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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愛情

作者:梅子黃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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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曾經擁有過的記憶

Chapter 03 曾經擁有過的記憶

五年零八個月了!五年零八個月了!不長又不短的一段時間,短得好像沒有做什麼,又好像長得想不起來做了什麼。
她不懂他當年為何會執意娶她。亦不懂,看起來霸道難相處的他婚後會對她體貼有加。
一切彷彿從未改變,他和她依舊還在加州那間小房間里。樓綠喬僵在了那裡,一時無法動彈。
可正因為是他,所以她才要走。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從這兩人嘴裏說出來卻肉麻得叫人泛起雞皮疙瘩。
這些年來,任以貞去他辦公室的次數寥寥可數。
她被他扔在了車子里,拍打著車門:「放我下去。」秦慕天睬也未睬她,徑直對司機說:「開車。」
那是他與她最美好的時光。
要把另外一個人牢牢套住,不用自己喜歡的怎麼行呢?他很是心疼,一再地跟她說對不起,他說會儘快把這個換成真的。
往事如畫面在眼前一幀幀閃過。樓綠喬怔了許久,方道:「都過去這麼久了。我都不記得了。」
從包里取出了手提,趁大嫂還沒有到,她處理幾個郵件。餐廳里很靜,只有微微流瀉的輕柔音樂靈動地在靜謐的空氣里輕輕跳躍。
言柏堯又氣又好笑:「你是怕我賴你不成?」樓綠喬笑著搖頭否認:「No,no,絕對不是。我是怕言大經理度蜜月回來后,貴人事忙而已。」
她就算在掙扎中依舊能感受到他熱熱的體溫,兩人之間沒有一絲縫隙。他那曾經熟悉的氣味縈繞在四周,竟讓四周的空氣也跟著稀薄起來了似的。樓綠喬胸口發悶,幾近窒息。
樓綠喬轉身在落地玻璃門裡看見了自己的樣子,長發濕漉漉地耷拉著,臉上當季彩妝已經四處脫落了,整張臉有點像調色板。簡直是瘋婆子一個!
樓綠喬絲毫不介意:「那人還沒有投胎呢,你就慢慢等吧。」她這輩子已經結過一次,離過一次了。這種事情一次嘗試就夠了,她是很怕死的,不想再試第二次了。
任以貞緩緩上前,樓遠喬起身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輕道:「有沒有想我?」
怪不得謝小珊這個死女人說,病毒也要繞著跑,因為會被嚇死。樓綠喬自嘲地吐了吐舌頭,輸了密碼打開了玻璃門。
樓遠喬垂下了眼帘,頓了頓才道:「不用了。我相信你們的辦事能力,絕對可以將這次的招待工作做好。」
言柏堯挨著水茉坐下:「媒人紅包已給。現在是我和老婆的親熱時間,閑雜人等速速退下。」
那一天,她從超級大賣場出來,抱著一個大紙袋,興沖沖地回家。推開門的那一剎那,眼前的一切,令她不知所措地後退數步,紙袋倏然墜地,橙子滾落一地。
「先來一下我辦公室。」
她按下了接聽鍵,謝小珊的聲音怒氣騰騰地傳了過來:「你這個死女人,在大廳里作什麼秀,我朝你按了半天喇叭了,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一點也沒有躲閃,似乎也不想躲閃,這個巴掌正中目標。
父母、兄長最後無奈離去,父親只冷冷地丟下了一句話:「如果你一定要和他在一起,我也就當少生你這麼一個女兒。從此以後,我們與你脫離關係。你以後有什麼事情,都跟我們無關。」
樓綠喬沒有注意到,路邊,一輛車子一直沒有離開,良久后,也駛離了。
樓綠喬原本笑著拒絕:「各位師兄,我還有事情。」結果,師兄們都紛紛發話了:「綠喬,難得這麼多年沒有見了,陪我們大家去喝一杯吧。以後這麼多人再聚,不知道又要再過多少年呢!」
陸竟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有所指:「兄弟,天涯何處無芳草啊。以你現在的身家相貌,雖然不能說打遍天下無敵手,至少也無往不利啊。何必在一棵樹上弔死呢。」
耳邊隱約聽見有個聲音在喚她起床。被褥軟暖舒適,彷彿在雲端飄浮。樓綠喬矇矓中彷彿回到了很久以前,與謝小珊一起剛辦雜誌的時候,兩人在小小的辦公室里,夜以繼日地工作時,經常趴在辦公桌上累極而眠。
一表人才的秦慕天,與美艷大方的綠喬,確實極配。
樓綠喬佯怒地威脅道:「竟敢罵我是強盜。水茉,明天我不做伴娘了,你另找他人吧。」
汪水茉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綠喬,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分享我的喜怒哀傷。謝謝你陪著我。」
樓綠喬嘴唇微張,但一個「好」字就是堵在喉嚨口,彷彿是被卡住了一般。看著大嫂期待的眼神,她良久才點點頭。
多年後的某一天,秦慕天無意中再聽到一對男女歌星翻唱的這首歌曲的那個剎那,他如同被人狠狠掐住了心臟,心痛到不能呼吸。
他啞然無語。的確,樓綠喬出身大富之家,身為家中幾代裡頭唯一的女孩子,且又是幺女,她從小就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不說別的,就說在這裏讀書,因為她不肯住長島的別墅,他父親早早就已經為她在學校附近購置了一套公寓,為的只是讓他這個寶貝女兒可以舒舒服服地在這裏念完幾年的課程。
她和大嫂的就餐位置位於角落,兩面皆是通透的玻璃幕牆。陽光並不強烈,只微微地透射進來,溫溫婉婉地照在身上。
樓遠喬撥通了任以貞的電話:「你什麼時候到?」任以貞淡淡道:「我已經在門口了。」
唐瀚東殷勤萬分地伸出了手去:「樓小姐,幸會幸會。我是唐瀚東,今天的伴郎。非常幸運能認識你。」
樓遠喬自然是聽見動靜,他含笑抬頭:「過來。」
他的手依舊還是如此的厚實,掌心依舊還是如此的溫暖灼熱,彷彿很多年前他牽著她的手時的感覺——樓綠喬厭惡地用力甩掉了他的手,彷彿上面有細菌似的,一不小心就會讓人致命。
樓綠喬一怔,整個人沉默了下來。
兩路人馬交身而過。誰曾料到,這恍若初見的兩人,六年多前就已經認識了。早在眼神一交匯的時候,亦早已經識出了彼此。但還是要如此客套地寒暄,仿若初見,因為生意場上難免還是要再見的。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場面話,樓遠喬道:「我還是不耽誤秦總的寶貴時間了,請便,請便。」秦慕天亦噙著笑,禮貌萬分道:「謝謝。樓總您忙!」
有人突然斜斜地伸過手來,接過了她的酒杯:「各位師兄,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話,我來替她喝。」
他好不容易才讓水茉同意嫁給她的。樓綠喬竟然還在她耳邊吹枕頭風,動搖她的決心,簡直是在跟他對著干。
謝小珊笑著責罵她:「你這張嘴,真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啊。得了,我也不跟你爭了。把你放路邊就行了,反正我在你心目中也已經沒有什麼形象可言了,我又何必裝什麼好人呢?」
樓綠喬才到達餐廳的樓層,餐廳經理已經在門口相迎了:「樓小姐,樓太已經來過了,她去了樓總的辦公室。讓您稍等。」
樓綠喬勉強一笑:「你是怕我弄髒你的車子吧?已經晚了,我坐也坐上來了。」
這些年來,看到影視劇中的相似場面,她總是會想到兩句話,一句是: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另一句是:故事來源於現實啊!
