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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蕤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在大皮椅里漫不經心地轉了個圈。

戴著眼鏡的，頭很圓，有點禿頂的男人。

最近他手裡有個和一家英國貿易公司再談的項目，英國佬辦事認真，郵件往來幾回，見銀行這邊遲遲沒消息，打算派一個談判團來攻堅。

有一次秘書婉轉傳達：楚總想約您晚飯。

也不管二丫說的是不是真的，直接帶著她走到寫字樓外，朝秘書一抬下巴：「把晚上那事兒的資料給她一份。」

「呵，這麼好人家怎麼沒用你。」

「哦好！」

「對對，就是她。」

行至電梯門口，正好撞上面試出來的二丫。

接著，椅子一轉，對著電腦。「三千，午餐免費，不繳社保，」

本來就是走後門，當然對方說什麼就是什麼。

工作不好找哇，實在不好找。

「一直負責給我們提供專業技術支持的中譯公司，楚總點名要您親自去領人，不然——」

「最近公司沒招人啊，誰介紹你來的？」

她一進大樓， 負責接待的前台亂成一片， 全都是來這間寫字樓辦事的訪客，她擠進去， 「你好你好，我是來中譯面試的。」

「對不起對不起。」二丫蹲著把那把車鑰匙拾起來，不經意看到一個B字標識，縮了縮脖子。

「你知道咱現在不招人啊……」

長此以往，被哄著捧著的衛蕤總監就養成了做事十分隨心所欲，態度十分囂張乖戾的性格。

就這件事，把楚虹搞得下不來台，決心要抓住機會治一治衛蕤。

她不喜歡別人為了自己求人，那滋味很不好受。

秘書深吸氣：「翻譯那邊出了點問題。」

一般這種事，他只要人去了就行，至於會議安排，談判流程，都有別的部門在做。

他哪有那個心思。

二丫一溜煙鑽進去，電梯門緩緩合上，衛蕤對門外臉色鐵青的楚虹露出個『再見啦』的微笑。

「面試翻譯？」

衛蕤按著電梯鍵正在裡頭等她，有些不耐煩：「快點啊。」

二丫小媳婦似的跟著趙博文走到玻璃門的門口，裡頭坐著一個中年短髮女人，穿著全套黑西裝，很精幹的樣子。

工位上貼著塊牌子。

衛蕤被逗和_圖_書樂了。「會金融嗎？」

低眉搭眼的進去，二丫先跟人家鞠了一躬，標準的九十度：「您好，我叫杜豌。」

衛蕤坐進後排，還往裡挪了挪，留出右邊位置。見二丫站在外面不上車，低頭往外看：「上來啊——」

按理說，外資銀行，高管不懂外語說不過去啊。

有駱駝不說馬，現在這人幹什麼事都全憑一張嘴，關鍵時刻，還得談判桌見真功夫。

人力主管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能來這樣的地方工作還要講報酬是非常天方夜譚的事。

「你在哪呢？」

衛蕤陰惻惻的眼風掃過去：「不然怎麼？」

「確實很急，兩條流水線先期籌備已經完畢了，就等著放款生產呢。」

「哎您好， 我是姚輝介紹讓我聯繫您的，約了今天面試。」

男人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行，你在樓下等著吧，我給前台打電話。」

撞的衛蕤手裡的車鑰匙鬆鬆掉在了地上。

本來就是風月場的老手，彼此你情我願的事情，衛蕤沒放在心上，卻沒想到楚虹對他動了心。

「那你讓她進來吧……」

指甲戳著衛蕤胸膛，咬牙切齒：「別人去我不放心。」

「姚輝？」一陣敲鍵盤的聲音， 男人喘了口氣兒， 懶洋洋的。「啊， 我知道了，杜……杜晚。」

秘書哪敢把那位楚總的話原封不動地說出來，只挑著不惹他生氣的話講：「不然，現在人才短缺，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二丫腹誹，三千，三千我還不來呢！

荷立銀行是外資銀行，貸款在國際資本市場上不受指定項目和地點約束，自由匯率隨意往來，這樣，衛總監手裡的權利就顯得相當大了。

找到二十二樓中譯的辦公間，一進去，就感受到濃濃的嚴肅忙碌氣氛。傳真，電話，複印機，聲音交錯不停。

「你好——」

事情要往回倒一倒，從前兩天說起。

之前說過了，衛蕤這人，做事隨性。

趙博文一推眼鏡，還是壓低聲音，像兩人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買賣似的。「你先等我一會，我進去給你說說。」

混跡商場，對與男人交往分寸拿捏得當，深知衛蕤這ｈtｔps://m.heｔubook.ｃｏm•ｃoｍ樣的人非自己能降服，楚虹也沒想和他怎麼樣，只是挑準時機約一頓飯，撒嬌開些不痛不癢的玩笑。

