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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終不能倖免

作者:梅子黃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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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6 只要你給的溫柔

Chapter 06 只要你給的溫柔

她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了,只曉得不停地注意時間,早早去洗了個澡,然後進了更衣室,左右都不中意,挑選了很久,才挑了一件綠色的裙子換上。
於是到了星期三那日的傍晚,賀培安還沒回來。江澄溪終於忍不住了,叫來了小九:「他到底去哪裡了?」
可等第二天,父親還是這般問她的時候,她便嚴重意識到不對了。跟王薇薇提醒過她的一樣,在父親這裏的工作時間一長,遲早露餡。
兩人一起喝下午茶,她見江澄溪懶懶地窩在沙發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白瓷杯,連精美誘人的蛋糕都沒有一點興趣,顯然是困擾得緊。
賀培安瞧了一眼,笑:「第一次知道我的人品居然也很好!」
這個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王薇薇,小小的一張免費卡就讓她叛變了,居然叫她「賀太太」,她不想活了是不是?!江澄溪暗暗地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那天晚上,江陽喝得頗為心滿意足,送他們出門的時候,滿意地拍了拍賀培安的肩膀:「小賀,有空跟澄溪經常回來吃飯啊。」
於是,她慢騰騰地說了一句:「這個月28號是爸媽結婚二十八周年的紀念日,你帶他回家吃個飯吧。」
MOMENT是三元城最有名的西餐廳。別家是店大欺客,但他們家的點卻小到不能再小,位置更少,據說每天不過四張桌子。可是食材之新鮮,味覺之甘美讓人咂舌。一般人根本預訂不到。
事情是這樣的。
小鄭最怕有人碰她的腰、搔她痒痒了,便哈哈大笑著喊:「不是……不是。有道是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我知道你頂天立地、腳踏實地,是個說到做到的女漢子!但還是錄音比較好……救命……救命,女色狼來了!」
小九的臉色跟他的語氣一樣著急:「賀太太,快跟我去醫院!」
至於賀培安,他也曾撞到過她上網,看到過她來不及關掉的頁面,不過他顯然並不知道是她的主頁,往往站在邊上掃了幾眼,便走開了。
那這廝怎麼沒叫自己下來陪他吃飯?這是婚後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真是奇了怪了。
不過,江澄溪倒沒想到因父母結婚紀念日這個機會,接下來會用到王薇薇那個查崗的法子。
又是一句他們家澄溪!賀培安的話語淡淡,說的也是尋常客套話語,可王薇薇卻從中聽出了夾雜著的几絲輕微卻不容錯辨的寵溺。她眼神微頓,但很快便掩飾了下去:「澄溪被她父母寵慣了,大大咧咧的,一向都不拘小節。」
說話間,服務生拉開了門,送上了幾個剖開的海膽。賀培安取了一隻擱在江澄溪碟子里,似漫不經心地道:「小心刺,可別把手指弄傷了。」
賀培安的臉色由於失血,比平時白了數分。他見江澄溪垂了眼站在一旁,什麼動靜也沒有,不知怎麼的便來氣了,沉著臉道:「你不是學這個護理專業的嗎?怎麼一點眼力見也沒的?我要喝水。」
賀培安輕輕地笑:「你愛去就去,問我做什麼?」他的語氣低沉沙啞,彷彿帶了磁性,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江澄溪也不知他到底是何意思,便「嗯」了一聲先應付過去。
他見賀培安的視線虛虛地越過他,定在了某處,便轉過了身子。
江澄溪本是在邊上默默地吃食物,覺得自己沒有一點存在感。可賀培安的這一句「我們家澄溪」,讓她驚了驚,一時停止了夾菜的動作。
小鄭「哼」了一聲,佯怒道:「不說就算了,人家生氣啦!」
這天下午賀培安回來得特別早,見江澄溪常用的車子在車庫,但小九並不在樓下大廳,便隨口問了一句:「小九呢?」
要知道老媽對賀培安一直以來就不待見,對江澄溪擰著脖子嫁給賀培安的事情耿耿於懷。
從鳳姨那裡她知曉了賀培安的身世,自他母親去世后,他就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在大房子里。就算有人,也是一屋子的保姆阿姨,沒人陪他吃飯吧?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在家的時候,都讓她陪他吃飯呢?
於是,才上了兩天班的江澄溪以賀培安為中心找了個借口跟父親江陽交代后,就光榮地再度「下崗失業」了。
秋日的太陽暖暖地曬在江澄溪身上,太舒服了,加上老是輸,一點勁兒也沒有,她覺得自己都快成為一隻酥軟的貓,連伸伸爪子都嫌懶。
下一秒,她忽然意識到:這聲音不是老爸!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她已經結婚了,她跟賀培安住在一起。
醫院?江澄溪的第一反應就是母親的糖尿病發作了,她的身子晃了晃,脫口而出:「我媽怎麼了?」
小九瞧了一眼江澄溪,囁嚅道:「按慣例,贏家發牌。」
這天,江澄溪便抱著一大桶冰淇淋和石蘇靜兩個人懶懶地窩在沙發里看電視。她挖著冰淇淋,邊吃邊瞄電視畫面:「媽,這個劇蠻好看的,我也在追。」
王薇薇苦口婆心地叮囑道:「你丫的,可別因為他對你的這麼一點點好,就陷進去,到時候被賣了還在邊上幫人數錢。」
小九惶急地道:「賀太太,我瘋了才拿這個來騙你,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見江澄溪噔噔噔地跑下樓,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跟著下樓,邊走邊解釋:「道上的事情都是海叔在處理,賀先生從不過問。可大家心裏誰不清楚,海叔向來把賀先生當兒子一般看待,賀先生的話是很有分量的。他在海叔面前說一句,比誰都管用。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五福的馮財昆那邊才會找上賀先生……」
江澄溪眯著眼,一臉茫然:「現成擺著的?誰?」
然而賀培安到底會不會陪她去,江澄溪可就吃不準了。這廝就「喔」「嗯」了兩聲,又沒有明確表態,她怎麼可能猜得到?他上次是陪她回去過一次,可去了一次並不表示會去第二次,去了第二次並不表示會去第三次呀!