樓綠喬垂著頭,好半晌才低聲道:「大嫂,謝謝你。謝謝你一直照顧我爸媽。」也謝謝她一直不停地發父母的照片與視頻給她,巨細無遺地告訴她父母的所有情況。
陸竟生坐在秦慕天的邊上,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艷光四射的樓綠喬身上,關心地道:「慕天,你不會是到現在還念念不忘吧?」秦慕天笑而不答。
樓綠喬也不客氣道:「謝小珊,你這個吸血鬼。你還讓不讓人活了啊。」她下車后,用力甩上車門,以泄私憤。
言柏堯點了點老婆嬌俏可愛的鼻子:「你啊,怎麼認識這個女人的啊。比強盜還厲害。這年頭強盜搶錢還遮遮掩掩的呢,哪有她光明正大啊?」
樓綠喬無奈地嘆了口氣,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早知道下午就窩在辦公室里不出來了,可沒有辦法呀,誰叫她苦命啊。謝小珊這個女人,把什麼都扔給了她,掛了一個主編的名頭,每天在她面前悠閑地晃來晃去。她恨得牙痒痒的,真想把雜誌扔到她身上,揮臂大喊:「老娘我不幹了。」
任以貞嘆了口氣道:「爸媽上個星期做了檢查。爸爸除了心臟病,血壓也不穩定,媽雖然沒有什麼大礙,但他們都已經老了,身體總歸一年不如一年了。既然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綠喬,有機會回來看看他們。好不好?」
她用手肘撞他,抬眼斜睨他:「秦慕天,如果我要過好的生活,只要跟你分手就行了。我原來的生活不好嗎?何必要等以後呢?」
陸竟生身為當年秦慕天的同學,也是他們結婚時的證人。雖然慕天結婚是有點早,可當年他與樓綠喬的感情卻是好得令他也心生羡慕的。
「水茉,你考慮清楚了沒有啊,要是準備反悔還來得及啊。」話音還未落下,只聽樓梯上傳來一m.hetubook.com.com個頗具威脅的聲音:「樓綠喬!」
言柏堯識相地點頭認栽:「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頭啊。」樓綠喬雙手一拍,贊道:「跟聰明人做生意就是爽快。」
任以貞伸手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掌,淡淡微笑:「謝我什麼。他們也是我爸爸媽媽。」樓綠喬微笑,心知自己大嫂是個心地十分良善的人。
結婚那一天,她只穿了一條棉質的白色長裙,把黑而直的頭髮披散在身後。
他握住了她的手,珍重萬千地說:「一輩子!」
眾人都被她說得笑了起來,道:「好,好,好。美女自然有的是人來接。下次再聚!」她笑而不語,朝大家優雅地揮了揮手,踉蹌著轉身而出。
樓綠喬笑道:「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啊。知道不?衣服是隨時可以換的,手腳可不能亂動。你說,還要不要跟我搶啊?」
那他應該明天會出現吧。
汪水茉輕輕地道:「我都還沒說是誰呢。」
下一秒,車子已經發動,駛入了車流之中。
任以貞見她怔怔的,視線凝固在她身後,便轉頭瞧個究竟。她一眼便認出了秦慕天。
更加不懂,為何他對她的熱情總是有增無減。
這也是她不喜歡上來的原因之一。她從來不喜歡這種眾星拱月的感覺。
那一天,她一個人茫然地走在路上,走啊走,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了多遠。
她拉著他:「走,秦慕天。我們去買戒指。」他將她擁在了懷裡:「小喬,不是我不想跟你結婚。等我們回國了,等我做出點成績了,你爸媽他們能接受我了,我們再結婚。我希望能給你好一點的生活品質。」
可為何會——
她轉身欲狂奔回大樓,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在鳴車喇叭。一輛線條優雅的歐洲名車在她所站的位置邊停了下來。
大哥這個烏鴉嘴。為什麼那次最後見面的時候不說句好聽的呢?說她一定會後悔的。是的,她現在好後悔,真的好後悔。
時間空間彷彿在同一瞬間凝結成了琥珀,樓綠喬被圍在那團無邊無際里,腦中一片空空然。
從樓氏君遠的女職員到老闆娘,任以貞早已經成為樓氏君遠裡頭流傳最廣的灰姑娘版本。
當年的她唯一沒有看走眼的就是他的能力。的確,事實也證明了,他成功了,回國后在IT方面就一鳴驚人了。創辦的Today.com的購物網站,如今是國內最成功的網站之一。
晚餐后,兩人去了私人會所里做了全身SPA。綠喬舒服得直嘆氣,而一旁的汪水茉欲言又止:「綠喬……」
慕天他是窮一點,但他是拿了全額獎學金在這所世界聞名的學校里讀書,不也從一個側面證明他很聰明、很有能力嗎?
他曾說過:「小喬,我們結婚。我們永遠在一起。」
「那就這樣說定了啊。」能得到綠喬回家的允諾,任以貞頓時喜笑顏開。她素來喜歡樓綠喬這個小姑子,敢愛敢恨,性情真實。
樓綠喬似被觸到了痛處,拚命地掙扎。他卻抱得更緊了,沒有一絲要放開的意思,朝車子處走去。
推門而進的時候,樓遠喬正低頭在批公文。陽光正通過紗簾,融融照進來。
此時,門被人推開了,言柏堯走了進來,後面跟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樓綠喬微微一震,等看清了,才緩緩地從胸口吐出了一口氣,不是他。一時心裡頭百味雜陳,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
她看到了幾個畫面。一次是他俯身與那小黑裙美女說話,那女子仰慕的眼神,微羞的臉。
樓綠喬:「誰見了誰倒霉。我當然不想看到他。」她那天看到他就倒霉個半死,渾身淋成落湯雞不說,後來幾天工作方面沒一件是順手的。他八成就是掃把星投胎!
可直到方才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剎那,她才知道,她根本沒有忘卻——他的聲音還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得能在第一時間里勾起她心中某個角落裡深藏著的痛。
而那一枚不值錢的戒指,在她絕望的這一天,她一口氣拔了下來,用盡全力朝他臉上狠狠地扔了過去。他竟然也一臉木然的哀決。現在想來真是可笑,被背叛的那個人,似乎是她,不是他!
