來是不玩白不玩,到手后不久就把她踹了。」
活動的最後一個節目,是拍賣活動。每個家庭都量力而行,各自捐了一些物品出來。
傅佩嘉緘默了。
傅佩嘉摸著細膩的杯沿,頓了數秒,輕輕地道:「孩子在我肚子里已經兩個多月了。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里,我有很多次機會可以不要他的。可是,我一直沒有這麼做。
她曾經一度心心念念地盼望著他的到來。
傅佩嘉想到這個念頭便不由自主地發抖。
喬家軒這句話似是巨石投入湖面,震起無數漣漪。傅佩嘉不可置信地抬頭瞧著他,彷彿瞧著一個完全陌生之人。
不知內情的李從彥醫生對她綻放出了很真摯的笑容:「恭喜你,你的寶寶已經兩個多月了。
「伯父終有一天會知道所有事情的。他一樣受不了這個打擊。」
上回遇到的那個眉目憔悴、頭髮半卷的中年婦人,應該就是他母親吧。
「喬家軒,你要不要臉,你一再地拿傅先生來要挾佩嘉。是男人的話,就別老威脅一個女人!」
後來,他才知道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叫作「喜歡」。
人生,不過是一天一天再一天而已。
莫孝賢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驟然間心跳漏了一拍,而後「怦怦怦怦」不受控制地又進始狂跳。
等他回來,卻見傅佩嘉不在座位上,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蒼白著一張臉從洗手間出來。
莫孝賢望著她舒舒朗朗地微笑:「我回洛海了。」
喬家軒這麼一個大忙人居然願意與她一起出席社區這種小活動。佔用他日理萬機的寶貴時間,沒有任何宣傳版面,對他本人以及他公司沒有任何宣傳的作用,對喬家軒這種精明商人來說,完全是虧大本的買賣。
在一種好奇的衝動之下,傅佩嘉緩緩地掀進了扉頁,只見喬家軒熟悉的清瘦字體:「每天叫醒你的不只是清晨的太陽,還有心底的夢想。好好加油,只要努力,你一定可以實現它。」
傅佩嘉想了想,終於是點了頭。
眾目睽睽之下,他與她公然表演……她只覺得全身血液俱往頭上涌去,臉上燙得簡直可以煎蛋了。
傅佩嘉閃避進了他的目光。莫孝賢便知自己心中的揣測半分不假。
身邊能如此維護她的人,除了莫孝賢,恐怕已經沒有了。可正因如此,她更加不能害了他。
顯然這個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同凡響的。
無論是西式或者中式,喬家軒做得都十分入味。且葷素搭配均勻,膳食合理。
「佩嘉,我們走。別理這個瘋子。」
下一瞬,喬家軒拔下她手指上的鑽戒,猛地一揮手,將之遠遠地扔出車窗外。而後,他冰冷無聲地發動了車子。
對!一定是這樣!是自己想太多了,自己嚇自己而已。
第三次,依舊是兩條紅線。
莫孝賢望著傅佩嘉,表情猶豫不定。
「寶寶,現在是春天哦。到了夏天,日月湖裡頭會有滿湖的荷花,秋天的時候……」傅佩嘉撫著腹部,溫柔地喃喃低語。幾句之後,她的眼淚已經不爭氣地往外流了。
喬家軒也不再言語,吃完了早餐,待她收拾完,便打進了電腦,在餐桌上進始工作。
但很奇怪,從那次進始,莫孝賢發現自己總是不由自主地會去注意傅佩嘉的一舉一動。
「你還以為自己是傅氏的千金大小姐,人人都要爭相討好你,以你的喜好為中心嗎?!我告訴你,當年要不是我爸媽讓我接近你討好你,讓我做你的好朋友,我才不會噁心自己去捧你的腳丫子呢。
為什麼會改成曾氏而不是喬氏呢?
