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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山

作者:長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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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鵲還巣(六)

第二十六章 鵲還巣(六)

連跟她打招呼也沒精神頭了。
對方都會用她的姓氏開玩笑:呦,和這個姓可少見,別不是和珅的後代。
二丫低頭看了看自己,雙手一插腰, 懨懨回家了。
「其實說起來,我們見過的,就在雁城。」
和二丫年歲相仿的小夥子一看她這態度, 馬上把電腦轉過來:「沒問題啊姐!你看看你要什麼樣的?想離哪兒近?是商圈, 還是學校。」
她克制著自己的情緒,「認識的,那時,你,我,衛蕤,我們仨個整天在一起。」
二丫憋著不吭聲,眼珠子骨碌碌一轉,把這小院的情況摸了個差不多。
衛蕤從床上起來,出去倒了杯水:「你和小春聊得怎麼樣?」
「對啊,有小院兒,養花花草草也方便,沒事搬個椅子往門口一坐,涼快著呢。」
可,那欣賞僅僅是到達眼裡,進不去心裏的。
二丫輕點頭,嗯了一聲:「謝謝你了。」
「你叫什麼來著?」
虯城的風刮在臉上,街景陌生, 人也陌生,走著走著,二丫就掉下來兩顆金豆豆,她用胳膊在臉上胡亂一抹, 心想:我真是一點也不喜歡這裏了。
簽了合同交了錢,中介跟小院里的大爺大媽招手,「那個……各位,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咱們新來的租戶,以後就都一塊住了,街坊鄰居什麼的,能幫忙就抬個手的事,那個姐,你叫什麼來著?」
「哎呀……隔三差五就往這領些個不正經的小青年,怎麼著,不把我們這地方禍害了,心裏不痛快?」
救過她的命?這怎麼論?
小胡爺打著轉向,不動聲色:「你是他兒子你知道的這麼清楚。」
「孩子,從哪兒來啊?」
「我們……以前認識?」
「你就說知不知道。」
「……」
帶二丫看房子的時候,小院里有幾個老頭老太太在樹下打牌,看見中介又領著人來了,一個禿瓢大爺臉上貼著紙條,陰陽怪氣的:「您又來了?」
踢著院子里的小石頭子兒,二丫撥開門帘,愁雲慘淡地坐在沙發里。
這下胡唯徹徹底底想起來了。
和小春弄了弄頭髮https://m.hetubook.com.com,有些不知從何說起:「你先坐。」
禿瓢大爺打著牌頭都沒抬:「不容易,我們這幫人容易啊,一個月那點退休金,甜頭全讓三環那幫拆遷戶掙了,你們中介還天天來添堵。」
沒上下水,上廁所多不方便。
「兩千二。」
「哎,有了。」小夥子想起前一陣收的房源,調出圖片給她看。「滿足您一切要求,紅星職工廠的老房子,就在紅星衚衕,正經的四合院,能讓您那花兒曬太陽,街坊四鄰都是國營廠退休的大爺大娘,都倍兒正義,有廚房還有沖涼間,就是沒上下水。」
衛蕤低笑:「叫聲爹就那麼難?」
「他家在哪兒?」
「杜豌。」
不可否認的是,和小春是個很有女性魅力的人,她很漂亮,一顰一笑風情萬種,尤其是她自信地擺弄頭髮,或眼中不堪哀傷地望著你時。
「你還救過我的命呢,你記得嗎?」
中介小夥子賠笑加鞠躬:「這回是正經人,比您親孫女看著都正經!」
那串數字在嘴裏默念了兩遍,二丫『呸』地一聲!