這女人刀子嘴豆腐心,就是會跟她貧。明明對她關心得要死,她一上車,就馬上遞上了干毛巾,又打了暖氣,但嘴巴上卻一點也不肯認輸。
自那天颱風天碰到后,最近碰到的次數竟比過去六年還要多。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樓綠喬嘲諷地笑了。
秦慕天的臉在雨幕中神色不明,他只說:「雨這麼大,我送你回去吧。」雨點噼啪打下來,在他銀灰色的修身西服上一團一團地暈染開來。
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聲音慢慢地傳入了耳邊:「謝謝。」
樓綠喬的回答,是一朵大而溫暖的微笑。秦慕天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好,我們這就去買戒指。我們結婚。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兩人的身形都極為高大,外表也極出色。如此站在一起握手,看在眾人眼裡,都覺得此兩人氣宇軒昂,一個溫文一個霸氣,一下子倒也難分出個高下。
樓綠喬一直覺得不安穩。迷迷糊糊的總覺得有溫熱的東西在臉上來回地拂過,想要凝神細想一下,可思緒才微微一轉,頭已經痛得彷彿要裂開了一般。
婚禮是採取自助的形式,就在他們自家的別墅舉行。此時大大的草坪上已經擺設了許多的綠色繡球花,和白紗一起裝點起了浪漫如夢境的婚禮現場。
可是,後來她終於知道了,誓言原來是用來打臉的。
樓遠喬只是良久沉默。
他目光微移,落在了樓遠喬處。兩人的眸光在空中交匯了一下,瞬間岔開。
樓綠喬優雅地與他一握:「唐先生,你好。久聞大名。」
會議后,照例是各部門經理陪同他檢查。眾人見他神色嚴峻,心裏多少有些忐忑。但幸好一路查下來,也沒有什麼大差池。
可是她現在哪裡還有那個臉回去求她原諒呢。她當時一臉堅決,一臉傲氣地與她頂嘴,母親捂著胸口氣得幾乎要昏過去了。
當年她大學畢業,黯然回國。而謝小珊早她一年回到洛海,正賦閑在家,無所事事。兩人一拍即合,決定代理一本國外的時尚雜誌。
樓綠喬看著他盛了一小碗白粥,又取過已經煎好了的兩個荷包蛋以及一小碟花生米,擺放在她面前的吧台上。動作熟練而輕巧,彷彿已經在這裏做過無數遍了一樣。
母親的話多少刺傷了她的自尊。她傲氣地別過了頭:「我也可以去打工。別人可以半工半讀,我也可以。」她又不是比別人少只手、少只腳,人家可以在這個國家這個城市活下去,她肯定也可以。
任以貞臉色緋紅,大約是下來匆忙的緣故。她柔聲道:「喬喬,你大哥知道你最愛吃這些,一大早就吩咐餐飲部了。」邊說邊夾菜給她,「來,多吃點。」
那頓飯,樓綠喬簡直不知道自己在吃些什麼。
她一直以為父母大哥這麼愛她、這麼寵她,一定會跟她讓步,一定會接受他的。可是沒有想到父母也這麼堅決。
她現在好想撲到母親的懷裡,就跟小時候犯了錯一樣,跟她求饒:「媽媽,喬喬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母親通常都會溫柔地替她擦淚,將她抱在懷裡,無論她做錯什麼,母親最後還是會原諒她:「下次不能再犯了!」
可是誰能想到,結局竟是如此的一敗塗地。
轉動鑰匙,按下門把,映入秦慕天眼帘的是一個不大但卻布置得十分溫馨的客廳,白色的沙發上放了各種彩色的靠枕,白色的紗簾,白色的傢具。
言柏堯沒好氣地拍掉他的手:「唐瀚東,你悠著點。這是你今天的搭檔——樓綠喬。」
慢慢地,在酒意中載浮載沉的樓綠喬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了起來。
他曾說過:「小喬,對不起,讓你吃苦了。」
那個時候有她在身邊,真好。真的一切都好。
她自信滿滿地搖頭:「不,我樓綠喬從來不會後悔。慕天,我要我們在一起。我要一輩子賴著你!」
樓綠喬回答他的是拔腳就走。可酒勁已經上頭,腳步飄浮不定,似每一步都踩在了軟綿綿的雲里。
她當然知道這麼做最嚴重的後果,父母、大哥肯定會斷了她所有的經濟來源。早在知道和她交往的是他的時候,母親就以斷供做要挾了。
「久仰我什麼大名呢?」唐瀚東藉機打趣。
想到此,樓綠喬胃都抽緊了。
水茉笑著捶了一下言柏堯:「好了。不準這麼說綠喬,她如果是強盜,那我也是,你兒子也是。那你呢?」言大帥哥見老婆一個勁地幫她,泄氣了:「拜託,我才是你老公好不好?」
他曾說過:「小喬,我也愛你。」
樓綠喬又沉沉地睡去了許久,再次睜眼的時候,依舊覺得房間里有絲不對勁。可具體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還有母親,她曾經在某個慈善晚宴遠遠地看到過,可是她只能偷偷地躲在角和_圖_書落裡用目光追隨,不敢去見她。然後又在地下停車庫,捂著嘴巴,眼睜睜地看著她坐著的車子離開。
這個妹子啊,倔起來實在不得了!
這麼輕飄飄的幾個字,但秦慕天整個人卻似被重拳狠擊,面色陡然變白。
他們都錯了,她怎麼會後悔呢?他們彼此相愛。在加州,有的是像他那樣的窮學生,可是窮也有窮的活法,窮也有窮的快樂。或許物質上暫時是差了很多,可他們有的是一片美好的將來。兩人各自只有一年的學業,他研究生畢業,她大學畢業后,兩人無論是留在美國還是回國,都可以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所以她沒有半點為未來擔心過。
她知道他愛她、寵她,捨不得她受一點點的小委屈,不讓她干任何的家務活,更不准她出去打工。而他一個人卻兼職了好幾份工,幫人補習、送比薩、和同學試搞網站研究……
秦慕天。
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大家聊了很多年少輕狂的往事,也聊了一些近況。
那個時候的兩個人在豆腐般大的辦公室里什麼都親自動手,又做打雜又做小妹還兼做搬運工。就這麼的,竟然也熬出來了。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冷凝了下來。半晌,秦慕天只說:「你先喝粥。」
這是每個女孩子夢想中的婚紗。樓綠喬亦然。還在小的時候,她很喜歡看一部《茜茜公主》的德國電影,片子中給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公主結婚時那件純白如雪的婚紗,那條長而飄逸的頭紗。從那時候起她就決定,如果她結婚的話,一定要穿白色的漂亮婚紗,也要有像茜茜公主那樣長長的頭紗,如雲般逶迤在身後,彷彿那就是通往幸福之巔的鑰匙。
前塵往事如這滂沱大雨,四面八方來襲。
可樓遠喬嗤之以鼻。整個洛海,站著多少有才有能力的人,可最後真正混出來的有幾個。綠喬年紀輕,不知道有的人想靠著她的能力往上爬,也不知道什麼是貧賤夫妻百事哀。他這個做大哥的有責任要為她護航。
看來她分明是有備而來的,言柏堯笑了出來:「你在搶錢啊!」樓綠喬笑道:「搶錢?怎麼能搶得過你們集團啊?這隻是小女子的媒人紅包而已。言大經理,怎麼樣?成交嗎?」
樓綠喬從包里拿了出來,手機上顯示著謝小珊的號碼,原來她已經到了。而她竟然在這裏已經站了近一個小時了,這麼一個姿勢竟保持了近一個小時。她瘋了不成!