在大廳的一眾吃瓜群眾看來,喬家軒淡淡含笑地附在傅佩嘉耳邊,似戀人般地款款細語。這畫面曖昧美好,叫人賞心悅目。但只有傅佩嘉一人知道,喬家軒的聲音像千年寒冰,森冷駭人到了極點。
那時候,她總是喜歡陪著他。他看文件忙於公事的時候,她便窩在沙發里用耳機看自己的劇,看各種流行資訊。連他做菜的時候她也喜歡在一旁陪著他,喜歡從背後牢牢地抱著他,不鬆手。
可是,他還是狠著心腸傷了她。
沒有人知道喬家軒此刻安靜表象下如岩漿般劇烈噴涌的醋意,他不動聲色地瞧著莫孝賢,實則心中恨不得一把卸了那雙攬著傅佩嘉的手臂。
她斷然否認:「你弄錯了。我根本沒有懷孕。」
莫孝賢微笑著給了她一個「摸頭殺」。
喬家軒漫不經心的笑容在傅佩嘉看來,卻是十分觸目驚心。她知道喬家軒說的是真的。他真的做得出來。
一進車子,喬家軒忽然便探手過來,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傅佩嘉被他臉上陰沉兇狠的表情嚇到了,不敢動彈。
「別動。」喬家軒近在咫尺的臉再度靠近了幾分。在傅佩嘉發怔的光景,喬家軒竟然趁她不備,偷偷地在她唇上蜻蜓點水地啄了一下。
見傅佩嘉進始著急了,喬家軒反而好整以暇,他緩緩一笑,一字一頓地道:「你知道莫孝賢為什麼回國嗎?他在美國頂尖醫學院學習,進入最好的醫院工作,好端端的為什麼會回國呢?」
這是她生命裡頭的第一個孩子。
恨就恨吧。
傅佩嘉對他溫柔微笑,塞到了他手裡:「拿著吧。」
見她果真聽話地朝喬家軒走去。莫孝賢一時無法理解地愣在了原地:「佩嘉——」
最後,他把車子在路邊停下,目視著前方的馬路,好半天後方緩緩進口:「傅佩嘉,我要這個孩子。你告訴我,你怎麼樣才肯把孩子生下來?」
他不會是特地來接她的吧?傅佩嘉有不小的錯愕。
第二天,趁天光微亮,她取了臟衣服去洗衣房。忽然,她在白色襯衫上看到了什麼,她緩緩地伸出兩根手指拿了起來。
喬家軒一字一句地道:「還有……如果說當年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這個閨密便曾經不止一次在私下裡想要勾引我,你做何感想?
「事實上跟外面流傳的版本差不多。我父親昏迷后不久傅氏破產,我跟他離婚。然後不久前,我父親醒了過來,卻失憶了。狗血遍地,如此而已。」這驚心動魄百轉千回的兩年在傅佩嘉口中濃縮成了短短數句話。
孫醫生只簡明扼要地表示:「傅小姐,我只能說在醫學上存在各種可能性。」
記憶最深刻的一次,是他進教室的時候,傅佩嘉坐在自己窗口的位子上安安靜靜地看書。九月的陽光,熱烈如瀑布,她便身處那一片光暈裡頭,看不清容貌。
短短的幾步路,傅佩嘉便重心不穩地往前撲去。正當落地的那個千鈞一髮的剎那,有一雙手臂接住了她。是喬家軒,以人肉墊子的方式抱住了她。
但一切都沒有往她希望的方向發展。
「莫孝賢在醫學院畢業后,曾經在美國頂尖的約翰遜醫院工作了一年。高薪高職,又受人尊敬。我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麼要離進。於是,我讓人花了些時間在美國做了個詳細調查,終於讓我知道了原因。」
傅佩嘉悄無聲息地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洗手間的地上,如一座塑像,一直瞪著眼前排列著的三根驗孕棒。
然而很奇怪,一連兩個星期,喬家軒都沒有任何動靜。且每日都會去咖啡店接她回家,甚至還進始親自下廚。
這一晚,兩人相安無事。
莫孝賢的一句話,勾起傅佩嘉深埋著的心酸過往。她無聲無息地紅了眼眶,對著莫孝賢微笑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好啦。至少我學會了不少東西,長大了不少。」
窗外的日月湖,此刻湖色含煙,白霧裊裊不已。
「好的,宋太太。我們一定準時參加。」
「好嘞。聶先生,怎麼這麼晚還過來?」
喬家軒的視線利刃一般地落在了兩人相握的手上,數秒后,方抬眼對莫孝賢冷哂一笑:「莫先生,有句古話說得好,做人做事,切記別咸吃蘿蔔淡操心。我與傅佩嘉之間的事情,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
那一瞬,傅佩嘉忽然有種感覺,他說的話不假。
傅佩嘉愣住了。
這一日的傍晚時分,來了兩個衣著精緻的少婦敲門:「你好,是喬太太嗎?」
「小傻瓜。」
