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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山

作者:長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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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鵲還巣(十)

第三十章 鵲還巣(十)

「那你之前也這樣對過別人嗎?」
「縫了針?」
於是開始犯了倔驢地脾氣:「我不回!我又不是來找你的,你憑什麼趕我回去?」
「叫什麼蘭?」
看見胡唯這麼大反應,噗笑。「你不知道?」
想起這,二丫又有點惆悵,垂眼看見他放到膝蓋的手,一道不長不短的傷疤。
後來胡唯調到雁城,辦公室里光禿禿的,他總覺得差了點意思,就把它搬到了單位,一直照料著。
「親過幾回?」
「你這心裏素質不行啊,想在部隊找對象,還不想時刻接受同志們的監督?」
他這是攆自己?她又沒給他添什麼麻煩。念至此,二丫想起他那天和美人並肩上車的場景,又恍然大悟。
胡唯冷聲一笑。
女幹事聽了這話,將胡唯從頭到腳看了一番,心想:沒看出來,他平常也是深藏不露哩。
「你還狡辯?那天我都看見了,就在街對面,你跟她從裡頭出來,她還上了你的車。鬼知道幹什麼去了!」
胡唯摔她那一下摔的不輕, 二丫直接翻個倒仰,拱了半天才掙扎著坐起來:「那是!人緣好著呢。」
胡唯環顧這間屋子,靜靜打量著她住的地方。「怎麼住在這呢?」
「咱倆這樣算什麼呢……」二丫煩惱地拄著腮幫子,有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你親我,是因為喜歡我,還是因為我說的話讓你找到了共鳴,你可憐我,覺得是一種心理安慰,有的時候,人是很難分清楚究竟是喜歡還是同情的。」
她姥姥沒了, 按理說, 杜銳確實是她最親近的人。可, 杜銳在虯城沒安家, 現在還住在單位的宿舍里,人又常年在外出差,就算她跟來這兒,杜銳能怎麼照顧?
「憋回去。」
他朝她努嘴:「使勁兒,鼻涕快吃肚子里了。」
「你不回,爺爺怎麼辦?」
從那以後,她總是找機會在胡唯辦公的這棟樓里辦事,和他說幾句話。
把花臉擦乾淨了,二丫還跟他指著桌上的暖瓶:「你給我倒點水。」
半晌,他拍了拍二丫肩膀:「杜豌同志,前路艱難,孤入敵營,組織時刻擔憂你的安危。」
這事還得往幾年前倒,他剛租回那間老屋子,m•hetubook.com.com拾掇東西的時候看著那花耷頭耷腦的,快乾死了。
二丫理解地擺擺手:「走吧,讓人知道你不在,該挨罰了。」
「幹什麼去了問你自己呀,你問我幹什麼。」
「嗯!」
「這兒方便唄。離地鐵近, 想去哪去哪。」
可小胡爺想的很明白,金錢觀大著呢,這東西只有換了錢,才是錢。
小胡幹事咧著嘴笑,毛巾用力在頭上擦了擦水,悠悠嘆息。
「這花是你的嗎?」
一句話點破女孩心事。
他把自己批評的一無是處,二丫窩囊極了。
「所以你喜歡我才親我。」
一時屋裡安靜,只有呼吸起伏。
「再說了,你不在通訊連里待著,總往操場跑什麼啊。」
難怪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那才不是幻覺,她就在對面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呢!她不僅盯著自己,還記下了他的車牌號,剛才怕他不認似的,清脆倒出了那一串數字。
「很好,至少在起跑線上咱倆是一致的。」
二丫腦門抵在玻璃上,因為呼吸,一團霧氣在她臉前氳開,讓人看不清面目。她笑著在跟他說再見。
胡唯明白她說什麼了。
「我小時候在暉春幼兒園想媽媽的時候就哭,我們班的楊健健看見我哭,就問我怎麼了,我說我想媽媽了,他就蹲著陪我,給我擦眼淚,還親了我一下。我知道那個叫同情。」
他還是記掛著另一件事:「過幾天給你找個房子,換個地方住吧。等大哥回來了,你找他玩兩天,就家去。」
她那時只覺得沒出息,有什麼可哭的呀,你老公,你孩子不愛你,就自己愛自己唄,現在想想,這哭也不是軟弱表現,是一種情感發泄,發泄出來,困了,倒頭就睡,睡得還香呢。
胡唯又往後倚了倚,和二丫拉開一段距離:「哭累了那就聽我說,你那天見的那人,叫和小春,是……是我以前在虯城住著的鄰居,我記不住她了,見面就聊了一會。還有今天和你在一塊的,衛蕤,我們仨從小就在一起。」
胡唯擰開茶杯蓋兒正要喝水,聞言側了側臉問。
這個笑容,是之後很多年小胡爺在廣闊天地、巍峨高山、白www.hetubook.com.com雪冰川上每每想起,都覺得似乎也不是那麼寂寞的笑容。
「爺爺身邊一大家子人照顧呢,我在,也幫不上什麼忙。」
二丫又拱了拱身體,不太情願:「不知道, 他電話沒信號,打不通!找不著人!」
「你的手怎麼了。」
晚上吃完飯自由活動,胡唯去操場跑步,跑的滿身是汗,胡萌萌就站在樹下等他,給他遞水,拿毛巾。
二丫也重重地回拍他:「戰友放心,我將不畏犧牲,不畏艱難,還望你時刻牢記原則,堅守戰地,捍衛家園!」
貓兒乖順地讓大爺摸著,瞄瞄兩聲。
兩聲齊齊地。
小胡爺認真回想了一下,有點遺憾:「沒有。」
二丫也沒客氣,就著胡唯的手重重擤鼻子。
胡唯失笑,這讓他怎麼說?