大嫂淺笑盈盈的時候,仿若繁花盛開。縱然看慣了時尚圈的美女,樓綠喬還是覺得大嫂有種很特別的美麗,有種令人舒服安心的魔力,她的容貌依舊如她初見時那般的精緻清潤,與高大成熟的大哥站在一起,活脫脫的一對璧人。怪不得有不少雜誌把她和大哥列為社交圈的模範夫妻。
言柏堯:「樓綠喬,收拾你的人怎麼就還沒出現呢?」水茉忙用手肘碰了碰他,意思讓他閉嘴。
當年大哥一定要娶大嫂的時候,爸媽也沒有同意。但大哥向來強勢,想要的東西一定就要到手。再加上當時大嫂身懷有孕,所以樓政華夫婦在沒有辦法之下,才點的頭。
是啊。時光當真如流水,快得留不住。一晃眼,師兄們都已經三十多歲了,都成了一方人物了。
秦慕天從後面快步追了上來,一把扯住她的手,道:「你這個樣子怎麼去攔車啊?」
樓綠喬僵硬地擰過脖子:「對不起,我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請你放手。」
可當時的他,窮得連買給她的戒指也只是銀的材質而已。她半點也不介意,還歡喜得眼睛發亮:「哇,這對好漂亮哦!我們就要這一對吧。」
樓綠喬掙扎著叫道:「秦慕天,你放開我——」因靠得近,他熱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脖子上,麻麻痒痒的,彷彿很多的螞蟻在爬,彷彿夢中曾經經歷過一般。
許明毅含笑著迎了上去打招呼:「秦總,您好。歡迎光臨君遠大酒店。」秦慕天伸手與許明毅一握,淺淺頷首:「你好,許經理。」
可是他與她結婚的時候,太窮了,事事精打細算,哪來多餘的錢買婚紗啊。
雨下得極大,彷彿是從天空中傾倒下來一般,如幾何線條般直直落下。
然後,不是自己眼花。床上兩人驚慌失措地起身穿衣,那恍若電視畫面里的鏡頭,冰冷地告訴她一切都是真的。
他曾說過:「小喬,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樓綠喬側了側頭:「什麼事情?說吧。別吞吞吐吐的。」水茉道:「那個,你介不介意看到那個人。」
秦慕天眼神深邃黑沉,望不見底:「你去哪裡?我讓我司機送你。」司機!哈哈!樓綠喬似聽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你的司機?」
竟然讓人會有幾乎一生的錯覺!
樓綠喬終於知道是什麼不對勁了。此刻的這個人正大肆地佔據了她的整個開放式廚房。空氣里飄著一股清粥的香甜味道。
這些年來,任以貞一直弄不懂樓遠喬。
與他同桌的還有一個身著赫本小黑裙的美女。秦慕天此時也看到了她,兩人的目光在空中輕輕地撞在了一起。只一瞬,樓綠喬便冷冷地移開了目光。
秦慕天和她之間的事情,有時候想起來,她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一樣。因為她連一件可以讓她想起他的物件也沒有。
曾經有一句很流行的話說:「男人靠得住,母豬也會上樹。」她向來是嗤之以鼻的,別的男人她不敢保證,她家的慕天是絕對不會的。
而他則如同天神一般,簡直就沒有他不會幹的活。小到如換螺絲、水管、燈泡,大到刷牆、煮飯、洗衣、賺錢,簡直就是「百項全能」。
忽然間,有人推門下車:「小喬。」
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可以尋回錯過的一切,包括人,包括物,也包括愛。所以他們今天能幸福地手牽手,真好!所謂童話亦不過如此而已!
遠的近的大樓里,燈光閃爍,可在她眼裡卻幻化成了無數的星星。車子里有一種很好聞的味道,像是他的氣味,又像是車載香水。
她微微嘆了口氣,水茉終於找到幸福了,雖然她和言柏堯經歷了這麼多,也過了這麼多年,可終於在一起了。
不知道隔了多久,她終於是回了神,冷冷道:「謝謝。我要梳洗上班了。」
任以貞放下了筷子,低聲問道:「喬喬,你還在為當年的事情怪爸媽和你大哥嗎?」
秦慕天一呆,天地似乎都在這個瞬間失去了華彩,一切只是為了襯托她的存在。
她那日跌跌撞撞走了不知道多久,可最後還是回去收拾行李了。
可他總是會一口氣全部吃光,他哄著她:「老婆大人,我不求奔小康。溫飽,溫飽就好!」
比如大嫂任以貞,和她一直不斷的電話,她說:「綠喬,這幾年爸媽都老多了。他們很想你。只是爸爸他老人家要面子,他拉不下他那張老臉。所以也不準媽去看你……」想來必定是大哥樓遠喬授意的。在樓遠喬的心裏,還是記掛著自己這個沒出息的妹子的。
是她剛剛太過於沉浸在回憶里了,根本沒有注意過周遭的一切。謝小珊火紅色的車子的確正好停在她的正前方,隨便怎麼一掃,也能看見的。
秦慕天推開了車門,追上前來拖住了她的手:「小喬。」會這麼叫她名字的,這天底下大約也只有他而已。
酒店星級廚師雖然會做,但肯定不如家裡的寶媽的手藝,綠喬不在的這幾年,家裡的餐桌上從來就沒有看見過這幾道菜。就怕父母睹物思人啊!
樓綠喬狠狠地甩開他的手,才走了幾步,只覺被他一把從後面摟住了,天地旋轉,樓綠喬已在他懷裡。
渾身濕透的樓綠喬狼狽萬分地躲在公交車站台上攔車,終於見識到了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昨天下午車子才進4S店維修,今天就碰到了颱風。看來她也好去買張彩票了,按她的命中率,保買保中。
樓綠喬完全能理解。她們那學校出來的,幾乎個個都混得風生水起的,時不時搞一些聚會,趁機交流交流消息,互通互通有無。如今這社會,混的都是圈子,靠的也是圈子裡的各種關係。
秦慕天的手僵在了她的臉上。她方才親昵的口氣透露了一個信息,她有男友。其實這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可從她嘴裏這麼親密地喊出來,他竟覺得心口苦澀地發酸。
那一晚,任以貞把見到秦慕天的事情告訴了樓遠喬。
樓綠喬猛地搖頭,自己大約是瘋了,怎麼會又想起他了。或許是水茉臉上那幸福的表情吧,讓她覺得似曾相識。也或許是這個場景觸動了她埋葬在最深處的記憶。
攔了好久也攔不到計程車。計程車這個東西,平日里你沒有想攔的時候,老是覺得有很多很多的空車在你眼前晃悠,可等你要攔了,它偏偏都是客滿了的。樓綠喬頹然地仰天長嘆,看來今天的運氣是背到極點了。
此情此景,任以貞不由得一怔。
今天的小喬,和圖書甚至比當年站在教堂里的她更像一個新娘子。那如夢般甜蜜的日子里,她曾經縮在他的懷裡說:「慕天,等我們有錢了,你以後一定要給我買件婚紗。」
卧室則和工作室相連,用精緻的屏風輕巧隔開。卧室里有一張很大的床,白色的床單上也擺放著兩個大大的抱枕,色彩鮮艷。床上則隨手扔著她換下來的卡通睡衣和幾件試裝的小禮服。
她甩開了他的手。很奇怪,這一次她只輕輕一扯便將手臂抽了出來。樓綠喬也不作多想,她頭也不回地往大廈衝去,動作迅速得彷彿後面有狼群在追趕。
哪怕她再不留意他的消息,也還是會知道,因為太出名了!根本躲不開!
