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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終不能倖免

作者:梅子黃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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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 我們就這樣消失不見

Chapter 08 我們就這樣消失不見

她趴在洗手台上,吐得天翻地覆。很久之後,她才打開了洗手間的門,抬頭,便看見一臉蒼白的王薇薇,她嘴唇微張著,一副見鬼了的表情,獃獃地看著她,半天才道:「澄溪,你是不是懷孕了?」
就這樣走走停停,逛了整整一個下午,江澄溪沒買一件衣服,連試穿也沒有。小九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也無半句話。
賀培安咬牙切齒的表情告訴她,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江澄溪退後兩步,只覺心如死灰:「賀培安,既然我們都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你要我說實話,那我就告訴你實話吧:你上次在浴室聽到我跟王薇薇說的話,每一句都是真的。我確實處心積慮千方百計地想要跟你離婚,我嫁給你的每一天都想著怎麼跟你離婚!
江澄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時衝動到這裏來。可是,她只知道自己很想找賀培安問個清楚:「這一切是不是真的只是因為賀培誠?」
王薇蔽的身影陷入全然的昏暗裡頭。江澄溪聽見她摸出香煙,用打火機叮的打火之聲,眼角的餘光亦能望見她夾在手指問的一點猩紅,在微顫中明明滅滅。
楚警風露出憐憫的表情:「這可怎麼辦呀?這傢伙酒都沒喝,人就已經傻了。」聶重之雙手抱胸,含笑不語。蔣正楠把玩著酒杯,也不作聲。
江澄溪不由得憶起當年母親和王薇薇說過的話:單按賀培安的長相,就會有不少女孩子願意倒貼。加上身家后,那簡直是前赴後繼,絕無怕死的可能。
路易周摟著身邊的美女,嘴裏卻直嚷嚷:「這年頭,在光棍面前秀恩愛是犯法行為。我要報警!」眾人一陣大笑。
眾人一陣哄然大笑。
王薇薇「咯咯咯」地一陣大笑,聲音尖銳又落寞:「是啊,我是喝醉了,可我腦子裡清醒得很……江澄溪啊江澄溪,這個世界上就你這個傻瓜才願意把我當好朋友……」
她忽然意識到,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賀培安!
賀培安不再說話,盯著她看了幾眼,轉身進了浴室。
「她叫陳研,我已經追她了三個多月,不過目前還有三個人也在追她,第一個叫鍾文言,第二個叫唐江,第三個叫敘永哲。這三個名字,我想你應該也不陌生吧?」
他慢騰騰地走向她:「我倒是十分有興趣想知道,這種說法是從何而來的?」
這一日,江澄溪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逛商場,停駐在展示櫥前。還依舊是冬天,可櫥窗里卻已經是淡粉鵝黃三綠嫩青的各種鮮艷色彩,幾欲迷人眼,乍眼望去,比枝頭的花還嬌艷幾分。
在洛海,她也終於見識到了賀培安的另一面,與蔣正楠、聶重之、楚隨風,路易周等好友在一起的時候,他眼底深處的笑意和滿滿的信任是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傍晚的殘陽如血,像是被打翻了的草莓果醬,膩甜到令人窒息。江澄溪臉色泛白地靠向了椅背。
王薇薇不說話。
賀培安酸澀地閉上雙眼,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再睜眼時,眼睛裡頭已經無波無瀾、無半點情緒了。他把她從欄杆上拽了下來,轉過身,背對著她。
哪怕已經跟王薇薇一刀兩斷了,但江澄溪還是受不了賀培安這樣說她,她仰頭反擊道:「勾引……賀培安,你也太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吧?你身邊的向念平,也強過你一百倍。勾引他,也比勾引你強!」
聶重之極配合,點頭哈腰:「是,安哥。是,安哥。」
她茫然地走著,不知道走向何方,去往何處……
江澄溪微笑道謝:「好的,謝謝吳姐。」
如今,她見江澄溪這麼吩咐,心裏早揣摩得八九不離十了,便應了聲「是」,轉身去了客廳。
王薇薇沉默了許久,只說:「你跟她說,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她。」
聶重之給江澄溪倒了一杯酒:「嫂子,覺得我這裏怎麼樣?」江澄溪真心誠意地贊了一句。
有一個晚上,是一個叫蔣正楠的人招待他們的。中途,蔣正楠敬了她一杯酒,含笑道:「嫂子,今晚上兄弟幾個人有個局,跟你借一借人。」
江澄溪蹲在角落,給玻璃缸里的小龜們餵食。她知道王薇薇進來,也知道她喝醉了,酒意濃烈,但她一直保持著背對著她的姿勢。
後來有一段時間的記憶完全是一張白紙,等江澄溪回過神的時候,只知道自己在小九駕駛的車子裡頭,窗外是不斷飛逝的樹木街景。
江澄溪一回酒店便洗澡休息了。一直到凌晨光景,賀培安才回來。
想著腦中剛剛一直徘徊的那句「認定」的話,江澄溪咽了口口水,默默地道:「沒,我不是這個意思。」借她膽,她也不敢這麼承認啊!
賀培安好半晌沒動,最後,他的吻一點點地落了下來,十分十分的輕柔……
她到了洛海后,跟王薇薇通了一次電話,順帶彙報了一下在洛海的情況。結果王薇薇驚訝出聲:「什麼?你見了誰?!」
他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彷彿多看一眼都厭惡:「江澄溪,那我就說得再清楚點:恭喜你,你終於得償所願了!我跟你,明天就離婚!現在,你給我滾,馬上給我滾出去!」
江澄溪只覺得要窒息而亡了,嗚咽著推他:「賀培安……我喘不過氣……」破天荒地,賀培安聽話地移開,吻輕輕地落在她耳邊:「寶貝,別動……」這廝今晚是真醉了,才會對她這麼的溫柔呢喃仿若囈語。
她和她,再沒有以後了!
王薇薇一直沒有說,賀培安到底有沒有跟她滾到床上。可是,也沒什麼區別。賀培安就算沒跟王薇薇滾床單吧,或許也跟別的女人一直在滾,不都一樣?!
底下便是噴水池,從水中江澄溪歪曲的倒影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愛神的雕塑。曾經他站在池邊,跟她說,小時候他蹣跚學步時最喜歡在那裡繞圈圈了。
賀培安聽見自己的聲音毫無波瀾起伏地響起:「江澄溪,既然你都這樣坦誠,那我也就坦誠相見。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當初我為什麼動了這麼多手段一定要娶你嗎?」
江澄溪掰著手指一個一個地數:「蔣正楠、聶重之、楚隨風、路易周這幾個見了好幾次。還有什麼叫池靖年、唐瀚東等等的,我哪能記得住啊?」她見王薇薇在電話那頭半天不語,便「喂」了一聲,「薇薇,你在聽我說話嗎?」
她在車子里等了許久,才看到賀培安的跑車駛了進來,並未直接駛入地下車庫,而是在花園的柵欄邊停了下來。
她後退一步,正欲轉身而去。可忽然覺得不對,這個女子,她怎麼會覺得眼熟呢?
