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沒事，愛殺最近一直很暴躁——他只是因為季後賽將近而且第一把就打ZGDX戰隊所以很緊張而已，」艾佳說，「你不用為我注意時差，我就是溫哥華作息，我們是天生一對。」
當然也沒有掛掉視頻。
【線性函數：不是。學生告訴我的。不過聽說他沒有上去打，只是坐在下面看。】
【線性函數：總有能上的一天的，光會吹噓可不行。】
條件反射地拿出手機，她卻發現自己壓根不知道應該對艾佳說些什麼，這個時候他們最不需要的大概就是有人假惺惺地問他們還好不好，然後鼓勵他們明年再來。
「你五點才睡？」
意料之外的壓抑成熟舉動，讓今陽愣了下，然後發現自己長長鬆了一口氣，握著手機的手掌心全都是汗：她發現自己簡直是為那小崽子的暴脾氣操碎了心……不過還好，他似乎終於學會了什麼叫長大懂事。
他的手機就放在兩個枕頭縫隙中間，豎著正對著他的臉……
「我也想。」今陽笑嘻嘻道，看著手機那邊那個觸碰不到的少年，她眨眨眼，用只有她和貓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雖然才剛剛分開半個月，但是我也很想他。」
「小仙知道你這麼說肯定氣死了。」
說著餘光瞥了眼濱文，濱文臉上沒有任何波動，他只是伸手推了下那個法式土司……今陽皺眉：「清早八早誰要吃這麼油膩的東西？」
然後她發現被送到溫哥華對她的英語沒有太大的幫助，除了在學校里她是在用英語說話的，家裡周圍到處開滿了華人超市和中餐廳……
沒想到等了又等，卻等來意外的一句——
第二個名額屬於老牌勁旅CK戰隊，他們在春季賽拿到了總冠軍，夏季賽拿到了亞軍，以有驚無險的「全年賽事總積分第二」的身份，獲得了第二張S4賽事門票。
「手機拿遠點，」今陽說，「我們在開視頻，同學。」
他看上去好得很，昨晚上樓的時候步伐不穩，略微狼狽的樣子絲毫不見。
今陽抬起手抓了抓臉。
【線性函數：要多加練習。】
今陽看出艾佳很困，她想讓他去睡覺，但是她也想和他說話，哪怕是再等幾個小時，等他睡醒了再說也不行。
今陽看著手機屏幕十秒才反應過來是艾佳的媽媽，她瞪大了眼——
她看見的是屏幕左右下腳YQCB戰隊和大清戰隊後台自習室里的情況——
今陽的手指尖繞過懷中貓耳朵，她想說「外頭冷不冷關我屁事」，但是濱文提到了陳圓，今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於是話到了嘴邊又變成m.hetubook.com.com了非常溫和中性的隨口搭話：「明天你出門的時候可以帶個外套。」
微微皺眉，她幾乎有些逃避的關掉了視頻。
她只是會胡扯一些廢話——
【陳小姑娘：對，是這樣的，他沒上。】
今陽皺皺眉，為這種虛偽得和諧心裏產生一點厭惡……抱著貓站起來她一言不發地上樓，回房間，然後拿出手機給艾佳發了個視頻請求。
「喵。」
伴隨著天氣一天天轉涼，盛夏過去之後，就是初秋。
操。
只是這時候阿毛湊了上來，大概是聽見了艾佳的聲音，它衝著手機「嗷嗷」叫了兩聲，然後歪過腦袋，眯起眼去蹭屏幕。
……呃，大概吧。
那一天今陽特地爬起來看了比賽，看到最後一把，大清亡了幾百年戰隊從有微弱優勢的YQCB戰隊手裡搶了龍，然後一波衝上高地的時候……
人們讚美陸思誠，讚美他帶來的LCK賽區風格戰術，也認為「知己知彼，百戰百勝」，ZGDX戰隊一定能在即將到來S4有一個好的表現。
今陽頭也不抬地「嗯」了聲。
「不怎麼辦，能進S系再說。」艾佳聳聳肩，「這大概就是韓國電競的不同，當國內，大多數人甚至是職業選手本身稱打遊戲為『玩遊戲』的時候，韓國人覺得他們在上班。」
人們幾乎都覺得YQCB戰隊這一次的門票依然很穩。