此時,只聽一陣現場音樂已經傳來,正是《婚禮進行曲》。
她忙掛了電話,跑了出去。謝小珊見了她一副落湯雞的模樣,心疼地嘀咕道:「你怎麼把自己淋成這個樣子啊?你傻啊,不會躲雨啊。」
秦慕天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秦慕天的聲音傳了過來:「我送你。」
屋外的陽光,灼熱而刺目,她以為是光線的明暗不一,照得自己眼花。她閉眼再睜眼——
樓綠喬根本無所謂,她小時候便是看著奶奶首飾盒子里的各式珠寶長大的,看多了,也就覺得跟她從小玩的玻璃珠子沒有多大的區別。
樓綠喬揉著酸脹的小腿:「那是他想一個人霸佔你,好早點去度蜜月。言柏堯這傢伙能打什麼好主意。」汪水茉臉色微紅,知道綠喬說得沒有錯。如今的言柏堯恨不得分分鐘黏著她做連體嬰。
大哥當年那麼強勢地一定要得到她,這些年來又把大嫂如珠如寶地捧在了手心裏。看來結局是幸福的。而大嫂也必定把大哥放在了心上,所以才會對她、對她父母如此的體貼溫柔。所謂的「愛屋及烏」,大概就是如此的。愛一個人,才會心甘情願地對他的家人好,朋友好。
創業時本錢全是謝小珊的,那個時候她激勵她的法子便是:「樓綠喬,你可得給我拼了性命干。這可是我從小攢到現在的嫁妝,不要給我倒騰光了。否則到時候,老娘嫁不出去,棺材本也沒有了,只好一輩子纏著你不放。你給我小心了!」逗得當時心情暗淡的她,忍俊不禁。
加州的日子如同鑽石般璀璨生光,耀眼奪目。那或許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她曾經拖著他的手,堅定而賴皮地說:「我不管,我不管,秦慕天,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就算她爸媽反對,她大哥反對,全世界的人都反對,她還是要跟他在一起。
新郎與新娘面對面站著,笑而滿足地說出了:「我願意。」場上立刻響起了如雷的掌聲。言柏堯緩緩地、珍之重之地揭開了水茉的婚紗,在眾人的起鬨聲中,俯身輕而柔地吻了下去……
他感動不已,但亦有小小遲疑。從小吃苦慣了的人,某天上天賞給他吃一顆糖,他反而覺得害怕的那種遲疑。他那麼想擁抱幸福,但又害怕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小喬,你以後會後悔的。」
想到這裏,他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她家人說得沒有錯,這方面他的確是配不上她的。他的確給不了她一貫的品質生活。
這些年所謂的成功,加起來,似乎也比不上此刻的這一瞬。
回來后,她曾經很多次偷偷地躲在家裡的轉角處,看著父親的車子經過。可是車窗玻璃這麼的暗,這麼的反光,她又流著淚,所以什麼也沒有看清,什麼也沒有看見。
樓遠喬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錶,招來了餐廳經理吩咐了幾聲。以貞約了綠喬在酒店餐廳吃飯,便吩咐了餐廳準備幾道綠喬愛吃的菜。
多久了,她沒有在夢中回憶起他?
大概唯一要慶幸的是自己穿了黑色系的衣物,雖然現在如第二層肌膚一般濕漉漉地黏在了身上,但還不至於有春光乍泄的危險。
樓綠喬笑吟吟取過了他手裡的杯子:「師兄們不介意,但是我介意。這杯我一干而盡。」她仰頭爽快地喝了個精光,而後告罪道,「各位老大,我已經捐軀了,真的要告辭了。咱們下次再聚。」
他也曾說過:「小喬,等我畢業了,回國后好好創業,一定給你過好的生活。」他說過,他說過的……
對那時的樓綠喬來說,未來就是盒子里的巧克力糖,什麼滋味,充滿著想象。但無論得到哪一顆,都是甜甜蜜蜜的。
因酒精的作用,身畔的樓綠喬已蹙眉入眠,吐氣如蘭。秦慕天屏著呼吸,一點點地抬手,觸碰到了她的臉。
樓綠喬用力一甩,想甩開他的手,但他似乎早有防備,竟然沒有成功。她轉頭,冷冷地道:「關你什麼事?你是我什麼人。」
父親和母親說:「喬喬,你跟他結婚,就不要再叫我們爸媽了。我們當沒有生過你這個女兒。」大哥說:「喬喬,你會後悔的。」
樓綠喬站在水茉身邊,感受眾人對他們的祝福。婚禮當然要受到大家的祝福才會幸福的。像她,就沒有得到,所以短短的日子里,那些她一度以為的幸福就溜走了。
她沒有想到父母竟然也如此的堅決,她哀求地望著大哥,希望他能體諒她,為他說句好話。可一向疼愛他的大哥卻避開了她的視線,恨鐵不成鋼地道:「喬喬,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眼前的這個人就算是化成了灰,她也能認得。世界明明很大,洛海城也不小,怎麼就這麼碰上了呢?曾經以為一輩子也不會再見的人,竟然在大雨滂沱的颱風天,在這小小的公交車站上,就這麼容易地給碰到了。
當時,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心的,都是他的誓言。
因為當年那個在他身邊嫣然巧笑、低吟淺唱的女子,他的綠喬,他卻再也擁抱不了了。
以往的事情彷彿是禁忌,彼此間向來是不提的。
樓綠喬拖著旅行箱決然而去,再沒有回頭看一眼。
謝小珊橫了她一眼:「在你樓綠喬心裏,我謝小珊就這麼沒有人性啊?」樓綠喬:「你現在才知道啊。這就是你在我心目中一直以來的印象啊。還好,還好,現在知道還不算晚。記得晚上睡覺的時候好好反省反省!」
所有同事中,任以貞這幾年一直聯繫的,不過是朱家寶和鄭映潔兩人而已。她們在她最困難時曾經給予的溫暖,任以貞一直牢牢記在心間。
樓遠喬道:「感謝聯眾將此年度如此重要的會議放在君遠舉行,希望秦總能滿意我們的服務。」秦慕天亦客套道:「君遠集團酒店是同行業中的翹首,自然不會令我們失望。樓總客氣了。」
她唱著改編后的歌詞,她微笑的模樣,秦慕天依舊清晰地記得。
秦慕天輕扯嘴角,心酸地微笑。他的眸光定定地落到了那張大床上。以前他租的地方很小,只能容得下一張小小的單人床。她每晚都會縮在他懷裡,兩人如同連體嬰。
有的時候,遇到一些不得已的事情,謝小珊就會用各種辦法鬧她起來。她每次都撒嬌似的嘟囔道:「親愛的,不要吵我,我好累。讓我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她記得當年她求他不要起訴父親,進他辦公室的時候,看到的第一眼,也是如此這般的場景。
她拖著行李走出他屋子的時候,他也跟了出來,似乎想送她安全離開。她看到就覺得噁心,轉身給了他一個巴掌:「秦慕天,這輩子不要讓我再看到你了。」
她穿了一件V字形的白色伴娘禮服,腰間一條天藍色的緞帶隨著她的腳步垂垂墜墜,隨風飄動,手上也捧著一小簇的鮮花,走在新娘子後面,笑盈眉目。
當年的師兄們或多或少知道或者聽說過兩人之間的事情,心下瞭然,自然紛紛道:「不介意不介意。」
汪水茉嫣然笑著,用嘴型在跟她說:「綠喬,要幸福哦。」
秦慕天臉上一直揚著的溫和笑容終於是委頓了下來。他靜靜地望著她,眼裡哀傷莫名。
但誰承想到最後親手打破的,也是他自己。
瓢潑大雨涼初透,一陣風吹來,樓綠喬森森地打了一個冷戰:再這樣下去,鐵定感冒。
她閉了閉眼睛,想起赤|裸的他與另外一個女人在床上的畫面。哪怕是過了這麼些年,樓綠喬還是無法置信。他怎麼會如此對她呢?