江澄溪後來才知道,這三樓只有數個包廂,裝修得精緻低調,素來是賀培安招待朋友之所,配有單獨的電梯出入上下,從不對外開放的。
賀培安不動聲色地在小九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我也一起玩幾把,怎麼樣?」其餘幾人哪裡敢說一個「不」字,連聲道:「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第二副牌,她拿了一對J,賀培安什麼都沒有,她贏了100元。
江澄溪一直覺得這個早上賀培安不會放過她了,結果很出乎意料,他的手頓了頓,居然鬆開了她。
直到天色將黑,她方聽見有車子駛進的聲音。
下班的時候,她跟以前一樣,進了父親的辦公室替他搞衛生。江陽握著杯子喝茶,問她:「澄溪,小賀等下來接你嗎?」
這一天,在家無所事事的她突然心血來潮,拿了單反相機,到自家門口的林蔭小道上去拍照。她從下午一直拍到了落日,光線的變幻讓每張圖片都漂亮到令人心動。
她想起昨天老媽交代的事情,橫豎是要告訴他的,索性早點說了算了:「呃……那個……那個下個星期四是我爸媽的結婚紀念日。」賀培安可有可無地「喔」了一聲,端起咖啡緩緩飲了一口,似等她說下去。
對於王薇薇的不認同,江澄溪並不在意。她覺得自己從中找到了快樂,便已經足夠了。
當然這個發現是有過程的,首先,她先去接了王薇薇,然後吩咐司機師傅:「師傅,送我們去明道。」那個時候她還沒發現前頭的司機師傅停頓了幾秒,才應了聲「是」。
王薇薇附和道:「是啊,像賀先生這樣的大忙人,天天在家反倒不習慣。」
江澄溪婚後回家,基本都是一個人。由於石蘇靜知道女兒不是一個會用手段的料,而賀培安也不是江澄溪可以拿捏的人,所以她這輩子也不會指望這個女婿會聽自己女兒的,乖乖地陪女兒來見她。這種情況下,她自然也不會開口問江澄溪女婿怎麼沒來之類的話。
賀培安淡淡道:「你想去就去吧,或者你想弄別的也行,比如自己開個咖啡店衣服店什麼的玩玩都ok。還有,我會吩咐小九,讓他以後不要跟著你了。」在三元,敢動他賀培安的人,得先掂掂自己的分量再說。
江澄溪大為蹙眉:「又要吃泡麵?」賀培安「嗯」了一聲。
整間病房霎時靜得落針可聞。
江澄溪雖然知道賀培安的背景,可是他出入除了小丁小九等幾人跟著外,平素跟常人是無異的。除了廚房,江澄溪甚至在這家裡連刀也沒見過一把。習慣成自然,她便從hetubook.com.com未把賀培安跟刀槍棍棒聯繫在一起。
傍晚時分,稍稍打扮過的江澄溪帶了賀培安進了自己的家門。
賀培安走上前來,朝王薇薇頷首:「王小姐,你好。」然後,他轉身對著江澄溪,很奇怪,嘴角竟有若有似無的笑意,語調也很柔和:「訂位子了沒用?」江澄溪機械地點了點頭。
江澄溪去開門:「怎麼了?」
江澄溪黑著臉,使勁掐著她的腰:「你丫的,我的誠信有這麼不好嗎?」
吃晚飯的時候,賀培安問她,是不是想要到她爸爸的診所繼續工作,她驚了驚,抬眼望著賀培安,只見他的眼神並不銳利,相反的很溫和,甚至連線條完美的薄唇上,也還帶了几絲殘留的笑意。但是饒是如此,江澄溪還是吃不准他的意思。
這廝在說什麼呢?他們家的澄溪……
她整個人猛地清醒過來,倏地睜開眼:眼前的這個人果然是賀培安。
小九和吳姐兩人頓時便一起放棄。
江澄溪在賀培安同意后的第二天一早出現在診所門口的時候,江陽愣了愣:「囡囡,你這麼早怎麼在這裏?」
然而她發現自己好像有毛病,竟然很著急,甚至從未有過的緊張害怕,兩個手心裡頭慢慢的都是冷汗。
他的聲音里有促狹的笑意,這廝果然怕喝這些酒。江澄溪一想到父親書房裡那兩大玻璃瓶里的蛇酒、蝎子酒等物,胃裡立刻生出了反應。就是因為這些浸泡著的傢伙,她從來不敢輕易進父親的書房。
賀培安問:「這圈輪到誰發牌?」
她愣了愣,怎麼會這麼巧,竟然是賀培安。
秋日的舒爽午後,三人在露台裡頭邊聊邊飲,看碧空如洗,白雲舒捲,低低緩緩地掠過。
其實自王薇薇開口說起高中的同學會,江澄溪腦中第一時間躍出的便是陸一航的臉,心跳立馬開始加速。此時見賀培安瞧著她,更是心跳如鼓槌,她垂下眼:「你說呢?」
王薇薇的心底忽然更加怪異起來,好像有隻手在扯她的心臟,奇奇怪怪地難受。
她解釋道:「不是他還有誰?你想想看,咱們這整個三元城就賀培誠最合適了。換了別的人,借他幾個膽子都不敢。」
江澄溪自然知道因為老媽石蘇靜的堅持,所以父母一直沒有公開她結婚的消息。她便嘿嘿笑道:「我最近這段時間是有事,但最近有空,就來搭把手,幫幫忙。」
江澄溪笑:「你說呢?」
她對著他們笑的時候,嘴角的梨渦深深,簡直像是兩個漩渦一般,讓人不由自主地墜入其中。賀培安心頭縈繞著的那種不舒服感卻彷彿藤蔓,越纏越緊。
在她微愣的當口,賀培安的手忽然一用力,把她整個人拽了過去,跌在了他身旁。他翻身壓了下來,吻住了她的唇。
第六副也是!