賀培誠隔著桌子,清晰地看見江澄溪臉上的血色開始一點點褪去,賀培誠把餘下的三張照片推到了她的面前:「穿正裝的是鍾文言,陽光帥氣的是唐江,斯文儒雅的是敘永哲。」
良久,他才反應過來手裡握了個相框,尖尖的銀質相框角正緊抵著柔軟的掌心。他把手略略一松,才瞧見那框角已經深深地烙進了皮膚,在他微松的瞬間,迅速伸出了血跡。
從洛海回來以後,天氣愈發冷了。江澄溪整個人便開始懶懶的,動也不想動,更別說出門了。王薇薇打了她好幾次電話,她都拒絕了。
那天江澄溪在用餐的時候,也喝了幾杯紅酒,微徼的酒意加上被吵醒的起床氣,也不知道怎麼地就惱了起來,伸手用力一推,只聽啪嗒一聲,一點防備也沒有的賀培安竟然被她一把推下了床,跌坐在地毯上。
「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江澄溪閉上眼睛,吐露了心底深埋的秘密,「還有……賀培安,我還跟賀培誠發生過關係。」
可是後來呢,她終於是與他漸行漸遠了,如今卻到了這樣的境地。江澄溪不知道怎麼地生出了種豁出去、一了百了的孤勇,她狠狠地回道:「是啊,你說得沒錯。賀培安,我恨不得你去死!你怎麼不去死?!」她是想過很多次跟他離婚,可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死,一次也沒有!
「江澄溪,你這個傻子……當年,你跟陸一航親吻后,你跑來告訴說,說你怎麼怎麼喜歡他。他吻你的時候,你又慌亂又歡喜,你說你心裏好像有很多的小兔子在跑來跑去,又說心快要跳出來了……你看我,這麼多年了,還記得這麼清楚……我那時候聽你說了,心裏就很妒忌,我一點不比你差,為什麼陸一航他喜歡你而不喜歡我呢?你知道的,很多時候,妒忌就像個魔鬼,藏在心裏最陰暗的地方,它會慢慢膨脹,像氣球一樣越來越大,最後啪的一聲炸開來……你知道我那晚做了什麼嗎?和*圖*書
賀培安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情緒周期又比較high,每晚回來就喜歡親她,非得把她從睡夢中弄醒才罷休。江澄溪惱也不是火也不是,發怒自然是不敢。又因為酒吧的那件事情,她心裏有鬼,所以越發像個小媳婦,逆來順受。不過她當然並不知道,因為這樣,賀培安的心情自然是更high了。
小九也知道江澄溪心情不好。整個賀家上下都知道賀先生跟賀太太不對勁,而且非常的不對勁。
賀培安端了個酒杯,摟著江澄溪坐下。眾目睽睽的,江澄溪有些不好意思,想不著痕迹地把他的手拂掉,可是他卻摟得牢牢的,不肯放鬆半點。
賀培安終於是心死地明白過來,這個叫江澄溪的女人,從來從來就沒有把他放在心上過。
江澄溪好半天才吐出了幾個字:「小九,他在哪裡?」
江澄溪的眼帘不斷顫動,不止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害怕他接下來的話。賀培安俯下了頭,唇貼著她的耳朵,極輕極緩地道:「我當初不過是為了讓賀培誠難受,折磨他而已。」
江澄溪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輕響,王薇薇後面的話她什麼也沒聽進去。可她很快回過神來,揚手朝王薇薇狠狠甩去。王薇薇大約也沒料到她會毫無預兆地真動手,一下子愣住了,竟然也沒避開,就這麼著挨了她一巴掌。
江澄溪聽到王薇薇壓抑的聲音在熙暗裡頭緩緩響起:「江澄溪,我是一隻骯髒猥瑣自私狹隘的蟑螂,所以我這樣的人一輩子只配活在黑暗裡,是不是?可你的老公賀培安也好不到哪裡去,你知道他當年是怎麼接手賀氏的嗎?」王薇薇微含笑意的聲音又嬌又媚,可傳入江澄溪的耳中卻覺得莫名的害怕。
小九大概是得了吩咐,如今又做了她的司機,進進出出地跟著她,見江澄溪目不轉睛地望著櫥窗里的衣服,便上前問一句:「賀太太,我去刷卡?」
賀培安的唇陡然抿得猶如刀鋒,他一步步地踱了過來,氣極反笑:「江澄溪,你實話告訴我,這一切是不是你沒計的:讓王薇薇勾引我,然後趁機跟我離婚?」
賀培安沒有再說話,只是目光凌厲地瞪著她。
她靜了下來,一動不動地盯著江澄溪。黑暗中,就算看不到王薇薇細微的表情,江澄溪還是知道她在笑,因為她已經達到目的了,所以她在笑,笑得那麼歡暢痛快。
完了,他真的都聽到了。江澄溪全身軟成一攤泥,若不是她靠在床頭的話,此刻鐵定已經癱倒在地了。她真恨不得自己就這樣暈死過去。可是沒有,她還是直挺挺地靠在床頭,全身像是中了定身術,無窪動彈半分:「培安,你聽我解釋……」
江澄溪推開了洗手間的門,鏡子前有個美女在補妝。江澄溪朝她微微頷首,那美女也朝她一笑,美麗得如花開放。江澄溪用清水擦拭衣服上黑漆漆的污漬。一時間,兩個人都不說話,洗手間里很是安靜。
小九支支吾吾:「賀太太,我真的不清楚。」
江澄溪:「你自己聞聞,你自己聞聞……身上是什麼味道?」她順手就把枕頭扔了過去,「你自己在外面偷吃,回來之前總要清理理乾淨……」
而蔣正楠和聶重之對視一眼,微笑不語。
這回江澄溪真有些惱了,道:「隨便你。」
懷孕!離婚!
你了半天,她才說了一句完整的話:「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在房間里響起,隨後屋子裡陷入了一片死亡般的寂靜。
那鏡子旁設有一把歐式椅子和一個邊角幾。几上擺了一捧鮮花和兩個銀質相框。賀培安只覺眼前發黑,便下意識地伸手一抓,抓到了某物。
那女子聞言,羞澀地「嗯」了一聲:「你是?」
屋外的深夜已是零下,寒冷的北風彷彿是利箭,從四面八方「嗖嗖」射來。
如今,她倒是真的成功了,成功地讓他不回家了。以往她那麼那麼想讓他不回家,到今天終於成功了,可喜可賀啊!
