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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明擺著告訴杜希，你窩囊，我不怪你；你欠人家這份情，你老子替你還！

「杜老師，我知道你心裏有前妻，我和你一個科室十年，我看著你和她結婚，看著你為她辦葬禮，看著你一個人拉扯她的孩子，你嘴上不說，我心裏為你不平！不光我，連咱們醫院的同事都為你不平，你單身十年，我也追了你十年，我蘇燃從二十八歲到三十八歲這最好的十年，全都用在你身上了。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老天給了我你生病這個機會，現在你跟我說，你怕耽誤我……」

護士在那頭抱歉地說。

「最近怎麼話少呢？你三伯過生日，你也不說兩句。」

想著想著，二丫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情到深處，含淚哽咽。

一個很好解釋它不見了的東西。

蘇燃被杜家一大家子人盯著，有些拘謹，連忙舉起杯：「杜老師，別這麼說。都是我應該做的。」

幾個戰友手腳麻利地收著醫藥箱，整理著地上廢棄的，沾滿了血的棉球和紗布。

胡唯坐在後排靠窗，右手纏著紗布。

杜希的生日也在這個月， 他身體恢復的很好，出院以後，又休養了一段時間，最近剛剛回到醫院上班。

杜希笑一笑，鎮靜放下茶杯。

胡唯去虯城后自己和他通過幾次電話，大多都是他打來的，問問他的身體，最近一次也是幾個月前，他說要去集訓，通訊設備上繳，讓他別惦記。

上了回城的客車，車裡鼾聲一片，少數人低頭在和家人發簡訊，車廂十分安靜。

他們熱熱鬧鬧地在客廳打牌，她看著電視，耳朵里聽著他們在自己身後說話。

這話說完，一家人心中呵笑，姜還是老的辣啊！

杜星星愧疚，臉上帶著濃濃的自責：「排長，都是我不好。」

蘇燃擺了擺手，「今天當著你這一大家子人，我也把話放這，別說你五十五歲，你就六十五歲，七十五歲，我對你這份心也不會變！除非你再找，要不，我就這麼守著你。」

二丫心裏默默嘆氣，像供菩薩似的把她擺到自己卧室的窗台上。

胡唯低了低頭，故作漫不經心的問：「杜豌也在？」

如果有人告訴和*圖*書你，你幫人保管的這個東西價值千金， 而這個東西的主人不在， 你又恰好缺錢， 你怎麼辦？

小姑娘的臉壓在床單上，嘴壓得微張，黑漆漆地房間里，二丫靜靜地呼吸，眼睛被月亮映的明亮。

「爸。」

短暫休整完畢，要集合登車，有人吹著口哨下命令。

這才騰出功夫給他弄手上的口子。

「我七老八十那一天，讓她怎麼辦？

醫院考慮到他自身情況，把他從原來的急診調到醫務處做主任，主管行政工作。

他望著窗外掠過的片片山間風光，腦中想著杜希剛才說過的話，兀自發獃。

「很好，也沒什麼不舒服，醫院給我調到辦公室去了，工作不忙。」

二丫愁苦地和那盆蘭花面對面， 最後合掌朝它拜了拜， 嘴裏念叨著：「別死啊， 千萬別死……」

清越乾脆地聲音打斷杜希接下來要說的話。

「您身體怎麼樣了，要多休息。」

杜星星用礦泉水給胡唯衝著手上的傷口，又要拿棉球給他消毒。胡唯比了個手勢，表示不要緊。「都挺好的，您在哪呢？」

「今天你能說出這番話，不管我兒子怎麼說，你是好樣的。杜希積了八輩子德能有你這樣一個願意愛護他，照顧他的人，作為父親，我很知足。」

「他杜希天生就是這樣的性格，你說都說到這份上，他不表示，他活該，他命里沒這段福氣，但是我們杜家人向來是知恩圖報的，你對杜希這片心，我老頭子記下了，你當不成我們家兒媳婦，我認你當閨女。以後你就是我們杜家一份子！」

「好！」

他住在醫院包括後期休養，都是蘇燃在照顧，兩個人的關係在杜家人眼裡似乎有些心照不宣，乾脆藉著這次機會把話挑明了。

胡唯平靜地笑了笑。「您幫我給爺爺帶聲好兒。」

二丫嘿嘿一笑：「謝謝三伯！」

杜甘立刻伸手攔著，不讓兩人喝這杯酒。「不行不行，光感謝不行，你今天必須在這跟蘇大夫說明白了。」

也沒人勸她。沒人讓她，自己喝的有滋有味的。

「行，剛才你爺爺還偷著問我呢，問你在虯城學習的怎麼樣，順不順心。」和_圖_書

一家人給杜希慶祝生日，她也沒有表現的興緻很高，就自己坐在那裡一罐罐喝啤酒。

醫用酒精順著胡唯的手澆下去，他忍著皺了下眉頭，語氣似往常。「沒事，集訓回來車停在休息站，抽空給您打個電話。」

「小蘇……」杜嵇山擔憂地半起身，「你這是幹什麼。」

「我叫杜豌， 從某種意義上講，咱倆也算同根， 我知道你剛來我這裡有點水土不服，但是什麼環境總是要適應適應的，你前頭那位主人沒在，你就將就將就我， 我保證按時給你曬太陽， 澆水， 施肥，像春天般把你呵護，別死， 別死。」