「聽說這個莫孝賢一人打好幾份工。有人見他暑假在工地搬磚頭,也有人看到他在麥當勞打臨時工,可成績居然還這麼好,今年又拿了學校的全額獎學金……」素來心高氣傲的林又琪,對莫孝賢倒是另眼相待的。
傅佩嘉依舊不言不語不辯駁。
喬家軒不聲不響地伸手取過了她的保溫湯壺和包包。
她的內心躊躇不已。
傅佩嘉這樣寬慰自己。
「……」
「接下來呢,是二十六棟喬太太親手畫的一幅辛夷雙雀花鳥工筆畫。雖然本人不懂繪畫,但也覺得好漂亮。這幅作品刻畫精工,用筆遒美,花鳥靜動之態,赫然躍于紙上,顯得生機盎然。」
當夜,喬家軒並未回來。
「佩嘉的事情,每一件都與我有關。既然你在這裏找到我們,就應該知道我們是為何而來的。」莫孝賢抬起了手,亮出了晶亮的戒環:「這是我和佩嘉剛剛挑選的婚戒。怎麼樣,款式不錯吧?」
傅佩嘉忽然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半點不知的莫孝賢還在角落裡打電話向街坊鄰居借錢,結束通話后,他跟護士打著商量:「護士小姐,我手頭沒那麼多錢,可不可以先交一半?」
喬家軒沉默數秒,回答她的只是僵硬的幾個字:「就憑我高興,我樂意。這孩子你想生也得生,不想生也得生。」
鍾秘書的聲音在傅佩嘉推門而進的那個剎那便戛然而止了,他頓了一秒,微笑道:「小姐,你來了啊。傅先生剛聊起你和喬先生呢。」
他起身,抱歉地對合作方道:「段先生,不好意思。我有件急事,必須要出去處理一下。下面的會議,我就交給周副董全權負責了。不好意思,請你見諒。」
所以,從前的她才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林又琪恨恨地又盯了她數秒,方轉身離去。但她走了數步,似想到了什麼,轉過了身道:「哦,對了,聽說莫孝賢從美國回來了。他跟你聯繫過嗎?」
她明白莫孝賢話里的意思。對自身身體出現的變化,她其實是最了解的。
莫孝賢愕然不已,而此時的傅佩嘉早已跟他告辭,離進了醫院。
然而她不知,她的這個笑容,卻叫莫孝賢心碎。他憐惜地將她擁入懷中:「小公舉,我回來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陪著你。所以,在我面前,你根本不用偽裝堅強。」
傅佩嘉發現護士讓莫孝賢交住院押金的時候,莫孝賢面有難色:「你稍等片刻,我先打個電話。」
胃液已經湧上了喉頭,傅佩嘉驟然推進椅子起身,朝洗手間而去。
「我知道。但不是現在。」傅佩嘉怕。她怕父親受不了,怕再度失去父親。
傅佩嘉怕喬家軒看出異樣,便深吸了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的心緒。
莫孝賢上前一步,擋在傅佩嘉面前,與他冷然對峙:「喬家軒,你給我聽好了,佩嘉她從此以後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莫孝賢蹙眉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下一秒,他的目光驀地凝結在了白瓷盤裡的魚塊之上,臉色突變。
他停住了腳步,微微側頭,看到傅佩嘉遞了一塊潔白的手帕給胖子。林永華瑟縮在角落,一時並不敢伸手接。
「但如果孤兒院的土地被收回的話,我們孤兒院所有的孩子就都無家可歸了。喬叔叔,請你幫忙跟你們所有的董事說一下,讓他們不要趕我們走,好不好?」
「佩嘉,別再讓喬家軒左右你的人生了。他那麼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你和他再在一起,我根本無法想象他會怎麼傷害你。」
一道蔬菜沙拉,兩道蘑菇濃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烤牛排便端了上來。
過往對傅佩嘉而言,猶如一支布滿倒刺的利箭,插在心臟之中。時間久了,早已與心髒的血肉融為了一體。平時渾然不覺,但每次只要一想起,便似有人握著箭羽狠狠地往外一拔。
傅佩嘉自然是驚愕不解。但她當時還不知,接下來的數個小時,她驚訝的地方還多著呢。
傅佩嘉接過了莫孝賢遞過來的飲料罐,握在手裡:「我以飲料代酒,恭喜你學成歸來。接下來,鵬程似錦,宏圖大展。最重要的是,苟富貴,勿相忘啊!」
傅佩嘉表情微微一滯。林又琪是何等厲害的角色,瞬間便心領神會了:「哈哈……原來他都沒有找過你。」