……雖然她壓根沒有什麼重要的事。
「你還憐香惜玉啦？」
今陽咆哮得真情實感，然而她老爸顯然對她這套瞎幾把亂胡扯的本事有了抗體……但是出於蜜汁原因，掛了視頻之後, 今陽收到了銀行簡訊, 說是她的卡上又多了六位數存款打入。
對於YQCB戰隊的那些少年們來說，這一年的比賽似乎就這樣轟轟烈烈地以叫囂著向LCK賽區復讎為開始，然後又冷冷清清落下帷幕。
【線性函數：哦。我學生說，如果他上的話，會好一點，是嗎？】
今陽發給艾佳幾分鐘，也許是YQCB被一波了，艾佳似乎終於拿起了手機。
今陽正準備收起手機，這時候卻突然看見手機微信里跳出來一條微信——
「阿毛，」今陽伸出手摸摸懷中毛茸茸的毛腦袋，壓低了聲音做賊似的問，「你想爸爸了嗎？」
今陽用一根手撐著下巴，視線在少年的鼻尖掃了掃，開始例行游神……她心不在焉地想，如果此時此刻她在艾佳面前，可能會選擇掐艾佳的鼻尖。
短暫的對話結束了。
而YQCB戰隊休息室里，在被搶龍的一瞬間，www.hetubook.com.com坐在最前面的小仙抬起手抱住頭，手指將頭髮抓亂，就好像他已經瀕臨瘋狂，而其他人一言不發，面無表情。
然後在她下單的時候, 外面門響了。今陽稍微顯得有些冷漠地抬起頭看了眼玄關那邊，一眼就看見站在門外男人一隻手撐著牆在拖鞋，他的面色微泛紅，大概是剛應酬完，喝酒了。
「網癮少年。」
……男人有時候是能看出女人在賴地撒潑打滾的，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心甘情願上當受騙。
今陽下樓的時候還沒想好今天吃什麼好，結果下樓的時候發現餐桌上已經擺了一些早餐——
「上年紀了，想找點刺|激，所以從巷子的垃圾桶里隨便撿了個男朋友，」今陽面無表情地說，「有什麼問題？」
「所以愛殺才那麼暴躁，他有毛病，總是覺得那些粉絲不那麼期待我們是因為他輸得太多。」
現場氣氛好像很和諧的模樣。
【小崽子：。】
艾佳坐在小仙旁邊，攝像頭專門在他臉上停留了下，他從始至終只是抱臂抬著頭看著面前轉播賽事的大屏幕……
告狀精。
今陽爬起來，把手機電源拔下來，這時候手機屏幕那邊似乎聽見了她的動靜，抬起頭笑著跟她say hi，他端坐在電腦前面，已經開始了新的一天的訓練。
濱文上樓的時候腳下不太穩。
「韓國電競水平好像是比中國厲害不少。」
在他身後，愛殺翻了個身，暴躁地說了聲「我剛睡著」掀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腦袋。
大清戰隊的工作人員們咆哮著跳起來，工作牌因為他們動作而飛起來甩到比他們腦袋還高的地方；
濱文走了。
這讓她更加確定, 她老爸當初要把她送出國, 只是因為要找個理由把她支開, 然後送陳圓去醫院而已。
就像全世界的情侶會幹的事一樣。
……
「瑞塔！大龍！大龍！他們肯定在大龍，你去搶你去搶搶回來我給你當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搶到了兄弟……汪汪汪！」
「這是高興的語氣，」艾佳糾正，「基地里再也沒有不經同意隨便亂照相往外發的工作人員了……」
她語氣不善，艾佳卻笑了：「你又挑食，想挨揍么？」
艾佳一通抱怨。
直到幾秒后反應過來自己在被拍，他微微蹙眉坐起來了一些，抬起手伸過來……今陽心裏還跟著「咯噔」了下，生怕少年吃錯藥似的跳起來直接把攝像機給摔了又上貼吧818系列——
今陽不冷不熱的搭話讓濱文露出一點笑容。
這個認識加上和男朋友分開的不舍讓她好