二丫清了清嗓子，端起杯，還沒等說話，先打了個嗝。

她心中的思念像窗台上的那盆蘭花一樣瘋狂生長。

陪杜希一起來的，還有老爺子極力邀請的蘇燃。

「小楓走了以後，我那時對胡唯，對咱們家的人都說過，往後這半輩子我都不找了。這個想法直到現在也沒變過。」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手機在深夜突兀響起。

胡唯坐的地方似乎是條盤山路，對面是台大客車，應該是中場休息，車上不少人在下來活動筋骨，都全套的作戰服，背著各樣裝具，風塵僕僕的。

杜希看了看蘇燃，迎上她對他炙熱期待地目光。

那要看什麼東西了。

胡唯和杜希最後說了幾句，把手機按掉，被人扶著上車：「這傷回了市裡得趕緊找醫院，恐怕得縫針。」

「哦，好，好。」

「你好，是張桂蘭家屬吧。我們夜裡查房時剛發現的，老人已經走了……」

「老三，你住院的這段日子小蘇沒少為你操心，你看看，你是不是以茶代酒，好好謝一謝她。」

她在雁城給她姥姥找了個高級療養院，一年八萬塊錢，前兩天把錢交了，打算聯繫暉春那邊，把姥姥接到這邊來養。而且這事，是她辦完了才和家裡說的。

「哎，哎！」能在這時接到胡唯的電話，杜希倍感意外，激動地連連答應，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孩子要盡孝，誰能攔著，杜嵇山聽了也沒反對，還說她姥姥要是接回來，身體硬朗，別著急往療養院送，先ｗwｗ•ｈeｔｕbｏok.cｏm•cｏm接來他這裏坐坐。

樓下還是熱熱鬧鬧地。

「真沒事？」

杜嵇山流下兩行熱淚，這就算把小兒子的婚事拍了板！顫顫巍巍地受下兩杯酒，一改之前飯桌上的沉悶氣氛。

「杜老師——」

「你管我這叫搗亂哪？」

二丫這陣確實話少，總像懷著重重心事似的。

「別叫爸，這杯酒你本來就是該跟小蘇喝，叫我，你倆一塊叫，你只說今天是領著媳婦敬我，還是領著妹妹敬我。」

電話那端的胡唯坐在某條寬闊馬路上，似乎是剛從哪裡回來，一身的訓練服，聲音沙啞。

一直坐在牆邊默默無聞的二丫看她喝酒地動作，眼睛刷地亮了，這是女中豪傑啊！

「你這得趕緊消毒，感染了就麻煩了。」

「你少喝點，這兩天不說好了去接你姥姥嗎？」

蔫了，不愛說話了……

她記得年初時，家裡還不是這樣的。

杜嵇山有意趁著他生日在家裡組織一次聚會，一掃之前籠罩在杜家的陰霾。

杜希細聽著電話那頭嘈雜聲，心裏一緊。「你怎麼了？」

「生日快樂。」

「在你爺爺家，今天給我過生日，家裡人都來了。」

給什麼說法，杜希今年已經五十五歲了，他比蘇燃大了整整一輪還要多，蘇燃沒結過婚，也沒有孩子，跟了自己，是受天大的委屈。

一晃， 已經過去三個月了。

就這樣了，胡唯也不老實，還要打電話。

有人遞上紙巾勸她：「慢慢說，慢慢說。」

電話那頭是暉春養老院。

蔫了，怎麼就蔫了呢。

二丫坐著接起來，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來，小蘇。」杜希主動和她撞了一下，「還是要感謝你……」

說啥啊……

蘇燃執起桌上的白酒，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

不能耽誤撤離進度，也沒仔細處理，車停在非信號屏蔽區的山腳下，有人過來發通訊器材，讓他們給家裡報平安。

杜希沒做他想：「在呢，丫丫也好幾個月沒見著人了，不知道在外頭忙些什麼，今天回來了，蔫蔫的，也不太愛說話了。」

杜希被這話將到這一步，看看家中這一圈人，又看看坐在為首的老父親。

「但是——」

wｗｗ.hｅtubｏｏｋ.ｃoｍ.cｏm胡唯笑著用帽子抽了杜星星一下，寬慰他。「不怪你，是我自己沒注意，山裡頭磕一下碰一下的，正常。」

「我知道你們想說現在胡唯走了，我不該這麼犟，我身邊也該有個人，可這樣做，對小蘇不公平。我今年已經五十五歲了，結過兩次婚，小蘇呢，她沒結過婚，也沒有孩子，就這麼跟我在一塊，不考慮眼前，是不是也要考慮以後。」