那設計師不愧為大牌設計師,雖然只來見過她們一面,就能牢牢地抓住兩人的特點。水茉的婚紗簡單中不失高雅,飄逸如雲的長裙很襯她那清純如水的動人氣質。而給她設計的卻是很注重線條,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完美地顯示了出來,高貴性感,兼而有之。
外面的空氣稍稍帶著點沁人的涼意,清新而舒爽。樓綠喬靠在門口的柱子上,想緩一緩酒意。
他合上了面前的資料夾,吩咐道:「現在酒店間競爭激烈,銷售部也很難提高業績,發展新客戶。所以這次聯眾集團的招待工作,希望各部門可以配合好,務必給客人賓至如歸的感覺。」
她卻堅定地對家人說:「我不相信。他不是這樣的人。他雖然現在很窮,可他和*圖*書有能力又能吃苦,以後肯定會很好的。」
可惜她樓綠喬沒有那個命,就在倔強地離開家人半年後,秦慕天就出軌了。
這個女人,明知道她說的只是氣話,竟還在她面前夾槍帶棍,滔滔不絕。
喝起酒來,更是你一杯,我一杯的。樓綠喬也極爽快,一連喝了好幾杯。而那個陸竟生更是拉著她不肯放,幹了一杯又一杯的,好像決心要將她灌醉一樣。
樓綠喬累得趴在沙發上直喘氣:「婚禮怎麼會有這麼多程序啊?」
秦慕天就這麼坐在床畔,凝視著樓綠喬的睡顏,無法動彈,也不想動彈。他微嘆了口氣,覺得此刻滿足無比。
汪水茉瞧見了她的異樣:「怎麼了,綠喬?你不會是不喜歡這條裙子吧?」樓綠喬趕忙否認:「當然不是。你看我穿上多漂亮啊。」她轉了一圈,趁機轉移話題,「我是怕你後悔請我做伴娘!」
多久了,兩人已經分開了多久?
「是啊。不弄不知道,一弄嚇一跳。本來按我婆婆的意思,這婚事必須得好好大辦三天。還好柏堯再三抗議,說要是太隆重的話,就拉我去旅行結婚。」汪水茉滿滿的幸福彷彿是粽子里的豆沙餡,怎麼裹也裹不住,總不經意間流露出來,叫人心生羡慕。
「你有膽子就給我試試看!」
樓綠喬眼熱鼻酸:「水茉,我也是。水茉,一定要比幸福更幸福。」
母親氣得柳眉倒豎:「這麼說,你是鐵了心要跟他在一起了。」她沒有說話,如果不是他們逼他跟她分手,她也不會這麼急著跟他結婚來證明對他的愛。
樓綠喬這女人還是少惹為妙。再說了,這媒人謝禮確實不能跑啊。言大帥哥眉毛一抬,大方地道:「那你想要什麼?說吧。」
她決然地轉身而出。
正在她晃神間,只覺得有一個東西從天而降,似乎要砸到她了,她反射性地一接,定睛一看,竟然是水茉手裡的花捧,如雲如霧爛漫盛開著的花蕊,傳說中會跟在新娘子後面找到幸福的仙女棒。
綠喬當年氣沖沖地對他說:「大哥,你就這麼看死他,你就知道他一輩子沒有出息,一輩子這麼貧窮嗎?他很有能力,也很有衝勁。他以後一定會有番作為的。我告訴你: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慕天以後一定會叫你刮目相看的。」
秦慕天靜靜地坐在角落裡,遠遠地看著新郎新娘從那頭逶迤而來。中間隔了那麼多的座位,那麼多的人,可他能看見的,竟然只有一個她而已。
他說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她在這邊嫣然而笑,他在那邊也笑著,最後慢慢地吻了過來……
樓綠喬忽然意識到,他也再不是以前會處處在意她、處處以她為重的秦慕天了。以前的慕天,哪裡會這般對她。
樓綠喬決然地道:「出去。」秦慕天也不肯讓步,堅持著:「你吃好我就走。」
而樓綠喬如同被石化了的塑像,一直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樓綠喬不自覺地一蹙眉,那聲音分明是秦慕天。她抬頭望去,果然不出所料,他們前方的那一桌,其中一人,正是秦慕天。
秦慕天在回憶里苦澀微笑。現在的他,可以買很多很多的戒指了,可是卻連送的對象也沒有。也買得起很多很多的婚紗了,可她卻不在他身邊了。
她轉頭,只見他站在後面,正與身邊的朋友聊天,彷彿根本沒有注意到她。
這麼明顯的逐客令,秦慕天似未聽懂,他臉色未變,依舊維持著和煦的笑,動手盛粥:「喝過酒後對胃會造成負擔,吃點清淡的早餐,對胃有好處。」
車子很快駛到了她的住所,經過這幾年的打拚,她總算是在這個城市的這個地段擁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小窩。樓綠喬嘿嘿笑:「你最好跟老天祈禱我今天不要感冒,否則我明天開始就請假。」
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片的清冷和漠然,彷彿看到的只是陌生人,僅僅是個奇怪的陌生人而已。
因為當時沒有錢,各方面的開支都盡量地縮減。戒指是路邊攤上挑的,那是個設計師擺的小鋪,雖然都不是貴重的材質,但設計非常的獨特新穎,所以她還是在那裡挑中了一對很中意的銀質款式的戒指。
現在什麼都已經證明了,是她錯了,錯得一塌糊塗。可這個殘酷的證明卻讓她失去了一切,包括她的愛情以及——
所以一直覺得只要他在她身邊就足夠了,這種外在的東西,一點也不重要。
辦公室的助理和秘書們見她到來,紛紛上前問好。當年為難她的崔欣,如今見了她,還熱絡地上前與她聊天,以示自己與老闆娘曾經是很要好的同事。
論口才,言大帥哥怎麼是她的對手呢,一下子啞然了。樓綠喬這才皮笑肉不笑地道:「明天就是婚禮了。今天一定要給我,否則我把新娘子給拐跑了,你明天就等著跟空氣結婚吧。」
樓綠喬冷笑道:「在你送我和遇見色狼之間,我寧可遇見色狼。離我遠點,秦慕天,看到你,我覺得噁心。」
她還跟設計師套近乎,哄得設計師給他們打了一個折扣。
一路上,兩人十指緊扣,她孩子氣地來回晃動,邊走邊哼:「今天我要嫁給你啦,今天我要嫁給你啦,今天我要嫁給你啦……」
樓遠喬喝了一口咖啡,抬頭掃了眾人一圈,問道:「還有什麼事情要在會議上討論?」
她胸口竟又泛起淡淡的說不出的感覺,心一橫,笑意連連道:「那好吧。」
那時的她,十足的生活低能兒。煮個飯,不是煳掉,就是焦掉。炒菜就更不用說了,學了很久,就只會一個炒蛋。可每次不是太咸就是太淡,有時候還一半生乎乎的、一半焦乎乎的。
做事情當然要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趁言大帥哥現在春風得意,就得把這個事情搞定了。否則等他回頭抱得美人歸了,賴賬了怎麼辦?