賀培安居然緩緩地微笑,嘴角的笑意漸漸濃烈,彷彿一切都洞若觀火、瞭然於心:「江澄溪,你知道沒有辦法跟我離婚,除非我不要你或者我死了。所以……這段日子,你是不是每天都巴不得我早點死,好給你自由呢?那次我受傷的時候,你是不是就巴不得我死了,嗯?」
偏偏這廝不只醉了還醉糊塗了,咬著她的脖子不依不饒:「有沒有?」脖子處又癢又麻,細微的一點小痛意完全可以忽略。可這樣地僵持下去,到最後估計還是得「割地賠款」,「簽訂不平等條約」,在強權霸權統治之下,積貧積弱的江澄溪便識相地「嗯」「唔」了幾聲,敷衍了過去。
終於是說出了口,她再也不用提心弔膽地害怕了!可是,亦知道,從此之後,她與他,便再無半分回頭的餘地了。
江澄溪愣了愣:「薇薇,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擦了片刻,抬頭與那美女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於是她輕聲詳詢:「你好,你是賀先生的女朋友?」
這些天,賀培安每天都很早下班,這日下午則更早,三點多就回了家。結果吳姐說太太中午的時候出去了,出門前說是跟王小姐約好了。
賀培安瞧著江澄溪臉上精彩紛呈的變幻,輕輕地扯了一下嘴角,勾出了一個讓人心驚肉跳的笑容:「如果我不在這裏的話,怎麼能夠聽到你們剛剛這麼精彩的對活呢?」說罷,他又面無表情地轉頭,「王小姐,不好意思,請你先回去吧。我們夫妻之間有事要談。」
半晌后,王薇薇轉身,冷冷地道:「江澄溪,我們永不再見。」她高跟鞋的聲音又細又脆,嗒嗒嗒的響聲,每一聲都似風鈴傳來,又隨風遠去。
有人啪嗒一聲打開了浴室的門。剛穿上家居睡衣的江澄溪緩緩抬眼,賀培安臉色陰沉站在門口,瞧他雙手抱胸的模樣,顯然並不會進來。
吳姐素來點頭醒尾,雖然不知道這裏頭究竟發生了何事,但她見賀培安這麼久未歸,而江澄溪那日失魂落魄,回來后就睡在了書房,心裏自然明白賀先生夫妻正冷戰,而且情況十分嚴重。
蔣正楠則淡淡一笑:「賀,你這事情做得不夠地道!今天我也幫不了你!」
石蘇靜沒有一絲察覺,連聲道:「好好好。另外,還想要吃什麼菜?到時候我讓你爸早一天準備。」
她湊了近來,俯在江澄溪耳邊緩緩道:「據說你老公當年是靠著跟他繼母溫愛儀上床……把溫愛儀哄得服服帖帖,才順利地接下了賀氏的位置……沒有溫愛儀手裡的股份的支持,他能接得這麼順利?這件事情,三遠程很多人都知道,就你這個傻瓜一直被蒙在鼓裡……」
黑暗中,只聽賀培安輕笑了出來:「既然你不說,我只好哪裡也不去了。」說完,他便壓了上來,各種為非作歹。
賀培安大概是喝得有些多了,一回房間就熱情如火地親了上來。江澄溪才剛入睡,被他這麼一鬧,便醒了過來。這人就是這樣,老這樣!
明知道賀培安說的是早知道了的事實,可那一瞬間,江澄溪還是心痛如絞。但她居然還可以徽笑,她微笑著問他:「據我所知,賀培誠追過的人絕對不止我一個,那麼其他人呢,你怎麼沒娶她們?」
原來她真的每天巴不得自己去死。那一刻,賀培安真想仰天長嘯。他防備身邊的每個人,唯獨沒有防備她。他冷淡身邊的每一個人,唯獨沒有冷淡她。
楚隨風弔兒郎當地哼笑:「路,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對了,叫:秀恩愛,死得快!」
江澄溪蹙眉抓了抓頭髮,慢一拍地道:「薇薇,你說了這麼多,你不會是想說賀培安認定我了吧?」
賀培安索性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江澄溪!」卻見她驚嚇抬頭,見他彷彿見鬼了似的:「你……你……」
江澄溪回了她幾個字:「王薇薇,你丫是喝多了還是嗑藥了啊?!」賀培安怎麼可能認定她呢?王薇薇是不是腦中某部分零件也臨時短路了啊?
她吃了幾口魚生,以往來這裏,多半是跟王薇薇一起來的。
江澄溪偏過臉,瞧著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淡淡地道:「不用了,小九。我一點不喜歡。」
賀培安也愣住了,好半天,才起身,冷冷道:「江澄溪,你膽子倒是漸長了。」他已經好久沒用這種語氣說話了,江澄溪不語。房聞里一下靜了下來。
她掛了電話后,還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如今這樣的光景,兩人還可以再說什麼呢?
可是,他竟察覺不到半www•hetubook.com•com分的痛!
她剛拿起筷子,就聽見有車子駛進了院子,發出嗤的一聲長而尖銳的急剎車聲。她抬頭,從餐廳的落地玻璃牆瞧見了一輛紅色的跑車。
他的表情從未有過的嚴肅認真,那個剎那,江澄溪覺得眼前的賀培誠十分陌生,彷彿她以前從未認識過一樣。
江澄溪,原來你一開始打的就是離婚這個主意。還一個勁地哄他,說什麼嫁都嫁給他了,她就沒想過找第二個。他都被她哄得暈頭轉向,像著魔了一般,這些天一完成手頭的工作就想著回家。
江澄溪這才起身梳洗,換衣服。在換衣服的時候,她突然發覺自己最近胖了很多,選了好久才選了一條黑色的A字裙。黑色比較顯瘦一點,左右端詳了下,她方覺得可以出門了。
王薇薇已經到了,點了一桌子的菜,見她進來,招手道:「快,點的都是你喜歡的。」
聶重之道:「賀,要走也成,你今天就當你認輸,放張卡在這裏。」
這個念頭在他腦中翻來覆去地閃過。他的目光落在江澄溪臉上,此刻的她居然雙眼輕闔,平靜得像沐浴在清風之中。
楚隨風一抹額頭,撂下了一句話:「賀。算你狠。」然後像戰敗的小灰狼灰溜溜地去了洗手間。
除了咖啡廳的大門,冷風便狂涌而來。江澄溪怔怔地站在門口,竟似毫無知覺一般。小九陪她站了一會兒,覺得不對頭,便上前道:「賀太太,回家還是?」
她當然可以選擇住酒店,但她不敢,她從來就惹不起賀培安,若是他回家發現她不在,肯定第一時間去她家找她。到時候,秘密同樣被揭穿。
「那晚你走後,我就跑去找陸一航……我特地穿了弔帶衫和小短褲,陸一航一開始還是很規矩的,連看也不敢看我……後來我抱住了他,吻了他,他就跟我滾床單了……而且還滾了不止一次……
這是一個新樓盤,入住率並不高。從車窗望去,只見不遠處幾戶人家影影綽綽的燈光。花園裡有一個花架,因是冬季,枯萎的枝葉迎風蕭瑟。
雖然吳姐心裏鄙夷王薇薇,但還是謹守本分,說了句:「請稍等。」她便折回了餐廳,一字不差地把話告訴了江澄溪。
吳姐把熱氣騰騰的麵條端上來,心疼地道:「太太,多吃點,你最近瘦了好多。」
賀培安斜睨著她,冷冷地笑:「怎麼?現在倒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了?」
她現在在哪裡呢?在幹什麼呢?江澄溪偶爾不免會想起。可是她知道,她已經與她毫無關係了。曾經與自己一起成長,可以肆無忌憚地分享心底所有秘密的那個人,已經與她再無任何關係了。
從來沒有人這樣地騙過他!從來沒有!