蘭花枝葉向上高傲地舒展，翠綠纖細的身體，像一位遺世獨立地美人在用她傲慢眼神睥睨著周遭與她不符的世俗。

胡唯食指中指夾煙，大拇指掐著手機按著撥號數字鍵，歪著嘴角壞笑：「你管我給誰打呢？」

白酒火辣辣地順著喉嚨燒進五臟六腑，蘇燃抹掉嘴角的酒液。「老爺子，您別攔我，這杯酒我要不喝，剩下這話我也沒法說。」

坐在蘇燃身邊的，杜敬的妻子，也笑著按住蘇燃的手，示意她放下杯，聽聽杜希怎麼說。

……

「你在那頭，都好不好？」

兩人都舉著杯，要喝不喝地，被杜甘這一句話攪的十分尷尬。

二丫擰開樓上自己房間的門，連燈都沒開，直接趴在了床上。

捱過雁城的盛夏， 秋天如期而至。

該他說話的時候說，不該他摻和的時候，就抿著嘴一坐，微闔著眼假裝聽不見。他不作聲，就說明他也認可杜甘的話，也想往下看看杜希怎麼做。

平靜了下心情，杜希接起來：「喂？」

杜嵇山可是將這一句話發揮到了極致。

最近培訓班在搞拉練，為了實地感受戰爭環境下電子對抗的重要性，這群人被拉到了虯城外幾百公里遠的演習駐地。

「真沒事。」

中年男人的手在桌下攥的青筋突起，杜希心一沉，有破釜沉舟的決心：「領著媳婦敬您。」

他腳邊放著一個醫藥箱，身邊圍了兩三個人，都在給他處理手上猙獰傷口。

冷不防一聲老人叫好，驚的二丫一縮脖子。

胡唯從路邊站起來，「爸，不跟您說了，我得上車了。」

偶爾，也咬耳朵開玩笑，這個把那個氣的叉腰，照屁股就是一腳。

杜嵇山激動地拍著巴掌，眼圈都紅了。「小蘇啊小蘇……」

「那好，今m.hetubook.com.com天咱們家人都在，我也直說吧。」

最近，這是二丫生活里最重要的事情了。

只有杜希垂在腿上的手握了又握，最後，拿起杯：「爸。」

這個電話似乎對杜希很重要，他走到廚房的陽台上，還關上了門。

「哎，這話說的不對，哪有誰就天經地義該為誰做什麼，人家對你沒感情，搭著心血搭著時間白伺候你啊？」杜甘喝了一口白酒，辣的直咧嘴。「老三，你也別磨蹭，正好咱家老爺子，兄弟，孩子，全都在這，小蘇照顧你這幾個月，你得給人家個說法。」

都說不痴不聾，不做家翁。

剛開始一個班入學時互相不認識，關係生疏，三個月下來，睡過一個帳篷，穿過一雙襪子，管你校級還是連級，都像親人似的。

杜家上下一片寂靜。

吃到中途，說要把杜希的生日蛋糕端上來切，正逢杜希接了個電話，他低頭看著電話號碼，站起來示意家人：「你們先弄，我接個電話，回來吹蠟燭。」

在座眾人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杜希溫厚解圍，「心意三伯領了，咱家丫丫從小也不會說這些場面話，不說了。」

這山，一進就是三個月。

杜嵇山已經睡下了。

回來時，收拾器材撤退下山，杜星星扛著東西踩滑了腳，胡唯走在他前頭，反應極快地擔了他一下，一百四五十斤的大小夥子，身上又背著東西，胡唯也被帶倒了，好在人都沒事，受了點輕傷，胡唯的手磕在山石上，劃了長長一道傷口。

「要謝，要謝。」杜希端起一杯茶，鄭重地和蘇燃碰了一下。「小蘇，這段時間要沒有你，我也不能恢復的這麼快，你受累了。」

接著，在眾人目光中，她給自己壯膽兒似的，仰頭將酒干下。

「有點疼，忍著點啊。

被人這麼一提醒，二丫也不敢喝了，想著明天早點起來要開車去暉春，就獨自上樓休息了。

那時家裡人都在，胡唯也在。

這桶喝空了，再拎一桶。

一時寂靜，無人說話。

喝的眼睛都直了，她爺爺拍了拍桌子：「杜豌！」

「什麼事一會回去車上說唄，急吼吼的，給女朋友？」

杜希一哂：「你看，今天我生日，我說了算，你總跟著搗什麼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