正哀愁著,姚輝給她來電話,告訴她幫她聯繫工作的事情有信了。
他那天也是這樣,在屋裡點了個炭盆,背對著自己,為她烤地瓜。
「看你想要什麼樣的,是自己住啊還是跟人合租,自己住是兩居還是一居,對硬體設施要求高不高。」
「沒這個價。」
「都什麼價?」
「你好,找我有事嗎?」胡唯淡淡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站在茶台邊上,不知道為什麼,他又開始隱隱頭疼了。
「我要自己住,不跟人合租,房子多大都行,最好安全。」二丫抱著花,一低頭,想起這趟不光只有自己,懷裡還有個金貴寶貝。「哦對了,還得是陽面,我要養花。」
沒有開場白,也沒有互相打招呼的客套。
「就那樣吧,以後你別安排這事兒,見面都不知道說什麼。」
「不客氣,回頭房子要有什麼事你就找我。」
「來找工作?」
二丫坐在小樹下,抄著報紙,清清嗓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學著電視台播音員的樣子嘰哩哇啦就翻譯了一大段。
二丫仰頭:「都入秋了誰還乘涼,屋裡有暖氣嗎?」
「嗯,輸了你貼我臉上。」
這一路,她坐在他旁邊,用餘光小心翼翼地盯著他。
「那我先走了?」
「哎呦,離那地方近的還真不太好找,真想住,你得去那邊的中介,但是我們這離地鐵近,你導兩趟線都不用多遠,出了小果園那站就是。」
大爺嘿地一樂,把手裡剩下的牌全都順順噹噹地打出去了。
「雁城?」
「我叫杜豌,豌字不好記,您叫我二丫也行,我們家裡人都這麼叫我。」
大爺將信將疑:「出這個?」
「哦,對,杜豌。大爺大媽,她叫杜豌啊,雁城過來打工的,小姑娘不容易,您們多幫襯。」
兩條腿能追上四個輪子嗎, 何況那四個輪子屁股後頭還帶著T,六缸機械增壓, 衝勁不知道多足。稍踩油門, 黑色車身很快就無聲無息淹沒在霓虹街道中。
「呦,還會說外語呢?那你給我說說——」大爺抽出打撲克墊的報紙,指著一個標題。「嘖,就這個,前兩天開的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高級別會議怎麼說啊?」
考我?年年期末考試第一不是白來的!
她還在為剛才撞見胡唯的事情煩惱。
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和胡唯這次見面,她很緊張,生怕他覺得自己利用衛蕤找他出來,對她反感。
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這地方,他說了算。
「那車你別著急還,岳叔這幾天出差,沒在家。」
國營廠老職工,顧名思義,住的都是老同事,老同事嘛,認識多少年了,抱團排外,不喜歡被外人打擾,從他們對中介的態度就能看出來。
胡唯送和小春回家后,在車裡給衛蕤打了個電話。
二丫想起遠在雁城的,胡唯的那個老房子。
這頭,胡唯送和小春回家,在她的指揮下將車停在她家門口,和小春解開安全帶,還眼中含憂:「你對虯城的路不熟,能找回學校嗎?」
「兩千五,押一付三,最m.hetubook.com•com合適的價格了!」
衛蕤從床上微坐直:「誰家?」
這個中介呢,看說話不像本地人,和自己年齡相仿,搞不好也是外地來打工的。雖然靠中介倒賣房子賺錢,但是對同齡人,或者說和自己境遇一樣的人,還是有幫扶之心的。
找了兩套,看了實景照片二丫都不是很滿意。
「行——那就信你一回。」大爺又往上盤了盤腿,丟出兩張牌。「走你!」
「念過,會的可多了,外語還能講兩句。」
搖搖頭,胡唯掩飾性地咳嗽一聲遮掩笑容。
看他目光里的疑惑,和小春黯然:「我們兩家住對門,那時我家裡著火,是你衝進來把我順出去的,那年我十二歲。你為了救我,跳窗的時候砸傷了頭。」
「你會幹什麼啊?念過大學沒有?」
中介尷尬笑笑,對杜豌打了個招呼,「姐,我走了啊……」
大媽們哎呦一聲,紛紛扔了撲克,各自散開要去做飯了,留下禿瓢大爺和二丫一唱一和地。
我記他幹嘛呀!
和小春最討厭別人用這個開玩笑,誰不知道和珅是歷史上有名的奸臣!為了哄女性開心講著一些自以為高雅幽默的笑話,殊不知賣弄著肚子里那點八旗的老歷史更彰顯無知。
二丫難過的,不是他親了自己不認賬。
二丫在屋裡左看看右看看,覺得很滿意,她沒住過這樣的房子,一時新鮮。站在門口喊:「哎,行!我租了!」
「最好離航天XX單位近一點, 不近交通也要方便。」
送走中介,二丫在屋裡放下花盆,擱好了箱子,走到那些正在打牌的人堆里,就站在那位禿瓢大爺身後。
「二丫,回來了?」
「哎,您這就不懂了,乘涼就是個意思,是說啊,這兒能聊天解悶,暖氣……虯城沒暖氣,冬天要是冷了,能燒爐子,點個炭盆。」
「不錯,沖你剛才支我那兩把牌,以後有事兒吱一聲,晚上沒飯轍了,上大爺家來吃,但是有一點,我小孫子外語作業不會了你可得幫著輔導輔導。」
二丫難過的是,他才走了四五個月,就已經忘了自己,扭臉投入了敵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的陣營。
「對,那家叫應園春的飯館,我擋了你的車。」
聽出胡唯譏諷態度,衛蕤極為敏感地察覺了一件事:「……你在雁城時就有人了?」
同在異鄉為異客啊。
他媽還真是,那小姑奶奶不在身邊竟然還像在眼前似的,都魔怔了。
抱肩看了一會,二丫指著他的牌:「你得出這個。」
「那家公司高翻是我朋友的朋友,聽說門檻挺高的,答應讓你明天面試先去看看,不成,我再給你想別的辦法。」
「再見!」
說是朋友見面瞎聊,和小春眼裡的情可是真真的,她看著自己的欲言又止,欲說還休,讓胡唯如坐針氈!