二丫打量打量衛蕤，覺得他似乎比楚虹還像老闆，機靈又掏出簡歷：「給——」

敲敲門，女人抬起頭，趙博文掛上一副笑容：「李姐，忙著哪？」

二丫熱絡湊上前去：「是我！」

生意往來上的情趣，衛蕤接招，是給面子；他要打定主意不理，誰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瞥一眼門外站著的二丫，「是她嗎？」

各方財主有資金鏈緊縮，想擴大業務規模把算盤打到外資貸款的情況不在少數，想貸款，就要找衛蕤，衛總監一天事兒那麼多哪能都照顧到啊，這時候，就看誰懂眼色。

國際貿易部，譯員，趙博文。

「對，杜豌。」

聽了這話，純屬等電梯無聊，衛蕤回頭看了眼二丫。

「你，跟我走吧。」

哼著歌在椅子里轉了兩圈，衛蕤伸了個懶腰，拿起車鑰匙往外走。

二丫這就算徹徹底底地上了他的賊船！

秘書頷首，為衛蕤拉開後車門。

一彎腰，鑽進車裡。

他似乎常來這地方，人一進大門，就有接待站在一樓為他刷門禁，按電梯。

他不悅，輕皺眉。

中譯公司的經理楚虹，長年與荷立銀行有合作，一次年會受邀出席，由人介紹著和衛蕤喝了兩杯酒，衛總監一身定製西裝，人模狗樣的斯文相，引得美女嬌笑連連，當晚就滾到了一起。

前台女孩電話兩三台換著接聽， 頭也不抬：「中譯今天沒面試，他們人力也沒通知。」

又是隨手一指，「往後。」

「衛總監可真是忙人，想見你一面還得公事公辦。」

咚地一聲。

「那就談唄，跟我說什麼啊？」

「英語說得怎麼樣啊。」

好不容易擠進電梯，二丫鬆了松大衣領子，熱出一身汗。

二丫受氣包似的：「狗眼看人低唄。」

「英語。」

文件夾重重地合上，秘書一縮肩膀，用記事本擋住臉。「您自己在外頭欠的風流債，話是帶到了，可千萬別沖我發脾氣！」

「是是是，小姑娘一個人外地來的，挺不容易的，跟我和_圖_書還是校友，這樣，您看看，實在不行先掛實習生讓她待一段時間唄。先面試……」

「往後。」

再一看，籍貫，雁城！！！

衛蕤心有靈犀地露出笑容：「害怕啊？」

電梯到達樓層，衛蕤一背手，攥著二丫那份簡歷，對她下了個他以後每每想起腸子都要悔青了的決定。

可荷立銀行荷立銀行，衛蕤精通的是荷蘭話，英語涉及到大量專業詞彙時，也得做功課。

姚輝給二丫介紹的那家公司， 是業內有名的高門檻。姚輝把她介紹到那家公司之後，將需要聯繫的人的電話號碼轉發給她， 讓她到了聯繫對方。

「是，也是我同學托到我這了，姚輝你不知道嗎，上回咱一起吃過飯。」

「坐吧，帶簡歷了嗎？」

二丫扭頭奇怪看了楚虹一眼，又看看衛蕤。

衛蕤淡笑一笑，沒說准，也沒說不準：「楚經理親自上陣，豈不屈才？」

二丫氣餒站在人群后， 拿出手機按照姚輝給她的那個號碼聯繫對方，電話響了很長時間才有人接，是個有氣無力的男人：「喂？」

「行。」

前台拿出一張門禁卡刷磁，在電腦上噼里啪啦輸入信息：「給，二十二樓中譯公司，左側找雙號樓層停的電梯。」

二丫找到門口一個工位坐著的女孩，聲音放得很輕：「你好，請問趙博文在哪？」

二丫試探著問：「實習生一個月多少錢？」

都是一個部門的同事，何況人就在外面等著，人力主管就是再不滿意，也得象徵性地看一眼，問一問。

「誰讓你干違法的事了，剛才你不挺厲害的嗎，碰見真章就不行了？」

衛蕤也沒答話，祖宗似的伸著一根手指，二丫瞅瞅他，把鑰匙掛在他手指頭上，直起身來。

「北二外。」

可，這裏頭搭著姚輝的人情哪，再不情願，也還是要認真對待的。

二丫小心張望，能看出來人力總監眉頭微皺，很嚴肅的樣。

趙博文千恩萬謝地鞠躬出來，給二丫使了個眼色：「進去吧！」

二丫正低頭往包里塞簡歷，腦子裡想著剛才人力主管對她說的話：「你經驗不錯，但是學歷低了點，我們這實習生都滿額了，回頭我跟經理彙和圖書報一下，有消息會通知你的。」

「比你說中國話好。」

差不多等了五分鐘，前台才喊：「杜晚，杜晚是誰？」

衛蕤哼著小曲，悠閑自在。

「真行？」

呼——

小丫頭長的挺好，白白凈凈有靈氣，說話也不怕人，還理直氣壯的。

「我之前做過國際貿易博覽會，給西納德電氣公司。」

衛蕤半抱不抱地扶著美人腰，在她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鬼話，惹得楚虹耳根都紅了，也沒提晚上翻譯缺人手的事，在她辦公室略坐兩分鐘，最後楚虹親自把人送出來，還挽著衛蕤的手撒嬌：「晚上那場談判，我去好不好？」