賀培安一動不動,任由她握住,一直沒說話。空氣裡頭的氧氣似漸漸乾枯,江澄溪覺得自己彷彿是沙灘上即將乾涸而死的那條魚,她怯怯地喚了一聲:「培安……」
賀培安心情略略轉好,口氣還是不佳:「什麼意思?怪我每天把你一個人扔在房間?」
江澄溪心裏一片惶然,直覺告訴不要聽下去……不要聽下去:可是她卻也清楚得緊,一切已經發生了,而且正在發生下去,已經再沒有阻止的意義了!
後面的話,賀培安根本沒有聽進去。他瞧見鏡子裡頭的那個人慢慢地後退了一步,眼底深處是從未有過的絕望悲涼。
估計連賀培誠也沒有想到吧,他請來的女子如今也已假戲真做了,真的愛上賀培安了!
浴室裡頭本就安靜得很,這一秒更是靜到了極致。賀培安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在這不小的空間裡頭漸漸粗重了起來。他抬頭,瞧見浴室鏡子裡頭的那個人,彷彿被人當場打了一個巴掌,嘴角的笑意僵硬成了冰塊。
在洛海的這幾天,天天都有飯局,賀培安夜夜笙歌,每晚不到凌晨是不會回來的。江澄溪則一個人在酒店房間無聊地把遙控器從頭按到尾,再從尾按到頭,如此循環。
「我跟賀培誠上過床,發生過關係。」
那個時候,是秋天的夜晚,星辰閃爍,清風自來。
楚隨風:「好,誰怕誰!」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跟這個女孩子說這些。佶計是喝多了。
這年頭,好好的一對夫妻吵架不外乎就是為了錢為了老人或是為了小三,賀家絕對不缺錢,也沒有婆媳問題,那麼剩下的就不言而喻了。
賀培安倒也知道見好就收,冷哼了一聲,轉身進了浴室。江澄溪聽到關門聲,這才轉頭。他這是放過她了,還是沒放過?管他呢,她也不浪費自己的腦細胞了,上床睡覺。
聶重之只是笑:「在安哥面前我哪敢嘚瑟啊?我又不是不想混了!」
又有一個叫楚隨風的人揶揄賀培安:「賀,上弔好歹也要喘口氣啊。一天24小時的,你也不嫌膩煩。」
江澄溪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用筷子撥著碗里的麵條,沉吟了好一會兒,起身:「吳姐,你請她到樓上的起居室。」
賀培安似笑非笑:「楚,你不信?那要不讓你嫂子跟你玩幾把梭哈?這年頭,只要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了。」
江澄溪一直咬著唇,最後張了張口。卻是答非所問:「賀培誠,我想問你一件事。」
屋裡頭的燈光空空地透出來,賀培安身子就浸在這水一般的燈光里,身影被拉得長長的。他背對著她,所以她瞧不見他臉上的任何表情。頓了頓,她聽到他的聲音響了起來,那麼淡卻那麼字字清晰:「不錯,我一樣會娶她。」
房子里死一般的寂靜,唯有外頭的風聲呼呼地刮過。
路易周哈哈大笑:「聶,你這個主意不錯,我同意。」
她似乎看見賀培安眯著眼冷冷地斜睨著她,似乎又沒有。江澄溪的跟前猶如遮了幕布,虛無一片。
賀培安停止了動作:「那我真去了?」
而聶重之和路易周則是一副作壁上觀狀,另外幾個美女則笑吟吟的,俱不作聲。
車子在院子里停下,江澄溪前腳才跨出車門,已經等候許久的賀培誠從車子里鑽出來了:「澄溪,有沒有空,一起出去喝杯咖啡?我有事想跟你談談。」
江澄溪漸漸意識到,他或許再不會踏進這裏。
賀培安在江澄溪耳邊說了一句「等下我陪他們玩幾手牌」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跟她交代。
王薇薇字正腔圓地吐了一個英文:「Right!」
陸一航對她而言早已經是陌生人了。裡頭有什麼秘密,知道和不知道,如今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賀培安臉上的肌肉不停抽動,他知道自己只要一鬆手,她就會像雪花一樣墜落下去,只要他一鬆手……
忽視直接上升到了藐視階段!這是個本質問題,是非常嚴重的。
賀培安的每個字幾乎都是磨著牙蹦出來的:「江澄溪,想跟我離婚,你做夢吧。哪怕是拖,我賀培安這輩子也要拖死你!」
那一晚,江澄溪一直在客房裡頭,昏昏沉沉的失眠。
她用濕巾擦了擦,還是很明顯。於是,她起身穿鞋,準備去洗手間打理。
各種新鮮的魚生,精緻的擺盤,誘人至極,叫人食指大動。
漆黑的天空,不知道何時飄起了雪花,隨著狂風,凌亂地飄落。
賀培安一聽江澄溪是跟王薇薇出去,估計最快也得到傍晚才能回來。
江澄溪冷冷地道:「賀培安,你自己骯髒就把別人想得跟你一樣骯髒。兔子都知道不吃窩邊草!你明知道王薇薇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你也好意思下手啊你?」她發出「呵呵」幾聲譏笑,然後一拍額頭,「哦,不好意思,是我的錯,對你期望過高了……你就只有這點素質,怎麼會有禮義廉恥可言呢?」
杯子上有日本藝人的手繪,白白的瓷,黑黑的花紋。這個世間,大約也只有這色彩,可以如此永久下去。其他的,呵呵……
王薇薇伸手,用指尖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疼得發熱的臉蛋,吃吃地笑了起來:「還有,澄溪……你以為賀培安為什麼會娶你?」
賀培安脫了西裝從電視機前走過的時候,她居然還可以眼也不眨一下。這是種大大咧咧的忽視。他覺得不爽,假意咳嗽了兩聲,結果江澄溪依舊沒有反應。
賀培安也不說話,等他們都調侃好,方似笑非笑地道:「知道你們這一群光桿司令,個個都對我恨之入骨。唉!這年頭啊,真是混什麼都難,連朋友圈也是!」
那個晚上,賀培安的心情顯然極好,回到酒店就俯身熱情如火地吻住了她。他情動得緊,吻又急又重,彷彿要把她和*圖*書吞下去似的。
有專門的服務生負責發牌洗牌,江澄溪與楚隨風等人玩了幾輪梭哈。她在賀培安幾次三番的訓練下,戰鬥力日強,幾輪下來,戰果頗豐,已叫人另眼相看了。