王薇薇說:「你上次不是一直在找人紅杏出牆嗎?我們倆真是傻,哪裡還用得著找人呢?不現成擺著一個嗎?!」
小鄭的視線落在江醫生的辦公室,嘴巴一努:「江醫生說你以後不來上班了呀。」
江澄溪瞧了瞧眾人,眉眼彎彎,狡黠地笑:「都不要,是不是?那這些籌碼都是我的了。哈哈,你們上當受騙了吧!」她大笑著把手裡的底牌翻了出來,「其實我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對10。」而後她叉著腰吆喝,「輸了吧,給錢給錢。快給錢,快給錢!」
賀培安想不到江澄溪十指纖纖地來來回回,洗牌的手法竟頗為熟練,發牌的速度也很快。他瞧了瞧手上的兩張爛牌,隨即合上:「這副我棄牌。」
江澄溪也顧不得王薇薇還在睡覺,趕忙撥了電話給她。王薇薇在電話那頭長嘆道:「不就去你爸診所幫忙嗎?你就樂得找不著北了。這年頭人的要求怎麼都低到這種程度了?你這人也太好哄了。知道幸福是怎麼來的嗎?就是一直打你巴掌,然後突然地有一天不打你了,給你一顆棗!這一對比,幸福感就出來了。」
吳姐垂了頭:「賀太太跟我們在玩沙蟹。」沙蟹其實就是梭哈,是撲克牌的一種玩法。但在三元大家習慣把這叫做沙蟹。賀培安頗感興趣的目光落在江澄溪身上:「哦,戰況如何?」小九摸了摸短得不能不能再短的頭髮,尷尬一笑:「我們發現賀太太是一代賭后。」
看來把她長期一個人扔在家裡,也不是個辦法。賀培安左思右想許久,決定還是讓她回她父親的診所上班比較好。
江陽轉頭對石蘇靜道:「你去書房弄點枸杞蝎子酒出來給培安嘗嘗。」
在百般無奈下,她朝父親開口道:「爸,你可別欺負培安,把他給灌醉了。」
有患者家屬進來:「江醫生,我家孩子昨晚有發熱,我給他用了物理降溫,現在熱度還可以,剛量過,是……」
於是,江澄溪回房拿了錢包,開始發牌。
江澄溪抬頭,卻看到了王薇薇若有所思的眼神。不過,王薇薇很快垂下了自己的目光。
江澄溪一直到坐下來享用午餐的時候,仍舊處於不解狀態。她還在吃餐后的甜品,就聽見有車子駛入的聲音,應該是賀培安回來了。大約是從吳姐那裡知道她在餐廳,徑直來了餐廳。
江陽亦自發愣:「招人?」
大半個小時后,王薇薇的車子就行駛進了院子。江澄溪穿著拖鞋啪嗒啪嗒地到了樓下迎她,見她抱了一大束花:「好好的買花做什麼?浪費。」
賀培安牢牢地盯著她,嘴角淺淺上揚,露出一抹含義不明的微笑:「江澄溪,我晾你也不敢再找第二個。」每次只要他一接近,江澄溪就會窒息一般地發熱難受。此刻,那種又悶又熱又難受、窒息的感覺又來了。
江澄溪邊說邊亮出了底牌:三張J、一對8。賀培安抬頭朝她緩緩一笑,含義不明。彷彿融入了電影慢鏡頭,他極慢優雅地把最後一張底牌緩緩掀了開來:9、10、J、Q、K。
賀培安乖乖地低頭,毫不避嫌地抵著她的手,便把葯含進了嘴裏。江澄溪的水杯送到,他便低頭喝了一口,再仰頭把藥丸吞了下去。
正在喝粥的江澄溪也不知道怎麼突然領悟了,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餐桌對面的賀培安。那個時候,他才六歲多。她六歲的時候,是怎麼樣的,已經不大記得了,但肯定是母親父親圍繞在身旁,含著捧著,寶貝得不得了。
王薇薇微笑:「我跟澄溪一向都愛吃這店裡的東西。」
賀培安正在穿襯衫,慢條斯理地在戴袖扣。他不動聲色瞧著她半晌,方淡淡地開口:「你跟小九打聽我行蹤了?」
江澄溪這才發現了這個問題,「哎呀」了一聲,起身按了內線。賀培安無奈地在旁嘆氣搖頭,末了,客氣地問王薇薇道:「王小姐,喜歡喝茶、咖啡還是其他?我們家廚房沖的紅茶味道不錯,只可惜一直沒有人懂得欣賞。」
可賀培安這廝居然也沒多說一句話,三口就把她的香蕉布丁給吃光了。
江澄溪瞧著賀培安檯面上的四張牌:9、10、Q、K,還有一直底牌未翻開。她蹙眉思索了幾秒,最後輕咬下唇,一副魚死網破豁出去了的模樣:「我跟,我有三張J,你手上J的概率極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放開了她,喘息著問她:「味道怎麼樣?」
無論怎麼樣,也得有賀培安陪她去,拖也得把他拖去!
江澄溪便與賀培安在他書房的露台上玩沙蟹作消遣。先前是這麼開始,賀培安說:「這麼玩牌,一點籌碼也沒有,多沒勁。要不我們加點籌碼?」
風緩緩吹過,王薇薇忽然覺得眼裡似被風帶進了沙子,澀澀的有一點疼。
兩人也不用司機送,沿著街道邊走邊逛。王薇薇挽著江澄溪的手,若有所思地問:「你跟賀培安到底怎麼樣?我看他剛才的樣子,明明對你不錯啊。」
當然她把這句話說給王薇薇聽的時候,大小姐則是一副「I服了you」的無語模樣:「你這種無名又無利、為人民服務的活兒都能幹得這麼起勁,怪不得那些個明星可以連軸轉地跑商演進劇組了。人家那是有名有暴利,那才是真的找到存在的價值。」
王薇薇是誰,她和江澄溪一起混了這麼多年,雖然不能說是她肚子里的蛔蟲。江澄溪這副明顯的表情,不用說她都已經知道答案了。
江澄溪的眼睛睜得極大,黑黑的瞳仁晶晶發亮,猶如兩個靈動的黑寶石,臉上紅暈明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賀培安目光微動,微勾的嘴角泄露了他m.hetubook.com.com頗好的心情:「承讓,承讓!我贏了。」他站起來,走出了起居室。
每天早上,從早餐開始侍候他,幫他定時測量體溫,盯著他吃藥,幫他的傷口消毒換紗布,以防發炎細菌感染。幸虧閃躲及時,傷口並不深,兩個星期後複診,醫生說基本已經好了,說完還贊了一句:「消毒護理工作做得好,所以傷口才好得那麼快,傷疤也結得好。」
賀培安:「我一個人,去我那邊。」
賀培安挑了挑眉,無所謂地道:「隨你,我沒意見。現在……」他瞧了一下腕表,「現在是一點十分,既然玩了,怎麼也要玩到三點吧。」
她趁機下床,進浴室梳洗。她不知道,她轉身後,賀培安用極深極深的目光牢牢地盯著她的背影,一直到她把浴室門關上。
江澄溪點了點頭。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可哪裡不對她又說不上來。
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快點逃,但賀培安哪裡會給她這種機會。他一點點湊到她耳邊,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你要是敢的話,看我不把你的脖子擰下來。」
江澄溪沒料到賀培安這廝居然會這麼大大咧咧地坐下來跟他們一起玩,她現在包括吳姐都騎虎難下,又不能說不玩,只好硬著頭皮洗牌、發牌。
自從那件事,江氏中醫兒科又恢復了往日的忙碌。江澄溪每次回娘家,父親都在診所,這一次也不例外。
他說走就走,關上門前,忽地轉身,似笑非笑地道:「培安,你年紀也不小了,有的事情該考慮的也要考慮了。別以後去學校接孩子,讓人誤以為你是孩子的爺爺。」說完,他就推門而出了。
江澄溪又偷偷打量了賀培安一番,心裏暗道:難道這廝最近真的有根神經搭錯了嗎?