風雨交加中,只余了秦慕天一個人怔怔地站在原地,手還是保持著被她甩過後的姿勢,無力移動。
或許是由於清晨陽光柔和的緣故,他的目光淡澈溫柔,彷彿可以滴出水來。他說:「早餐只有白粥和荷包蛋。」
大哥和爸媽當年的確強勢,但他們有他們的立場。過了這些年,她反而能夠理解,能夠體諒了。只是那件事情,使高傲的她傷得體無完膚,她只是覺得沒有臉見他們罷了。因為都讓家人說對了,也說准了。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整理著屬於她的行李。他什麼動作也沒有,沒有解釋,也沒有試圖阻止她的動作。她的心在那一刻終於是死了。
樓綠喬疑惑轉頭,這個開車的人,眉目陌生,她根本不認識。
兩人同一時間優雅地伸出手,客氣地寒暄道:「久仰,久仰。」
「放手!」
綠喬這幾年一個人在外頭租房子,跟人合夥辦雜誌。但脾氣倔得很,怎麼也不肯接受他的援助。幸好有以貞和小鋼琴這兩個橋樑,這幾年來,父母可以不斷得知綠喬的最新情況。
年輕的時候,傻傻地相信愛情真會有一輩子。
這是他的綠喬。
樓綠喬上前一步,拿起面前的粥碗、盆碟噼里啪啦地往邊上的垃圾小桶里一扔,道:「好了,你就當我吃好了。慢走,不送。」
然而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兩人就不聲不響地分開了。他曾經問過秦慕天,但他只是神情哀傷地笑了一笑,不肯透露一字半句。而當時正值畢業,秦慕天學校的事情一處理完,就馬上回了國內,似乎是要急著離開那個傷心地。
事實上她也這麼干過,但謝小珊只是笑眯眯地把她扔過去的雜誌接到了手上,一副貓安慰老鼠的表情:「好了,知道你做得辛苦。」一邊說還一邊在她面前甩了甩雜誌,「可你想想這一本雜誌都是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長大的,如今已經是雜誌里數得上的本本了,你捨得放棄嗎?OK,好,只要你一句話,你說放手,我馬上將這個雜誌社給轉手了。然後我們把錢分了,從此分道揚鑣,再無牽扯。你以為我每天想看到你這張後娘臉啊,活脫脫像我欠你幾個億似的。」
謝小珊柳眉橫豎:「你敢!死女人,我告訴你,馬上就是雜誌定稿期了,連封面主題你還沒有確定,你敢給我感冒試試!老娘我告訴你,明天你就算燒成了白痴,也得給我準時爬到辦公室報到。」
然而父母、大哥就是反對,不問青紅皂白,就是一味地反對。從知道他們談戀愛開始就反對,大哥甚至還三番四次地找秦慕天,逼迫他和她分手。用的還是電視里最最常見的手段。但是慕天沒有收他的支票,沒有叫她失望,不是嗎?
託言柏堯結婚的福,來了不少的校友,儼然是個同校師兄弟的聚會。幾年打拚下來,大都已經是一方人物了。婚禮后,新郎新娘直接飛去蜜月聖地。而他們則因難得有這麼多人聚集,所以提議去了私人會所。
樓綠喬站在大廳里,隔著清透的玻璃,這麼望去,大廈四周一片水汽騰騰,能見度大概只有短短几米的距離。天氣預報www.hetubook.com.com里是說有颱風登陸,可明明說是今晚後半夜的。現在還只是下午,竟然已經風大雨大到這種程度了。
百般無奈之下,她只好拿出了電話,撥給了謝小珊:「江湖救急,快來盛世大廈接我。」不過,就算謝小珊驅車在這種大雨中從城東趕過來,最少也要個把鐘頭吧。
汪水茉沉吟數秒,還是決定告訴她:「明天的婚禮,柏堯給秦師兄發了請帖!因為以前學校里的一些師兄聽說了我們結婚的事情,紛紛打了電話過來,說一定要來參加,還說是趁這個機會,大家要一起聚聚。柏堯也不好駁他們的情面,所以——」
電梯門叮一聲停在了大廳,樓遠喬跨出了電梯,遠遠地只見旋轉門處有一群西裝革履的人正擁著一人走了過來。那人時不時地還在轉頭跟邊上的人交流。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那人分明是他認識的,也就是方才會議上提到的聯眾集團總經理——秦慕天。
才不過半天光景而已。任以貞實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見樓遠喬目光炙熱,貪戀地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立刻有好幾個人站了起來,提議要送她。她搖頭打趣:「拜託,你們這一送不是破壞我的艷遇行情嘛!大家難得聚在一起,你們好好玩。我下次給大家賠罪。」
銷售部的許明毅道:「明天是聯眾集團將在我們酒店舉行的一年一度的會議,聯眾對我們來說雖然是一個新的客戶,可他們這幾年在互聯網方面的發展已經隱隱有霸主之態了,今年選擇在我們酒店召開大會,對我們是一個絕對的好機會。如果我們做好這次招待,想必接下來要長期合作是不成問題的。總經理是否要安排和聯眾的秦總見上一面,認識認識,好方便以後彼此聯繫感情?」
她告訴父母她要和他結婚的時候,父母和兄長第二天就飛到了美國,苦口婆心地勸她:「綠喬,他從小跟你的生活環境不同,他給不了你要的幸福的。不是父母觀念老,實在是他和你的差異太大了。」父親說得很含蓄,沒有直接說出他們家很窮。可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婚紗款式很簡單大方,但水茉一穿上,雙肩微露,清雅動人到了極致。
許明毅轉頭分別給兩人介紹道:「樓總,這位就是聯眾的秦慕天經理。秦總,這是我們樓氏集團的總經理,樓遠喬。」
但最後,他還是默默地拿起了衣物,轉身離開。
秦慕天敲了敲司機的椅背,示意他將車子的速度慢慢地減了下來。
可她是沒有臉回去呀。當年那麼決然地從家裡出來,什麼也沒有帶,以為可以奔向幸福的。結果呢?半年左右的時間,她就跟那個男的離婚了。
樓綠喬瑟瑟地環抱著濕透了的自己,整個人彷彿還在那日的惶恐無依、傷心絕望中徘徊,直至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將她拉來了現實里。
一晃眼,竟然已經幾年的光景了。可那時候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