二丫恐自己表述的不準確, 「不是幾百幾千塊。」
人一旦從一個地方離開到另一個地方生活,會潛意識把離開的那個地方划為心裏的歸屬地。
說別的,他都認,只最後一條,胡唯不同意:「我什麼時候泡姑娘了?」
可二丫哪裡理解,她以為他瞧不起自己,十分羞惱:「沒人要我也沒管你要錢花!你操什麼心!我今天還賺錢了呢!」
這女幹事家裡條件很好,父母做生意的,只因一心有個從軍夢,才到部隊通訊連當兵,去年提幹才被借調過來。
這東西放在她這,快成了心理負擔,不光因為它是個稀罕物,還因為這東西是他母親留給他的遺物。
送胡唯到門口,鎖好了門,二丫趴在屋裡的窗戶上望著他夜色中的背影。
「年輕人呀——」大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闔眼靜聽。
二丫遲疑著搖搖頭。
「這個,喜歡和同情還是有區別的。」他咳嗽了一聲,像給她上課似的。「你看啊,你在路上看見乞丐,你會同情他們,給他們錢,或者心裏不落忍,給個擁抱。但是你會親他們嗎?」
走了兩步,胡唯忽然回頭看她。
小胡爺暗中攥拳,眼底一抹濃濃地,化不開的撼動。
他那去世的老娘也不知是用了什麼神通,給他留下這麼個值錢物,還捎帶手幫他招了個桃花。
「別想,想錯了。」小胡幹事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屁股坐到水泥台階上,兩隻手臂向後撐著身體,眼睛關注著對面踢足球的戰況。「我家裡沒什麼人了,我母親去世好幾年了,就一個爹,在醫院當大夫,工薪階層,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剛走的那幾天,它都沒精神了,我怎麼照顧它都不行,可能是雁城夏天太熱了,後來我去花卉市場換了肥,就慢慢好了。你說植物跟動物一樣嗎,也認主人?」
胡唯深吸一口氣,試圖把她這個觀念糾正一下。
禿瓢大爺躺在家裡床上,用大蒲扇趕著蚊子,聽見隔壁屋裡爭吵,摟著自己養的貓順毛,自言自語:「六寶,聽見沒,小戀人兒才見面就吵架。」
開花時,通訊連有個女幹事來他這屋裡送文件,看見窗檯,眼睛一亮:「這是誰的花啊?」
二丫不聽,自己哭的正起勁兒,邊哭邊想,她現在能理解自己在雁城時,認識的那些大姐為什麼跟自己說家長里短的時候總喜歡掉眼淚。
哦,見到爸爸了,找到了小時候的朋友,那,就算是回家了。
二丫吸著鼻子倒抽一口涼氣,什麼小胡哥!天下烏鴉一般黑!
胡萌萌氣的臉紅,跟胡唯說:「你看他們啊!」
二丫搖搖頭:「不哭了,哭累了。」
「就一回。」
哦——
本來都給了錢要走的,賣他東西的老頭多了句嘴:「蘭花嬌貴,你要是愛好這個想養,最好找個明白人給你看看。」
「我有你啊。」
胡唯不瞞她:「見過一次。」
看見窗台上那盆蘭花,胡唯碰了碰葉子。「怎麼把它也帶來了。」
「有啊,你是什麼花,什麼毛病?」
二丫在這事上不心虛,「知道, 我跟爺爺說我來找我哥哥。」
「就一回……」二丫有點抹不開,「後來他媽媽去外地做生意,就帶他走了。他還給我一堆玩具送給我讓我玩呢。」
「你看,現在問清楚了,就回去吧。你一個人在虯城,身邊沒人照顧你,我多擔心。」
「你剛才那麼大嗓門喊我是你男朋友,這麼快就忘了。」
歸屬地,是個不願意讓人離開的地方。
她認為,是老友相聚敘舊。
這時的二丫,還完全不能理解胡唯所謂『記不住』hetubook.com•com是什麼意思。
拉了一張板凳,坐在她對面的胡唯一伸手,二丫以為他要打她,下意識向後一縮。
小胡爺攤了攤手:「所以啊。」
一張紙巾捏到她鼻子上。
胡唯回頭, 直視她。「你出來, 家裡知道嗎?」
二丫鄭重地點點頭:「我也沒有。」
二丫不解,有點沒反應過來。
小胡幹事拿起自己的水壺仰頭喝水,把剩下的半瓶澆到頭髮上,甩了甩:「他們說的沒錯,這地方談戀愛就別想躲人。」
可二丫不是啊!