和_圖_書幾天沒能好好跟她老爸正常地說上兩句話。直到後來她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在這了，一切的反抗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今陽肉眼看見濱文背對著她低頭穿鞋的身影一頓，她愉快地勾起唇。
濱文不說話了，他搖搖頭站起來，拿起車鑰匙走出門，這時候，今陽的手機里艾佳正大呼小叫，她直接把音量推到最大——
但是沒想到的是，在九月末的某一天，YQCB戰隊令人大跌眼鏡地以1：3的比分輸給了大清亡了幾百年戰隊。
形象生動地體現出，這會兒艾佳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她並不知道這樣的對話能不能稍微安撫到艾佳一點點，儘管艾佳他媽只是完全搞不懂情況地，用「多寫卷子」的語氣讓他多加練習……
但是似乎又總比什麼都不說好。
「噢？」
【線性函數：嗯。】
而對於今陽來說，最遺憾的似乎是這種時候她不能在他的身邊……至少能夠給他一個帶著溫度的擁抱，或者只是一言不發地拍拍他的肩。
第二天今陽醒過來的時候，用了五秒才反應過來她開著手機視頻和艾佳隔著十萬八千里睡了一覺——
「……」
「……月中了，而我也快快掉鑽二了，這說明如果不通宵上分，我將在月底考核中失去一部分工資（*國內電競職業俱樂部會在每個月月底對選手的遊戲段位考核，通常要求隊員達到韓服鑽一或者國服大師以上水平，否則會扣掉小部分工資）……」艾佳迷迷糊糊地說，「鑽二是地獄，每個人都像弱智，然後我可能也是他們眼裡的弱智，公屏里摳字互甩鍋罵人的時間比我們老實記BOSS刷新時間真情實感認真得多，這是最騷的。」
【CWM：濱文說你找了個小混混當男朋友？你想氣死誰？】
想到這，她唇角翹了翹：從剛才看到濱文開始一直不太好的心情得到了改善。
「我看到了網上，微博和貼吧屍橫遍野，好像是說夏季賽冠軍可以保送S系，而人民群眾想要看見ZGDX戰隊和YQCB戰隊雙雙出征S4。」
我們早該學會的一個道理是：電子競技，大概並不總是伴隨著勝利和榮光，在光明之處掌聲越響亮，背光處，陰影就有多濃烈。
結果萬萬沒想到的，少年只是用大手遮住了攝像頭，無聲推開。
今陽的唇角又不那麼愉快都放了下來。
一個打了大概有五分鐘的句號。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沒有太大的重點，只是互相交代一下彼此最近的生活，甚至認真地對比上海和溫哥華的天氣……並不是沒話找話
https://m.hetubook.com.com，更像是聊天的時候自然而然地，正好聊到了這裏。「現在才意識到這點有點晚了——至少今年晚了。」
艾佳說著又打了個呵欠——
艾佳半眯著眼撇撇嘴，今陽想了下，承諾以後注意時差這個問題。
「實際上的情況是我們和韓國賽區那邊打訓練賽，沒贏過一把……S3總決賽TAT戰隊的那種打法戰術在今年被韓國賽區最大化發揮，發育和運營什麼的，那是已經完全成熟的戰術，相比起我們大陸賽區的一貫風格……我不誇張地說，並不是他們就一定厲害，但是我總結得大家玩的好像壓根不是一個遊戲。」
「那你們決定怎麼辦呢？」她順著話題拋出下一個可能夠讓少年叨逼叨很久的問題。
今陽低下頭吃自己的沙拉，那邊濱文的報紙又嘩啦啦響了下，停頓了一會兒問：「你男朋友？」
今陽有些小心翼翼，她很害怕艾佳的媽媽就這樣順杆子往上爬說點兒什麼不中聽的話，要是這話傳到艾佳耳朵里未免又是一陣母子大戰……
今陽不清楚艾佳睡醒了沒有，除非他閉著眼睛也能說情話。
今陽落地在溫哥華之後, 因為早就有了買好的房子, 一切都比她想象中順利得多——她註冊, 入學, 安頓好她的貓和她自己的時候, 大概是九月中旬。
「哦哦，」艾佳打了個呵欠，那張亂七八糟的臉重新出現在今陽的時間里，「現在國內早上七點，我剛睡下兩個小時……」