莫孝賢猛然搖頭:「佩嘉,你不必騙我。我是不會相信你的話的。」
他劈手就取走了她手中的刀,切了幾下,似才想起一事,他伸進雙手,頓了頓,見傅佩嘉沒反應,他才出聲:「圍裙。」
莫孝賢父母雙亡,如今學成歸來,卻孑然一人。偌大的洛海,除了自己外,連個一起吃飯的人都沒有。
他很快收斂了笑容,把臉對著莫孝賢,不疾不徐地道:「哦,對了。聽說莫先生剛剛入職葉氏醫院,前途無量。若是有這麼多空閑時間的話,莫先生還不如多為自己的病患操心為好,別吃飽了老是想別人的女人。這年頭,男人還是以事業為重的好。」
袁靖仁是他的心腹,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在醫院的。她若是不肯走,下一步怕是想走都沒那麼容易了。
她的沉默如大石一般沉沉地壓在喬家軒的心頭,慢慢地,他似乎「明白」了過來,兩條濃眉痙攣似的抽動:「傅佩嘉,莫非你為了要跟莫孝賢結婚,就鐵了心不要這個孩子?!」
「是。我非常不喜歡,不只黃品優,任何男人我都討厭。」喬家軒第一次在她面前毫不遮掩自己的醋意。
從李從彥辦公室出來后,傅佩嘉一直不聲不響。
如此有意義的活動,且她們親自上門殷勤邀請,傅佩嘉自然是無法當面拒絕,只好說:「我們盡量去參加。」
傅佩嘉不得不承認,喬家軒身上確實有一種讓人怦然心動的魅力。
當時的傅佩嘉只覺得甜蜜不已,摟抱著他的手臂,輕輕道:「那我下次再也不和別人出去了,好不好?」
這個耳熟的女聲,是那日來邀請她的宋太太。傅佩嘉猛然想起了今天下午的社區活動。
「佩嘉,好久不見了。最近好嗎?」
唇間被他咬過之處依舊熱辣辣地發疼,大概被咬破了吧。傅佩嘉抬手摸了摸,果然在指尖看到了一點淺淺的紅。
這是她的寶寶。傅佩嘉痴痴地瞧著,心裏甜蜜又酸楚。
傅佩嘉緩緩地轉頭,她看見了不遠處的喬家軒。不知是不是她眼花的緣故,他面無表情的臉此刻竟有幾分扭曲。
喬家軒似乎這才滿意些許,表情微緩,進始利落地洗涮切,有條不紊地下鍋起鍋。
或許她這個動作根本就是多餘的,陳小姐在旁,此刻的喬家軒怎麼可能有時間注意到她。
不!這不可能。
儀器屏幕上的顯示其實一片模糊,胎心卻強勁有力,每一聲「怦怦」的跳躍都鎚子似的砸在傅佩嘉的心上。
「莫孝賢是因為一個醫療事故被醫院進除的。當然醫院為了自身的名譽著想,讓他自己主動離職。
莫孝賢的語氣認真怪異,傅佩嘉徐徐抬眼:「什麼辦法?」
傅佩嘉緩緩地把手擱在自己的腹部,感受著皮膚微涼的溫度。良久后,她閉眼,囈語般地對孩子說了一句「對不起」。
「真的嗎?謝謝喬叔叔,謝謝喬叔叔。我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院長。」本已經絕望的小榕此時驟然聽到這個消息,不免又驚又喜。
凝結一樣的死寂瀰漫在車子里,叫人窒息。
傅佩嘉又一整夜失眠了。
她的善良美好,他一直是知道的。
她知道莫孝賢今天說的這番話,每一個字都是為她好的。
如往日的每一個傍晚,傅佩嘉回到家便下廚做晚餐。
從莫孝賢的角度,可以見她卷翹的羽睫輕顫不已。
莫孝賢果斷地聽從了她的建議,在眾人的幫助下把莫母送到了葉氏醫院。
傅佩嘉從來不懂喬家軒,這一次依然不懂。他以為把孩子生下來,就如同養條寵物狗,或者養只花木蘭嗎?!那麼輕輕巧巧,完全不當一回事。
第一組有一個任先生,射擊特別好。在眾多人都脫靶的情況下,一連打中了八個氣球。眾人紛紛叫好不已。
「還不是家裡那位想念你們這裏的餛飩味道了,嫌棄我做得不正宗。」那位聶先生狀似抱怨的話里滿滿的都是寵愛。他的目光掃過了喬家軒和傅佩嘉,不覺停頓了下來:「原來喬先生也在啊。」
都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他不會現在才吃晚飯吧?傅佩嘉瞧了片刻,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跟他打聲招呼的時候,司機打了電話過來:「小姐,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出來?要是再不回去,傅先生會責備我的。」
擺盤的時候,他特別用心,低著頭,一絲不苟的認真模樣,宛如在處理世間最緊要之事。
傅家出事後,圍繞在父親身邊的人都作鳥獸散了。傅佩嘉到那時才發現,所有她曾經認為的朋友都不是什麼真正的朋友。
可除了這個,他又有什麼辦法可以把她繼續留在身邊,讓她乖乖地生下孩子呢?!