半晌,江澄溪輕輕地道:「賀培安,我今天確實是有話想跟你說。」賀培安一直瞧著她,嘴唇微抿,並不說話。
江澄溪別過臉。他的語調很緩:「江澄溪,你要麼現在給我一個解釋,要麼就永遠也不要解釋了。」江澄溪側過臉,沉默不語,兩人就這樣在浴室里無聲相對。
最後,幾乎凍得快要失去知覺的她,木愣愣地上了車子:「小九,回家吧。」
第二天晚餐的時候,賀培安在酒桌上婉拒了聶重之等人的邀請。楚隨風弔兒郎當地直笑:「噴噴噴,有了衣服,就開始忘手足了。賀,你如今的人品開始有問題了。」
這一日,忍無可忍的王薇薇用電話魔音把她從被窩裡挖了出來:「你丫怎麼現在比我還懶啊?快起來陪我去明道吃飯,你們家的免費卡,不用白不用。」
賀培安深不見底的一雙眼就這麼冷冷地鎖著她:「你怎麼知道我對王薇薇下手的?她親口告訴你的?你就這麼瞧我的?你怎麼知道不是你姐妹勾引我的?你以為你的好友是什麼貨色?你知道三元城多少男人上過她?」
兩人俱不說話,彼此對視了半晌,江澄溪垂下目光。賀培安嘴角微勾:「聽說賀先生喜歡無欲無求的女孩子……還有,賀先生喜歡吃泡麵!」
喉嚨處熱辣辣的一片疼,她沙啞地開口:「小九,停一下車。」
這話確實在理,王薇薇也反駁不了,頓了好一會兒,才道:「江澄溪,你有沒有聽過這樣的話:當一個未婚男人帶一個未婚女人見他的父母好友,就是說明他認定她了。他想昭告天下,這個女人是他的女朋友,他認定她了,他要娶她。」
車子到明道門口的時候,天已經全然暗了下米。一段時間沒來,明道還是原來的模樣。江澄溪一個人在包廂里,翻著單子,一張張誘人的圖片,卻引不起她什麼食慾。於是她吩咐了服務生,讓經理做主就是。結果穿了和服的服務生端上來的時侯,放滿了一桌子。
王薇薇燦燦一笑:「我怎麼能不告訴你呢?澄溪,以前的事情,我瞞著你,是我不對。所以我這次再怎麼也不會瞞你了……」
江澄溪臉色發白,顫著聲音問道:「吳姐?吳姐,是你在裏面嗎?」
他便進了浴室洗了個澡。他關上水龍頭后不久,廈聽見有人打開房門,走了進來。他嘴角微露笑意,知道應該是江澄溪回來了。
賀培安此時已經恢復往日裡頭的腔調:「你哪裡眼睛看到我偷吃了,嗯?」
「還有,上次同學會在酒吧,你這麼好的酒量怎麼會醉的,你難道沒懷疑過嗎?是我,是你的好朋友我在你的酒里下了迷|葯,我就是想要讓別人上你……那個晚上怎麼樣,你跟賀培誠玩得很爽吧!你知道我為什麼知道是賀培誠嗎?因為那一晚我就跟陸一航上床了,玩了各種姿勢,玩了很多次……他在國外混了一圈,技術更好了,把我弄得爽死了……」
江澄溪心想如果現在的人換了是她媽石蘇靜的話,估計早一巴掌往她爸身上抽去了。可是吧,她這個小媳婦哪敢啊?於是只好不作聲。
可她亦知道她跟王薇薇這麼多年的感情也完了,就像一滴酒回不到最初的萄萄,她和王薇薇一樣,再也回不到年少了。
賀培安摟住她的腰肢,低低地笑:「不碰你,我碰誰去?」
片刻后,王蔽薇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避孕的葯你一直在吃嗎?」
賀培安嗅了嗅衣襟,果真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水果清香,因為味道極淡,夾雜在濃烈的酒味之中,他自己根本沒有注意到。應該是方才在聶重之會所留下的,他雖然第一時間推開了,可那個美女依偎上來的速度太快,還是沾到他衣服了。想不到她鼻子這麼靈,居然一下就聞出來了。
江澄溪搖了搖頭。王微微鬆了口氣:「幸虧這次也沒懷孕!」她忍不住碎碎念,「江澄溪,見過二的,沒見過你這麼二的。你就給我長點心眼吧,說什麼天天想著跟賀培安離婚。可你要是懷了孕,這輩子就再也甭想離開他了……」
小九沉默了許久,最後把江澄溪載到了一個地方,位於三元城南的一個英式別墅樓盤。
聶重之:「賀,你差不多就得了,別刺|激兄弟們了!」
江澄溪指著她,冷喝道:「王薇薇,你給我閉嘴,你給我滾出去!」
許久后,門啪的一聲,輕輕闔上了,這小小的關門聲似敲在了江澄溪的心上。
他猛地抬手,把相框狠狠地砸向了浴室鏡面。只聽咣當一聲后,鏡子里那哀傷的臉頓時四分五裂,噼里啪啦一陣響動后,玻璃清脆地應聲而裂,在乾淨地磚上碎成了一灘晶瑩的碎片。
江澄溪盯著她,喝道:「王薇薇,你給我閉嘴,閉嘴!」
王薇薇瘋了,怎麼會認為賀培安寵她呢?江澄溪瞧著黑暗中的她,覺得簡直不可思議。
第三天下午,不知半分端倪的石蘇靜打了電話過來:「囡囡,怎麼最近一直不回家?」江澄溪一聽到母親的聲音,鼻尖一酸,淚便委屈地就墜了下來。但同時她整個人亦清醒了過來,吸了口氣,用微笑的嗓音道:「媽媽,我最近跟培安又去洛海出差了一趟,還要好幾天才能回去呢!我回去就去看你和爸爸,我還要喝爸爸燉的雞湯。」
這廝估計是真醉了!竟說出這些話!扛澄溪雙頰發燙,十分十分的囧,恨不得起身走人。
不,不是真的,肯定是她眼花了。
她開始冷笑:「江澄溪,憑什麼你能得到賀培安的萬般寵愛?我王薇薇一點也不比你差。我臉比你漂亮,人比你高,胸比你大,腰比你細,身材比你好不知道多少倍,更別說床上功夫了。可為什麼,為什麼賀培安就瞧不上我,連正眼也不看我一眼?」
賀培安抿著嘴角,無波無瀾亦無溫度地瞧著她,彷彿在凝視著她,又彷彿在沉吟思索。江澄溪大著膽子伸出手,慢慢地握住了他的手。
沒有人回答。下一秒,門啪的一聲被人用力拉開,彈撞到了牆上。賀培安面無表情地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賀培安冷冷地吐了—個字「滾」,接著又吐了兩個字:「遠點。」
王微微在電話裡頭發出驚天地泣鬼神地長嘆:「江澄溪,為什麼世界上還有你這種生物的存在!人家二,是二得裝模作樣,你呢,是真的二,二得人模人樣!」頓了頓,她方道,「這些個人名,你去查一下度娘吧。想要精準的,去查維基百科。」
這時候,那個女子性|感|妖|嬈地摟著賀培安的脖子,仰起了頭,熱情如火地迎了上去……側臉線條美麗絕倫,完全不輸于任何的當紅明星。可江澄溪卻彷彿被雷活活劈中一般,整個人完完全全地呆了:「薇薇?」