之前介紹過，衛蕤，荷立銀行信貸總監，俗稱，專業放貸的。

中譯招人，向來都是針對各大院校直接招，每年就秋季那麼一次，二丫來的時機不對。

「哪方面的？」

「對……」

楚虹皺眉，上前想攔，衛蕤拎著那隻車鑰匙的手已經接過了她的簡歷。

二丫心想也不能把姚輝和趙博文出賣了，開始編瞎話。「沒人介紹，是我自己聽說的，來碰碰運氣。」

這公司的企業文化都是看人不抬頭，只忙自己的事。「嗯，杜豌是吧？」

秘書彙報到他這裏，他頭疼地揉揉太陽穴：「急什麼啊？」

二丫看著鋥亮鋥亮地賓利，猶豫了。

門重重一關。

二丫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

垂眼一掃，名也挺有意思。

徑直走到二十二層經理辦公室，百葉窗全拉，看不見裡頭的景象，衛蕤推門進去，緊接著就有美人投懷送抱勾住他脖子嬌軟抱怨。

「那我……」

轎廂無聲運作。

沒頭蒼蠅似的找了好幾個，找的嬌生慣養地二丫有點急惱，才在最後一排看見到正主。

這個『治』，要治的恰到好處，既不能讓衛蕤反感，也要表達自己委屈的心意。

感覺自己真的一無是處似的，有點窩囊。

氣鼓鼓往包里塞簡歷的功夫，她就撞上了從走廊和楚虹並肩出來的衛蕤。

於是心一橫。

衛蕤在前，二丫在後，一個問，一個答。

二丫摳著包包的拎手，哼哼唧唧：「我不幹違法的事。」

「你好，我想問下趙博文。」

「我在樓下，聯heｔuboｏk•ｃom.ｃoｍ繫前台，前台說你們今天沒有面試，不放行。」

「哪兒畢業的啊？」

二丫看看這台小汽車，看看衛蕤的秘書，也不像做壞事的。

與此同時，衛蕤一臉厭世樣將車停在這幢高級寫字樓下，隨手將車鑰匙拋給保安。

如果說剛開始二丫對這個地方還有點畏懼，看完趙博文為了自己那樣求人，心裏一下子就多了幾分抵觸。

前段時間，衛蕤心情好，還有閑心應付，偶爾飯後也一起逛街，送美人禮物。後來工作上壓得事多，加了幾天班，衛總監嚴重缺覺，就冒出了生人勿近的德行，什麼佳人有約晚餐紅燭通通不理。

呵！

都是人託人的關係，這個時候就得向無數畢業求職的學生一樣，為了一個機會等待忐忑不已。

「等會啊。」敲完大半段譯文，趙博文才從工位探頭往盡頭的玻璃辦公室看了一眼，然後拿起胸卡戴上，低聲對二丫說。「你跟我走，帶你找我們人力資源的總監。」

衛蕤最近對雁城這地方很感興趣，也許是因為胡唯是從那裡回來的，他總想知道知道這雁城的風土人情，看看到底什麼樣的水土。

於是心性上來，就問了一句：「你學什麼的啊？」

天天窩在姚輝那個小中介公司里， 哪見過高級寫字樓這樣的大場面，一個個衣著亮麗光鮮的漂亮女孩，拿著手提電腦，端著咖啡，穿著高跟鞋在大樓里如履平地。

因為二丫脖子上掛的是訪客卡，楚虹生出維護衛蕤的態度：「你是來幹什麼的？」

話還沒說完，有人就又把她擠下去：「小姐，我去十六樓百佳。」

然後一陣交談。

二丫看看楚虹，看看她的胸卡，有點慫：「面試的。」

「國際貿易，談貸款。」

「誰也不行啊，就是我招也得楚總批，不通過她誰都沒用，再說現在本科簽不了合同。」

杜豌。

衛蕤困得黑眼圈都出來了，仰頭往休息室一躺，被子蒙臉：不去！

因此，許多涉及對外合作的業務，就都委託給有合約的翻譯公司做。

「帶了。」二丫把包里裝訂好的簡歷掏出來，老老實實地遞過去。

要知道二丫可一直都是個自由職業者。

衛蕤抬眼：「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