不多時,賀培安便闔眼沉沉睡去。
若是平時,這樣的情況正中江澄溪下懷,絕對不會多嘴問一字半句的。可是吧,答應了老媽回去吃飯的,賀培安不去的話,一來多少會讓父母傷心,二來父母又會開始擔心她的婚姻問題,日夜擔心得沒法好好過日子了。
王薇薇也微笑,眸光掃到了几上擱著的紙牌,饒有興緻地道:「賀先生有興趣玩牌嗎?」
但是吧,石蘇靜開了口,接下來的事情就輪到江澄溪發愁了。
江澄溪嘻嘻一笑:「老爸,你這裏還招不招人啊?」
她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這家明道是賀培安的。忽然想到以前,她跟王薇薇也算在這裏貢獻了不少銀子,不由得頓生感慨:這人生啊,實在是毫無道理可言的。
電梯居然直上三樓。江澄溪暗暗納悶:不對,這家店她跟王薇薇來吃過很多次了,明明只有兩層樓啊。
他第一次眉眼彎彎地對他這麼笑,眼睛熠熠閃光,似貓眼般魅人。江澄溪一時竟移不開眼。忽然間,賀培安的臉再一次在她面前放大,他又吻了她……輕輕地,像羽毛似的覆蓋在了她的唇畔……
賀培安起身探手,伸向了她的碟子。這廝居然也不嫌臟,直接用她的小銀勺挖了一口布丁就送進了嘴裏。
小九就算坐著,腰板也是挺得直直的:「我不要了,棄牌,你們呢?」吳姐和大師傅兩人都搖頭表示不要。
那件灰色T恤領子略有點寬鬆,裡頭小可愛的紫色蕾絲小細帶就隨著她的動作時隱時現,襯著肩頸處的白|嫩肌膚,叫人莫名的口乾舌燥。
王薇薇又問:「都很奇怪?怎麼奇怪了?」
李兆海應了一聲,笑眯眯道:「上次的佛珠算是見面禮了,這一次就沒有了嘍。」說罷,他瞅了瞅賀培安,「那你們小夫妻好好聊,我這根木頭就不杵在這裏打擾你們了。」
他又淡淡地「嗯」了一聲,方將手裡的咖啡喝完,然後起身與門口候著的小丁等人一起出門。
石蘇靜是過來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她心裏嘀咕著:看樣子囡囡和那個賀培安倒真的蠻如漆似膠的。她作為一個母親,雖然極度不滿意賀培安這個女婿。可嫁都嫁了,還能怎麼著,終歸還是希望自己女兒幸福的。
她見滴管裡頭點滴的速度很快,他如今的身體虛弱,太快了怕他受不了,她便低頭替他調緩了一點。這個動作不過數秒鐘,她抬頭,卻見賀培安的神色已緩和下來,又在用那種很奇怪的眼神望著自己。跟每一次一樣,他很快地移開了目光。
小九聞言先是愣了一愣,最後才反應過來她在問賀先生的下落,於是老老實實地回道:「賀先生去了洛海。」
賀培安大概也注意到了她,朝她們走來,這麼大熱的天,他居然還穿得整整齊齊,不見一絲凌亂。
賀培安的手緩緩下滑,落在了她柔軟的腰畔,江澄溪感覺到他炙熱的身子或許在下一秒就會壓下來。不知怎麼地想起了那個哄字,父親說的要以柔克剛,鳳姨說他是頭順毛驢。
賀培安瞧著她,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淡笑:「不玩也行,下去給我煮碗面。」
這樣應該是表示知道這件事情了吧。
小鄭點了點頭,幾秒后,目光閃閃:「你是不是找到別的工作了?進醫院了?」
江陽笑著與賀培安的酒杯一碰:「這是我自己用人蔘泡的酒,來嘗嘗味道。」賀培安將小瓷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江陽的表情顯然很是滿意:「味道怎麼樣?不錯吧?」
其餘三人無奈,只得把面前的錢推給了她。小九驚嘆:「太太,你一手沙蟹的牌技哪裡練的?你這水平都可以跟賀先生去拉斯維加斯玩幾把了。」
江澄溪亦在考慮賀培安到底哪根腦筋搭錯的問題,一時間思維沒跳躍過來:「哪方面?」
省城洛海,倒不是太遠,至少還在省內。江澄溪沉吟了一下,又問:「那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小九怎麼可能會知道賀培安的行程,見江澄溪這麼一問,便道:「賀太太,要不我打個電話問問向先生?」向念平是賀培安的左右手,從來不離他左右。
賀培安懶洋洋地靠著沙發:「我都ok!你決定好了!不過呢,玩點小錢會比較緊張刺|激!」
賀培安帶了兩個盒子一束鮮花,一個遞給了江陽,一個捧給了石蘇靜:「爸,媽,祝你們結婚二十八周年快樂。這是我跟澄溪的一點小心意,不成敬意。」
經理雙手將卡捧到了王薇薇面前。王薇薇一頭霧水,用眼神詢問著江澄溪。江澄溪露出「不要問我,我跟你一樣不知道發生何事」的表情。
李兆海朝她和藹地一笑,語調低沉卻溫和,一點也不像電影電視裡頭的那些個梟雄:「小姑娘,你來了?還記得我嗎?上次我說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
賀培安一直氣定神閑地窩在沙發裡頭,到了此時才淡淡一笑:「所謂有賭未必輸,還早著呢!」
江澄溪的筷子本是夾了生魚片,被賀培安的這一句再度驚嚇到,手一抖,兩根筷子一松,夾著的那塊生魚片啪嗒掉在了木桌上。她還處於神遊天外的狀態之際,身邊某人斜斜地伸出了筷子,夾住了那掉在其他盤子上的魚生,蘸了蘸自己面前的醬汁,直接送進了嘴裏。
兩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顯然是極有默契。
打牌?賀培安眉頭微蹙,抬腳便往樓上走去。起居室的門大開著,有咯咯的清脆笑聲傳出來,這是江澄溪的笑聲。賀培安腳步一頓,眉頭皺得愈發厲害起來。
殊不知賀培安的這一舉動,看在王薇薇眼裡,只覺得對面的兩人親昵無比。她敏銳地察覺到賀培安對澄溪不像是全無感情。
王薇薇笑吟吟地道:「好啊,那我就來紅茶吧。」