「後來長大了一點,就知道父母是天生的,沒辦法換的……呵呵……你知道嗎,那段時間我無時無刻不在羡慕嫉妒恨你……我不是一直跟你說不要等陸一航,陸一航靠不住……你知道我是怎麼知道的嗎?」
她對他身邊出現的女子竟沒有半點的醋意,還教導她怎樣才能更得他的歡心。
他這麼輕描淡寫,語氣也是輕輕柔柔的,不見半分怒意。可江澄溪心裏卻湧上從未有過的害怕。她咬了咬牙,把語氣放得極輕極軟:「培安,你剛剛聽到的很多都不是真的……你先不要生氣。那個時候你逼著我嫁給你,我怕你對我不好,所以當時跟薇薇發泄嘮叨過……可是這麼久了,你也看到了我對你怎麼樣的,對不對……培安,你聽我解釋……我……」
江磴溪不知道轟轟之聲在耳邊響徹了多久,等她回神的那一秒,她瞧見賀培安跑車的車篷正在徐徐打開。
江澄溪說完,也不去瞧那女子訝異的神色,徑直轉身,手觸碰到了冰涼的把手。門打開的一瞬問,她頓了頓,慢慢道:「哦,還有……賀先生喜歡吃泡麵。」
江澄溪閉眼,似再不願看他一眼:「賀培安,就當我求你,你放我一條路吧。」
蔣正楠與路易周等人被他們逗得直笑。
江澄溪愕然之極,好端端地怎麼就把她給牽扯進去了?她明明一直在一旁裝聾作啞,默不作聲地作好媳婦狀啊。
一個人傻傻地站在冷冰冰的街頭,江澄溪悲哀地發現偌大的一個三元城,她竟沒任何地方可去。如果回自己家,那麼她一直包著裹著的與賀培安結婚https://m.hetubook.com•com的真相就再也掩蓋不住了,以後父母就會不斷地為自己憂心操心擔心。
江澄溪想笑,可卻怎麼也無法扯動那千斤重的唇角。
江澄溪輕輕一笑:「小九,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雖然很笨,可也知道賀培安瞞誰也不會瞞你、小丁還有向念平。」說到這裏,她第一次沉下了聲音,「你帶我去。」
王薇薇胡亂地擰滅了香煙,上前:「江澄溪,你是不是很想打我……來,打我呀,快來打我呀!」
那女子正是賀培誠照片裡頭的陳研!賀培誠說得一字不差!
「我為什麼會嫁給你,你心裏最清楚不過,也用不著我多說。我沒有喜歡過你。一分一毫也沒有。賀培安,我恨你都來不及!這些天以來,所有和你做的事,跟你說的話,我都不是真心的。現在這麼說個清楚倒也爽快了。我以後也再不用做戲,再不用每天哄著你、順著你了。」
那日之後王薇薇曾打過很多個電話過來,跟她說對不起,如果不是她多嘴,事情就不會弄到現在這個地步。又問她和賀培安到底怎麼樣了,支支吾吾、語焉不詳的,大約是怕她被家暴吧。
許是有些醉意了,賀培安的手緩緩地握住了江澄溪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漫不經心地對著眾兄弟「哼哼」一笑:「弟兄們,你們實在想太多了。我們就是恩愛,不是秀恩愛。」
王薇薇仰天一陣大笑,好半晌才止住笑聲,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語氣那般的甜軟輕柔,一如往日:「不錯嘛,澄溪。你跟著賀培安大半年,已經有賀太太的架勢了,可喜可賀。不過呢,我一定要告訴你的。」
從此以後,她與王薇薇再打不開這扇門了。
江澄溪第一次發現他的笑竟與賀培安有幾分的相似,她不覺愣了愣。當她再度垂下目光落在照片上的時候,這一次她沒有很快收回。賀培誠緩緩道:「她長得是不是跟你很像?」
賀培誠:「你想問我酒吧那一晚的事情嗎?」江澄溪的臉越發白了起來,她看到賀培誠緩緩點頭:「不錯,澄溪,那個人是我。」
洗手間靠近樓梯間,剛一走近,便聽到小九的聲音:「我看賀太太差不多要走了,你們呢,在這裏待到幾點?」
她太了解王薇薇了,她向來都是一個秉性,她得不到,也絕不會讓別人得到。江澄溪猛地喝道:「我不想知道,你不必告訴我。你給我出去!」
等賀培安出來的時候,江澄朦朦朧朧的,又幾乎快入睡了。感覺到賀培安熱熱地身體靠了過來,她趕忙翻了個身,裝著生氣的樣子:「別碰我。」
不會的,不會的!那個人,不會是王薇薇的!
「你做這麼多,不過就是想我跟你離婚。可惜了,你算漏了。我賀培安是不會跟你離婚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江澄溪陡然睜大了眼睛,瞳仁深處一片空白。
他剛欲拉開門出來,卻聽見王薇薇的聲音隔著微開的門縫透了進來:「江澄溪,你丫的準備嚇死我了,還好只是腸胃炎、不是懷孕。要是懷孕了可怎麼辦?要是真懷孕了啊,這婚啊,你一輩子甭想離了!」
石蘇靜又道:「對了,前段時間,你不是說讓我去千佛寺給小賀請一個開光觀音嗎?算你福氣好,前兩天我去拜佛的時候,正好遇見了……結果我運氣好請了回來……」
江澄溪瞧著他,眼神透著茫然,顯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王薇薇又是一陣大笑,笑得花枝亂擺:「是,江澄溪。我有病,我下賤,我從十六歲開始跟很多男人上床。可你呢,你以為你清高到哪裡去?除了你老公賀培安,你不一樣跟別的男人睡過!你也乾淨不到那裡去。」
賀培安大半夜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江澄溪穿了睡衣,手托著下顎,在床上盤腿而坐,眼睛則盯著電視機。
賀培安陳述事實:「確實是不少。不過你是先前唯一不受誘惑的一個。還記得那個叫鍾文言的嗎?唐江?包括後來還有一個叫敘永哲的?都是我派去的。他們三個人,三種完全不同美男類型,加上刻意營造的身份權勢,對賀培誠身邊出現的女人,向來攻無不克、無往不利。」賀培安的聲音頓了頓,然後吐出了最後幾個字,「除了你!還有你今晚在明道見到的那一個。」
「江澄溪,以後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江澄溪凝視著她,這麼漂亮的一個美人,這麼要好的朋友,曾經下了課連上洗手間都要手挽著手一起去的兩個人,怎麼會到如此境地了呢?