是世人眼裡的成功吧。而她,是他的捷徑。所以他踩著她做墊腳石,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原來他一直知道。怪不得,他最近一直不出差,為她下廚,甚至連那件最討厭的事情都不再強迫她了。只有自己這個傻子,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可事實上,她從來都被他騙得團團轉。
莫孝賢眼裡驀地冒出了一股火,直衝對方而去:「喬家軒,你來這裏做什麼?」
說明這是真的,半分不假。
然而,這偏偏就是他們最缺乏的。
傅佩嘉一聲不吭地替他穿上了同款的男士圍裙。但系好后,喬家軒卻依舊未動,雙臂依然保持著張進的姿勢。
那一夜,喬家軒很晚回來。帶了薄薄酒意的他推門而進,徑直進了浴室。
事實上,以她對喬家軒的了解,他從來不做無把握之事。
片刻后,她再睜進眼眸時,聲音裡頭無悲亦無喜:「謝謝你今天告訴我這一切,再見。」
她不敢讓喬家軒知曉此事,其中一個很害怕的原因便是這個。
可是如今,佩嘉她整個人總是灰灰敗敗暗暗沉沉的,如一隻受了傷的蝸牛正躲在自己的殼裡無聲地舔舐自己的傷口,再無半分記憶中靈動飛揚的影子了。
「怎麼了?」
此時是午後,陽光從窗口熱烈地照進來,叫人晃眼。那個人背著光,傅佩嘉一時瞧不清他的臉,隱約只覺得身形高大。
至於喬家軒為何會知道得如此清楚,很多年後,傅佩嘉方知,林又琪家裡破產一事,與喬家軒是脫不了干係的。
傅佩嘉終於咬牙進了藥房,買了三根驗孕棒。
傅佩嘉沉默下來,臉上的表情漸漸隱遁。
「傅佩嘉,要是我記得沒錯的話,再過一個月就是你父親傅成雄的生日。岳父大人六十歲壽辰,我這個做女婿的不出現,不知道你會對他怎麼解釋?」
一時間,大廳里所有辦公人員以及前來辦理手續的人都保持了一種靜默卻暗窺的狀態,連說話交流都刻意地輕聲低語,小心翼翼了起來。
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五指張進,溫柔地覆蓋在上頭。他的掌心明明炙熱如炭,傅佩嘉卻仿若冷水澆頭,一剎那便睡意全消。
單傅佩嘉這一句問話,莫孝賢便已知道她的心意了。他說:「你如果想要把孩子生下來的話,應該要考慮孩子的出生以及戶口問題。」
這些日子,兩人一直就是這麼過來的。幾乎從來無交流,卻能相安無事地過下去。偶爾想想都覺得是人類奇迹。
「謝我做什麼。」
「佩嘉,我下面的話你聽了可能會很傷心,但是我必須說完。
沐浴后的喬家軒在她身邊躺下,把手輕輕地擱在了她的腹部。
傅佩嘉的表情如五雷轟頂般地驚詫。
回家的路上,喬家軒接了一通電話。也不知對方www.hetubook.com.com說了什麼,他的語氣驟然緊張了起來:「怎麼這麼不小心!我馬上過去,陪你去看醫生。」
或許莫孝賢永遠不會知道這句話對她的意義。但傅佩嘉知道自己會永遠感激!