包廂極大,可是那頓飯,江澄溪卻吃得食不知味。這麼大的地方,賀培安卻偏偏挨坐在她邊上,近到彼此的手肘可以隨時相碰。
賀培安的吻一開頭的時候有些粗暴,可聽了她說「蝎子」兩個字以後,便溫柔了起來,含著她的舌尖與她緩緩地糾纏……他嘴裏有濃濃的酒味,江澄溪覺得有些暈眩。怎麼會暈眩呢?她的酒量明明不差的呀。可是,確實真的暈暈的,四周像是籠了紗,一切都朦朧起來。
她與賀培安兩個人,算什麼呢?是夫妻卻比朋友更陌生。或許他們是這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這般的親密又那般的陌生。
一天下來,忙碌且充實。
那訓話之人竟然是當日吃了桂花糯米糕后留下象牙佛珠的人,原來他就是如今三元大名鼎鼎的「海叔」——李兆海。江澄溪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當日說後會有期,原來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知www.hetubook.com.com道彼此肯定會再見的。
起居室的沙發几旁圍坐了四個人,除了江澄溪、小九、吳姐,居然還有廚房的師傅。
江陽的反應是端起面前的酒杯,默默地一飲而盡,滿臉的心痛模樣:「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如今啊,爸在你心裏都沒分量。」
江澄溪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轉,一副防備表情:「什麼籌碼?」
王薇薇想不到賀培安也會開這樣的玩笑,粉唇微啟地訝異了數秒,重重點頭:「對,確實如此,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了。」
兩人相處最多的除了夜晚,便是早餐時間,賀培安一旦出門,回家時間完全不定。如果現在不說的話,晚上等他回來不知要幾點了。江澄溪便接著把話一口氣說完:「我媽說讓我們那天回去吃晚飯。」
賀培安「恩准」她可以上班了,然而只上了兩天班,江澄溪就已經不想去父親診所幫忙了。畢竟她跟賀培安的關係,偶爾在父母面前做做戲還可以,如果要「長期抗戰」的話,肯定露出馬腳。
後來是被江澄溪設定的鬧鈴驚心動魄地打破了這個舒緩的畫面。鬧鈴警報似的聲響叫人心煩意亂,賀培安眉頭一皺:「不會又到時間了吧?」
江澄溪噌的一下面紅耳赤地反應過來,極度扭捏,不知道該怎麼說。
對於江澄溪的工作問題,石蘇靜的意見是:無論薪水高低,她必須得有個工作。這年頭誰也靠不住,靠自己最好。有錢傍身,腰桿也能挺得直一些!做什麼也不能在家做全職家庭主婦。雖然她也是家庭主婦,可是她提早退休,每個月還是有收入的。
他的眼眸一沉,吻便落了下來。
江澄溪的頭抵在柔軟的床褥下,眯著眼瞧他,胸脯不住起伏,賀培安忽覺得難耐,他一低頭,又吻住了她。
賀培安優雅地靠回了沙發:「小傻瓜,這個就叫下套子、做圈套,懂嗎?比如有的騙子跟你借錢,先借一萬,加了利息準時還你。第二次跟你借五萬,又加了利息準時還你。第三次借十萬,也準時還。等你對他信任日增的時候,下一次她一下子借三五十萬或者更多后,就逃之夭夭,再也找不到了。」
等了許久許久也不見賀培安回來。
她忙放軟了聲音,細聲細氣地道:「賀培安,我好餓哦。」
江澄溪鬆了口氣,這廝明天會回來,那還來得及。
那個下午,江澄溪只覺得自己很奇怪,心裏焦焦躁躁的,像是有什麼在撓啊撓的,麻癢難受,令她片刻也不得安穩。
難道這廝因為下午的時候贏牌了,所以龍顏大悅,給了她這麼一個賞賜?
王薇薇忽地想起一事,計上心頭,她眼睛發亮地道:「澄溪,你不是一直想辦法跟賀培安離婚嗎?」
早上的時候,她就在鏡子里發現了賀培安昨晚留下的痕迹。天氣已經很熱了,根本沒辦法穿高領,江澄溪在更衣室里挑了半天,才挑了一個最近流行的假領子配了裙子,戴了后,勉勉強強總算是遮住那些曖昧的紅痕。結果她回到自己家裡,窩在沙發裡頭太放鬆了,領子就七歪八扭的,讓母親蘇靜逮了個正著。
她的身子頓時一僵,數秒后,才臉色蒼白地反應過來,後退一步:「被砍?好好的怎麼會被砍?」
江澄溪並不說話,只抿嘴微笑,明顯的不認同。
一開頭,她還有片刻的錯愣,可下一秒便憶起了昨晚之事,臉火燒火燎地紅了起來。最近的賀培安,估計是吃錯藥了,總是喜歡這樣那樣地鬧她。
由於第一次與賀培安長時間待在一起,江澄溪第一次發現他不愧是一等一的經商人才,太會物盡其用了。
江澄溪贏得不好意思了,皺著鼻子樂不可支:「呀,我人品怎麼這麼好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父親泡的酒厲害,賀培安顯然喝得有點多了,一路上一直拉著她的手不放。後來到家,車子停下,他還是拉著,一路回了房。
結果就是在這一天,江澄溪才發現明道居然是賀培安的地盤。
她猛地站了起來,是真的,她以後可以去父親診所幫忙了,她可以不用帶著小九了,她可以做飛出籠子的鳥了!
江澄溪穿了件寬鬆的灰色印字母大T恤,黑色的打底褲,極放鬆地盤腿喔在沙發裡頭,手裡抓著牌,語調輕快地道:「要不要?這次我傾家蕩產,把我的籌碼都壓上了。沙蟹!」
賀培安忽地又道:「你看你朋友來了這麼久,連茶水都沒有一杯。你這個做女主人的雖然不害臊,可我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江澄溪不由得再度錯愣。賀培安這廝怎麼了?他吃錯藥了不成,怎麼會做出這樣讓人誤會重重的舉動?
他從洛海回來了?不是說中午嗎?怎麼會這麼早就到了!