她咬緊牙齒,但還是克制不住牙齒的顫抖,咯咯咯咯,她似能聽到那抖動的聲音。許久之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幽幽地在這空間響起,仿若風聲,隨即消散無蹤:「那個時候賀培誠追的人如果不是我的話,你也一樣會娶她?」
江澄溪倏然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瞧著他。
王薇薇安靜地站在她身後,好半天才道:「澄溪,事到如今我跟你說個清楚,說清楚了以後,我們再無半點關係。」
她好好地洗了一個澡,然後下樓用晚餐。
難不成他找她談話就是要談照片上女子的容貌嗎?江澄溪有些詫異地抬頭,她明白賀培誠的意思。賀培誠彷彿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不解,也不解釋,只問:「你覺得她好看嗎?」
賀培安在她上頭,逆著光,就這麼一直用一個姿勢瞧著她,仿若刀刃,就連他的聲音也如刀刃一般的銳利:「江澄溪,你再說一遍。」
江澄溪笑,半響,輕輕地道:「原來如此,那你會娶她嗎?」
江澄溪猛地拿起一旁的抱枕狠狠地朝王薇薇摔了過去,指著門,喝道:「王薇薇,你有病,你腦子有病!你給我滾,再不滾,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命令吩咐半了小時后,他的車子就到了樓下。
江澄溪輕輕地「嗯」了一聲。王薇薇又問:「還有,聽學會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賀培安有懷疑嗎?」
江澄溪沒有說話。賀培安猛地上前,掐著她的肩膀,毫無憐惜地把她從浴室直接拽到了浴室外的露台處。他將她推到露台的欄杆上:「說,是不是?」
她淡淡微笑:「我是賀先生的朋友。」關上了水龍頭,她的視線停頓在已有所淡去的污跡處,失神了半晌,最後抬頭:「我聽賀先生身邊人說起過他的喜好,賀先生喜歡無欲無求、簡簡單單的女孩子。但是很多人都做不到這一點,所以最終都得不到賀先生的喜愛。」
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爬進了小九的車子:「開車……快開車……」
賀培安熱熱的氣息噴在她脖子處,語聲甚輕,別有一種誘人味道:「你說好,我就去。」江澄溪僵著身子沒動。
賀培安因為被她推下床,正一肚子火,沒好氣地道:「要你管!」
整個世界似乎回到了冰川時代,四周除了冰冷還是冰冷,再無其他。
在咖啡店入座后,賀培誠遞了一張照片給江澄溪:「你覺得這個女孩子怎麼樣?」
那是他第一次把她帶去了洛海,見了很多人。江澄溪這才知道為何他每次到洛海都會到上一個星期,因為實在是好友眾多。
只因為她從嫁給他開始,會像他母親一樣給他煮麵,哪怕是泡麵,他也覺得香甜得勝過人間美味。她戴上他母親的鐲子,羞澀地說「婆婆」兩個字。後來她會「培安培安」地喚他,哄他。她會在家裡等他,哪怕一開頭是那麼的心不甘情不願,但是她總是在那裡,等著他回去,至少他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了。
賀培安依舊沒有回來。
賀培安忽然轉過身,視線牢牢地盯著她,似要把她盯出一個洞來:「是,我會娶她。我馬上就會娶她!」
江澄溪每次只說:「薇薇,我沒事,我很好。賀培安當天晚上就出去了,沒回來過。」她並不怪薇薇,一切只是巧合而已。誰料到那天賀培安一早回家呢?賀培安這一次並沒有說什麼「我出去找別人」之類的話,可卻是真的走了,一個多月也未回來。
那一瞬,江澄溪竟有種血脈倒流之感,四周轟轟作響,彷彿天塌下來。
他懷裡摟著的那個半裸女子,竟然是王薇薇!
江澄溪推門下車,走向了他的車子,可才走了幾步,她猛地停住了。哪怕視線黑暗,可她還是清楚地看到賀培安與一個女子在車裡熱烈擁吻,那女子被他壓在身下,瞧不分明。
她輕輕闔上了眼,水溫適宜,如果可以,就這樣一直躺下去,天荒地老地躺下去,倒也不錯。
他是這樣緩緩、緩緩地愛上了她!
聶重之邊喝酒邊作壁上觀,到了後來,見楚隨風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傻樣,極度「含蓄」地笑道:「所謂的有其夫必有其妻。楚,今天長見識了沒有?」
卧室里的江澄溪與王薇薇被這響動驚住了,兩個人面面相覷,在彼此的眼眸深出清晰地瞧見了惶恐驚懼。
她要了幾壺清酒,緩緩地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飲盡,微辣的酒順著喉嚨線一般熱熱地滑入胃裡。
江澄溪掀開被子,赤足下了床。揪著他的衣襟拉至他鼻尖:「你倒給我聞聞看,這是誰的香水?」然後就裝委屈冒火地別過頭。
江澄溪最後好像聽見自己說了一句:「請繼續。」可好像又沒有。她只知道自己大腦一片空白地轉了身,然後離開。
某天下午,賀培安打了電話過來,對她說:「收拾一下,你陪我去洛海住幾天。」
她與他們此刻正毫無阻礙地面對面。
她捏著小瓷杯,把玩了一會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壺小清酒,只知道後來視線都有些模糊了。她夾了魚生,筷子沒夾穩,啪地掉在了醬油碟上。白色打底衫和綠色的針織外套上,都濺到了黑的醬汁。
後來,她被腳下的石塊一絆,摔在了地上。
路易周饒有興緻地附和:「兄弟們,這些年來賀可是第一次主動認輸,這種機會來之不易啊。所謂擇日不如撞日,那我們今天就跟嫂子討教討教。」
就在這種窒息中,賀培安一點一點地抽出了自己手:「江澄溪,事到如今,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的連篇鬼話嗎?」
她抬眼望向了他:「賀培安,我們離婚吧!」
賀培安顯然有些吃味,斜睨了聶重之一眼:「你就嘚瑟吧。等我回三元也去弄個玩玩。」