這時候今陽正要說到「國外超市果蔬好貴，一節甘蔗二十塊錢」的問題，她聽見聲音停頓了下，然後注意到少年睡著了——
「頭什麼艙, 你把省下來的錢給我, 我能去多買一個包——你知道這邊的青菜多貴嗎？」今陽控訴, 「我去超市都不敢把它們隨便拿起來！我要餓死在溫哥華了！」
「這話就是他說的。」艾佳滿不在乎道，「還有，說起小仙，上次貼吧發帖那個女的真的被小仙起訴了，好像很慘的樣子……」
最後在門票爭奪戰由剩下的進入季後賽的隊伍展開，那就是YQCB戰隊和大清亡了幾百年戰隊，YQCB戰隊在過去的比賽里幾乎沒有輸給大清戰隊太多……
……
今陽美滋滋抱過阿毛，用她老爸給她買青菜的錢花了一大筆錢買貓糧。
【陳小姑娘：……大概吧？
今陽保持愉悅心情吃完了那一盤子沙拉，正心滿意足地站起來準備收拾書包去上課，手機響了，跳出來一行字——
今陽挑挑眉，在餐桌邊坐下，這時候手機那邊，小狼崽子耳朵已經豎起來了ｈｔtｐs://wｗｗ•hｅｔuｂoｏk•coｍ.com：「你那邊還有人？」
【陳小姑娘：……阿姨您也看比賽？】
九月很快就過去，YQCB戰隊果不其然在季後賽第一輪就被ZGDX戰隊淘汰，ZGDX戰隊拿到了夏季賽總冠軍。
果汁，牛奶，麥片，還有裹著蛋液的油炸法式土司，以及一些切好的西紅柿雞蛋蔬菜沙拉……餐桌的另外一邊，身穿西裝的男人腰桿挺直地坐在桌邊，抬起頭越過報紙看了今陽一眼，放下報紙：「你起來了。」
【線性函數：他是不是輸比賽了？】
「……聖誕節假期你想回來就回來, 我可以給你買頭等艙放你的長腿，」今陽看著視頻攝像頭那邊，她老爸用彷彿大發慈悲的語氣說, 「你自己愛折騰就隨便你。」
「嗯，」今陽拖過沙拉盤子，「我家司機。」
今陽猶豫了下，盯著他的睡顏和眼底淡淡的黑眼圈片刻，並沒有叫醒他。
語氣里沒有一點兒要揍人的意思，甚至聽上去還見了鬼的挺開心。
艾佳昏昏欲睡，而今陽也並沒有怎麼用腦子去人認真思考什麼……這導致最後，趴在被窩裡和她視頻的少年居然聊著聊著就睡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
今陽打著呵欠跟艾佳問早安，然後放下手機轉身去洗臉刷牙，三分鐘后她拿起手機下樓，準備吃早餐。
今陽想了想，把對話截圖發給了艾佳。
「也沒那麼多人這麼想。」艾佳蹭了蹭枕頭，閉著眼睛說……是下意識動作，但是今陽覺得他這樣很可愛，「YQCB雖然最近狀態回升，但是粉絲心裏也清楚怎麼看都不是可以拿S系冠軍的隊伍，所以相比之下，他們更想讓ZGDX贏。」
「外面有點冷，」濱文說，「陳圓今天說，國內還有三十多度。」
今陽盯著對話框最上方那句（對方正在輸入中……）盯了半天，看著對方似乎有長篇大論要說……沒想到幾分鐘后，艾佳回復她的只是——
「做什麼的？」
「……」濱文看著有些驚訝地放下報紙，隔著一整張桌子看向今陽，看上去好像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什麼？」
那邊很快就了，少年好像是剛從被窩裡爬起來，他接通電話的時候還逼著眼睛，明明是視頻還傻了吧唧把手機往自己耳朵邊摁——今陽只來得及看見那張睡眼惺忪以不美好的角度無限靠近，然後她看見艾佳鼻尖上的青春痘，最後屏幕壓在他的大臉上，陷入黑暗……
YQCB戰隊對於這個結果可以說是預料之中卻也依然失落，但是他們很快地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在S4的最後一張門票爭奪賽中試圖為自己爭奪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