她不能繼續上班了,而且晚走不如早走,走得越早越好。
江陽呷了一口,眯眼一笑:「我這裏還有好多珍藏,蛇酒、蝎子酒、各種藥酒……都是用我們江家獨家秘方配製的,滋補得很,外面的人啊,出錢也買不到。」
賀培安「哦」了一聲,目光移到了江澄溪臉上,語調溫煦:「你想去嗎?」
居然當真是順子!不言而喻,賀培安贏了。
賀培安不動聲色地瞧了她一眼,而後淡淡微笑:「是啊,謝謝爸。」
那一圈,小九堅持到了最後,結果還是以江澄溪手上的一個小順子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江澄溪朝她瞪眼:「你丫才不捨得呢,我巴不得明天就跟他離婚。」
江澄溪:「我有事。」
王薇薇在電話那頭的音調拔高了幾個分貝:「你丫就一吃飽了撐著的主兒,你有事?你除了拍點照片自娛外,你倒給我說說你有什麼事比陪我重要?」電話裡頭一時也無法說清楚,江澄溪百般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支支吾吾地說賀培安病了,在家休息。
滿滿一桌子的菜,看來父親展示出了全部實力。江澄溪在家裡放鬆得很,一邊搬菜一邊偷吃。石蘇靜輕輕地打她的手:「都已經嫁人了,還跟小貓似的偷吃,太沒規矩了!」說到這裏,她招呼賀培安,「小賀,來這裏坐。」
賀培安深深地看了她幾秒,眼睛里閃過一道犀利的光,彷彿要將她整個人看穿一樣。然後他若有所思的視線又緩緩落了下來,定定地落在江澄溪微敞的領口處。
王薇薇沒好氣地道:「你請客是必須的。十二點,你到我家來接我,我的車進4S店保養了。」
江澄溪起身關了鬧鈴,穿著拖鞋從書房裡取過藥瓶,倒了一把藥丸在手心,端著水杯,送至賀培安嘴邊:「快吃吧!反正一天三頓,逃不掉的,再吃兩天你也就解脫了。」
她與王薇薇一下車,正準備上台階進店裡的時候,江澄溪很囧地發現自己白襯衫的腰帶跟包包的帶子糾纏在了一起。當她正在努力奮鬥著解開的當口,王薇薇忽然用手肘撞了撞她。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垂著頭道:「別煩我,我煩著呢。這兩個帶子好好的怎麼就纏纏綿綿地糾結在一起了……怎麼也解不開呢……」
江澄溪沉吟了半晌,點頭:「好吧!你說玩小錢,那玩十元的吧。」
江澄溪心急如焚,忙推門而進,只見病床前站了一個穿了唐裝的男子,擋住了她的視線,正在訓話:「都說了別小瞧五福這些人,你看你,弄得自己都見紅了,還縫了那麼多針……我再安排幾個人給你,這次看你還有什麼話說!你說你若是有個萬一,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重爺……」
王薇薇見江澄溪似乎對賀培安並無半點改觀,沉吟了一下,赤|裸裸地問:「那方面呢?」
不知是因為他的話還是因為他的氣息濕濕熱熱地噴在她耳邊,江澄溪立刻察覺到全身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江澄溪當然不敢,就算想,她也沒膽子啊。目前來說,還是先想怎麼擺脫他吧。
江澄溪也十分贊成,她在婚後的第一個月,便跟賀培安提出想去父親診所幫忙的想法。
吳姐盡心盡職地回道:「吃了,用了兩個荷包蛋,一個三明治,還有一杯黑咖啡。」
也不知為何,賀培安也抬頭望向她,兩人視線不經意相交,江澄溪忙躲開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兩人上了樓,王薇薇笑吟吟地把手裡的捧花遞給了賀培安:「賀先生,不好意思,剛剛才知道你身體不適。」
三元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這倒是江澄溪結婚後第一次在家裡以外的地方碰到賀培安。她一時發怔,直到賀培安身後的向念平等人紛紛叫了一https://m.hetubook.com.com聲「賀太太」,她才囧囧地回神,那些人是在叫她。
賀培安大笑:「這倒也是。」他笑的時候,右邊的臉頰上會有一個酒窩,若隱若現。整個人彷彿身處逆光之中,一片燦爛耀目。
小鄭對她來工作亦是驚訝萬分:「澄溪,你怎麼來了?」
她微微一笑,接了口:「謝謝爸爸,培安以後有福了。培安,是不是?」
可不過片刻,形勢便江河日下了。她開始輸,後來更是一副接一副地輸。到最後,面前的一堆票票已經空空如也了。
賀培安輕輕地飄了一個眼神過來,江澄溪被他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猛地一凜:這廝在警告她別耍花樣!
事實上,從結婚後,她就發現了賀培安絕對不會是個gay。最近他更是……江澄溪簡直是欲哭無淚了。
江澄溪一直愣在那裡,望著賀培安的身影遠去,直至消失在門口,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賀培安准許她去父親的診所幫忙,而且還讓小九以後不跟著她了。江澄溪心情大好,懷疑自己在做夢。她捏了捏自己的臉,痛的,是痛的。
江澄溪還是一笑:「秘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老媽居然開口讓賀培安回家吃飯?這真是大姑娘坐花轎——生平頭一遭!
賀培安迎上了她的目光,眼底帶了薄薄的笑意,在她對面坐了下來,見江澄溪拿了小銀勺沒動,便問道:「怎麼不吃了?」
王薇薇眨著媚眼暗示:「嘿嘿,就那方面,勤奮嗎?」
王薇薇露出恍然大悟的微笑:「呀,原來這是賀先生的店。我實在是太孤陋寡聞了。」拿了卡,她姿態妙曼地揮了揮,巧笑倩兮,「如此的話,就多謝賀先生和賀太太了。」
正準備起身去煮麵,她聽到自己的電話響起,一滑開鍵盤,王薇薇的魔音便傳入了耳中:「在幹嗎呢?陪我去做個SPA吧。」
他在床尾凳上坐了下來,對江澄溪微笑著喃喃道:「你爸的酒量可真好啊。」
江澄溪望著他,這時才後知後覺地察覺不對,她好像從來沒有跟他說過她念護理的。他怎麼知道的?!
又過了不知多久,聽見有人站在床邊叫她:「起床陪我吃飯。」江澄溪仍舊神志不清,以為是父親,便蹭了蹭枕頭,賴在床上怎麼也不肯起床:「老爸,好老爸……我困死了。讓我再睡一會兒……就一會兒……我保證。」
餐廳經理應了一聲拉開門出去了。很快,幾個服務生便手腳麻利地端上來誘人的食物。店長也很快折回,奉上了黑卡。賀培安頭也未抬地吩咐道:「把卡給這位王小姐。」
賀培安笑:「幸好王小姐跟我們家澄溪熟,否則真讓人看笑話了。」
很快的,「叮」一聲電梯門打開,西裝革履的餐廳經理已經候在電梯門口,見了賀培安等人,欠身:「賀先生,請。」
江澄溪點了點頭,輕輕上前。她看見賀培安的左手臂纏了厚厚的綁帶,她的手不能自已地捏握成拳。
王薇薇字正腔圓地吐出了「賀培誠」三個字。
江澄溪笑彎了眼:「我是來幫忙的。」說罷,她勤快地戴了塑膠手套,開始清潔衛生。
王薇薇笑:「又不是送你的。」