王薇薇狠狠地吸了好幾口煙,方道:「江澄溪,你知道嗎?其實打從一開始認識你,我就很喜歡你。你家裡雖然沒我們家那麼有錢,可你家的氣氛那麼的好,你爸那麼疼你媽,他們兩個那麼的疼你……而我們家呢,哪裡像個家?我爸在外有女人,我媽三天一大哭,五天一大鬧,家裡永無寧日……我每天放學,站在家門口,根本就不想推開那扇門。後來呢,我媽也想通了,兩個人各玩各的,倒也消停了,不再吵架了……可是誰管我呢,沒人管我,他們兩個就只會塞錢紿我……家裡除了保姆就是家政阿姨……那個時候,我心裏就經常偷偷地想,要是我能跟你換個家,你爸媽變成我爸媽就好了,於是我天天往你家跑,努力裝各種乖巧討好你爸媽,讓他們喜歡我……
她的淚簌簌地落下來。
江澄溪「嗯」了一聲:「好,我下次回來拿。」
餐后,蔣正楠安排了人先送江澄溪回酒店。賀培安則與蔣正楠、楚隨風幾人去了聶重之的俱樂部。
江澄溪也想不到迷迷糊糊的自己竟然可以平靜地抬頭望著賀培安,木然開口:「對不起,打擾到你們了。不過下次做這種事情,還是進屋比較好,在外面有傷風化!」
江澄溪別過頭,作一臉委屈狀:「你說,你這是到哪裡去鬼混了?」
她連他的名字也不屑叫,就用賀先生來替代。賀培安無法描述剛才聽到時候的那種憤怒,還有一種哀傷。
一個月後的某天下午,江澄溪接到了賀培誠的電話,掛了電話后,她下樓吩咐小九:「去明道。」
原來都是真的,王薇薇沒有騙她,賀培誠也沒有騙她,只是她一直不願意相信而已。哪怕是在明道真的見著了,她還是自欺欺人地不願相信。
就這麼的在聶重之私人會所的專屬包房裡頭開始了一場賭局。
他心裏的小火苗噗的一聲便熄滅了,但仍做面無表情地道:「就算我在外面偷吃了,你就可以把我推下床了?嗯?」江澄溪咬著下唇不說話。
江澄溪緩緩搖頭:「王薇薇,你不要再說了,你喝醉了……」
回到家,照例是點了香薰和各種蠟燭,然後泡澡。不知道是天氣漸冷還是其他,江澄溪只覺得整個人像被抽光了所有的能量,從來有過的筋疲力盡。
江澄溪大顆大顆地落著淚,努力用如常的語調回道:「爸煮的我都愛吃。」
賀培安的聲音喑啞,有種說不出的誘人磁性,江澄溪的身子在他的寶貝聲中軟了下去。
若是平時,江澄溪坐下后,肯定第一時闖與食物進行戰鬥了。可此刻的她,看到這些生冷之物,只覺得胃液翻湧,像是孫悟空在裡頭翻跟斗似的。她噁心地捂著嘴,衝進了包廂里的洗手間。
賀培安和王薇薇!多荒謬可笑的狗血情節啊!居然會發生在她身上。
賀培安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她身上,他徐徐地踱步過來,在床邊坐了下來,懶懶地雙手抱胸,朝江澄溪淡淡一笑,彷彿這這件事情根本未發生過一般:「說吧,你慢慢說。」
賀培安沒理會身邊的人怎麼說笑,他的嘴角始終微微揚起,視線卻斜斜地落在江澄溪臉上:「就你們這點水平,哪用得著我親自出馬?她就可以了,她一出手啊,就能把你們幾個打得一敗塗地、跪地求饒了。」
她望著那道門,淚眼婆娑。她知道,她和王薇薇,完了!
賀培安忽然輕輕拍手,一舉一動優雅得彷彿禮服著身的英國紳士在欣常歌劇。江澄溪隱約聽見他冷哼了一聲,又似乎沒有。
半晌后,賀培誠靜靜地開口:「澄溪,事到如今,你有沒有興趣陪我一起看一場戲?」
王薇薇猛地吸了幾口煙,用力過猛,咳嗽了數聲,又開始說:「那天在你卧室里說的話,我也是故意的,我停車的時埃看到賀培安的車子就停在車庫裡……後來進了卧室,我聽到浴室裡頭有動靜,我就知道他在浴室里……還有這次事情也一樣,也是我勾引他的……」她用各種辦法伺機接近賀培安。
江澄溪頓覺得全身冰冷,整個人像被扔進了冰窖里。她心底存了萬萬分之一的希望,希望他沒聽進去,希望他聽得不清不楚……她努力扯著臉上顫動著的肌肉,試圖微笑:「培安……你怎麼在裏面?」
哈哈哈……賀培安仰頭無聲地大笑。想不到他賀培安這幾年順風順水,縱橫整個三元城,居然會栽在她手裡。
照片上的美女,明眸皓齒,巧笑嫣然。江澄溪發自肺腑地道:「很漂亮。」
天色已暗了下來,起居室卻一盞燈也未打開,整個房間烏烏壓壓的一片。
可如今卻知道了,這一切都是假的。也只有自己這個傻子會相信,她喜歡他。真是傻啊!
江澄溪閉上眼,輕輕地抱住了她,像從前一樣抱住了她,她輕輕地說了一句:「王薇薇,你知道我不會打你的。很晚了,你回去吧。再見!」再見那兩字,她說得很緩慢。
不過電話裡頭王薇薇卻問了一句很奇怪的話:「澄溪,你好好的怎麼跟著賀培安去洛海了?」這一問卻觸到了江澄溪的傷心處,她握著電話,極度不忿:「他讓我往東,我敢往西嗎?我就算有那個賊心也沒那個賊膽啊!」
江澄溪垂下了眼,面無表情地對吳姐說:「你請王小姐回去吧,就說我不想看到她。」
江澄溪聽到這裏,慢慢地閉上了眼,眼前雖然一團黑暗,但她的心中卻反而平靜了。她終於知道當年陸一航為什麼不告而別。終於知道了向來酒量很好的自己為何會喝得人事不知、意識全無。
他的呼吸急促,粗粗熱熱地噴在她敏感的脖子處:「寶貝,你喜不喜歡我?」
掛了電話后的她,再也沒有忍住,捂著嘴巴無聲無息地落了半天的淚。最後,她進了浴室,扯著嘴角,對著鏡子裡頭那個披頭散髮狀似潑婦的自己努力微笑:江澄溪,沒什麼大不了,沒什麼過不去的。事情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在王薇薇的科普下,江澄溪才終於恍然大悟。原來賀培安的朋友部都是一方人物,其中那個蔣正楠,其實很早以前,王薇薇就跟她普及過知識,就是要好得跟賀培安可以穿同一條褲子的那個。而那個聶重之也是大名鼎鼎,年紀輕輕,卻是胡潤財富榜上前幾名的人物。至於楚隨風、路易周等人,每個人資料顯示出來,都叫人嚇一跳。
王薇薇「咯咯咯」直笑:「我找人查得很清楚!那是因為賀培誠喜歡你。賀培安恨溫愛儀和賀培誠當年搶走了他父親,為了報復他們,他才娶你的,你不會以為他真的看上你了吧?!哈哈……看上你?江澄溪,你怎麼不去照照鏡子?就你這德行,賀培安他會看上你?你以為演戲哪?賀培安身邊出現的哪一個女人不比你好看?」
王薇薇擔憂地看了看江澄溪,又瞅了瞅風雨欲來的賀培安,最後拎起包,一言不發地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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