「我不是想……」
同事看見故意惡作劇,齊聲喊:「又來了噢——!」
「對。」
「我幹什麼去了?」
十幾萬從她嘴裏說出來,就像花了十幾塊錢。
哭的有點渴了,二丫正想什麼時候收攤兒。
當時他也沒多想,澆了點水,去路口擺地攤賣魚食花土的地方問了一嘴:「有蘭花用的葯嗎?」
二丫甜甜一笑:「沒事!我就在虯城等你,你早晚有畢業的時候。等你學完了,咱倆一起回雁城。」
「我沒跟你開玩笑,你想好了,到底幾回。」
「我那是什麼工作?中介介紹四處跑活兒的,哪裡都能幹。」
「那你到底是不是因為想找你哥哥才來虯城的?」
小胡爺又是一點頭:「知道。」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胡唯更不饒她。他也不跟她吵,就慢條斯理的跟她掰扯:「那你能每天都碰上衛蕤嗎?不知道好人壞人就敢上他的車,跟他走?」
二丫鼻頭紅紅地,有些憨愣:「那,你在虯城找到你爸爸了?」
「我保證!」
胡萌萌覺得很沒面子,將水甩進胡唯懷裡,毛巾扔到他頭上,扭身就走。
胡唯翻開文件,淺笑:「我的。」
「不帶來,誰給它澆水啊。」看見這盆花, 二丫猛地想起一件事, 跳下床指著窗檯:「你知道你這盆花很貴嗎?」
小胡爺從自來水管接了杯涼水,呼嚕嚕漱口:「現在知道了。」
「我媽的。」
他辦公室又是陽面,過了大概兩個多月,轉年開春,竟然開花了。
小胡爺一擺手:「謝謝您。」
「哪都能幹面試人家怎麼沒要你啊。」
二丫指指自己的臉。「這兒。」
「我保證!」
胡萌萌一跺腳,高跟https://www.hetubook.com.com鞋在沙地上踩出個坑:「起什麼哄啊!」
「你是我什麼人?我哥都沒管我,你管我幹什麼?」
「雁城工作也不要了?」
「那你用這個吧,草百靈,什麼花都能用。」
「大哥知道你來了?」胡唯直接抓住問題中心, 二丫被問的一愣,「知道啊……」
「沒幾針,早拆了。」
胡唯站起來,翻過一個倒扣的玻璃杯,倒了半杯水遞過去,二丫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乾了。
小胡爺雲淡風輕地點頭:「知道。」
胡唯意識到事情不大對,「他親你哪兒了?」
那天,他送和小春回家。
指針就要指向十二點,胡唯說:「我得走了。」
小胡爺這是心疼她啊,擔心她一個人住這樣的地方,背井離鄉,虧待自己。
「你才不是我男朋友,誰要跟你談朋友,男朋友才不是這樣的。」二丫忍著委屈不掉眼淚,金豆豆還是不爭氣地噼里啪啦往下砸。「你親了我,就那麼走了,也不認賬,還在別的地方忙著泡姑娘。」
不換錢為留紀念,當個情趣,不管外頭說它如何,你就只把它當盆花養,是生是死天註定。
「蓮瓣蘭啊,我家裡就有一盆,不過沒你這個好,可也花了十幾萬。」
「我在學校不能總出來啊,時不時還得出趟差。你都找不著我人。」
小胡爺一口茶水差點沒燙的吐出來,呲牙咧嘴扒著嘴唇照鏡子,口齒不清地問:「多少?」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個胡唯的本家,胡萌萌,對小胡幹事有了點別的心思。
女排長喜歡地摸摸:「喲,蓮瓣蘭,從哪裡搞到的?」
胡唯重新坐在小板凳上,彎腰湊近她認真問。「不再哭一會兒了?」
胡唯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又轉了轉,換了個角度不讓她看見。「沒怎麼,磕了一下。」
那花,是他媽媽帶他來雁城時就養的,後來他走了,這花一直在杜希家裡,杜希在醫院里忙的腳不沾地,往往都是好幾天才想起來照顧照顧,這花始終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連著三年沒開過。
一哄一騙,二丫把心裡話抖落個乾淨!
「不是,我想來找你問個清楚。」
胡唯也說不清楚,撓撓眉毛:「什麼花我還真不知道,葉子發乾,根兒有點黃。」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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