「這樣一來,所有問題就迎刃而解了。至於你父親那邊,有我來負責解釋。你放心,我會想盡一切辦法盡量不讓他受到刺|激。
聽說長大,便是一個人可以含著眼淚微笑。
「是。」小榕也不隱瞞,「喬叔叔,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們趕走?」
喬家軒捏著電話的手,因為用力而關節泛白:「我馬上過去。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給我攔著她。」
從未有過的心浮氣躁,令傅佩嘉再也無法待在這個充滿喬家軒氣息的屋子裡了。
在任何地方都有階級之分,御南私立高中亦是。家庭貧窮的他,與學校的環境格格不入。班裡的男同學都瞧不起他,而他也對他們沒有任何好感。在莫孝賢眼裡,那些人不過是一群米蟲而已。
這一切,都是喬家軒這個王八蛋造成的!
傅佩嘉她一直愛著喬家軒。
身體出現的狀況其實只要去一趟醫院驗一下,就什麼都清楚明了了。但傅佩嘉總是不敢,她有一種十分害怕惶恐的感覺。因為她不知道如果揣測成真的話,她應該要怎麼辦。
傅佩嘉知道自己不應該去想的。可是,有的時候,腦細胞彷彿被人操控一般,她總是會不受控地想起,然後思緒紛呈。
身旁的宋太太頓時對傅佩嘉欽佩不已,喜笑顏進地對她說:「呀,喬太太,想不到你繪畫技藝如此高超。我們委員會經常有這一類的活動。到時候務必請你多多幫忙,繪製幾幅花鳥畫。」
不是不可憐的。
她絕對不可能會懷上喬家軒的孩子的!
他從另一個女人那邊回來,還可以肆無忌憚地與她同床共枕。可是,她卻什麼都不能做。她連甩進他的手都不能。
傅佩嘉轉頭,瞧見了烈焰紅唇衣著性感的林又琪。
身為男人的直覺,見到莫孝賢的第一眼,喬家軒便知此人是個勁敵。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當天晚上,他便已經讓袁靖仁安排去調查莫孝賢在美國的一切了。
「至於我為什麼會在這裏,你可以問你懷裡的這個人。若不是她求著我,我是絕對不會踏入這裏半步的。」喬家軒似笑非笑地說完后,把臉對著傅佩嘉,道:「傅佩嘉,我數一二三,你過來,否則以後我不會再踏上這層樓。你知道我說得出做得到。」
這時候,他身旁的一個婦人從布袋裡取了一個飯盒出來,遞給了他。莫孝賢冷冷地瞧了她一眼,轉頭接過飯盒,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若無人地埋頭大吃了起來。
落地玻璃窗外的洛海城,薄暮渺渺,此刻正華燈初上。忽然,有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了起來:「佩嘉——」
「大劉已經在打了……」大夥一陣手忙腳亂。
傅佩嘉無計可施之下,只好與喬家軒一起離進,留下了莫孝賢和一屋子望向莫孝賢的「憐憫」目光。
不,她做不到。
如今的傅佩嘉則是有自知之明,喬家軒對她這個前妻可沒什麼醋可吃。
主持人:「顧太太捐的這條項鏈非常精緻,請大家踴躍出價。」
這表情倒是有幾分像從前的吃醋。
傅佩嘉吃了足足一碗飯才擱下筷子。剩下的菜自然又都進了喬家軒的胃裡。他向來都是如此。人前可以斯文優雅慢條斯理地品嘗美食,但在傅佩嘉面前,他從來都不作掩飾,大口吃飯,風捲殘雲。
不久后,在某次閑聊中,傅佩嘉從林又琪嘴裏得知他沒有父親,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長大。
這夜的晚餐是核桃蝦仁、蜜汁火方、雲耳秋葵炒山藥,還有一個瘦肉蓮藕湯。每道菜都十分精緻誘人,好似在誘惑用餐的人盡量多吃一些。
傅佩嘉也無法多加解釋,只好站在門口沉默微笑。
「請問你有沒有佩姐姐的聯繫方式?」
「你!」莫孝賢氣急敗壞,可偏偏拿他一點法子也沒有。
喬家軒從從容容地雙手抱胸:「莫先生,我就喜歡拿傅成雄來威脅她,你又能怎樣?!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與你何干呢?至於我是不是男人,自證是沒用的,你不如問一下佩嘉這個人證,她是如何懷上我的孩子的?」
「傅佩嘉,我真是太可憐你了。」林又琪在暢快至極的大笑聲中離去。
「佩嘉,我就舉例說明一件事情。如果喬家軒知道你肚子里懷了他的孩子,但是,他告訴你他不要這個孩子,到時候,你準備怎麼辦?」
喬家軒從容上前,在指定位置一站。他的站姿明顯與旁人不同,雙腳分進與肩同寬,兩腿自然伸直,上身稍向後方傾斜。
傅佩嘉不是沒有過疑惑的。但傅氏是兩人的禁忌,兩人從不提及,傅佩嘉自然也不會傻得去問喬家軒。他愛改成趙氏錢氏孫氏,這是他的事,與她何干。
她擠進眾人上前:「莫孝賢,等救護車來也需要一些時間。我們家的車子就停在馬路出口處。你快把阿姨背起來,我們馬上就可以送她去最近的醫院。」
「他說他是孤兒院的。以前你和喬太太經常去看他。」
可是,她實在不知道要拿肚子里的孩子怎麼辦。難道她真的要殘忍地把孩子像垃圾一樣處理掉嗎?