鬧鈴聲刺耳地不停傳來,樓綠喬倏然睜眼。她摸著頭從床上起來,迷迷糊糊地一把抓起鬧鐘,眯著眼睛一瞧,竟然已經七點了。
啪一聲的關門聲清脆地在整個客廳里蔓延了開來。空氣中依舊帶著食物誘人的香味。
想不到才短短的幾年時間,秦慕天就藉著IT的東風闖出了如此一片天地。樓遠喬苦笑不已,想不到綠喬竟然有媲美伯樂的眼光的。當年的秦慕天,見了他,雖然亦算落落大方,但比之現在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的。哪裡能想到,才這麼幾年的時間,竟已經如此的氣宇不凡,場面上下宛若世家子弟。
所以也就請秦慕天。總不能連人在洛海的他都不請,情面上也說不過去。
服務生送上了滿滿一桌子菜。餐廳經理道:「這些是樓總一早吩咐我們準備好的。希望樓小姐和樓太喜歡。請慢用。」
公寓經常備著的就是雞蛋和白米。他每次就煮好了飯,打兩個蛋,調好,然後往熱油鍋里一倒,鏟子左右一揮,撒上碧綠的蔥花,一盆香氣撲鼻的蛋炒飯就出爐了。
她每次都會被他逗得忍俊不禁。他亦會擔心她受傷,經常裝作生氣地板著臉凶她:「下次不要煮了,我會回來煮給你吃的。你餓了就先吃麵包。乖不乖!」
言柏堯摟著妻子問道:「累嗎?要開始了。」汪水茉搖頭道:「不累。」
她趕忙爬起來梳洗,速度極快地化了個妝容,匆匆地趕去了言家別墅。
樓綠喬生出了異樣的酸澀,她雙手抱胸,低喝道:「秦慕天,你聽不懂人話嗎,請你出去。」
婚紗是言柏堯從國外請華裔名家設計師定製的,連帶她的伴娘禮服也沾了光,一併設計定製了。
樓綠喬滿意地笑了:「爽快。不愧是言大經理啊。」沉吟了一下,才道,「這樣吧。我要求不高,上次那個信用卡廣告的廣告費用上提15%。然後合同期從一年改成五年。五年的廣告費用一次性付清。」
母親嗤聲冷笑:「以後,以後是多久?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他到什麼時候才能給你目前的生活。喬喬,你還太年輕了,你從來沒有吃過苦,不懂苦日子是怎麼過的。如果家裡不給你支持的話,你連一個星期也沒有辦法在這個城市生活下去。」
樓綠喬冷哼道:「那是你言大經理做人、做事情不到位,知道不!想當初,要不是我,你能知道小寶是你的兒子嗎?怎麼,才過了河就準備拆橋了啊?我的媒人紅包呢?」
大哥樓遠喬則說:「綠喬,他這樣的人我見多了,他是看上我們家的財產而已。傻啊!你以為他真喜歡你啊!」大哥是很生氣了,從小到大,他只有在跟她生氣的時候才會叫她綠喬的,其他時候都寵溺地喊她喬喬、小丫頭。
他曾說:「小喬,我會照顧你的。」她踮著腳,用鼻子碰著他的鼻子,來回地晃動,柔軟地誘他說出誓言的期限:「一輩子!誰賴皮誰是小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所有的一切在她眼中重新恢復生機,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濺起無數蒸騰白氣。颱風在林立的高樓間呼嘯而過,還有臉上的雨水,沿著脖子蜿蜒而下,冰涼地滑入衣內。
她賴皮極了:「秦慕天,反正我不管啦,反正我一定要嫁給你啦。」
看來這些年下來,她還是沒有學會怎麼做家務,怎麼收拾房間。
說是嫁妝,倒是不假。謝小珊的母親早逝,把名下所有的資產都留給了她。
雖然她很難再相信愛情了,但生活中還是有值得幸福的東西的,比如與水茉的感情。
樓綠喬以為她已經把他給忘記了。畢竟時間是世界上最好的良藥,足以叫人淡忘一切。
任以貞:「下個月是小鋼琴的生日,你大哥準備在家裡給她辦一個小派對,你到時候來跟小鋼琴說聲生日快樂。我們小鋼琴可是最喜歡綠喬姑姑的。好不好?」
她心滿意足地讓位,從包里掏出了電話,打給了手下的Lisa:「把中誠睿智銀行的信用卡合同調出來,將廣告費提高到原價的1.5倍,合同期修改為五年,收款條款修改成一次性付清,收款日期為今天。修改好后馬上傳到×××××××××。記住一點,銀行四點半關門前一定要到賬!」
胃裡一陣翻湧。樓綠喬掀被起身,衝進了浴室。她在浴室里努力回想著昨晚的事情——對了,是他送她回來的。
路上好多好多的人,來去匆匆。他們都有一個方向,都有一個地方。可她呢?她連可以收容她的地方也沒有。家呢,小時候她受了什麼委屈都可以回去向父母、兄長哭訴。可現在,她哪裡還有那個臉回去。她回不去了。
唐瀚東的眸光掃到了新娘邊上的樓綠喬,只覺得眼睛一亮,忙用手拍了拍言柏堯:「言柏堯,別膩歪了,反正是你老婆,怎麼也跑不掉的。來來來,你還是快來幫我介紹介紹這位美女吧!」
這麼些年,他與汪水茉固定聯繫的原因,就是希望能從水茉那裡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她的消息。雖然他也可以請偵探調查,可這一舉動對他來說,也實在太過於悲哀了。曾經相擁而眠的兩個人,如今竟陌生到要請私人偵探調查的地步。他沒有辦法那麼做。
秦慕天狠狠地抱住了她,如同一個稀世之寶,害怕一鬆手,她隨時就會消失不見了:「你真的不後悔?」
其實他也從來沒有送給過她什麼值錢的東西,唯一算得上值錢的只有當年那對結婚戒指。
是他的原因,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面,讓她離開了他身邊,如今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是活該。她今天這種反應對他已經是客氣的了。
樓綠喬毫無波瀾地收回目光,決然轉身。
謝小珊在車裡頭笑得直打跌,她按下了車窗玻璃:「你放心吧,你現在的鬼樣,感冒病毒也繞著你跑。怎麼敢來惹你啊。」說罷,笑著揚長而去。
秦慕天似被她戳到了痛處,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什麼言語。頓了頓,他方又道:「綠喬,我只是想送你回家而已。你這樣子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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