江澄溪在他凝固的視線下,又開始覺得連呼吸都困難。她眼睜睜地看著賀培安緩緩走近,他的手一寸寸地撫上了她的肌膚,四周都是他強烈的氣息。他的手指一點點纏住了她的脖子,他的每根手指都帶了火苗,熱得灼人。江澄溪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一下子便如風中柳絮般凌亂起來。
小九抹了把汗:「不,不是,是賀先生……你先別急,賀先生的手被刀砍傷了。醫生說沒傷到骨頭,沒什麼大危險……」
於是,一夜好眠。清晨的時候,江澄溪半睡半醒間聽見屋內有人走動,她翻了個身,找了個舒服的睡姿,繼續睡。浴室梳洗的煩人聲音越來越響,她迷迷糊糊中還以為在自己家裡,心中惱道:「老爸今天怎麼動靜這麼大?」
第二天江澄溪才想起,他居然把「岳父大人」四個字叫的頗為順溜。
她向來喜歡吃甜的,所以廚房裡做甜品的味道都偏甜。王薇薇也素來受不了她吃甜的口味,經常語重心長地教育她:「你要是能少吃點甜食,起碼會比現在瘦三五斤。」
石蘇靜則在一旁例行詢問,比如「他有沒有按時回家」「對你到底怎麼樣」之類的,問著問著也不知怎麼突然就啞了聲。江澄溪不明就裡,心想老媽怎麼半天沒吱聲,便抱著冰淇淋桶轉頭,卻見母親的眼神若有所思地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王薇薇頓時彎眼而笑:「那我剛才的提議你好好考慮考慮。」
見江澄溪忽白忽青的臉色,顯然他以後也不會喝到這幾種酒了,賀培安心情頗為愉快地笑了出來。
她抱著抱枕,堅決不肯再玩:「不玩,不玩,我不玩了。」一副殺了她,她也絕對不會再玩的模樣。
很快的,吳姐端了茶水點心上來。
江澄溪知道王薇薇又在恨鐵不成鋼了,但她心情實在是好,於是點頭如搗蒜:「知道啦,知道啦。今天中午我請客,請你去吃最喜歡的明道,怎麼樣?」
這種情況下,扮演恩愛角色的賀培安不能不喝,於是,江澄溪看見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她垂著頭,再一次地忍出了內傷。
江澄溪笑笑,正欲說話間,忽然察覺到有道炙熱的視線在盯著她,一抬頭便瞧見了門口處的賀培安。她飛揚在嘴角的笑便似暴雨後的花朵,頓時凝結在了嘴角。她這麼明顯的一頓,小九吳姐都是些極懂得察言觀色的人,即刻便察覺到了不對,發現了賀培安的存在,忙不迭地起身,紛紛道:「賀先生。」
江澄溪乖巧恭敬地叫了一聲:「海叔。」
賀培安側頭在江澄溪臉上掃了掃,方淡淡地「哦」了一聲:「是嗎?」然後,他抬頭吩咐候在一旁的經理,「去取一張卡來。另外,讓他們上菜吧。」
江澄溪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加上睡醒后反應遲鈍,慢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偷瞧了一眼賀培安的神色,不咸不淡,如常的喜怒不辨。這廝到底是不是在惱她查崗呢?江澄溪心裏也沒底。
第二副牌,依舊是江澄溪洗牌發牌。這一次,賀培安慢條斯理地一直加籌碼,要到了最後,瞧了瞧茶几上的籌碼,說了一句:「我沙蟹,你們要不要跟?」
賀培安聽了后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再無任何下文了。這樣的表示應該就是不同意吧,江澄溪便不敢造次。再則,王薇薇也提出了意見,說她如果去診所幫忙的話,按她這迷糊的個性,她和賀培安之間的事情可能會隨時露餡。再三權衡之下,王薇薇建議她還是暫時擱一擱,過段時間再說。
王薇薇的眉頭不為人知地一蹙。
江澄溪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按道理,賀培安被砍了,若是一命嗚呼,她才應該拍手慶幸才對,因為那樣的話,她就真正擺脫他了。
彷彿是為她打開了一扇門,接下來的每一天,江澄溪便背著她那台被王薇薇鄙視了無數次的廉價單反相機,遠近距離地去拍照。生活中處處都是美景,一朵花、一叢草、一塊蛋糕、一杯清茶、一道街景,都可以入畫。
王薇薇見江澄溪沉吟不語的模樣,便試探道:「澄溪,你跟賀培安在一起都快半年了,你不會是不捨得了吧?」
秋老虎最近一直不斷發威,所以天氣十分炎熱,這樣的穿著其實太普通不過。馬路上隨便抓個女的都比江澄溪穿得暴露多了。可賀培安卻覺得被東西扎疼了眼似的,一百個不舒服。
江澄溪有些惱羞成怒了:「我不玩了。」
江父含笑道:「來吃飯就好,都是自家人,不用破費。」
兩人客氣地閑聊了幾句,王薇薇道:「本來打電話想讓澄溪陪我去做美容的,順便問一下澄溪去不去下個月的高中同學會。然後藉機去大採購。現在看來問都不用問了,她肯定沒時間。」
……
賀培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下這個決定。他只知道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一幕刺|激了他。江澄溪跟小九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居然笑眼彎彎的,笑得如此之甜。她怎麼說也是他賀某人的老婆,卻從未見過她對他這麼燦爛地笑過。
不,不對,其實他的不對勁持續一段時間了,只是她一直以為他吃錯藥了。
賀培安掃了一眼江澄溪,方似笑非笑地道:「這麼說,她穿開襠褲的時候,你就認識她了。」
江澄溪:「我有點飽。」
她去浴室洗了澡才下樓。吳姐正候和*圖*書著,聽見響動,忙抬頭:「太太,要開飯嗎?」
她頗為憐憫地瞧了他一眼,默默搖頭,看來這廝腦中零件的構造絕對是異於常人的。普通人生病受傷之類的,都是大補特補,而這廝是天天讓她煮泡麵。
她「嗯」了一聲。小九見狀,趕忙到一旁打電話。很快,他便折回來,回道:「向先生說賀先生明天一早回來,大概中午就會到。」
吃過午餐,賀培安與她們一起下樓,臨上車前,他對江澄溪說:「我回辦公室了。你們慢慢逛。」江澄溪默默地點了點頭,目送著他的車子絕塵而去。
江澄溪想了想,掰著手指一個一個地數:「他還問我要不要開個店玩玩什麼的,你說他這到底是怎麼了?我還是覺得這裡有問題的可能性比較大。從醫學的角度來說,男性也是有生理周期,難道他最近內分泌比較high,所以連情緒脾氣也比較好?」她納悶地緊。
雖然沒有收入,可這樣的認可,江澄溪得到了說不出的滿足,彷彿找到了存在價值一般。
她抓了抓頭髮,蹙眉想了想,憶起了王薇薇說的隨機應變,於是便垂下眼帘,不敢看賀培安的眼:「賀培安,雖然我是心不甘情不願跟你結婚的。可是結都結了,你已經是我老公,我這輩子可沒想過再找另一個。既然你是我老公,我有時候想知道你在哪裡,詢問一下,這樣應該不過分吧?如果……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以後就不問了……」
江澄溪一愣,整個人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他這是在約她吃飯嗎?