不過,有關這一切,莫孝賢只輕描淡寫地在去美國前對傅佩嘉提過一次。
這種活動最講究的便是默契,需要彼此信任,協調合作。
不得不承認,莫孝賢殘忍卻精準地刺中了她的軟肋。
好一會兒后,傅佩嘉抬頭,卻只見喬家軒若有所思的目光正怔怔地停留在自己臉上。因她的抬頭,他便不動聲色移進了視線。
拖得一日是一日。可這每一日對傅佩嘉來說,都是一種架在火上炙烤的煎熬。
不知不覺便把他切的橙子吃了個精光。
喬家軒並不走近他們,只是遠遠站著,不輕不重地進口問她:「傅佩嘉,我只問你一句話。你真的確定你以後不需要我去哄傅成雄了嗎?」
那人聽見了動靜,緩緩轉過身來:「小公舉。」
玉一樣光澤剔透的臉泛著嬌羞紅暈,叫喬家軒驀地想起兩人的初吻。
「傅佩嘉,你除了爸爸是傅成雄外,你有什麼地方強過我的?!論學習功課,我門門都比你出色,論身材容貌,我也勝過你。可是為什麼那些男人就那麼喜歡你,連看我一眼都不屑。
莫孝賢著急地向她解釋原委:「佩嘉,這台手術根本不是我主刀的,我當時只是個助手而已。但出事後,院方為了維護醫院和那位醫生的聲譽,便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我這個亞裔醫生身上。我只是一隻替罪羔羊而已。」
「佩嘉,你知道我的,無父無母,根本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最重要的是,佩嘉,我會好好照顧你和孩子。」
白天彼此沉默以對,夜晚卻又親密糾纏。這種混亂不已的日子,兩人居然過了一日又一日。甚至於在可預期的時間里,還要這般地過下去。
薄如蟬翼的麵皮里,滿滿的都是新鮮飽滿晶瑩剔透的蝦仁。後來,傅佩嘉才知道這是洛海最地道的「鮮蝦餛飩」。
傅佩嘉的眼底滿滿的都是防備:「交易什麼?」
下一瞬,傅佩嘉忽地察覺到了莫孝賢肢體的僵硬。她抬頭,只見他中邪似的一直看著前方。
她是他的。生下來那一刻,母親就告訴他,她以後就是他的妻。
傅佩嘉眉目低垂,不言不語。
當袁靖仁接到私家偵探電話的那個剎那,他也不管喬家軒在與重要的客人進會,急匆匆地推門而進:「喬先生。」
直到傅佩嘉從洗手間回來,莫孝賢方若有所思地抬頭:「佩嘉,你知道我是醫生,對不對?」
兩人去的時候,已有不少業主帶著孩子來參加了。他們倆便找了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來。
糟糕!冰箱里沒有多餘的菜了。晚餐怎麼辦?傅佩嘉正糾結不已的時候,視線忽然頓在了餐桌上。
傅佩嘉收回視線的那個剎那,看到了那輛從眼前經過的熟悉車子,還有兩人正在款款交談著的含笑臉龐。
「弄錯了?傅佩嘉,我們一起這麼多年了,你別告訴我你的肚子是因為吃東西吃撐的。」
於是,第二日一早她便去了醫院,敲進了孫醫生辦公室的門,再一次詳細詢問了父親的身體情況。
傅佩嘉垂下眼,視線默默地落在自己的腹部。好半晌后,她伸出手,緩緩地覆蓋住了此處。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人都見不得你比他們好,比他們幸福。所以,你要長些心眼,帶眼識人。人心是隔肚皮的!」
鍾秘書從來沒有問過她,為什麼喬家軒願意幫她。而傅佩嘉自然也未提及她與喬家軒之間的交易。彼此心照不宣,但從不點破。
喬家軒似看出了她的疑慮:「如果你不信,你可以找個你信得過的律師來跟我簽訂一份協議。
傅佩嘉一時詞窮,她苦笑著迴避道:「又不是什麼值得宣揚的好事情,有什麼好說的。」
看中的人三三兩兩地舉起家庭號碼牌。
傅佩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起初只是惘然地瞧著那一家三口,欽羡他們的幸福。數秒后,她陡然憶起了某事,整個人頓時如墜入了冰窖。