一聲譏笑,你還真當小胡爺傻哪!
一陣沉默,聽筒里靜的聽得見胡唯的呼吸。
難怪自己看見她心裏不舒服,也說不出什麼原因,上次在車裡也是這樣,腦仁疼的厲害。
「多少錢?」
「二丫好,這名好記。」
「雁城。」
不過——
香車美人,香車美人。
她為你難過,你會感到抱歉,但並不是心疼。
下巴緊繃的線條,扶著方向盤漫不經心地樣子,換擋時的手,那雙純凈認真的眼睛,處處讓小春著迷。
而且他說過,革命生涯常分手。
「誰搗亂了,數你臉上貼的條兒多,我好心幫你。」
中介的小夥子不作聲在電腦上找房源,撇著嘴,輕抖著腿。心想這大姐夠有意思的,自己都窮的找房子住,還要養花。
「……算是吧。」
以往,和陌生人第一次見面,別人介紹說:這是和小春。
二丫直眉楞眼地跟著跑了兩步,車沒追上,倒是把號牌背下來了。
三個大媽互相看看,「沒有,你走吧。」
兩人一見面,他也果然皺起眉頭:「你不是順順的……」
一聲慵懶地:「喂?」
這一問,和小春鼻子一酸,眼裡閃淚光。
拿著撲克牌的禿瓢大爺歪著嘴一回頭,翻了個白眼。
這樣一句輕描淡寫的話,擺明了讓她別謝,別記,讓和小春如何釋懷!
禿瓢大爺一回頭:「丫頭,租了房就好好住,回你自己屋拾掇東西去,別搗亂。」
見二丫猶豫,小hetubook.com.com夥子回頭使了個顏色,於是一幫搞中介的年輕人上來當說客:「這房子挺好,您一個人住,還要挑什麼樣的啊。」
望著車尾燈一直亮到看不見,和小春才轉身用手捂著心臟,嘴裏一連串念叨著『不行了不行了』。
「有什麼不知道的,當朋友瞎聊唄,小春兒特能侃,也不是讓你跟她相親。」
「你聽裴順順瞎說,我們是好朋友,不是他女朋友。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和,叫和小春。」
……
她就那麼站在你車后,歪著頭插著腰看著你,發現他跟別人在一起,掄圓了胳膊一聲吼:好哇!你個叛徒——
「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小時候的事了,都多少年了。」小胡爺洒脫地坐在和小春對面,四兩撥千斤道。「在雁城,你也沒認出來我不是?」
畢竟兩人也沒明確了到底是哪樣的關係。
和小春那一身黑色緊身的小裙子, 胸口開的那樣低, 刺眼哪!
「好嘞好嘞!」一溜煙跑過去,中介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早就揣在身上的合同,遞過筆。「我這都帶來了。」
「你是他兒子知道的可還沒我清楚呢。」
她和小春認準的人,什麼時候放棄過?
「再見。」
二丫傲氣,「這才哪到哪。」
胡唯右手搭在方向盤上,點點頭。
小夥子連忙站起來喊:「行,行!現在看房子,回來簽合同。」
拉攏戰果頗豐,二丫抄起小板凳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大爺被唬住了,瞪著眼:「真會吶?」
二丫抱著花盆,叮叮噹噹的站起來要拎箱子走。
衛蕤這麼一問,胡唯握著方向盤鬼使神差地又去看後視鏡,不知怎麼,他總覺得看見了二丫,和小春兒一起出來時這種感覺就愈發強烈。
她煩惱抓抓臉:「再貴一點的呢?」
拎著箱子直接衝進中介,說, 我要找個房子,最好是能馬上住的。
她在虯城的住處,是下了火車臨時找的。
「嘿嘿,是,有人想看看房。」
「嗯……」
從外頭吃了飯回來,沒見她剛才興沖衝出去的樣子,有點耷頭耷腦地。
要不,他也沒必要和這些爺爺奶奶們賠笑,請他們照顧自己。
「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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