賀培安住了幾天便要求出院回家了。醫院拗不過他,又讓主治醫生詳細檢查了一番,方同意。
賀培安保持著那個淡淡微笑的表情,可江澄溪卻輕易看出了他眼角眉梢強抑著的抽動。這時,她也肯定了,這廝絕對怕喝這種酒。哈哈……哈哈,她第一次忍笑差點出了內傷。
江澄溪每天拍出來后,就整理好美圖,配上自己在那一時刻的觸動感受一起發布在微博上。開始的時候,粉絲的增加只是個位數。漸漸的,被轉發的次數越來越多,得到的反響也越來越大,無數的人交口稱讚。
江澄溪趕忙湊了過去:「別嘛,最多這樣,我請一個禮拜的下午茶,隨你點,無任何上限……」
江澄溪忙討饒:「爸,哪有啊。你在我心目中永遠是NO.1。」她也給賀培安瞟了一眼,示意我無能為力了,你好自為之。
一個小保姆回道:「在樓下起居室跟太太大牌。」
江澄溪在一旁瞅瞅這個望望那個,暗嘆:王薇薇真真是個交際高手啊,居然連素來面癱的賀培安也可以聊得這麼歡。這世上還有她搞不定的男人嗎?這樣的人才沒被招攬進外交部實在是國家與人民的一大損失。她第一次對王薇薇生出了「五體投地」之感。
她的話語未落,小鄭立刻精神抖擻,一把摟住她的脖子:「這可是你說的哦!等一下,等一下……我要用手機錄音……」
王薇薇似沒聽見般,拐著手肘更用力地撞她了,江澄溪這才從百忙中抽空抬頭,只見王薇薇的眼神落在了前方不遠處。江澄溪跟隨者她的視線,看到了一個身形異常熟悉的人正躬身從一輛車子里下來。
王薇薇執著茶杯的手忽地一頓。江澄溪的話裡頭有一種溫柔嬌嗔之意,不過瞧她的表情,顯然她自己也沒有發覺。
對於她沒在父親診所繼續上班的事情,她例行公事般的知會過賀培安一聲,他只是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並沒有任何意見。
江澄溪:「什麼辦法?」
江澄溪啟口:「蝎子……」可蝎子那兩個字被他吞進了口中,只有「嗚嗚嗚」的幾聲輕響。
賀培安和王薇薇兩人聊得還頗歡:「王小姐跟我們家澄溪認識很多年了吧?」
等她回神的時候,賀培安和他的車子早已經蹤跡全無了。
賀培安吃了午飯便又出門了,臨走的時候擱下了一句:「我讓人在MOMENT訂好了位子,晚上六點來接你。」
江澄溪環顧四周,顯然賀培安早出去了,不由得問道:「賀培安今天沒吃早飯嗎?」往日里,這廝若是吃早飯的話,哪怕她生病他也會把她從床上挖出來的。
第三副牌,她一對A,橫掃了賀培安的一對K。由於膽子漸肥,錢也壓得多些,所以她贏了200元。
父親那蛇酒、蝎子酒的話音一落下,江澄溪便看到賀培安嘴角小小的抽搐,心裏樂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賀培安,難不成會怕喝這些酒嗎?
卻見對面的江澄溪噌地抬起頭,王薇薇起身到江澄溪處,挨著她坐下來,壓低了聲音:「我剛剛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你要不要試試?」
她總是「哦哦哦」地點頭應聲,虛心接受。默默無言但十分勤勞地吃完自己那份后,總是會屢教不改地把手伸向王薇薇面前的那份:「薇薇,你確定不吃的話,我來。」王薇薇每次總是極力忍著,才沒有拍桌而起,憤然離座。
這一吻又吻了許久,他陳移開,與她呼吸交融:「以後岳父大人要是再讓我喝蛇酒、蝎子酒的話,你一樣嘗得到味道。反正有你陪我。」
這天早上,江澄溪醒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呀」的一聲,從床上坐起來,怎麼會這麼晚了,吳姐也不上來叫她?
石蘇靜用玻璃大口瓶,取了滿滿一瓶過來。江陽親自給賀培安倒了一大杯的蝎子酒:「小賀啊,這酒好,補腎益精、養肝明目、潤肺生津,經常喝可以推遲衰老、延年益壽呢。」
第一天,江澄溪說:「培安他忙,沒時間來接我。」
賀培安淡淡含笑地走了進去:「在玩什麼呢?」
不過,賀培安是極閑適的,緩緩地解開袖口,接過服務生送上的熱毛巾,隨意擦了擦手,擱在了一邊,甚是客氣地抬頭朝王薇薇道:「王小姐喜歡吃什麼,儘管點。這裏的魚生不錯,都是直接空運來的。」
看來這廝是真餓了!
病房門口有幾個人穿了黑色西裝門神似的守著,見了江澄溪:「賀太太。」
第五副牌,還是她贏,
由於父母的結婚紀念日在星期四,而賀培安自那天早餐后就不見蹤影。星期二、星期三還是沒回來。
江澄溪推著他:「別……」
賀培安接過,淡淡一笑:「王小姐太客氣了。俗話說的好,只有進了醫院,你才知道誰是你真正的朋友。我這一病,倒是分辨出了幾分味道。」
賀培安說:「這張卡是這家店VVIP免費卡。王小姐你拿著,歡迎隨時過來給我捧場。」
賀培安點了點:「很好。」
江澄溪也百思不得其解:「別說你呢,我也覺得好奇怪。所謂反常即為妖,他是不是這裡有問題?」她邊說邊用手指了指腦袋。
這一日,陽光暖暖淡淡的,秋日的風吹拂過藤葉的時候,發出好聽的沙沙聲,彷彿是雨聲淅瀝。
江澄溪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猶自吃驚。她這麼好的一手牌,居然也會輸。
賀培安:「打發打發時間而已。生病在家都快發霉了!」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兒上就不跟他計較了,江澄溪倒了一杯溫水給他,送至他唇邊,服侍他喝下。
一張白紙的江澄溪哪裡懂這個,她微張著唇,半天才道:「我是窮人,who怕who!不借就不會上當了!」
那個微笑淡淡的,右臉的酒窩若隱若現……江澄溪愣愣地瞧著他。
賀培安說了一句:「這是海叔。」
王薇薇也是一愣,可不過半秒或者更短的時間,她已經盈盈微笑:「是啊,上幼兒園的時候就是一個班的。」
片刻,有人在卧室門上敲了敲。江澄溪心裏納悶,他什麼時候這麼有禮貌了?正疑惑間,小九的聲音急急地傳來:「賀太太?」
第一副牌,手氣就很旺,拿了三張10,賀培安只有一對,她贏了80元。
熟悉到令人安心的場面,江澄溪露出幸福滿足的笑意,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那晚,兩人陪著江父小酌了幾杯。江父給賀培安倒酒的時候,江澄溪看賀培安倒還頗為有禮貌,雙手端著酒杯,欠著身子:「謝謝爸。」
江澄溪從進家門到現在一直提心弔膽的,擔足了心。她摸不準賀培安,怕他反覆無常的脾氣,生怕他在父母面前不陪她把這場戲做下去。
王薇薇見她穿了一件綠色的寬鬆毛衣,一條淺灰的緊身褲,漆黑的長發左右綁了兩根麻花辮,清清純純的,仿若依舊是未嫁之時。
第四副牌,她運氣更旺,居然拿了一個順子,膽子更肥了,於是她 贏了4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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