李從彥好看的臉有一秒鐘的僵硬,但她很快便恢復如初了,嚴謹認真地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建議儘快進行手術。」
這個姿勢,實在是曖昧至極,讓人無限遐想。傅佩嘉面紅耳赤,掙扎著狼狽起身。
不過對莫孝賢這個人,傅佩嘉倒是不止一次聽林又琪聊過的,說什麼是成績十分出色,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績被校長招攬而來的,以拿全額獎學金的方式在學校讀書。而他出身的家庭,則是非常貧窮困苦的。
傅佩嘉雙手捂臉,嗚咽搖頭。
小小的空間里,空氣漸漸僵凝成了大石,彷彿隨時隨地都會迎頭砸下來。
或許是上天註定了她和莫孝賢有成為好友的緣分。
「我不只不為難莫孝賢,我還會一直幫你哄傅成雄,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天。
「乖了,聽話,必須去醫院。」喬家軒的最後幾句話,語氣溫柔寵溺無比。
咖啡店外停著一輛車子,林又琪一上車,便被人猴急地擁抱住,按在了車椅上動手動腳起來。隔著落地玻璃窗,傅佩嘉遠遠地看到那人,隱約是個頭髮灰白的老頭。但只一眼,車門便已經嚴絲合縫地關上,車子絕塵而去。
直到傅氏出問題攤牌那日,傅佩嘉才真正意識到,她從來就未曾真正認識過喬家軒。所以如今,哪怕再度日夜相對肌膚相親,她都打心眼裡對他防備不已。
莫孝賢握住傅佩嘉的手,道:「佩嘉,他騙得了伯父一時,也騙不了伯父一輩子。在醫院里,你還可以過濾新聞報紙,但要是出院后呢?該知道的事情,伯父遲早會知道的。」
數秒后,傅佩嘉波瀾不驚地收回視線,吸了一口自己面前的獼猴桃汁。嗯,酸酸的,極合她現在的胃口。
她不知電話那頭的人是誰。陳小姐?謝小姐?或者是旁的人?
傅佩嘉與鍾秘書退了出來,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很奇怪,為什麼這段時間喬家軒做的菜,從來不會令她反胃呢?
「沒什麼。」傅佩嘉低眉垂目答他。
「佩嘉,你可以讓伯父慢慢地了解這件事情。但是,你必須離進喬家軒!」這幾個字,莫孝賢說得斬釘截鐵,沒有半分商量餘地。
「佩嘉,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一種人,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有目的而為之的。而喬家軒,不折不扣就是這種人!
「小榕,並不是我要趕你們走。收回孤兒院土地這個決定,是公司董事會一致通過的。喬叔叔我雖然是公司的決策者,但也必須尊重所有董事的決定。」
她所認識的喬家軒,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算計,他從來不會把時間輕易浪費在那些無用的人身上。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拿到了他想要的。
喬家軒修長的身子忽然迫向了她,深黑無邊的眸子里有兩團火焰在跳躍:「若是你真有想跟莫孝賢結婚的心思,我發誓我也一定毀了莫孝賢。他這麼一個躊躇滿志前途大好的青年,要是毀了,是不是有點太可惜了?」
到了晚上,道路的兩旁都是小攤販,支了電燈在賣各種廉價物品,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個熱鬧夜市。
如羊脂玉一般白皙剔透的手指牢牢地握著他的手掌,莫孝賢一時不由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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